替身發(fā)妻 第12節(jié)
“你不知道的時候抓了一把,那些貴重東西鑰匙都在我手上,哪里是撬開的。”寶娘慢不悅道,“總之你那么多的金瓜子,也不缺我手里這一把,還給我?!?/br> “東西給你,你就用來陷害六尺?”何平安扭過頭,看著滿臉不耐煩的寶娘,心情跌倒谷底。 “她要不是祖墳冒青煙,能進(jìn)這個門嗎?”寶娘要抬頭跟她說話,見她高高在上的姿態(tài),忍不住酸道,“難道不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你看她就想到村里的自己,所以才對她那么好?” 何平安深吸了口氣,否認(rèn)道:“沒有?!?/br> 寶娘怪笑道:“是是是,大少奶奶。你對六尺好,單純是因為她有腦子,我們這些人都是不得你心的人,總有一日要被你用各種借口趕出去,當(dāng)我不知道?你要是敢,自己也別想當(dāng)這個少奶奶了?!?/br> 何平安站在臺階上,此刻逆著光,嘴角似是翹起了一個微微的弧度,只是看不明朗。 “你在威脅我?” 第14章 第十四章 “我哪敢威脅少奶奶,也就是實話實說而已?!?/br> 寶娘走上前,應(yīng)是故意撞她的,見何平安沉默不語,算是扳回一城,冷嘲熱諷道:“你是什么底細(xì)什么跟腳,私下里咱們把話說開,別跟我擺譜子,要不是我家小姐,這福氣萬萬落不到你頭上,可別得了便宜又賣乖?!?/br> 何平安背貼著墻壁一角,面上無甚變化,心底實則已經(jīng)細(xì)細(xì)琢磨起來。 若她真的說出來,究竟如何。 人心都是rou長的,她縱然是李代桃僵,也與顧蘭因拜過天地祖宗,再壞也不過是…… 她微微抬起眼,黑沉的眼里陡然出現(xiàn)了一道虛晃的影子。 寶娘已經(jīng)走遠(yuǎn)了,何平安余光掃到臥房門前,那掛著的燭燈暗淡無光,再往走廊的盡頭看,隔扇繁復(fù)精致的雕刻在黑暗里像是人一樣,顯露出沉默的眉眼,于無聲中細(xì)看這來來往往的過客。 何平安嚇了一跳,只是走了幾步,忽然便有醍醐灌頂之感。 她回到屋里,也不管那頭的陌生人,卸了釵環(huán)倒頭便睡去,許是心思太重,連夢里都是這黑森森的大宅子。 披頭散發(fā)的少女在黑暗里提著一盞燈,路過窗前,依稀聽得見老人的絮語,年輕男女的情話,以及接連不斷的滴漏聲。 這時西風(fēng)起,白露為霜,天井仿佛是玉盞,接了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暮畾?,她爬上樓,如現(xiàn)實中一般盯緊了走廊的盡頭,仿佛要驗明自己的猜測,一步一步走近,最后提燈照亮了隔扇上老舊的木質(zhì)紋理。 何平安嗅到一股腥味,燭光慘敗,她透過雕鏤的縫隙,窺見了一個瑟縮的女人。 伴隨著天外一聲雞鳴,她猛地驚醒。 這一睜眼,門窗大開,兩個侍女正服侍一個少年人穿衣裳。 他聽到動靜,微微側(cè)過身,穿衣鏡里,何平安跟見鬼一樣。 “腿疼?”見她呆呆沒有反應(yīng),顧蘭因揮手推開一個丫鬟,說道,“去請大夫過來看看?!?/br> 小丫鬟出門,顧蘭因?qū)⒘硪粋€也遣走了,自己低頭系著朱紅的絳帶,余光似有似無地瞥她。 不得不說,這樣的何平安倒是少見,睡眼惺忪,呆頭呆腦。 “你那個叫寶娘的丫鬟怎么不進(jìn)來?”顧蘭因隨口問道。 何平安聽到他提寶娘的名字,思緒漸漸收攏,她昨夜衣裳都未脫,如今外衣上褶子深深。她自己去柜子里翻找新衣裳,不覺身后有人走來。 “昨晚上的事,我聽說了。” 何平安手一頓:“讓夫君見笑了。” “要是想換丫鬟,趁早就要換掉?!?/br> “她是表姐的貼身丫鬟,我要真換了她,你舍得?” 顧蘭因垂眼瞧著她那截裸露出的細(xì)白脖頸,道:“她可不是婉娘的遺物?!?/br> “要是哪一日她狗急跳墻,向家里人說出我的真實身份,我怎么辦?” “你有這張臉,就足夠了。” 身后的少年說這話時意味不明,何平安換了件黛藍(lán)襖子,領(lǐng)口被人輕微地整理了一下,她身體僵住,隨即開玩笑道:“你是打算幫我圓這個謊?” 顧蘭因手搭在女人的梳妝臺上,鏡中照出他一張清俊的面龐,仿佛陷在往事中的少年,說話聲音格外動聽。 “我還會在離開之前,幫你一個大忙。到時候誰也不敢以此要挾你?!?/br> 何平安心冷了半截,只是裝作感動的模樣,回眸深深看了他一眼,胡言亂語道:“妾身受寵若驚,要是夫君不計前嫌,妾身愿與夫君舉案齊眉,他日能有一兒半女,此生足矣?!?/br> 顧蘭因?qū)⑺傩市实膵尚呖丛谘劾铮α艘宦?,轉(zhuǎn)身離去。 何平安坐在窗前描眉梳妝,等那腳步聲走遠(yuǎn),又將臉上的脂粉擦的干干凈凈。她看著帕子上的胭脂,想起方才的言語,既覺得惡心,又感到一絲好笑。 她是絕不會跟著顧蘭因出這徽州府的,到時候天高水遠(yuǎn),他必然翻臉無情,若是此刻信他是為自己好,簡直就是蠢的不可救藥。 不過也多虧他今早上這一番話,免得自己以后演起來吃他一個措手不及,誤了時機(jī),真就不得不跟他一起出去。 何平安將自己關(guān)在屋里有一日,心里慢慢做謀劃。 只說大半個月過后,二月天里,風(fēng)從平地起,村里頑童放起高高的紙鳶,日頭卸去寒意,晌午時分曬的人身上暖洋洋的。 寶娘如今整日都在顧蘭因那邊的大宅子里,圖一個眼不見為凈,七尺因羞愧,病了一場,日常也不再跟前伺候了。何平安每日大半時間都將自己關(guān)在屋里,因瘦的厲害,顧蘭因懷疑她故意的,用膳時候竟還知道回來盯她。 兩個人同桌共食,何平安吃著吃著就犯嘔要吐,問起來就是惡心,顧蘭因不信這些鬼話,親自拿粥飯灌她,往往鬧的一地都是狼藉,周氏在樓下聽到響動,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這日傍晚,家里人都在一起,何平安梳著簡單的圓髻,穿著素凈,一連幾天都餓著自己,飯桌上她看起來十分孱弱。 “因哥兒三月要走,家里東西皆已打點好,昨日你丈人家托人傳話,說是走之前想看看女兒,到時候你記得帶著婉娘回去看看?!鳖櫪蠣斦f道。 顧蘭因嗯了一聲,反手就給身旁的女子夾菜,像是會關(guān)心人了,顧老爺見狀,心里多了一絲欣慰,只是沒過多久,何平安捧著碗就吐,滿頭的虛汗。 “這是怎么了?” 顧老爺不知情,他一問,周氏就趕忙道:“她身子接二連三遭災(zāi),胃口大不如從前,想來是這些菜不合胃口,讓廚房再上一些清淡的就好?!?/br> 何平安點點頭,強顏歡笑道:“娘說的對。” 但話音未落,她連碗也拿不穩(wěn)了,隨著玉碗碎裂聲響起,她頭壓在胳膊上,伏在案邊不斷干嘔。 此情此景,顯然不像是周氏說的那么輕巧。 “畜生,你又干了什么?”顧老爺皺著眉,質(zhì)問道。 “話別說的這么難聽,媳婦不吃飯,跟因哥兒有什么干系。” 顧蘭因放下碗筷,拍了拍她顫動的脊背,頭也不抬,無奈道:“父親說的是,她病了不吃飯,要餓死了,我每日哄著她吃,誰知道她見我就惡心,我該怎么辦才好?” “你別誆我,無緣無故惡心什么?你要是每天哄我吃飯,我也嫌你惡心?!鳖櫪蠣斦f話總是一針見血,“這定然是在我和你娘看不見的地方,你又偷偷使壞!” 何平安咬著唇,強忍住笑,顫的更厲害了。 “我能做什么壞事?”顧蘭因似是察覺到她的怪異,手上動作改成輕撫,聲音低了些,不以為意道,“夫妻之間,我親近她,這本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我可沒干什么?!?/br> 顧老爺這下沒搭話,小夫妻的房里事,不該他管,他移開眼,微微嘆了一聲。但周氏聽了,忽然眼前一亮,猜測道:“她這樣犯惡心,可是懷孕了?” “你糊涂了,婉娘月前才從樓梯上摔下,哪來的懷孕。” 周氏有些失落。 晚間,兩人各自回房,何平安走在后面,快到門邊時顧蘭因轉(zhuǎn)過身,笑道:“今天倒是會裝,又叫我從他那討了罵,你心里此刻想來是高興壞了。” “哪有,夫君肯定是誤會妾身了?!?/br> 何平安嘴上否認(rèn)著,袖手靠墻,像是一盞美人燈,窗外風(fēng)一吹,搖搖欲墜。 “明日跟我出去一趟?!鳖櫶m因道。 何平安問他出去為何,門口立著的少年莞爾:“好事情?!?/br> 對他是好事,對自己而言那十有八九就是壞事,何平安皮笑rou不笑,應(yīng)了一聲,走到他身邊,顧蘭因卻還堵在門前。 何平安正疑惑著,側(cè)身從他身邊擠過去,不想他卻忽然有了動作,嚇得何平安一巴掌揮過去,恰好打在他半邊臉上,聲音清脆,連她自己都愣住了。 顧蘭因見周氏還在那邊偷瞧,忍著氣,將她抱在懷里,進(jìn)屋時不慎讓她那條腿撞到了門框,頓時就聽到一聲痛呼在耳邊響起。他聽著聲,莫名被逗笑了。 三進(jìn)院里因她這一聲叫喚,丫鬟們點燈過來查看,生怕她又摔倒,只是人沒拐過來,周氏從那頭走過,將人一一遣走了。 何平安后知后覺,被他重重丟在床上,立即抱著腿罵道:“你發(fā)什么病?” 顧蘭因不理她,她氣的大被蓋過頭,說道:“我腿傷了,明日不能跟你出去,你找旁人跟著你罷?!?/br> “你不去,就沒意思了?!?/br> 何平安冷笑:“我就不去。” 顧蘭因不接話,因知道她起的遲,第二日天未明就悄悄起身,讓兩個做事認(rèn)真的丫鬟將她連人帶被一起扛到馬車?yán)铩V苁显玳g聽到聲,心里有些擔(dān)憂,只是想起兩人昨晚上尚未進(jìn)門就摟抱在一起,一時又覺得自己這個當(dāng)母親的不該管的太寬。 清晨林間有霧,馬車行在路上,顛簸中何平安悠悠轉(zhuǎn)醒,此刻時辰尚早,她看著周圍物件擺設(shè),恍惚間還以為做了個古怪的夢。 顧蘭因拍了拍她的腦袋,道:“醒了?” 第15章 第十五章 何平安抱著被子,在顛簸中慢慢清醒。 馬車內(nèi)里寬敞,穿著水青繭綢直裰的少年正襟危坐,見她又跟見鬼一樣,便用扇子敲了敲小巧的幾案。 那上面擺著青鹽等些許洗漱東西,此外還有一套疊好的衣裳以及一個匣子,他顯然是準(zhǔn)備好的,半點不關(guān)心她是否情愿。 何平安待洗漱后將衣裳展開,是銀粉色灑金對襟襖子,一條嫩黃插寬襴的挑繡裙子。她換衣裳時顧蘭因不曾回避,他坐在角落里,烏沉的眼眸里映著她瘦弱的影子,仿佛從她身上瞧見了另外一個人,嘴角噙了一絲笑意。 “看夠了?”何平安此刻終于出聲。 顧蘭因捧著茶,垂眼撇開茶上的碎沫,微笑道:“你說呢?” “非禮勿視?!?/br> 顧蘭因哦了一聲,更為直白地盯著她,嘲弄道:“你也知道非禮勿視?那前些時候在夜里偷瞧我的又是誰呢?” 何平安被噎住,一面穿衣,一面想說辭,忽然憋不住笑。 “你笑什么?” 何平安裝傻充愣,低頭系著香囊,解釋道:“妾身心口不一,沒想到被夫君看出來了,實在是羞愧。” “要是真羞愧,此刻就該縫了自己的嘴?!?/br> 顧蘭因打開那只匣子,里面裝的是一整套精致的草蟲頭面,他推到何平安面前,道:“足金打的頭面,正好配你?!?/br> 馬車?yán)锊o銅鏡,何平安笨拙地梳了一個圓髻,等到將一匣子的頭面戴上,才覺得腦袋沉甸甸的,不知是用了多少金子,她撐著頭,到底是取下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