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蓮花太醫(yī)求生指南 第187節(jié)
沒有了覆蓋口鼻的白紗, 文清辭的聲音聽上去極其明潤, 如玉珠墜地。 ……氣質可真好啊。 年輕太醫(yī)不由晃了晃神,耳根子泛紅。 他頓了一下,慌忙清了清嗓子說道:“實不相瞞, 太醫(yī)署里有許多人。都對你的方劑, 還有漣和的事非常感興趣,想要來和你偷師?!?/br> “偷師?”文清辭愣了一下, 手上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自己“羅剎”之名太過響亮,之前哪怕是在太醫(yī)署里, 同僚們也一直與他保持著界限。 文清辭在這之前沒有想到, 某日竟然會有人對自己的行醫(yī)方式感興趣。 剛才的語氣有些強烈, 擔心被他誤會, 文清辭只得補充了一句:“你身為太醫(yī), 為何要同我學?” 雖不會有人直接說,但是宮中太醫(yī)一向瞧不起野路子。 對方笑道:“你在漣和的做法,已經被陛下傳遍了各個州府。這可是開宗立派的事兒??!” 鼠疫幾乎年年都會在不同的地方,以不同的方式爆發(fā)。 今年以前,百姓遇到鼠疫只能聽天由命。 直到文清辭出現(xiàn),眾人這才第一次交上了答卷。 和當年單打獨斗不受人理解不一樣,他在漣和的一切,都是由官方,甚至由皇帝本人來背書的。 謝不逢在用皇權,令世人接受文清辭的醫(yī)學概念。 因此那年輕太醫(yī)說的話并不夸張。 文清辭在漣和做的事,已經被廣為傳播。 甚至因為漣和的成功,已有一部分人不再抵觸“剖解”。 畢竟相比于完完整整地死掉,他們還是更想活著。 衛(wèi)朝上下于醫(yī)一道的觀念,都在因此事而默默發(fā)生著變化。 從這個角度看,文清辭或許的的確確是“開宗立派”了。 那位年輕太醫(yī)一臉期待地注視著文清辭。 他頓了一下,思考片刻終于緩緩開口:“品類太繁,攻治必雜。凡是方劑,應要避開此舉。” 文清辭沒遇到過有人對自己的方劑感興趣。 見這太醫(yī)好奇,索性一味一味地分析了起來。 “……有道理?!倍莻€年輕太醫(yī),則只剩下了點頭。 文清辭看了一眼手中的湯藥又說:“若是我沒有看錯的話,你這次的藥煎得雖不錯,但是浸泡的時間還是有些不足?!?/br> 衛(wèi)朝一般很少有人講究這個。 “你的意思是,我應當再浸泡一段時間?” 文清辭緩緩點頭:“對。浸泡時間再長些,才能使其中成分溶出?!?/br> “明白了,明白了,”太醫(yī)連忙點頭,末了有些不好意思地說,“看來我這次送的藥,還是不太合你的要求,待明日,你再看吧!” 其實他所煎煮出的藥已經很好,只是文清辭的眼光太過毒辣而已。 不過見他這樣期待明日的藥方,文清辭也隨之輕輕笑道:“好?!?/br> 兩人也算是在漣和共患難過,聊完了這副方劑后,太醫(yī)忍不住小心問:“你這一次打算在雍都,待多長的時間?” 語畢,又想起什么似的說:“哎……瞧這,我問你這個做什么?此事也不是你能控制的。得看陛下什么時候愿意放你走。” 顯然他仍然堅信,文清辭就是謝不逢找來的替身。 “哎……”那太醫(yī)又輕輕嘆了一口氣說,“不過這也正好!” “怎么正好?”文清辭好奇道。 “不只是我,還有許多同僚對你的醫(yī)術感興趣。往后若是陛下……對你,咳咳厭煩了,或是看管不那么嚴格,你可以過來同我們聊聊,順便教教我們。” 文清辭的手指不由一動。 忽略“看管”等詞。 文清辭發(fā)現(xiàn),自己好像真的對對方的話,生出了一兩分的興趣。 ……兒時的記憶,是陪伴文清辭一生的噩夢。 他不想世界上,再有第二個山萸澗。 若是想要達成這個目標,便不能只靠自己一個人。 文清辭上一世雖只讀到大二便穿到了這里,但是卻還是獲利于時代,擁有了較為超前的思維模式。 如果讓它隨著自己的亡故一起消失,那實在太過可惜。 若能將這種思維方式傳遞下去,自然是一件好事。 太醫(yī)署有這個時代最好的醫(yī)生。 要是能與他們交流,定然最好不過。 但那也就意味著,自己要暫時留在這里……留在謝不逢的身邊。 一想到這個問題,文清辭的心跳,忽然快了半拍。 見他猶豫,那名年輕太醫(yī)非常自然地將手搭在了文清辭的肩上:“怎么樣?好好考慮考慮吧?!?/br> 文清辭稍有潔癖,不大喜歡與人近距離接觸。 他下意識想將對方的手躲開。 不過還沒等文清辭動,熟悉的聲音便在兩人的背后響了起來。 身披黑色錦袍的謝不逢,自側殿走了過來。 “——陛,陛下?" “呃,吾皇萬歲,萬歲萬歲萬萬歲!” 完蛋了,自己剛才竟然當著陛下的面,妄議他的緋聞! 那名年輕太醫(yī),當下眼前便是一黑。 謝不逢卻連對方看都沒多看一眼,他無視面如土色的太醫(yī),輕輕將文清辭擁入了懷中,接著低喃道:“……厭煩?” 當今圣上的語速極其慢,似是在仔細咀嚼這兩個字。 末了謝不逢居然當著那個太醫(yī)的面,在文清辭耳邊淡淡地說:“朕永遠不會厭煩你,朕……只怕有一日會被你厭煩?!?/br> 謝不逢的語氣是那樣患得患失。 說話間他慢慢收緊手臂,愈發(fā)用力地將文清辭抱緊在了懷中。 每一個動作,都在泄露他的不安。 跪在地上的年輕太醫(yī)愣了一下,立刻瞪圓了眼睛。 陛下,被厭煩? ……他在開什么玩笑? 謝不逢忽然壓低了聲音,將唇貼在文清辭的唇邊,用只有他們兩人能夠聽到的聲音問:“會嗎?” “什,什么?”此時,文清辭半邊身子已無力酥麻。 他強撐著站在這里,大腦一片空白。 文清辭聽到謝不逢輕聲說:“會厭煩我嗎?” 文清辭曾經懼怕過謝不逢,逃避過謝不逢,但是此刻他發(fā)覺——自己的確不曾厭惡過他。 頃刻間,他手中的那柄解剖刀,似乎又深入了一分。 文清辭清清楚楚地意識到,自己從不曾厭煩謝不逢。 “不會?!?/br> 文清辭緩緩抬眸,看著那雙淺琥珀色的眼瞳說。 他的語氣無比真誠。 下一刻,謝不逢終于不受控制地一手抱著文清辭的腰,一手輕輕撩開帷帽,在他的眼上,落下了不帶任何情欲的一吻。 文清辭不知道,自己的答案對謝不逢而言,究竟有多么的重要。 以及身為九五之尊的謝不逢,有多么害怕“厭煩”這兩個字自他口中而出。 ------------------------------ 太醫(yī)署側殿,在文清辭的強烈要求下,謝不逢終于點亮了所有的燈火。 周圍沒有熟人,文清辭也不再佩戴帷帽。 “陛下的脈象雖然仍亂,但好在體質不錯,毒氣雖然放肆侵蝕,但并未傷到臟腑?!痹\完脈后,文清辭將手從謝不逢的腕上放了下來。 他的語氣略帶艷羨。 不得不說,謝不逢的體質真的很變態(tài)。 哪怕中了毒,他的身體狀況都要比自己好許多。 謝不逢垂眸,輕輕搖了搖頭:“那是因為我曾飲過清辭的血。” 見文清辭打算起身,謝不逢忽然輕輕牽起了他的左手。 “還會疼嗎?”他輕聲問。 謝不逢的眼中,滿是愧疚與憐惜。 當初文清辭的血怎么也止不住,只能依靠銀針封xue。 謝不逢親眼看到半拃長,泛著寒的銀針刺在文清辭的手臂上,仿佛是要將他穿透。 說話間,謝不逢將文清辭的衣袖挽了上來。 他的左臂傷痕累累。 蒼白的皮膚上除了蛇咬的疤痕外,還能看到當日銀針刺rou留下的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