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話說回來，黃達方他們再怎么樣都是路楠的手下，怎么敢真的灌她酒？

    上前敬酒的時候開口必提：“我干了，路經(jīng)理你隨意?！?/br>
    路楠也爽快，每一次都是陪著喝干凈的。

    打圈敬了一輪，發(fā)現(xiàn)路楠喝完二兩還面不改色，老油條黃達方就有數(shù)了：路經(jīng)理酒量不錯，咱惹不起。

    黃達方撤了，餐飲渠道的主管郭宇卻來了興致，他是北方人，喝酒自帶一股豪爽氣。

    三番兩次同路楠碰杯倒未必是有壞心，大概單純覺得和路經(jīng)理這種一口悶的人喝酒比較痛快吧。

    路楠對人的情緒感知還是很敏感的，她沒覺得郭宇有惡意，遂也和他一次次碰杯。

    第一瓶酒大部分是他倆喝掉的。第二瓶亦如此。

    等到錢鑫開了第三瓶酒，路楠和郭宇又干完之后，郭宇臉通通紅地、帶著點兒大舌頭說：“路經(jīng)理，別的方面先不說，喝酒，你是這個！”

    郭宇比了一下大拇指，接著說：“我老郭佩服有真本事的人，你喝酒的本事我見識到了！呃～”說著他就打了一個嗝，然后頗為不好意思地說：“我喝多了，要是說錯了話，還請路經(jīng)理不要介意。”

    路楠猜，這位粗中有細的北方漢子大概還有后半句——喝酒的本事他見到了，希望自己工作的本事不要比喝酒的本事要差。

    眼見老郭都半醉了，老劉這才壞笑著給前下屬們說了路楠在省辦月會時候的戰(zhàn)績：白酒兩斤半，啤酒一打起。

    早就敗下陣來的黃達方笑得尷尬且?guī)е懞茫骸奥方?jīng)理海量！”

    “一般而已。”路楠謙虛地說，然后笑著搖搖頭：“郭主管就先吃點菜壓一壓。我都說了，咱們今天都是自己人，不整虛的，喝不下就別勉強自己?！?/br>
    路楠說這句話的時候，吐字清晰、邏輯在線、半分酒氣都沒有，再配著面前空空的分酒器，充分詮釋什么叫做舉重若輕。

    再看看滿臉通紅的郭宇……這樣鮮明的對比讓一眾主管和業(yè)務員都有點慫。

    剩下最后一瓶酒，大家終于想起來，今天的另一主角——劉經(jīng)理，于是轉了‘火力’，挨個去找劉經(jīng)理喝酒。

    老劉喝得還挺開心，八九個人呢，分一瓶白酒，每人二錢小酒盅最多五六杯，算個球！

    不過……“劉陽，你怎么今天也不喝啊？去敬路經(jīng)理一杯啊?！崩蟿⒆约鹤叨家吡耍€想著他堂妹要在新任城市經(jīng)理面前露露臉、賣個好呢。畢竟路經(jīng)理對他們有高抬貴手之恩。

    沒想到，劉陽對劉經(jīng)理的話置若罔聞，依舊喝著玉米汁。

    黃達方（自以為）小聲地同老劉說：“劉陽好像要辭職啦?！?/br>
    言下之意就是：都是要走的人了，怎么還會像我們這樣去拍小年輕領導的馬屁？

    老劉大驚失色：“這怎么回事，我怎么不知道？”

    他情緒過分激動，讓市辦的人都忍不住好奇打量他：劉陽要辭職，你需要知道什么？你不都已經(jīng)交接完馬上就要走了么。難道？？？

    眾人眼神太露骨，老劉想著這就要走了，倒也沒必要繼續(xù)瞞著——不然明天關于他和劉陽的桃色新聞可能就要滿天飛啦，于是馬上對路楠解釋：“之前不好意思說，怕大家多想，劉陽是我堂妹?！?/br>
    路楠到不怎么吃驚。其他人就不一樣了，黃達方難以置信地看了看老劉又看了看劉陽。

    雖然都姓劉，也有同一個祖宗，不過這兩人長得真不怎么像。

    路楠好笑地對瞪大眼睛的黃達方說說：“黃主管，你要看他們兩的五官比例，還是依稀能看出一點相似的。最重要的是，劉經(jīng)理和劉陽姐的口音、口音，你聽不出來嗎？聽著就是一個地方的人啊?！?/br>
    黃達方呆呆地說：“我是沒辦法從他倆的五官比例上找相似點。路經(jīng)理，你眼睛毒、耳朵也靈?！?/br>
    也不知道是不是路楠今晚表現(xiàn)出來的酒量震懾了他，老油條現(xiàn)在有點過分老實且熱衷于拍馬屁了。

    這都說開了，老劉也就沒顧忌了，開始對劉陽叨叨叨——又或者是多喝了幾杯，忘記平時他堂妹把他拿捏得死死的了：“你辭什么職啊，在源川干不好嗎？錢多活兒少，離了這兒，你去哪里找差不多薪資水平的工作？路經(jīng)理你別聽她瞎說，你別當真啊?！?/br>
    路楠輕咳一聲出言提醒：“劉經(jīng)理，今天聚餐，不談這些?！?/br>
    老劉被路楠打斷，再一看劉陽的表情不是很好，突然覺得背上有點發(fā)毛：“是是是，吃菜、喝酒！”

    華安市辦一行人吃到十點多才散，鄭晶去前臺買單并要了發(fā)票。

    因為覺得沒必要，所以路楠沒打算帶著眾人去下一場。

    路楠站在土菜館門口問了大家都是住哪些方向的，是否結伴，尤其問了一下鄭晶，得知她男朋友來接她回去，并且馬上就到，路楠才安心點點頭。

    全部問清楚之后，路楠對眾人說：“行了，到家都說一聲。周日好好休息，咱們周一市辦見?！?/br>
    眾人也紛紛和她道別。

    等代駕的時候，路楠看見正在角落似起爭執(zhí)的劉家堂兄妹，于是她放重腳步走近一點問：“劉陽姐和我順路，要不要我?guī)慊厝ィ俊?/br>
    劉陽愣了一下，垂下眼說：“謝謝，不過不用了?！?/br>
    “好，那我先走了?！?/br>
    ……

    路楠回到住處，洗漱一番，從浴室出來已經(jīng)快十二點了。

    她想了想，打開平板電腦，給陳驍發(fā)了一封郵件，簡述了一下城市經(jīng)理及時簽署競業(yè)協(xié)議的重要性以及提出競業(yè)補償金和違約金都可以再上提一些的建議。

    路楠以為這個點陳驍肯定睡了，就算愛崗敬業(yè)如他也得明早上才看到這封郵件，于是丟開平板準備擦臉。

    沒想到對方直接給自己發(fā)了信息：‘詳細說說，怎么會突然提這個建議?！?/br>
    既然對方還沒睡，路楠就打算趁勢薅羊毛，于是她有一丟丟諂媚地問：‘驍哥方便接電話么？’

    要說的話有點多，打字太累啊。

    ‘可?！?/br>
    【嘖，怎么回總部之后改走高冷路線了么？】路楠默默吐槽一句，然后按下通話鍵。

    對方很快接起，張口就問說：“這么晚還不睡？”

    “今天和華安市辦的同事吃飯，歡送劉經(jīng)理，到家就有點晚了。驍哥不是也沒睡？”

    路楠認認真真解釋的樣子很可愛，讓陳驍心里頭原本那一絲絲說不清為什么產(chǎn)生的不愉快都消散了。

    他低頭笑一下，然后強迫自己先問正事：“……怎么突然想到競業(yè)協(xié)議的事了？”

    鑒于今天抱著的最終目的，路楠老實回答：“就是我升職之后，一直都還沒簽呢，所以對競業(yè)協(xié)議的內容有點好奇，然后去內勤那邊看了模板，發(fā)現(xiàn)從源川離職去同行企業(yè)的代價有點低啊。但凡做到城市經(jīng)理位置的，年收入起碼二十萬起，結果罰金才那么點……公司法務好仁慈。”

    【一本正經(jīng)嘲法務的樣子也好可愛?！筷愹攷缀蹩梢韵氲剑烽谡f這些話的時候，微微皺起眉以示不贊同，可能眼里還會有她自己都沒察覺的嫌棄——這是嫌棄法務擬的協(xié)議不專業(yè)。

    電話那頭的陳驍突然輕笑一聲。

    這么一笑，倒沒有剛接電話那股子嚴肅且有點兇的氣勢了。

    路楠也松了一口氣：看來對方心情不錯噠！再看在我‘忠心耿耿’為公司利益提的建議的份上，我待會兒說要狐假虎威，他應該能答應吧？

    “年紀不大，cao心不少。你別忘了，你現(xiàn)在也是城市經(jīng)理了啊，如果以后競品公司雙薪挖你，你可是堵住了自己的后路啊?！标愹斝χ鴨?，“怎么樣，華安市的情況還行么？”

    “雙薪我還看不上，做人要講誠信，要有契約精神?！甭烽獫M不在乎地說：“比想象中要好一點。你呢？太子爺空降經(jīng)典酒品牌部，感覺如何？”

    陳驍本來想說還不錯的，開口卻是：“感覺，不太好。”

    雖然講誠信和有契約精神不是陳驍最想聽到的話，不過路楠能這么說，就表示她愿意留在源川，于公于私，他都很開心，也愿意和路楠說真心話，那就是——不太好。

    路楠想了想：“是公司高層資歷深的幾位老總以長輩姿態(tài)對你指手畫腳了？或者是你的理念和他們有沖突？”

    不說百分百正確，也說中百分之九十了。

    陳驍苦笑一聲：“是啊，說是品牌部副總經(jīng)理，其實我手下也沒什么能用的人。而且總部……養(yǎng)了太多閑人，想要干點實事，比在海臨市難多了?！?/br>
    不自覺地，路楠給他支招：“驍哥其實你現(xiàn)在剛回去，一動不如一靜。畢竟有很多人還在觀望呢，你現(xiàn)在的行事手段要是太激進，可能確實能夠招攬一部分年輕一點的人，但是他們的能量太小且分散了，于你來說沒什么大用處?！?/br>
    “哦？”陳驍饒有興致地問，“那我應該怎么辦？”

    “我覺得，你可以利用年齡的優(yōu)勢，小事情和那些股東啊老總啊‘耍賴’，大事情——算了先別搞大事情，還是先和他們的兒子女兒們打好關系吧……”路楠中肯地建議。

    第128章

    “嗯？”陳驍沒料到路楠會提這個建議， 但一想對方曾經(jīng)可以很爽快地將她自己的創(chuàng)意換成買斷費，所以，現(xiàn)在提議讓他去忍辱負重好像也在情理之中？

    【她知不知道讓我去和那些人打交道、成為朋友意味著什么啊？】

    陳驍有些不太確定的問：“結交股東和高層的二代？”

    “那主要還是股東的子女們吧。沒有分到股份的管理層也是一茬換一茬——源川有這么一句話‘鐵打的股東、流水的老總’， 管理層的話， 去拉攏他們本人比他們家人有意義多了。”路楠哎了一聲，總結一下， “只可意會、不可言傳！你這么聰明肯定能聽懂?！?/br>
    舉著手機有點累，她把手機豎在鏡子旁，將通話開了揚聲器，然后往手心倒了點爽膚水， 開始對著鏡子拍拍打打：“像源川這種規(guī)模的集團公司，早就不是一般民營企業(yè)可相比的了， 我看過公司內部刊物的歷年銷售總金額統(tǒng)計， 毛估估算一算， 總部所在市年財政稅收的1/4是公司貢獻的吧。這種情況下，就算公司內部想要進行重大變革，當?shù)貁f都會要求你穩(wěn)一點。”

    陳驍笑了，夸了一句：“很仔細啊?！倍液苡写缶钟^。

    “不， 我只是對數(shù)字比較敏感而已?！甭烽πΓ?nbsp;接著說，“大公司有大公司的好處， 但是也有麻煩的地方， 比如說人多了，就肯定有派系，像我這種小嘍啰都知道——向云峰和王興龍的不合不僅僅是省辦與市辦之間的權力斗爭， 他倆還分屬于不同派系。對吧？”

    幾天不見路楠而已， 陳驍覺得她整個人說話的勁頭都不一樣了， 好像更強勢了一些，又好像，她原本就應該是這樣說話的……

    這種體驗讓他覺得很新奇。

    他故作吃驚地問：“這你都知道？”

    “我有眼睛、有腦子的呀。稍微分析一下就知道了嘛，王興龍和童大區(qū)是一個派系的?！币约巴髤^(qū)是夏總那個派系的，夏總則是屬于……后面這點就不用說了。

    陳驍捧哏很敬業(yè)，讓路楠起了談興。

    因為有很多話，她是無法和莎莎說的，哪怕她們現(xiàn)在是閨蜜，但畢竟還在同一公司就職，路楠不想給她們的友誼平添一些不必要的考驗。

    至于黃麗女士那邊，如果聽到女兒說工作上的牢sao話，大概會立刻鼓動女兒辭職。

    而其他人，高中同學、大學室友都在為工作忙碌著，其實路楠重生回來之后和她們的聯(lián)系都比較少；剩下項菲菲、陳璐、嚴凱等人又是和潘莎莎一樣，都有一層同事關系在，只適合聊聊生活趣事，不適合做工作方面的傾訴對象。

    陳驍就不一樣了，雖然他也是同事，但他更是未來的boss，路楠的某些想法講給他聽，也算是一定程度的‘直達天聽’吧。

    路楠想：我這也算是提前下注了？提前知道公司未來掌舵人是誰的感覺也不錯。

    【我可真是個小機靈鬼啊。】路楠頗為自戀地想著，然后又倒了一遍爽膚水，繼續(xù)拍拍拍。

    聽著電話那頭略奇怪的聲音，陳驍納悶地問：“你在干嘛？”

    “擦臉啊。”路楠理所當然地說，“驍哥，你說我是不是該向你收顧問費?！?/br>
    雖然不知道擦臉為什么會發(fā)出噼里啪啦的聲音，不過對方說是就是吧：“顧問費？因為你幫我分析公司派系？”

    路楠嘆氣：“不是。因為我提議完善競業(yè)協(xié)議，能給公司規(guī)避風險、減少損失?！?/br>
    集團公司內部有派系這種事情，陳驍只要在總部呆幾個月，包準摸得一清二楚，哪里需要她提點。

    “我覺得這才是你今晚找我聊天的重點吧，要好處來的？”陳驍頗為肯定地說。

    路楠當然不能承認：“才不是，我是出于公心才給您發(fā)郵件的，誰知道這么湊巧，您還沒休息呢?！?/br>
    “別這樣稱呼我，瘆得慌。有話直說?！甭烽看渭倌＜贅雍啊臅r候，陳驍就忍不住起雞皮疙瘩。

    “那行，驍哥讓我直說，我就不和老領導客氣了，是這么個情況！”路楠簡單地說了一下華安市場目前遇到的各種困難，然后表示自己想要讓手下人在執(zhí)行自己制定的銷售政策之時更夠有更高的效率，“所以，想借你的名頭，狐假虎威，壓一壓他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