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嫁已傾城 第14節(jié)
這要緊關(guān)頭偏又病了,煙景苦笑一聲,還剩兩天了,她拖著這一副病體,怕是無論如何都逃不出去了。她絕望得把頭伏在桌子上,閉上了眼睛,冰涼的淚水不停地從眼角滾落。 就在這時,厚重的石門突然又打開了,煙景頓時如臨大敵,心突突地跳起來,只見劉全安背著光怒沖沖地走了進來,面色陰沉,很是瘆人。 劉全安進來后,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趴在桌子上的煙景,脖子上的刀疤動了一下,“密探得到消息,太子的人馬一早便已出了徐州驛站,往德州的方向去了?!?/br> 煙景不敢置信般睜大了眼睛,什……么?他走了?他已經(jīng)放棄她了么?等真的意識到發(fā)生了什么,腦中便如轟雷掣電一般,整個人都木了,一顆心不住地往下墜,渾身的血都好似涼透了,一時間萬念俱灰,想哭卻哭不出來,身上的力氣都好似被抽干了似的。 不是沒有想過這個可能,可是真正聽到之時才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接受不了,她記得那天在馬車上他親口對她說若有危險,不會棄她于不顧的! 可如今她在賊窟危險重重,他卻這么快便走了,走了,走了…… 第30章 |險境4 劉全安一早得知太子離開的消息, 頓時面無人色,失了一回神后便急沖沖地去了那間暗石房。 他本就憋著一肚子的火,此刻見煙景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 便越發(fā)想去折騰羞辱她。人通常只會對比自己更弱的人下手,通過強取豪奪、暴力等方式把在強者面前壓抑、痛苦或者憤怒的情緒發(fā)泄出來。 劉全安大掌抓住她的衣襟把她整個拽到自己的面前,好像下一秒就要將她折斷一樣, 狠聲道, “太子都已經(jīng)走了,你擺出這副死人臉給誰看!” 煙景如同玩偶一樣被他抓起,她也不掙扎,依然閉著眼睛, 只微微地喘著氣, 嘴唇輕輕地顫抖著, 額際和兩鬢的發(fā)已經(jīng)松散開來,涔涔冷汗將發(fā)端濡濕,煙眉輕蹙, 面顴上浮著一抹病態(tài)的嫣紅, 真真是病如西子勝三分, 有一種柔弱到極處的美。 劉全安眼睛都看直了,原本兇神惡煞的臉馬上變了個樣, 手上的勁兒也漸漸松了下來, 他本是好色之徒, 看見這等我見尤憐的美人兒, 哪能不心動,當(dāng)下色心頓起, 一下子便把太子離去帶來的驚怒全拋在腦后, 只想著把美人趕緊弄上手, 假如真要下陰曹地府見閻王爺,那也不枉了這一場風(fēng)流快活。 劉全安把煙景摟住了放回床上,笑道,“美人兒,太子已經(jīng)棄你而去,不如現(xiàn)在就從了我吧,你這模樣和身段都是一流的,爺愛你還來不及呢?!闭f著那雙yin/手在煙景的臉蛋和纖腰上掐了一把,一張帶著臭氣的臉便拱了上來。 煙景在床上病懨懨的躺著,身上也使不出勁兒,但劉全安嘴里的那股味兒實在是大,一股潲水桶里發(fā)出來的味,她受了寒發(fā)著燒,肚子里本就已經(jīng)翻江倒海一陣陣的犯惡心了,一聞到這味道,便忍不住嘔了起來,將早上吃的早膳全都吐了出來,吐了好幾口酸水和穢物到劉全安的臉上,邊咳邊吐了好一會兒,衣服和被子上都弄臟了,一股酸臭之味漸漸彌漫開來。 劉全安氣得臉都綠了,看上去好像要發(fā)狠的樣子,房間里只有他們兩個人,她不知道劉全安下一秒會不會拔出刀來把她殺了,不由得又驚又怕,方才的打擊與這一番折騰讓她虛弱的身體不堪承受,突然眼前一黑,便暈了過去。 眼看美人兒暈了過去,劉全安想發(fā)狠也沒辦法了,只覺男子威風(fēng)大損,本來想在她身上尋個快活,被她吐了這一身,也沒了興致,嘴里不住地叨念著晦氣。轉(zhuǎn)念一想,反正這美人兒今后是他的人了,不急于這一時。 劉全安不愧是花柳從中廝混的人,對待女人早已輕車熟路,他知道眼前這個絕色美人兒雖弱不禁風(fēng),但卻不好對付,只能徐徐圖之,若是粗暴行事只會壞了事,如今太子走了,他又對美人兒垂涎已久,不如盡快納了她,擇吉時洞房花燭,他自有法子收了她,不怕她不從。 想到此,劉全安嘴角滑過一絲陰險的笑來。 煙景悠悠轉(zhuǎn)醒后已是下午時分,身上的衣服已經(jīng)換成了干凈的素白綢衣,散亂的頭發(fā)也已齊整的梳好,她惴惴不安地用手指觸摸著身上的衣服,是誰幫她梳洗了,莫非在她昏死過去的時候,已被那個惡徒輕薄了去? 見她已醒過來,床邊侍立的一位紫衣侍女上前,微微笑道,“姑娘你可算醒了,你已經(jīng)昏睡了好幾個時辰了,可把奴婢都擔(dān)心死了,我叫紫蘇,前兒我們已經(jīng)見過了,老爺吩咐由我和紫蕓照看小姐的生活,今后您有什么需要都盡可吩咐我們?nèi)プ??!?/br> 另一邊的紫衣侍女也上前,笑道:“我叫紫蕓,姑娘該餓了吧,我去膳房讓mama們做幾樣好吃的給您端上來?!?/br> 煙景目露驚詫之色,然后輕輕地搖了搖頭,只是問道,“我原先穿的衣服呢?” 紫蘇道:“姑娘暈過去以后,奴婢便和紫蕓便幫你把身上的臟衣服換下了,現(xiàn)衣服已經(jīng)拿去洗衣房漿洗了,奴婢準(zhǔn)備了另一套,這就給你拿過來?!?/br> 煙景聽完心中的一塊石頭落了地,身上也并無其他異樣的不適,只是依舊發(fā)著燒,渾身無力,精神倒是比上午時好了一些。 她總覺得現(xiàn)在這個狀況有點兒不對勁,她看了看四周,窗明幾凈,這兒已不是昨天那個山洞里的暗石房了,想必是在外頭的廂房里,而且氣候溫暖宜人,恍若是三春時節(jié)而不是嚴(yán)寒的隆冬。 因聿琛走了,所以劉全安把她挪到這兒,還派了兩個丫鬟專門侍候她,看來是不打算再關(guān)著她了,那么他下一步應(yīng)該就是…… 此時正當(dāng)午時,外面的太陽從雕花的窗欞斜斜的射了進來,照在房間正中的花梨木束腰圓桌上,落下斑駁的光影,煙景的心情卻如同蒙上重重的陰霾。 她點了點頭,掙扎著起身靠在床頭,聲音微微喘動,“拿來幫我穿上吧,我想出去走走?!?/br> 紫蘇面露難色,“姑娘你病體未愈,現(xiàn)在外頭的太陽正毒,奴婢怕對你病體不利,加重病情,大人若怪罪下來,奴婢少不了要受責(zé)罰?!?nbsp;紫蕓也好言勸她在屋內(nèi)靜養(yǎng)。 煙景執(zhí)意要出去,紫蕓紫蘇勸了一會無果,只得依從,捧來那件雪青色衫裙,服侍她梳頭穿衣。 一會穿戴完畢,紫蕓說道:“姑娘,老爺叫了大夫給你診治過了,說是受了風(fēng)寒,大夫已經(jīng)給你開了藥,這會兒藥想必已經(jīng)熬得差不多了,奴婢這就去給你端過來?!闭f完便有點匆忙地退下去了。 紫蘇輕輕扶著煙景出了房門,煙景從窄廊的漏窗上望去,發(fā)現(xiàn)這兒是庭院深深的內(nèi)宅院落,院內(nèi)亭臺樓閣、小橋流水依著山谷的地勢高高低低,錯落有致,布景甚為雅致,植著一些松柏、翠竹和綠柳等綠植,擺著黃楊、羅漢松等盆景,堆疊著姿態(tài)奇巧的太湖石,開著牡丹、芍藥、海棠等各色花兒,好一派和風(fēng)麗日、花團錦簇的景象。 煙景不由得懷疑這到底是藏污納垢的賊窩還是詩禮簪纓的江南宅院,自己在揚州的家也不如這里這般秀麗精美,要遜色許多。 她想起自己剛被擄來的時候劉全安滿□□/邪地說要納自己做他的七姨娘,莫非他的那六個姨娘也住在此院中?想必是了,女眷多的地方向來都是花團錦簇、爭奇斗艷的富貴風(fēng)流之地。 煙景輕嘆一聲,“如今是寒冬時節(jié),這高山深谷中怎么能開出這么好的花兒,看這兒的情景,倒像是春天一般了。” 紫蘇含笑道,“整座犀云山谷也只有這一處地方獨不同,據(jù)說是有紫云山做屏障的緣故,奴婢自小在這兒長大,從未受過嚴(yán)寒酷暑,只覺得天氣晴暖怡人,四時之氣,常如初春,鮮花不謝,草木長青,所以當(dāng)初大人便將內(nèi)宅安置在這里,取名叫融春院。小姐你在融春院安心休養(yǎng)身體,一定很快就會痊愈的?!闭f完指著前方的一座怪石聳峙的山峰道,“小姐你看,前面那座山就是紫云山。” 煙景心中暗暗稱奇,那紫云山植被豐茂,山頂卻是光禿禿的,最頂上的幾塊裸露的巖石像被炙烤透了一般燃著紫色的火光,上面有淡淡的紫色煙氣繚繞,讓人覺得神秘莫測。煙景想起那晚頗詭異的紫火流螢,在夜色里閃著紫色的螢火,莫非這紫火流螢便是出自這紫云山? 煙景問道,“紫火流螢可是從這紫云山而來?” 紫蘇的眼睛里閃過一絲驚疑之色,“小姐果然心思聰敏,這么快便想到了紫火流螢,這紫火流螢與別的螢火蟲不同,聽說是以這山頂上的紫火巖為食,故而身上閃著紫色的螢火,遇物即燃,十分厲害?!?/br> 煙景試探著道,“融春院與紫云山隔得這么近,若是紫火流螢飛來了,你們難道不害怕么” 紫蘇有些奇怪地看了煙景一眼,“一物降一物,這紫火流螢再怎么厲害,也有克它的東西,至于是什么東西,奴婢也不知道,奴婢只知道,奴婢在這融春院里,從來沒有見到過紫火流螢,不過是聽長輩說起罷了?!?/br> 煙景看她的神情,覺得她是知道的,只是不愿意告訴自己罷了,于是點了點頭,沒再說什么了。 煙景在抄手游廊走了一段路,從西側(cè)的月洞門進去,在一個石橋上倚著石欄歇息了一會,抬眼便看到對面有一個穿藕荷色衣裙的女子正盯著她看,抬手露出一截俏生生的手臂,正招呼她過去。 紫蘇在她耳邊悄聲道:“這是六姨娘婉璃?!?/br> 待煙景走到亭子里,那婉璃又將煙景從頭到腳細細打量了一番,眼睛亮了一下,然后拉著她的手到自己身邊坐下,原本郁郁寡歡的臉浮出一抹笑來,“我叫婉璃,meimei怎么稱呼?” 煙景強著精神,有些怯弱地道:“叫我煙兒便可。” “我才剛聽侍女紫雪說叢翠軒新住進了一個女子,正好奇著,沒想到這么快就見著了,何況還是這樣一個仙女般標(biāo)致風(fēng)流的人物,真是好不高興!”婉璃看她臉色蒼白,虛弱不禁的樣子,關(guān)心的問道,“煙meimei身子可好些了?” 第31章 |險境5 她本以為被全世界放棄, 生死無依,但沒想到在這虎狼之地還有個年紀(jì)相仿、溫柔可親的小jiejie關(guān)心她,且不論她是誰, 僅這一句已足夠讓她暖心,煙景眼眶微微一熱,對她報以一笑, “昏睡了許久, 醒來精神好一些了,所以出來走走,沒想到能在此遇見你,想來是你我有緣?!?/br> 煙景抬眼看著婉璃, 近處細看, 發(fā)現(xiàn)她長得頗合眼緣, 一看便令她從心底喜歡,天生的一副好模樣,臉如秋月, 眼如水杏, 如四月里開的白玉蘭般素雅嫻秀, 一張秀麗的鵝蛋臉上描了兩彎新月眉,頭上斜插著兩支翠鑲碧璽蘭花簪, 穿藕荷色蘭花纏枝偏襟軟綢小衫, 玉色的曳地棉綾長裙, 舉止不俗, 觀之可親,一看就知道是家世良好出身的女子。 煙景對上了她的眸子, 她發(fā)現(xiàn)婉璃的眼睛雖是含笑的, 但眼底卻沉沉的好像藏著一股心事, 眉心也仿佛凝著一團化不開的郁氣,只這一眼,便好像有道光照進心里來似的,心里咯噔一跳,令她頓然明白,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她倆都是落難到此的人,相似的人之間是會產(chǎn)生心神感應(yīng)的。 她突然覺得有好些話想對婉璃說,而且非說不可,她知道她也一定如此。 煙景支開紫蘇,“出來一會身上有些冷,你去幫我拿一件披風(fēng)過來吧。”紫蘇遲疑了一會,便退下了。 婉璃會意,吩咐紫雪道,“去幫我沏一壺上好的西湖龍井來,備些開胃的小點心,我和煙meimei在這亭子里喝喝茶賞賞景?!?/br> 見紫雪退下后,婉璃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空曠無一人,這才放心,臉上的神情頓時凝重起來,“煙meimei,我倒想知道,為何你會落難于此。” 煙景目光凄凄,幾乎帶著哭腔道,“我本隨殿下回京,不想路上遇襲,被刺客擄來至此,那劉全安是個無所不為的yin/魔,口口聲聲要收了我做他的七姨娘,我是寧死都不屈的,我現(xiàn)在處境兇險,是生是死不過是朝夕之間的事兒?!?/br> “殿下?他是……”婉璃微微一驚,忽而噤聲不語,待她說出那人的身份。 煙景脫口而出道,“他是當(dāng)今太子?!睕]什么好隱瞞的,她不想因他身份尊貴而讓它變成不可說的秘密爛在肚子里,現(xiàn)在她想要的是贏得她的信任,沒有什么比坦白相告更重要。 婉璃是個聰明人,若煙兒的主子是太子,那劉全安的意圖便再明顯不過了,用煙meimei引誘出太子進而誅殺,背后之人便可顛覆朝廷政權(quán),想到此她不免心驚rou跳起來,太子乃國之根本,怎可能為了一個女子以身涉險?但若太子智勇雙全有備而來,剿滅劉全安這一窩賊寇和救出煙meimei實乃一舉兩得,對肅清江南逆賊禍亂和穩(wěn)定朝廷政局是大有助益的。 但劉全安為何要把煙景安置在自己的內(nèi)宅中,若被太子找到此處,他不怕這一家老小都被一起端了么,難道…… 看見婉璃臉上的疑慮之色,煙景落淚道:“太子今早已經(jīng)離開江南去往京城了,他走了,也是人之常情,他身份貴重,而我只是……他身邊的小小侍女,本不可能為了我冒險?!?/br> 她的心在泣血,說起這件傷心事,心內(nèi)便會絞痛異常,她捂住胸口,幾乎要昏闕。 婉璃聽罷神色沉重起來,這般說來,劉全安將煙兒安置到內(nèi)宅,怕是已打定主意要將煙meimei占為己有。她知道劉全安好色如命,即使太子打進來了,恐怕他冒死也不會交出煙兒?,F(xiàn)在太子已經(jīng)離開江南,想必也是權(quán)衡再三的結(jié)果,畢竟這座山谷地勢險峻復(fù)雜,到處都排布著劉全安的兵力,若非武備充分,摸清地形找準(zhǔn)關(guān)口,只怕是沒有幾分勝算。 只是……苦了煙兒。 婉璃看著她在面前哭得凄楚,她的心也揪痛起來,前塵往事,午夜夢醒,幾乎要碾碎她身上的魂魄,一個又一個不眠的黑夜輪回,她早已血流成河,她在此遭受過的罪,不想再讓無辜的她再經(jīng)歷一遍,若非為了燃哥哥,她要這殘軀何用? “別哭壞了身子,事情并非沒有轉(zhuǎn)圜的余地,”她拿出帕子替她擦淚,一邊為她謀劃道,“你再想想,除了太子,你身邊還有什么人是敢豁出去救你的?” “季揚!”,她幾乎不假思索地道,語氣里有種不容置疑的堅定,“季揚一定會來救我的,只要還有一線希望,我都不能放棄。” 她眼前浮現(xiàn)季揚那雙湖水般鮮活的眼睛來,大概這雙眼睛是她陷落在這片暗夜里唯一照亮她的星辰。她告訴婉璃季揚是爹爹擔(dān)心她在回京路上遭遇不測,安排在她身邊保護她的護衛(wèi)。 “我前天半夜剛被捉來寨子里來的時候,是他潛進來救我,我們差一點就逃出山門了,卻不想陷進了劉全安的圈套,幸好他機智聰敏武功高強,生生在劉全安眼皮底下逃脫了,把他氣個半死?!?/br> 婉璃聽到煙兒有援兵,方才蹙緊的眉頭舒展了不少,認真地道,“他武功高強,救你出去大有希望,我定會傾我之力相助?!?/br> 她握住她的手心,微微用力,“今天得以相遇,注定今后你我命運相連,我若能助你逃出此地,也等于給自己爭取了多一線生機,我對劉全安恨之入骨,恨不能啖其rou喝其血,只是苦于受他挾制無法下手,只有殺了劉全安這個逆賊方能解我心頭之恨!”她眼中的恨意越熾,把煙景的手抓痛了也渾似不知。 煙景正待細問緣故,忽眼角瞥見劉全安臉色陰沉,往這邊快步走來。 兩人趕緊分開,故作無事地看園內(nèi)風(fēng)景。 可巧這時紫雪端著海棠花式的雕漆茶盤過來了,后面跟著幾個捧點心的丫鬟。 婉璃端起一杯茶遞給煙兒,煙兒正待伸手去接,婉璃卻松開手,那茶杯當(dāng)即哐當(dāng)一聲脆響摔碎在地上,茶湯濺到婉璃的裙裾上,染了一片淡黃色的茶漬。 煙景正茫然無措間,卻見婉璃朝她使了個眼色。 婉璃登即變了臉色,扯高了嗓子叫道,“煙meimei,你不愿聽我這幾句勸也就罷了,為何要對我使臭脾氣呢,這一套粉青釉描金茶具最是名貴,本是越窯定制的貢品,是老爺費了好些周折才拿來送我的,如今讓你一言不合就摔碎了,可要怎么賠我呢。” 煙景看著地上摔碎的粉青釉描金暗荷花紋茶杯,色澤素雅青綠,瑩潤柔和,杯型雋秀文雅,確是名貴之品。如今“齟齬”已生,她要好好配合演這一出戲,倘若這戲能讓她成功脫身,那便最好不過了。 煙景也不甘示弱,冷聲道,“你故意摔碎杯子,卻要賴在我頭上,究竟是何居心?” 劉全安見前方淑芳亭內(nèi)吵將起來了,更加火急火燎的趕過來。 婉璃從袖中朝她豎了豎小拇指,然后便轉(zhuǎn)身款款擺擺地去迎劉安全去了。 那走路的姿勢當(dāng)真是弱柳扶風(fēng),窈窕細腰,裊娜娉婷,煙景在亭子上都不禁看癡了,世上怎會有走路姿態(tài)這么好看的女子。 婉璃掩下眼中的嫌惡之色,換作一副委屈嬌嗔的樣子,“老爺,我念她初來乍到,好生款待她,沒曾想她卻目中無人舉止輕佻無禮,當(dāng)著妾身的面摔杯打盞的,潑了妾身一身的茶,仗著自己有幾分姿色老爺寵愛她,就可以張狂成這個樣子嗎?老爺如果你還顧念你我素日的情分,一定要給妾身做這個主,不然妾身還有何顏面在此生存?” 婉璃在一頭哭訴,那劉全安卻聽的心花怒放。 這婉璃的性子他是知道的,雖看上去溫婉嫻雅,實則明麗潑辣,精明有心計,在眾多娘子中最得他的寵愛。婉璃平日里對他也是極冷淡的,一年也總共才讓他得手幾次,事后哪一次不是尋死覓活的,但他也只好千哄萬哄,當(dāng)祖奶奶一樣的供著,他估摸著這十幾年燒殺搶掠積攢的金山銀山這兩年都盡往她房里搬了。 沒想到如今來了新人,竟為了他爭奇斗艷,拈酸吃醋起來了,可不把他樂個半死。 這兩個美人兒一個是知府千金,一個是太子的身邊人,模樣和品性自是一流的,本來還怕在她們一起會搞什么花頭名目,所以趕緊過來瞧瞧端倪,沒想到她們竟吵起來了。 劉全安伸出又肥又粗的手指在婉璃的細腰上掐了一把,諂笑道,“婉娘子你放心,爺自會替你做主?!?/br> 第32章 |險境6 劉全安看見煙景身姿楚楚地坐在那里, 頓時心旌搖蕩,不禁關(guān)切地道,“美人兒, 告訴爺這是怎么回事?你如實說,爺不會為難你的。” 見劉全安來,煙景并未起身, 眼睛看都不想看他一眼, 淡漠地道,“小時候爹爹就教誨我待人處事要規(guī)矩守禮,我向來謹(jǐn)守爹爹教誨,又怎會做此輕狂無禮之事, 并且此番指責(zé)都是婉jiejie的一面之詞, 我百口莫辯, 你若不信我,則任憑處置?!闭f到這里,煙景話鋒一轉(zhuǎn), 看著婉璃道, “不知道婉jiejie何以對我存了這么大的偏見?要無故生出一段是非來?” 因是病著, 且未上妝,煙景瀅白的臉上不見一絲血色, 正扶坐在美人靠上, 邊說話邊微微喘/息, 金輝燦爛的日光斜斜地打在楠木亭柱上, 在她秀挺的鼻子上灑下許許清輝,像極了一束素潔孤芳的百合, 清姿亭亭, 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 劉全安看的眼睛都直了, 身上的骨頭也仿佛酥軟了一般,趕緊連連道,“爺信你不會做出這等無禮的事情,杯子不小心摔碎了,那也是無心之失,此事你沒有過錯,當(dāng)然也無需接受處置?!?/br> 婉璃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泫然欲泣道,“老爺,你既然說這不是她的過錯,那便是妾身的過錯了,她才剛來,你便如此袒護她,想來老爺怕是已經(jīng)厭棄妾身了,合著她一起來欺負我,讓夫人和jiejie們知道了,豈不是都來笑話我,讓這個賤蹄子躁了一個沒臉?!闭f罷便拿出手帕在眼角不住地摁著淚。 劉全安陪笑道,“瞧婉娘子說的什么話,爺心里一百個疼你,只是美人兒才來我們這,瞧著嬌花弱柳的模樣,爺心里也有幾分憐愛她,縱有過失之處也要多擔(dān)待一下,你這摔壞的杯盞,爺改日再送你一套官窯的紫砂刻東坡游赤壁圖茶具,比這更名貴,你看這樣如何?” 婉璃止住淚,悻悻道,“難為老爺這么替她著想,看在老爺?shù)拿孀由?,妾身就饒過她這一回,我可沒有老爺那般宏量大度,下回要是再這樣,老爺說什么妾身可都不依了?!闭f罷瞪了煙景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