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林 第24節(jié)
她可不想為了主人付出性命,或是犧牲自己的前程與體面。她只想跟著曹氏,爭取曹氏更多的信任與重用,享受更多的富貴榮華。 她與錢mama雖是同僚,但本質(zhì)上是不一樣的。這也許就是曹氏信任她不如信任錢mama的原因。 杜mama的諸般糾結(jié)猶豫,再聽到文氏說的一句話之后,立刻就消散了。 文氏對女兒說:“明兒我就去大理寺見老爺,把今晚這樁荒唐事告訴他!有他發(fā)話,曹氏別想在我女兒的婚事上做任何文章!江家的婚事退了就退了,連退婚都不能當(dāng)面提出的人家,半點(diǎn)禮數(shù)都不懂,沒得委屈了我兒,退了還是好事呢!” 杜mama在旁聽了,頓時半點(diǎn)都不再糾結(jié)了。她當(dāng)然清楚,曹氏白天才派了桂珍去大理寺見謝璞,就盼著哄騙謝璞把謝家家財托付給平南伯府呢。謝璞當(dāng)時說需要時間考慮,眼下還未成事,萬一聽了文氏告狀之后,就對曹氏有所不滿,不肯把謝家家財交給平南伯府“暫管”了呢?財產(chǎn)才是大事,謝映真的婚事不過是小節(jié)。曹氏只是對嫂嫂平南伯夫人程氏的一些言行起了疑心,留個謝家女在手,以防萬一罷了。但那些麻煩都是可以用其他方法解決的,財產(chǎn)才是眼前的重中之重。 杜mama有了回去勸說曹氏改主意的足夠理由,立刻又換了一張嘴臉,賠笑道:“二太太別生氣嘛,我們太太也是好意,生怕幾位少爺小姐前程不順,才有心要幫一把。謝家如今情況不佳,太太會提出和離,也是不得已。實(shí)在是沒辦法了,宮里的貴人……”杜mama暗示了一下曹皇后,“生怕老爺?shù)墓偎緯B累太子殿下,方才勒令太太與謝家劃清界限。我們太太心里是不情愿的,可胳膊拗不過大腿,又能怎樣?只得在人前演這么一出戲,好讓外人以為,她是真的要與老爺和離。事實(shí)上,在我們太太心里,她仍舊是謝家的主母,仍舊在為老爺?shù)墓偎境隽δ?!?/br> 眾人都面無表情地看著她。誰信哪?曹氏大晚上地把一群老弱婦孺丟在街頭,轉(zhuǎn)身就走;杜mama一來就在謝家人面前擺架子耍威風(fēng),難聽話都說過了,方才換上笑臉道她只是在演戲?這變臉也變得太快,太假了! 然而還是有人不愿意接受現(xiàn)實(shí)。 謝老太太滿懷希望地問杜mama:“你說的都是真話?曹氏之前那般絕情,都是騙人的?” 杜mama賠笑著湊到謝老太太跟前:“那是當(dāng)然!我們太太怎么說也生下了大少爺和大小姐,哪兒能對兩個孩子的親生父親無動于衷呢?可是太太也不容易,曹家如今是她僅剩的靠山了,老爺?shù)陌缸舆€要靠曹家出力呢,她不聽話,豈不是誤了老爺?shù)男悦俺???/br> 謝老太太半信半疑,但免不了有幾分心動。她靠著曹家,享受了十幾年的富貴榮華,堅信曹家什么都能辦到,沒了這么一個顯赫的姻親,她簡直心疼死了。如今有人告訴她,這個姻親沒有失去,還能繼續(xù)讓她倚靠,先前的怨恨憤怒,她立刻就拋到了腦后。 她緊緊抓住杜mama的手:“若只是要演戲,那沒關(guān)系,我們可以配合她演,只是她千萬別真的棄我們不顧才好。顯之與慧姐兒都是我兒的親骨rou,有我兒才有他們。我兒好了,他們將來也不愁前程。你們太太哪怕是為了兒女著想,也不能丟下我兒不管呀!你放心,只要我兒能平安出來,洗清身上的罪名,繼續(xù)象從前一樣過太平日子,這兩日的事,我是不會怪你們太太的,往后也會象從前一樣疼她。不,比從前更疼她!家里的事,都交給她做主,她想要什么都成!”哪怕是兒子謝璞不答應(yīng),她也會拿孝道壓著他答應(yīng)的。 杜mama臉上閃過一絲譏諷,嘴里卻在說好話:“老太太放心,自家人,一切都好說。我們太太這不是沒跟老爺和離么?那些話都是說給外人聽的,騙外人的而已!” 謝老太太聽得連連點(diǎn)頭。眼看著她就要被杜mama成功糊弄過去了,謝慕林在旁冷笑了一聲:“既然如此,我和娘明兒去見爹的時候,正該把這件事告訴他,也免得他誤會了伯娘?!?/br> 杜mama一頓,忙笑道:“明兒我們太太也要去見老爺呢。這些話,我們太太會跟老爺說的,不必勞駕二姑娘?!?/br> 謝慕林淡淡地道:“伯娘自個兒為自個兒辯解,如何比得上我們?yōu)樗C明?就怕爹爹不信,反而誤會伯娘更深了。還有江家的事,我們也該跟爹說一聲,免得爹還以為江侍郎是值得信任的好朋友,知道了他一些不妥當(dāng)?shù)氖拢矠榱伺笥亚檎x而閉口不言,反倒讓自己陷入更不利的境地了。” 杜mama聞言色變,不等她說出什么話,謝慕林就轉(zhuǎn)頭去跟謝老太太道:“老太太,大理寺扣下爹爹,不就是想讓他招供嗎?可爹爹沒干過貪墨河工銀子的事,能招出什么來?但要是他招出一些自己知道的貪官污吏,甚至還愿意指證他們的話,興許大理寺的人就會放過爹爹了呢?江家從前是我們的姻親,爹爹看在親家份上,給江侍郎留臉面,不會提他做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但如今江家都翻臉無情了,爹爹自然就不必再顧慮什么了。” 謝老太太深以為然:“這話說得不錯!只要能救你爹,什么江家河家的,倒霉就倒霉了。他不仁,就別怪我們不義!” 杜mama眼睜睜看著已經(jīng)被自己哄弄住的謝老太太,輕而易舉地被謝慕林說服,便知道自己很難再把人哄回來了。江家是否會倒霉,她不太關(guān)心,倒是應(yīng)該趕緊回去跟主母曹氏稟報一聲,需要的話,還得提醒伯夫人提防。 反正文氏與謝映真想要的不過是定親的憑證、庚帖、婚書之類的,不想被曹氏拿捏,那就把東西還給她們好了。曹家還有旁支偏房的姑娘,姻親部屬家中,也不是沒有合適的人選。太太曹氏擔(dān)心的事,還有很多解決辦法的,犯不著跟文氏母女死磕啊。 杜mama最終有些灰溜溜地走了。謝老太太懷惴著曹家并未完全拋棄謝家,還能繼續(xù)做謝家靠山的希望,美滋滋地回了房,還把眼下看得最順眼的孫女兒謝映容帶上,叫她侍候自己睡下。 謝映容表情有些古怪,離開的時候還時不時看向謝慕林。謝慕林完全沒放在心上,她拉住了自家便宜親娘文氏與便宜堂弟謝徽之,與他們商量:“我們明兒一早就出發(fā)。娘去給爹探監(jiān),三弟想辦法,往曹家族地跑一趟。” 文氏一愣:“什么?” 謝徽之也一頭霧水:“這是做什么呀?二jiejie不是叫我遠(yuǎn)著曹家人些么?” 謝慕林微微一笑:“總是被人欺負(fù)到頭上,太憋屈了。咱們也可以搞一搞事的嘛?!?/br> 第67章 外室(推薦加更) 當(dāng)謝慕林跟便宜娘和便宜弟弟商量完如何搞事之后,就回自個兒房間去了。 時間已經(jīng)不早,但她沒有馬上睡下,而是裝作睡覺的模樣,開始在書房空間里翻起了書,主要是醫(yī)藥、養(yǎng)生方面的書籍。 書房空間里的書,她早晚是要全都翻一遍的,不然怎么知道哪些內(nèi)容可以派得上用場?但翻什么書,總有個時間次序。她覺得眼下除了學(xué)點(diǎn)編織技術(shù)外,查些有用的藥方子,學(xué)幾個簡單便宜的藥膳,也挺重要的。 謝謹(jǐn)之雖然氣色好了些,但咳得越發(fā)厲害了。謝涵之與謝映芬病了一場,事后也需要好好補(bǔ)一補(bǔ)。就連謝慕林自己,也時不時咳上兩聲的,可不得找?guī)讉€食補(bǔ)的方子調(diào)養(yǎng)一番嗎? 若是在這個過程中,能找到幾個現(xiàn)成的藥方,可以拿去賣給嚴(yán)濟(jì)堂,那就更好了。 謝慕林翻書翻了差不多兩個小時,方才真正開始休息。她把手機(jī)給關(guān)了,免得它在空間里白白耗電。雖然充電寶是太陽能與電能雙充的,但她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找到機(jī)會將充電寶拿到外頭來,所以目前還是省點(diǎn)電的好。 一夜無事。 次日清早起來,她照樣自己打理好自己,又去幫張俏姐做早飯,給兄弟meimei們熬藥,忙個不停。文氏只比她起得稍晚一點(diǎn),看過兒子后,也到東院來用早飯了。 文氏還有些惴惴不安,低聲問女兒:“你真打算讓徽之去曹家族地……” 謝慕林笑笑:“娘,您就別cao心這事兒了。三弟和我都商量好了,會小心行事的。你去大理寺,這一路上提防些。我怕平南伯府會有人攔著你見爹,不知會搞出什么事來?!?/br> 文氏嘆了口氣:“他們能攔得了我一回,還能攔得了第二回 么?無緣無故地,他們攔我做什么?” 話不能這么說,杜mama昨晚就攔過她,天知道曹氏與平南伯府的人是怎么想的呢? 為了避免被人阻攔,文氏匆匆用過早飯,便與李貨郎一道出發(fā)了。今日她還是帶上了謝徽之,只不過后者中途就會下船,到曹家族人聚居的地方去罷了。 謝慕林沒有跟著他們離開,而是留在了家中。她應(yīng)該傳的話都傳了,現(xiàn)在當(dāng)然是留在家里等消息就好。謝謹(jǐn)之畢竟還病著,需要人照顧。宛琴再盡心,也是樣樣先緊著自個兒的親生骨rou來的,對謝謹(jǐn)之這個年長的“侄子”自然就有所疏忽了。謝慕林不太放心,覺得還是自己來照看哥哥的好,順便還能繼續(xù)翻看書房空間里的書籍。 李六安今日會再來復(fù)診。謝慕林打算到時候仔細(xì)問問謝謹(jǐn)之的病情。她已經(jīng)翻出幾個潤肺止咳的藥膳方子了,只是不清楚哪一個更適合病人罷了。 宛琴繼續(xù)照看一雙還未痊愈的兒女,順道給他們做新衣;大金姨娘繼續(xù)忙活她那一整床的布料,給所有人都做一套換洗衣裳;謝老太太被杜mama哄得心情大好,也不擺架子了,竟然愿意屈尊,跑去與李婆子聊天,還與對方就帶孫子的話題展開了討論;謝映容本該陪在謝老太太身邊,又或是去給生母打下手的,卻不知為何,一直留在前院里,假裝替張俏姐帶孩子,實(shí)際上卻是有一句沒一句地留意著前門的情形,好象在等什么人來。 謝慕林提著暖壺出來給幾個病人加水時,就看到謝映容那副心不在焉的模樣。張俏姐早就看出她不是真心要為自己帶孩子的,早把大兒子抱回后院,交給婆婆李婆子照看了,自己則收拾了一下,叫過小魚,提起籃子,要出去買菜。她向謝慕林告別的時候,謝映容才醒過神來,站起了身:“俏姐,你這是要去哪兒?” 張俏姐沖她笑了笑:“三姑娘,我要出去買菜,方才不是已經(jīng)說過了?”說罷就帶著小魚轉(zhuǎn)身走了,并未多言。 謝映容欲言又止,見張俏姐走了,前院只剩下自己與謝慕林,以及在廚房里燒火熬湯的王媽。她猶豫了一下,等謝慕林提著暖壺從廚房里出來,便上前問:“江家的婚事,你就一點(diǎn)都不難過么?再怎么說,江玉良對你也是一片深情……” 謝慕林瞥了她一眼:“江家要退婚,我還能怎樣?死纏爛打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謝映容咬了咬唇,“其實(shí)江玉良在家中一向受寵。這退婚的事,多半是江太太的意思。她又不是江玉良的生母,自然不會真心為他打算。倘若江玉良執(zhí)意反對退婚,這事兒未必沒有轉(zhuǎn)寰的余地……” “不用了?!敝x慕林淡淡地道,“現(xiàn)在這樣挺好的。江家門風(fēng)與我們不合,真保住了婚約,才叫我煩惱呢?!?/br> “怎么會?”謝映容忙道,“若你還是侍郎府的未來兒媳,日后再怎么樣,也不至于淪落到流落街頭的。江侍郎那人最要臉面,心里再不情愿,也會照應(yīng)我們一家!” 謝慕林有些詫異:“我們現(xiàn)在還沒淪落街頭呢,江家都要退婚了,你還指望江侍郎日后能照應(yīng)我們?算了吧!只要爹平安無事,我們不會有那么凄慘的一天的?!?/br> 怎么可能不會有?上輩子明明就有過! 謝映容的話一再被謝慕林駁回,心里憋悶不已,又沒辦法說出實(shí)情,想起昨日謝慕林那番不客氣的言論,她不由得一時氣急,脫口而出:“我就不信你真對這門婚事無動于衷!當(dāng)初你明明很喜歡江玉良的,還對他情深一片,說就算沒法嫁給他,做外室都心甘情愿,如今卻做出這副不在意的模樣,騙誰呢?!” 謝慕林挑了挑眉:“你胡說八道些什么呢?我既然與江玉良有婚約,無緣無故怎會說要給他做外室?”難不成是上輩子的事? 謝映容發(fā)現(xiàn)自己說漏了嘴,連忙閉嘴,轉(zhuǎn)身要走,卻被謝慕林牢牢抓住了手臂:“跑什么?你給我把話說清楚了!” 謝映容目光閃爍:“我……我說什么了?你從前確實(shí)很喜歡江玉良的呀,也很樂意嫁給他。我不過就是稍稍夸大了些罷了,你有什么好生氣的……” 謝慕林冷笑了一聲:“這叫夸大嗎?根本就是生編硬造吧?我可不記得自己說過那種話。從前我與江玉良有婚約,可以光明正大嫁給他,而如今他家要退婚,我就更不可能自甘墮落了。你也是謝家的女兒,隨口就說出這種不顧謝家名聲的謊話來,中傷你的jiejie,還問我有什么好生氣的?往日旁人都夸你才學(xué)出眾,我看都是瞎說!你分明就是讀書讀到狗肚子里去了吧?!” 她伸手推了謝映容一把,冷聲道:“我不管你說這些話,是打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主意,若叫我知道你在背后搞鬼害人,我絕不會輕易饒了你!” 她冷哼兩聲,提著暖壺走了。 謝映容摸著被磕得生痛的手肘,扶著桌子站好,滿面忿然,眼中閃過怨恨的光芒。 第68章 往事 謝映容氣沖沖地回了房間。 屋里沒人,關(guān)上門,她就開始發(fā)xiele。 她隨手把自己床上放著的新衣往地上一摜,拉過被子一角就要撕扯,可哪里又撕得動呢?只能掄起粉拳打上幾下了。然而這個時節(jié)已經(jīng)過了最冷的時候,蓋的被子也不是頂厚實(shí)的,她打了兩拳就覺得手疼,只能放棄??紤]到自己還要蓋被子,沒敢把它往地上扔。低頭一瞧,新衣已經(jīng)沾了灰,雖然不是貼身穿的,但也夠膈應(yīng)人的,只得又彎腰把衣裳揀了起來。 這是大金姨娘私下偷偷優(yōu)先給她做的,嫩柳綠色的夾衣,尺寸正合身,針角極細(xì)密,為了趕工,沒有繡花,卻在領(lǐng)口與袖口處掐了細(xì)細(xì)的牙,也算得上精致了。但在謝映容看來,它不過是件布衣,便與“精致”二字扯不上關(guān)系。若不是謝家出事,這樣簡陋的衣裳只有她院子里的三等丫頭才會穿在身上。上輩子她在江家后院里最落魄的時日,身邊侍候的人日常穿戴也比這個強(qiáng)。 謝映容想起方才謝映真毫不客氣的話,就覺得自己委屈得不得了。謝映真如今對她的態(tài)度真是跟上輩子大不相同了。說到底,不就是因為謝映真落水的時候,她沒有去救么? 上輩子她倒是去救人了,薛四姑娘也由船娘救起,只是大病一場,聽說吃了不小的苦。謝映真自那之后,便與她更親近了幾分,事事都愿意與她商量。直到她因為回鄉(xiāng)之事,與謝映真、文氏等人產(chǎn)生分歧,寧可與家人決裂也要留在京城為止,姐妹倆一直十分親密。 可那又怎么樣呢?謝映容并沒有從這份姐妹情誼中得到好處,反而是一再被謝映真連累,姻緣不順,最后連命都沒保住。倒是薛四姑娘幫了她好幾回,哪怕是為了報答薛四姑娘的恩情,讓對方少受一回罪,她就一點(diǎn)都不后悔,那日重生過來后,沒有先把謝映真從水池里救起來! 再說了,她當(dāng)時要忙著救人,又要忙著跑去書房找信,哪里還有空去看望謝映真?她連喝口水的功夫都沒有!屋里侍候的幾個丫頭,有些她都已經(jīng)不記得名字了,為免露餡,她也不好多吩咐什么。謝映真怨她,她也不會放在心上??梢驗檫@么一件事,就把十幾年的姐妹情誼給拋到了一邊,句句話戳得人心肝肺生疼,謝映真也真是小氣得緊。 反正謝映真落水之后,很快就被救了,生了場病,也是因為抄家之事,才病得重了的,這能怪到她頭上么?謝映容心里十分不服氣,只覺得謝映真是受了別人的氣,有氣沒處撒,才拿她泄憤的,太不公平了!她可是救了全家的大功臣! 謝映容在心中大罵了半晌,總算把氣都撒得差不多了,才開始冷靜下來,思考著昨晚以來的事情變化。 江家要退婚,這不奇怪,上輩子就發(fā)生過了,可江太太居然是找曹氏退的,曹氏又僅僅是打發(fā)人來跟謝家人說了一聲。江太太也好,江玉良也好,從頭到尾都沒有出現(xiàn)過,那就有些出乎謝映容意料之外了。 上輩子,江家來退婚的時候,他們還住在平南伯府里,江太太親自出的面,江紹良江玉良都一起來了。謝映真哭得肝腸寸斷,叫江玉良看了也心酸,越發(fā)憐香惜玉,安慰了她許久。沒兩天,謝家人除了謝顯之與謝映慧兄妹外,全都被曹家人趕出了平南伯府的大門。他們無家可歸,謝謹(jǐn)之與謝涵之又病得厲害,謝老太太更是吐了血。當(dāng)時,就是江玉良派小廝幫忙租了院子,才使他們免去流落街頭的噩運(yùn)。 謝映容至今還記得,謝映真親口對江玉良說,自打訂婚那日起,就在心里把江玉良視為夫婿,終身不愿改志,還說什么不在意名份,哄得江玉良認(rèn)定她對他情深一片,提出了外室的提議。 他給謝家人租了院子,請了大夫,買了丫頭侍候,還給了謝映真三百兩銀子。但因為當(dāng)時謝映真還未及笄,他其實(shí)一點(diǎn)便宜都沒沾上,不過是讓謝映真頂了個“外室”的虛名罷了??恐你y子,謝映真為兩個兄弟辦了后事,治好了謝徽之的傷,治好了謝老太太、文氏與謝映芬的病,然后江家就聽到消息了。 有位貴女看中了江玉良,有意聯(lián)姻,他生母白姨娘生怕謝映真會妨礙這門親事,便請動江太太,趁著江玉良不在,前來小院見謝映真,逼她離開京城。謝映真流著淚答應(yīng)了,為取信江太太,不得不收下了二百兩銀子盤纏。等到江玉良事后得到消息趕來,已經(jīng)無法挽回,饒是謝映真哭成淚人兒,江玉良也不敢說違逆父母的話,只能一再向謝映真說對不起,還幫她訂好了回鄉(xiāng)的船…… 謝映容想不明白,明明謝映真上輩子對江玉良情深意切,連外室都肯做,離開時還哭得那么難過,這輩子怎么就能對江家退婚之事無動于衷?她之前可不是這個態(tài)度的! 江家不來人與謝家直接接觸,江玉良不出現(xiàn)在謝家人面前,謝映真也無意去找江玉良,那這兩人又如何產(chǎn)生更多的糾葛?謝映容還盤算著要借機(jī)從江玉良身上多弄些銀子,好為將來打算,結(jié)果如今卻要落空了?! 還有江紹良那個人…… 謝映容想起江玉良的兄長江紹良,神情就不由得恍惚了一下。 上輩子……她曾經(jīng)癡戀此人。不僅僅是因為他容貌出色,才干出眾,又有大好前途,更多的,是他那種萬事都成竹在胸的氣度。哪怕京城內(nèi)外都盛贊江玉良是美男子,她也覺得他不如江紹良吸引人。 可惜,謝家沒出事之前,她是知府的庶女,沒有資格嫁給侍郎府的嫡長子做正妻,又不可能自甘墮落為妾;謝家出事之后,正妻是不可能了,做個妾室還是可以的,偏偏江紹良又覺得,她jiejie曾為江玉良外室,她家世不夠清白,不配給他做妾…… 謝映容恨了許久,怨了許久,用盡一切方法,始終不能如愿以償,反而壞了名聲。等到她終于灰了心,放棄了,改而打起程家長房長孫的主意時,卻又因為她癡戀江紹良的名聲太過響亮,被程篤那狠心人送給江紹良,從此就被困在江家后院中,再也脫不得身了。 倘若不是謝映真,她也不會攤上那樣的名聲,前程一再受阻了。新皇登基時,清算政敵,程家就只有程篤這一支平安無事。若她成功做了程篤的妾室,后來又怎會與江家人一道被斬首?天可憐見!江紹良一直視她如無物,根本沒碰過她一手指頭,卻要她以他妾室的身份被連累至死,她上輩子簡直就是個笑話! 吃過的虧,她是絕不會再吃了。受過的苦,她也絕不愿再受。 謝映容告訴自己,今生她定然不會走上曾經(jīng)的老路。那害死了她的江紹良,也休想她再多看他一眼。 第69章 兄弟(推薦加更) 江紹良走進(jìn)自個兒的院子,就遠(yuǎn)遠(yuǎn)瞧見弟弟江玉良在書房那里探頭探腦的。他不由得微微一笑,把迎上來侍候的丫頭打發(fā)走了,漫步走入書房:“這個時辰了,你不在自個兒屋里好生讀書,也不出門去會友,跑來我院子里做什么?” 江玉良沒有直接回答他,反而問:“大哥,你這是剛從承恩侯府回來么?” 江紹良頓了一頓,笑道:“是呀,我去與曹文泰商量一件事?!辈芪奶┍闶浅卸骱畹牡臻L子,今年十七歲,已經(jīng)請封了世子。在曹家合族以及姻親故交人家的小輩子弟中,他已經(jīng)是領(lǐng)頭人物。江紹良與他長年結(jié)交,過去見面,是常有的事。 但江玉良卻有不同的想法:“大哥是去見曹家大jiejie了吧?曹文泰不過是個擋箭牌罷了。大哥,若是從前,你與曹大jiejie門當(dāng)戶對,父親也贊同兩家聯(lián)姻,你去見曹大jiejie,我也不會說什么煞風(fēng)景的話??扇缃瘢卸骱罡幸庾尣艽骿iejie入東宮為側(cè)妃,你再去找她,就有些……不合適了。父親雖然沒有明言,但他肯定是不愿意你冒險的?!?/br> 江紹良苦笑了下。他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他從前去承恩侯府或是曹家二房,十次里總有七八次能見著曹文鶯,甚至還能有兩三回,可以說上話。如今他再去,十次里能見著曹文鶯一面,就已經(jīng)不錯了。這一面,還是碰巧遇上,遠(yuǎn)遠(yuǎn)見上一眼罷了。曹家的意思,已經(jīng)很明顯了。只是顧慮到他父親畢竟是曹家倚重的高官,方才給他留臉面,不曾明言罷了??筛星橐呀?jīng)投進(jìn)去了,哪兒能這么容易收回來?更何況,他知道曹文鶯也不甘心,他更不甘心。 太子身份尊貴不假,但他已有了心上人,對曹文鶯一向平平,還不如對承恩侯的庶女親近。倘若曹文鶯進(jìn)了東宮,除了占據(jù)一個側(cè)妃名份以外,什么都得不到。無寵,無貴,上要受正妃轄制,下要受其余東宮嬪御的威脅,中還要面對另一位側(cè)妃的忌憚。那位王家大小姐,輕而易舉就把太子迷住了,手段非同尋常,曹文鶯哪里是她的對手?若是一個不慎,丟了性命都是有可能的。 雖然曹家二房一向與嫡長一脈關(guān)系親近,但畢竟沒法與人家親骨rou相比。眼下是曹家嫡長房沒有年齡合適的女兒能成為太子妃,承恩侯的嫡女也不甘心做太子妾室,叫旁人壓在頭上,方才需要曹文鶯出頭罷了。一旦承恩侯府的幾位小姐長到了合適的年歲,曹皇后也不再需要太子妃的娘家支持了,太子妃之位隨時有可能換人。到那時,誰又會在乎一個旁支之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