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林 第181節(jié)
謝慕林聞言笑了笑:“承恩侯府家大業(yè)大,想要控制一二十人,不過是小事。大哥要是真想知道你母親后續(xù)的消息,不妨找那家糕餅鋪的老板娘打聽打聽?” 第600章 搞事 謝映慧在永寧長公主府吃過午飯之后才回到家。 謝慕林與謝顯之看到她進門時那副歡喜之色躍于顏表的模樣,就知道她今天在長公主府里應該過得挺愉快的,還成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果然不出他們所料,謝映慧進了房間,摒退下人,便壓低聲音告訴他們:“我跟長公主告過狀了,長公主也看不過眼母親的做法呢!她說知道我受了委屈,特地賞了我?guī)准O好的頭面首飾做安慰,還叫我安心,說母親倘若真打算把我強行帶走,不經過父親點頭就安排我的親事,又或是拿我去威脅父親什么的,她一定會替我做主!” 這種事,永寧長公主做不做主的,也就那樣了。但她愿意表這個態(tài),謝映慧還是挺高興的。再加上永寧長公主從小養(yǎng)在太后跟前,與太后親生的燕王感情也不錯,從謝映慧這里知道了方聞山的saocao作,很有可能會給弟弟燕王寫信提及。只要燕王府那邊不為方聞山所惑,多偏向謝璞這邊一些,方聞山就要倒霉,而謝家人也能多多受益了。 謝映慧也見到了馬玉蓉與盧飛云,成功請動后者答應幫忙向其父親打聽北平那邊近日發(fā)生的涉及軍中將領的案子,最早三天內就會有消息的。哪怕謝家兄妹幾日后離開,盧飛云也答應,會把打聽到的信息寫成書信,托馬玉蓉轉送到謝映慧手中。 謝映慧覺得自己今日的成功還是挺豐厚的,只是問到兄長與二妹都做了些什么時,才發(fā)現(xiàn)謝慕林這邊的收獲可能還更大些——她連方聞山那個朋友涉及的是什么案子都打聽出來了。 謝慕林把毛掌柜所說的消息告訴了謝顯之與謝映慧,然后道:“這事兒是去年秋冬時節(jié)開始的,算算時間,方聞山要得到好友涉案的消息,再快速從陜西趕到北平救人,行事不順利,又打聽得爹爹可能跟燕王說了些什么,然后再給你們母親送信,而你們母親又再進京祭拜承恩公夫人,順道來抓大姐……就算你們母親已經提前南下,只是在半路上接到方聞山的信好了,這個時間還是對得上的,再晚些就來不及了。我估計方聞山跟爹爹起沖突,就是因為這樁案子。由于這事兒跟我們家關系不大,所以先前家里也沒聽說什么,爹爹在家書里也不會提起,我們才會一無所知。” 謝顯之與謝映慧都贊同。謝顯之還道:“竟是在軍隊士兵的冬衣上以次充好,中飽私囊,這太可恨了!倘若方將軍那位朋友真的參與了這樣的案子,那便是千刀萬剮,也是他自找的,與人無尤!方將軍因此而怪罪到父親身上,太過荒謬了!” 謝映慧嗤笑:“他本來就不是什么好人,能跟他做朋友的,更不可能有什么好人品!會做出這種殺千刀的事兒來,不是很正常的么?那方聞山最精了,為了爭權奪利,什么壞事做不出來?我覺得他無緣無故,不可能把自己卷進這種要命的案子里——難道他就不在意自己在軍中的名聲了?!他如今除了在軍中有些名望,還剩下些什么?他愿意冒險去救人,我懷疑是因為同樣涉案的關系……” 謝映慧還未說完,謝慕林就打斷了她一下:“大姐,不可能的,他本來是在京城做禁衛(wèi)統(tǒng)領,調去陜西也不過是幾個月的事兒。這案子應該是他到任不久,就被發(fā)現(xiàn)了,他多半來不及?!?/br> 謝映慧噎了一下,扯著脖子道:“誰能說得準呢?他本來不就是從陜西調進京城來的么?說不定他本來就做過這種壞事,只是進京后就中止了,改成別人繼續(xù)干壞事,不然去年的冬衣沒事,前年的冬衣沒事,怎的他才調去陜西,這一年的冬衣就出問題了?世事哪兒有這么巧的?他想救人,八成是擔心那個朋友會把他供出來吧?否則他用得著這么費心費力?!” 她后來也有些回過神來,覺得自家親娘就算真被方聞山迷昏了頭,連親娘親兒女都不顧了,總不可能看著方聞山做蠢事,也不吭一聲吧?方聞山為了威脅謝璞,寧可讓曹淑卿綁架親生女兒做人質?這個女兒可不是沒有份量的小可憐,高官千金,又認得皇親國戚,綁了她,絕對不會沒有任何不良后果的! 謝璞又不是主管此案的官員,方聞山還要冒這個險,分明就是狗急跳墻了,除了這種歪門邪道,再也想不出別的方法,所以哪怕冒險也要試一次。至于事后他是否會被謝璞這個從三品的高官報復,他本人身處燕王地盤上,又是否會被燕王追責,他全都顧不上了。謝映慧不相信方聞山是能為朋友做到這個地步的仁義人,因此堅信他也是利益攸關方,為了自保才會如此瘋狂。而曹淑卿也是為了夫妻二人的前程,方才舍棄骨rou親情的。 這么一想,謝映慧心里就會好受一些。 然而謝慕林覺得這種說法不太靠譜,至少目前還沒有任何證據(jù)能證明方聞山涉案。如果謝映慧貿然把這種推測傳出去,影響到永寧長公主的判斷,事后被方聞山打臉的話,極有可能會影響到長公主對謝映慧的好印象,所以還是別冒險的好。 謝映慧知道謝慕林也是為了她好,所以只是撇撇嘴:“那算了,我們另想法子打聽吧。我也希望那個姓方的不會干這種蠢事,不然母親如今已經嫁給了他,豈不是又要遭一次抄家問罪的殃?如果她再鬧一次和離,甚至是卷款出走的話,就別說什么名聲不名聲的了,連我都沒臉見人,真的要剃了頭發(fā)做姑子去了!” 謝顯之忙道:“大meimei別說這種不吉利的話!”但一想到自家生母說不定真要再經歷一回抄家,冷汗都出來了。 謝慕林輕咳了一聲,轉移了話題:“大姐想辦法找一找那個糕餅鋪老板娘吧。她是你們母親從前的心腹,又幫她來聯(lián)系你,說不定曾經聽說過些什么?,F(xiàn)在你母親一行人連主帶仆都沒了蹤影,我們就只能指望那個老板娘能提供點有用的消息了?!?/br> 謝映慧說起這個,有些沮喪:“回來的路上經過那家糕餅鋪,我就打發(fā)人去看過了。誰知她一家都不見蹤影了,只剩下伙計在開店。我又不能叫人砸了他家鋪子,打那些不知情的伙計,只好算了?!?/br> 謝慕林笑了笑:“一晚上的時間,普通開糕餅鋪的人家,能有多大的能耐,躲得讓人完全找不到?她是曹家舊婢不假,可她丈夫兒女不是吧?從前她還能借一借曹家的名號,狐假虎威,現(xiàn)在還行嗎?我不相信她夫家的人也會心甘情愿拋下多年家業(yè),躲起來不見人。只要讓人去打聽,找找他家的親朋好友,總能找到她一家的蹤跡的?!?/br> 謝顯之聽得躍躍欲試:“二meimei所言有理,我這就叫人去打聽!” 謝慕林說:“大哥讓人去打聽時,順便問問,他家的招牌糕餅是哪些吧,能買到樣品更好。” “我昨兒買了些,還在呢?!敝x映慧奇道,“你要問這個做什么?” 謝慕林微微一笑:“沒什么,打算搞點事而已?!?/br> 第601章 威脅 糕餅鋪的老板一家并不難找,謝家下人甚至都沒用一天的功夫,就把人給找出來了。 他家那位曾經做過曹淑卿大丫頭的老板娘固然是想躲得更隱秘些,可在這么短的時間內,僅憑著開有幾家糕餅鋪的小財主實力,還能躲得多隱秘?這位老板娘如今不光是要躲謝家人,還要防備曹家。平南伯府那邊的關系早幾年前就斷了,承恩侯府這邊不把她連坐就算是好的,又怎會提供助力?老板娘手忙腳亂地要帶一家老小走人,卻又沒法說出真實原因,別說是她的公公婆婆了,就是丈夫兒女,也不樂意聽從呀。 她最后還是再次祭出曹家旗號,壓著家里人同意,急急卷了細軟逃走的。但他們逃得不遠,只是暫時避到城郊的親戚家里,暫時觀望一下情況,再決定接下來要怎么做。 老板娘倒是想逃得遠些,可她心里也有幾分掛念舊主曹淑卿,于是便接受了公婆與丈夫的建議??稍诔墙家煌?,她的婆婆很快又開始念叨了:“也沒什么人上門來找我們家麻煩嘛,鋪子那邊不是還正常做生意么?我們還逃什么?家里沒人,那些下人還不知會怎么樣呢,萬一有哪個生出壞心的,偷了東西出去變賣怎么辦?還有幾家鋪子,每日起碼也有幾十兩銀子進賬呢。我們不回去盯著,萬一伙計們私下吞了賬上的錢,那還了得?!” 公婆都開始催促著要求搬回城中,至少也要讓兒子到幾個鋪子里盤賬收錢,以免自家吃了虧。老板娘氣得直跺腳,回頭一看丈夫也是眼神閃爍的模樣,便知道他不會支持自己了,頓時又發(fā)了一頓脾氣。 她是頂著國公千金身邊心腹大丫環(huán)的名頭嫁出府來的。雖然她自個兒知道自己惹惱了主人家,是靠著小姐求情方得以保住性命,還嫁了個不錯的夫家,可這些事外人不知情,曹家人也不會拆她的臺,還有小姐繼續(xù)護她,她便也就心安理得地借著曹家的名頭,在夫家威風了許多年。 公婆尚健在,家里的生意就已經交給了她的丈夫,中饋也是她在掌控,兒子女兒的親事全都由她做主,丈夫一個妾室通房都不敢納。家里若有什么事讓她不順心了,她是連公婆都敢當面駁回去的。 順心如意了這么多年,如今舊主被娘家厭棄,平南伯府敗落,她又不敢招惹承恩侯府,不知不覺間,她已經失去了所有的依仗,在夫家只能憑借著親生的兒女與多年的情份,方能立足了。可她還未發(fā)覺這一點,仍舊如過去一般行事。 她的公婆丈夫卻都是精明人,若真老實軟弱,也不能白手起家,開起幾個鋪子了——從曹家娶來的這個丫環(huán)媳婦,可不是生意上的好手。當發(fā)現(xiàn)媳婦的靠山出了問題后,糕餅鋪現(xiàn)任老板率先跟父母私下進行了溝通,決定要瞞著妻子行事。必要的時候,他們興許得舍棄些什么,只要能保住家業(yè)和全家性命就行。 于是,當他們私下里悄悄聯(lián)系親友,想要打探些外頭的消息時,就這么恰好跟謝家派來追蹤的人撞上了。謝家的人隨后又一路跟蹤他們到了目前落腳的地方,并與糕餅鋪的老板接上了頭,老板娘還一無所知呢。 次日清晨,謝慕林在長兄謝顯之的陪同下,拉著長姐謝映慧,坐著馬車來到了糕餅鋪老板一家暫住的宅子。 那位老板娘面色蒼白地看著舊主人的一雙兒女在屋子正位上坐下,回頭再見到公婆丈夫都毫不吃驚的模樣,便知道大勢已去了。 她忍不住對丈夫哭道:“你們這是做什么?我為你生兒育女、打理中饋,你的家也是我的家,難道我還能害了全家人不成?!為什么你們要出賣我?!” 她的丈夫很平靜地說:“不是我們出賣你,而是人家做大官的神通廣大,找到咱們了。如今rou在砧板上,我們除了聽話,還能怎么做呢?你總說你從前的主家如何了得,可那位主家現(xiàn)如今在哪里?他們還愿意護著咱們么?若是不能,你在這里啰嗦個什么勁兒?上頭坐著的難道不是你的小主子?你從前還帶著我去拜過他們呢,千叮萬囑,不許我在他們面前失禮,還叫我一定要敬著、順著。我不都是照著你的話做的么?如今你卻又在做什么?” 做妻子的聽到這樣的話,除了哭,似乎也別無選擇了。 謝映慧率先翻了個白眼:“哭什么?!昨兒你拐我去茶室見人時,說得多好聽呀,看著我挨打,你都沒吭一聲,如今還有臉哭?!我又沒喊打喊殺的,你犯得著么?!” 謝顯之輕咳一聲,用眼神暗示大meimei少說兩句,又示意二meimei出面。 謝慕林心領神會,徑自對那糕餅鋪老板道:“我們也知道這些事與你們家無關,只是你妻子幫著別人來騙我jiejie,顯然是個知情人。我們有想知道的消息,卻沒處打聽,只能來找你們了。只要你們老實把知道的事情全都說出來,我們也不會與人為難。你們愛上哪兒就上哪兒去。只是承恩侯府那邊會怎么樣,就不是我們謝家能過問的了。如何?” 那老板還算鎮(zhèn)定:“不知少爺小姐們想知道什么?我一定知無不言?!?/br> 謝顯之忙道:“我母親透露她如今的夫婿在北平與我父親結下了怨仇,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二人之間可起了沖突?!我母親又是如何想到要帶走我meimei,去威脅我父親的?!” 這話透露出的信息就多了。那糕餅鋪老板迅速腦補了一大堆有的沒的,臉色都變了,連忙拉住老板娘:“你快說呀!這樣要命的事,你怎么敢摻和?!” 他妻子臉色更蒼白了,卻還記得對自家舊主的忠心:“我不知道大少爺說的是什么。我……我只是照著太太的吩咐去做而已,其他的……我半點都不知情!” 謝慕林也不追問,只繼續(xù)對糕餅鋪老板說:“我jiejie前兒在你們家鋪子里買了幾樣招牌點心,我都嘗了嘗,雖然不如剛出爐時新鮮,但味道還可以。我這人平日里最喜歡研究個點心吃食,還親手做過許多花樣呢,大致上也推斷出了那幾種糕餅的做法,只是成本降不下去,估計你們家有自個兒的獨家秘方。不過不要緊,成本高些,也不是無利可圖。你覺得我們家在你們家鋪子對面開幾家點心鋪怎么樣?”說著還把自個兒推斷出來的兩個最有把握的糕餅配方背了一遍。 那糕餅鋪老板連同他的父母都面色大變,因為謝慕林背出的方子跟他們家的秘方差不了多少,只有一兩種材料不同,而最關鍵的那一種卻已經被猜出來了。倘若謝家當真開糕餅鋪,用他們家的方子做生意,就等于是挖了他們家的根基,叫他們還怎么做生意?! 那還有什么好說的?全家人圍住了老板娘:“知道什么就都說出來吧!你還想著你的舊主子,怎么不想想你的孩子?!難道你要叫他們去喝西北風?!” 看著撲上來抱住她哭求的兒女們,老板娘很快就崩潰了。 第602章 好處 糕餅鋪老板娘對曹淑卿還是很忠心的,否則就不會明知她如今不受娘家待見,還愿意暗中助她在京中行事,甚至幫她把謝映慧都給拐了。 但這位老板娘畢竟已經出嫁多年,有夫有子,幾個孩子年紀也不小了,最大的都定下親事了,未來看著也是前程似錦的。如果因為她的舊主,害得丈夫兒女全都不得好下場,她想想都會心如刀割。 有謝家兄妹威逼利誘,家中公婆丈夫兒女一齊哭求,老板娘終于還是松了口。 其實她知道的也不是很多。但她算是曹淑卿的自家人,前幾年還時常到謝家給舊主請安,后來因為得罪了平南伯夫人,不敢再上門,私底下也照舊有孝敬,逢年過節(jié)都會輾轉托人給舊主送禮,因此她與桂珍以及杜mama、錢mama他們都有著不錯的交情。 她是早就出嫁的人了,自家有產業(yè),與曹淑卿身邊的這些心腹下人都沒有利益沖突,所以相處得挺好的。此番曹淑卿秘密回京,她做慣了上位者,自然不會跟多年前的舊婢說得太多,可杜mama與桂珍她們,卻沒那么多顧慮。甚至為了讓舊日同僚能成功把謝映慧騙出來,她們還提供了許多重要的情報。于是,老板娘就這么聽說了一些北平那邊的消息。 她哭哭啼啼地告訴謝家兄妹三人:“太太是在南下回京的半路上收到方將軍來信的,說是先前過年時去北平救人,十分不順利,還跟謝老爺結下了仇怨,只怕后患無窮了。太太路上一直擔憂,進京后也依舊愁眉不展。我原不知道內情,見怎么哄都沒辦法哄得太太高興,只得私下去向杜jiejie與桂珍她們打聽。” 這一打聽,她就知道了方聞山去北平救人是怎么回事。 方聞山在陜西邊軍多年,也有好幾個交情不錯的上司、同僚,算是好朋友。其中有一位,官位比他眼下略高一級,卻是陜西軍中出了名人緣好的人,擅長做后勤工作。方聞山曾與他共事超過十年,有他在,便不需要擔心軍中庶務、物資供給等事,是方聞山極為信任的好伙伴。 方聞山從禁衛(wèi)大將位上調回陜西指揮使司,無論明面上的說法有多么冠冕堂皇,明眼人都知道他是被皇帝厭棄了,再加上跟曹家外嫁女的桃色新聞,以及重回陜西后,觸碰到了原本在他調離后已經穩(wěn)定下來的軍隊新權利格局,處境很是不好過。他可以說是被排擠了,手中的權力也被邊緣化。以眼下邊鎮(zhèn)少有戰(zhàn)事的局面來看,他想要憑軍功往上升,重奪過去的輝煌,簡直就是不可能的。 方聞山不甘心落入這樣的境地,就想要做些什么。邊境是否有戰(zhàn)事,不是他能決定的,他所領的軍隊也離邊境線有一定距離,若想搞事,爭取軍功,就怕他瞞不過其他人,好處得不到,反而被問罪,那軍功還要被旁人領了去。因此,他就想先改善自己在軍中的處境,跟其他同僚先處好關系再說。 他想到了找回那位舊日老友幫忙,但對方已經高升,去了燕王府麾下任職,他就寫了信,命人送往北平。誰知道信使沒有見到正主兒,反而迅速向他急報,那位舊同僚被卷進北平軍中的被服案里頭,已經被關在燕王府大牢里好幾天了。 方聞山頓時就急了。對方不但是他多年好友,關系到他與同僚們是否能重新和好,也知道他不少過去的黑歷史。倘若對方在燕王府的審訊下,抗不過去,為了自救,就胡亂說些不該說的事,那他豈不是要遭殃了?! 但與此同時,方聞山也知道,這位老友在陜西軍中多年,手里掌握的不僅僅是他一個人的黑料而已。若說他擔心對方會泄露與自己相關的機密,那么與他有同感的人,在陜西絕對不是一個兩個!倘若他能成功把人救出大牢,保住前程,讓人安然逃過這一劫,那么用不著對方寫信替他說好話,他就已經能收獲陜西一帶所有軍中人士的友誼了。甚至連陜西行都指揮使司的領頭人,都要敬他方聞山三分! 為了重奪軍中的權力,方聞山在給新婚妻子曹淑卿寫的信里詳細地說明了個中利益糾葛,同時還提到,陜西的都指揮使軍功彪炳,祖上還是開國勛貴,門庭顯赫,對方只有一個兒子,所生嫡長孫年方十六,不但長得英武,人品性情都挺好的,尚未定親。倘若這一波方聞山能成功獲得這位大佬的友誼,那么他就有把握促成曹淑卿的親生女兒謝映慧與對方嫡長孫的婚事。 這門親事不但門當戶對,還有許多說不出的好處。比如那位都指揮使無論出身還是資歷,都無可挑剔,只是在京中沒有靠山,所以遲遲無法重奪祖上的榮光,再度封爵。但如果他的嫡長孫能娶到謝映慧為妻,以謝映慧目前跟永寧長公主之女的交情,還是很有可能為對方爭取到一個爵位的。公爵侯爵難度太大,伯爵卻不難謀得。到時候謝映慧便等于是嫁進了有爵的人家,未來也會成為伯爵夫人,舒舒服服地做回貴婦人,不必擔心會在不喜歡她的父親謝璞與繼母文氏安排下,隨便嫁個寒門學子,一輩子受苦受罪了。 曹淑卿先是被方聞山信中所寫的那位小伙伴失陷燕王府會帶來的災難后果嚇到,接著又被救人成功能帶來的好處打動,最后看到那么一門好親事,她就徹底接受了新婚丈夫的建議,打算進京后,就想辦法把女兒帶走了。 只要能把女兒帶到陜西去,他們夫妻不但能威脅謝璞幫忙救人,還有機會給女兒謀得一門好親事,曹淑卿根本不需要猶豫。兒子謝顯之是男孩兒,只要將來考得功名,就算婚事上頭不大如意,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女兒謝映慧已經失去了平南伯府的未婚夫,倘若明年及笄后再被謝璞胡亂嫁出去,這輩子就毀了!曹淑卿認為自己身為母親,有責任為女兒爭取更好的未來。 她根本就不相信謝璞這個多年未見長女、見了也很冷淡的前夫會好好安排女兒的婚事,更認定被她欺壓多年的文氏不會善待她的兒女。既然是對丈夫方聞山與女兒謝映慧都有好處的事,她為什么不做呢? 糕餅鋪老板娘說到這里,哭得十分傷心:“大少爺,大小姐,太太是真的為你們著想呀!她真的沒有壞心,你們不要誤會她!” 謝顯之與謝映慧臉上木無表情,已經不知該說什么才好了。 第603章 襲擊 謝映慧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冷笑著擠出一句:“我就知道……那姓方的不是什么好東西,他會如此積極地去北平救人,根本不是為了什么朋友間的情誼,不過是為了自保罷了!” 謝顯之沉著臉:“母親此舉太過輕率了!方聞山提了這么一門親事,她竟也不去仔細打探一番,就貿然找上大meimei了?她就不怕方聞山只是在哄騙她么?!” 糕餅鋪老板娘哭道:“方將軍怎么會哄騙太太?他自小就戀慕太太,心里眼里只有太太一個人,這世上再也沒有比他更關心太太的人了!” 謝慕林在旁翻了個白眼:“你所知道的方聞山是二十年前的事兒了吧?他那時候還是青蔥小伙,天真爛漫,興許真如你說的這般真心??涩F(xiàn)在都這么多年過去了,他前后娶了兩房妻子,生了那么多孩子,一步步從基層往上爬,爬到帝王心腹、禁衛(wèi)大將的地位,你以為他還是過去的天真小伙嗎?他要是真的關心你家太太,就不會叫你太太犧牲親生女兒,只為了他自己的利益了。別跟我說,你在曹家當了那么多年的大丫頭,竟會看不出來,這門所謂的親事到底是對誰更有利?!” 方聞山打算把妻子的女兒嫁給他頂頭上司的嫡長孫,自然是想要從中謀取政治利益了。否則謝家跟陜西都指揮使毫無關聯(lián),也從未打過交道,憑什么跟人議親? 糕餅鋪老板娘不可能不懂得這個道理,她無言以對,只能流著淚小聲說:“即使如此,太太也是盼著大小姐能嫁進高門大戶里,享一輩子富貴,而不是隨意被許個舉子,蹉跎一生的?!?/br> 謝映慧冷笑:“你怎知道我定會被隨意許給個舉子,蹉跎一生?你又怎知道那什么都指揮使家的孫子就一定是個好人,我嫁過去就能一輩子享福了?!” 謝慕林點頭:“可不是嗎?不但我們對那家人一無所知,就算是你們太太,估計也不了解那家人的情況吧?她是聽說人家有可能得封爵位,就覺得那是個好歸宿了?那是不是只要家里有爵位,聯(lián)姻對象的人品性情就都不重要了?平南伯府的曹文衡,對大姐來說也是好對象嗎?就因為他身上有爵位?至于他是不是哄騙了大姐又辜負了她,他的母親是不是冷酷又刻薄,他的meimei是不是刁蠻不講理隨便打人傷人,全都不在你們太太的考慮范圍。她只需要把女兒嫁到有爵的人家,就心滿意足了,至于女兒在夫家過得如何,都是旁支末節(jié)?” 她看向糕餅鋪的老板娘,眼神意味深長:“你們太太這么喜歡有爵位的人家,怎的當年還看上方聞山呢?莫不是她心里其實也在后悔,當初不該跟方聞山糾纏,又放棄了燕王,以至于只能嫁給我父親謀銀子。她原該挑個有爵位的人家,嫁過去享盡富貴尊榮才是,還不會有今日的下場。你們太太是不是這么想的?所以才希望女兒能圓自己的夙愿?她平時是不是也在言行間透露出這種想法?我看方聞山還是挺了解她的嘛,不然也不會拿這么一門親事來吊她胃口了。” 糕餅鋪老板娘聽得冷汗直流,長年在宅門里生活的她瞬間領悟到謝慕林這番話的錐心之處,這話絕不能讓方聞山聽見! 她身體一軟,跪倒在謝慕林面前:“謝二姑娘,請您別說了!太太只是盼著大小姐能有好歸宿而已,絕對沒有這樣的想法!她……她只是沒想到這么多……” 謝映慧這會子也回過神來了,自嘲地笑笑:“也許她并不是真希望我有什么好歸宿,只是需要一個理由,說服自己去做這種會傷害到親生骨rou的事。打著為我好的旗號,她做什么都不需要愧疚了,也有臉面來面對我了。否則……說什么真的為我好?我自有父親做主,幾時需要她來插手我的親事了? “她但凡是真心為我著想,就不該生出這許多事來,害我兄妹二人陷入如今這等尷尬的境地!只為了她想要與方聞山那個賤人能在一起,我和哥哥沒了家,沒有了曾經疼愛我們的親人長輩,沒有了富貴安逸的生活與錦繡前程……我們幾乎失去了一切,三舅和外祖母也都死了,母親還在說什么大話呢?!” 說著說著,她就忍不住哭了起來。謝慕林見她情緒有些激動,連忙安撫了幾句,又扶她在旁坐下。 謝顯之神色灰敗地坐在另一邊,沉默了許久,方才繼續(xù)開口:“那什么親事不親事的,不過是個幌子罷了。方聞山在陜西軍中本不受待見,他能給大meimei說什么好親事?還是不理會的好。我們重歸正題,方聞山到底在北平做了些什么?他想要拿大meimei去威脅父親,難道就只是給母親寫一封信而已?他沒做別的么?” 對了,這才是他們真正想要打聽的消息。此前他們都被那糕餅鋪老板娘的話帶到了歪路上,竟忘了真正的重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