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林 第379節(jié)
不過,他與太后離開北平后,返回京城,在這過程中是否曾經(jīng)生過病,宗室中人就不清楚了。雖說宮中傳出來的消息,說四皇子是陪著太后回宮了的,幾天后才因為太后病倒而奉圣旨前往京城周邊的幾處名剎古寺祈福,到了揚州的大明寺后就停留在那里了,但永齊郡主這邊透露的風(fēng)聲,是四皇子壓根兒就沒回過京城,路過揚州的時候,就直接停在那里休養(yǎng)了,過后也不見好。倘若不是他病情沉重,還有不能回京的理由,皇帝又怎會一直讓心愛的小兒子滯留在外,不肯接他回宮醫(yī)治呢? 宗室成員們對于這一點感到十分困惑,即使不相信三皇子那邊放出來的謠言,也有些懷疑四皇子的身體可能真的有問題了。畢竟他還是個半大孩子,而宗室里的孩子,少年夭折是十分常見的事,并不稀奇。甚至還有年紀(jì)大的宗室長輩覺得,四皇子大概本身就沒有稱帝的福氣,所以一旦有了要立儲的苗頭,他承受不住,身體便出毛病了。 汾陽王世子把自己從其他宗室那里聽來的種種議論全都告訴了朱瑞,壓低聲音道:“你且給我一句實話,四殿下的身體到底怎么了?!他若真的不成……說句冒犯的話,我知道皇上一心要廢了太子,但與其讓三殿下那種人坐了寶座,我寧可讓太子繼續(xù)留在如今的位置上!他雖是個廢物,但好歹能容得下宗室閑人。只要我不招惹他的愛妾,他也不會理會我吃喝玩樂,更不會奪了我的世子之位去!真要到了那一步,即使皇上不喜,我也要勸父王加入到反對廢太子的行列中去了!” 朱瑞沒好氣地道:“這種事你就別想了!四殿下好著呢!他就是年紀(jì)小些,從小嬌養(yǎng),不習(xí)慣長途跋涉,一時累著了,路過揚州時偶爾身體欠佳,沒兩日就好起來了。我進(jìn)京路上經(jīng)過揚州,還曾經(jīng)見過他兩面,他氣色好著呢!一直讓我替他在皇上面前求情,求皇上召他回宮去。他的身體若真有毛病,皇上難道不會考慮到江山社稷的傳承,還非得堅持讓他繼承大統(tǒng)么?!別胡說了,皇上又不是沒有別的兒子!” “那為什么皇上遲遲不肯召四殿下回京呢?!”汾陽王世子尖銳地道,“可別拿四殿下要替太后娘娘祈福這種話來搪塞我。你我都是王府子弟,心里清楚所謂的祈福是怎么一回事。在長輩太平無事的時節(jié),晚輩出門去為長輩祈福,那是孝心??扇羰情L輩正在生病,做晚輩的就該留在病床前侍候,頂多是到家附近的寺廟里上個香求個佛,萬萬沒有丟下病人跑到兩百里外的寺廟里祈求佛祖保佑的道理!這才不是什么孝心!反而隨時會被人說不孝呢! “若不是許多人心里都清楚,太后娘娘的病情并不重,甚至可以說沒什么大毛病,興許就有人要參四殿下一本,責(zé)備他在祖母生病時還要出門游山玩水了!” 他的話雖然不客氣了些,說的卻是實情。朱瑞心里有數(shù),除了嘆氣,也沒什么可說的了。 他自己也不明白皇帝為什么遲遲不肯召四皇子回宮。若說是為了要肅清皇宮中隱藏的jian細(xì),這也過了好幾個月了,難道一直都沒能肅清完畢嗎?就算不能確保宮中沒有一個心懷叵測的jian細(xì),至少皇帝與四皇子居所內(nèi)的侍從是能確保清白忠心的吧?而且皇帝如今分明就沒有嚴(yán)格制止三皇子為自己造勢的意思。宗室可以說是皇家的自己人了,但宗室里有那么多人錯信了三皇子,皇帝竟然也沒安排一下澄清的工作,也難怪汾陽王世子這等曾經(jīng)與三皇子結(jié)過怨的人會感到不安了。 朱瑞只能對汾陽王世子表示:“不瞞你說,我也有同樣的疑問,但皇上沒有回答我,還常常顧左右而言它,只怕是另有計劃。我除了遵照圣命行事,也沒有別的選擇。反正……父王與我從皇上那里聽到的,都是皇上屬意四殿下繼承大統(tǒng)。太后娘娘那兒也是這么聽說的。若是皇上真的打算換人,又何必瞞騙太后娘娘與我父王呢?難道他們還能走漏了風(fēng)聲不成?” 汾陽王世子有些遲疑:“這話倒也是……”在立儲的問題上,燕王也許會有自己的想法與立場,太后卻不會有,因為無論哪位皇子上位,都是她的親孫子,都會敬著她這位老祖母。 但汾陽王世子心中依然有疑惑:“那為什么……” 不等他說完,朱瑞就打斷了他的話:“你先別再問了,你想知道的,我已經(jīng)回答過你了,如今應(yīng)該輪到你回答我的問題了吧?有來有往,方才公平?!?/br> 汾陽王世子頓了頓:“行吧,你想知道什么?關(guān)于我繼母和兩位兄弟近來都有些什么異動么?” 第1409章 準(zhǔn)話 等朱瑞回到燕王府的時候,天色已經(jīng)很晚了。 他匆匆陪燕王用了晚膳,再把從汾陽王世子那兒聽來的消息稟報了父親,又一次提起了心中的疑惑:“皇上還是不打算把四殿下接回來么?再這樣下去,不但宗室里懷疑四殿下身體安康的人會越來越多,只怕連朝臣們也會有想法了。” 燕王頓了一頓:“皇上有他的想法,我會進(jìn)言,但皇上聽不聽,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br> 朱瑞聽到燕王這么說,心中更加擔(dān)憂了:“父王,您還記得那天晚上我跟您說的話么?我們燕王府分明已經(jīng)選擇了要擁護(hù)哪位殿下,若是最終三殿下繼位,以他的心性胸襟,我們是不會有好結(jié)果的。哪怕是為了我們自己一家人的平安康泰,我們都不能讓三殿下成為最后勝出的那個人!這不僅僅是簡單地遵從圣命行事而已!興許皇上希望燕王府只需要聽令行事即可,但燕王府也需要為自己的利益考慮。因為我們不僅僅代表著自己,我們的身后,還有北方邊境上的軍隊和所有百姓!” 燕王露出了淡淡的微笑,放下手中的筷箸,拍了拍兒子的肩膀:“傻兒子,這種事你都能想明白,難道你老子我會不懂么?別把你老子當(dāng)成只會愚忠的莽夫了!我如今不但有老婆兒女,還有自己的責(zé)任與抱負(fù)。我為先帝與皇上盡忠這些年,自問無愧于心,即使有所求,也是理所當(dāng)然的?!?/br> 朱瑞聞言安心了些,有些不好意思地?fù)狭藫项^發(fā):“父王別見怪,實在是……進(jìn)京之后,兒子遇到太多疑惑了,卻不知道上哪兒找答案去,因此心中就有些焦急……” “不需要焦急?!毖嗤踔匦履闷鹆丝牦纾卣f,“我心里有數(shù)。三殿下成不了事?!?/br> 父親給了準(zhǔn)話,朱瑞便相信燕王與皇帝必定私下有默契,興許他們眼下放任三皇子為自己造勢,只是為了引君入甕?只是如果這么做,有可能引得不少原本只是搖擺不定的墻頭草倒向三皇子,將來后者事敗,這些人便要跟著遭殃了。他們原本不會落得如此下場的,朱瑞有些替他們可惜??扇羰腔噬吓c燕王打算借此機(jī)會引出那些暗地里支持太子或三皇子的人,免得新儲君冊立之后,有心懷叵測之人在暗地里惹事,那也有道理。他嘆了口氣,沒有多說什么,只是繼續(xù)陪父親用膳。 飯后他告別父親,回到自己的院子,妻子謝慕林已經(jīng)用過了晚餐,還完成了洗漱。 謝慕林給他倒了杯有安神消化作用的熱茶,打點著讓他洗了澡,換上干凈暖和的家常衣裳,夫妻倆盤腿坐到大炕上,把侍候的人都打發(fā)走了,便開始睡前的夫妻交流。 謝慕林告訴朱瑞:“今天毛掌柜帶著葉金榮過來給我請安了,跟我說了些陪嫁產(chǎn)業(yè)經(jīng)營方面的事,還提了提湖陰老家那邊的近況。大體上沒什么要緊事,大家都很平安順?biāo)?。我也順道問了葉金榮,老葉家?guī)卓谧釉诓苁夏莾捍萌绾危苁辖鼇碛衷谧鲂┦裁??!?/br> 朱瑞心不在焉地點點頭,似乎對這個話題不是很在意。只要妻子老家無事,產(chǎn)業(yè)經(jīng)營順利,那就沒什么需要擔(dān)心的。曹淑卿不過是與娘家人反目的愚蠢婦人,又接觸不到曹家的機(jī)密,他才沒心情去關(guān)注她呢!閑時陪妻子聊聊她的八卦小道消息,那是為了哄妻子高興! 謝慕林見狀也不再多說什么,只問朱瑞:“今兒你回來得比平時晚,回來后就直接去見王爺了。我問過你的小廝,說是汾陽王世子中午找你吃酒去了。吃酒能吃上一下午,看來他跟你說了不少事兒吧?” 朱瑞點點頭:“朱佳媛會不會再來,我不知道,但該說的,基本都由汾陽王世子說了。他也比他妹子知道得更多些,還能做得了主。這件事說來關(guān)系到他的切身利益,他早就留意了許久,打聽的消息也不少。托他的福,我省了不少事呢?!?/br> 謝慕林忙問:“汾陽王繼妃和她所生的兩個兒子,到底有何異動?!” “大體上都是與相熟的宗室人家聯(lián)系,并且為三殿下拉攏人?!敝烊鸬溃胺陉柾趵^妃的娘家那邊,興許也投靠了三殿下,不過不一定是傾全家之力相助。她在她娘家兄弟那邊沒那么重要,否則當(dāng)初她因為跟兒子密謀著要幫三殿下陷害世子,而被汾陽王懲罰的時候,她的兄弟們就該出面了。當(dāng)時他們沒吱聲,是自知理虧,也不打算硬撐汾陽王繼妃到底。如今汾陽王繼妃要為三殿下拉攏宗室朝臣,她娘家人會借機(jī)為自家謀點好處,但不可能冒著抄家滅族的風(fēng)險去干什么出格的事兒。因此,只要三殿下最終沒有勝出,我們都不需要擔(dān)心汾陽王繼妃的娘家會出什么問題?!?/br> 謝慕林點點頭:“就只有這些嗎?我聽佳媛郡主的口風(fēng),好象不僅如此。” 朱瑞道:“她還幫著干點做媒拉纖的差使,為三殿下和三殿下手下的心腹多拉攏幾個有能耐的姻親。這些事汾陽王世子只是有所聽聞,但不清楚細(xì)節(jié)。興許朱佳媛會知道得多些。她要是真到咱們王府來做客,你再向她細(xì)細(xì)打聽吧。” 說罷,朱瑞忍不住露出嘲諷的表情:“三殿下除了正妃人選不由自主外,先是找了蕭琳為妾,捆綁了蕭夫人與蕭琮,繼而威脅蕭將軍助他一臂之力,再為了獲得財源而接受了薛家四姑娘,如今還要替自己多納幾個出身不凡的側(cè)妃,好換取人家姑娘父祖兄弟的助力。他莫不是把將來的后妃和儲君之位都許出去了吧?也不怕將來前朝后宮都斗成一團(tuán)。他自己又不是沒吃過這種苦頭,竟然還學(xué)不乖。堂堂皇子,毫無功績成就可言,便只能靠賣身來換取臣下的支持了么?!” 謝慕林深有同感,不過她留意到了朱瑞話中有話:“什么意思?三殿下威脅蕭將軍相助,這不出奇,但蕭將軍不是沒有答應(yīng)他嗎?難不成……他改變了原本的想法?!” 朱瑞嘆了口氣:“蕭將軍從前是堅決拒絕的,如今……多半也不贊成,可是妻子兒女都站在三殿下那一邊,他又下不了狠心,只能掩耳盜鈴、視若無睹了。再加上皇上對他越發(fā)戒備猜忌,他如今也有些心灰意冷了吧?” 謝慕林忍不住追問:“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1410章 猜忌 朱瑞之前就見過蕭明德將軍了,還不止一次。 雖然蕭將軍閉口不談心中所想,但朱瑞畢竟做過他十幾年的兒子,又一向擅長揣摩這位便宜父親的想法,所以軟硬兼施之下,還是打探到了蕭將軍內(nèi)心的一些念頭。他還見過從前相熟的蕭家大管事,又示意古東山去尋蕭將軍與蕭琮父子倆的近侍小廝套話,再加上輾轉(zhuǎn)從馬姨娘母女倆那邊打聽到的情況,稍一結(jié)合,也就知道了蕭明德將軍這大半年時間里都經(jīng)歷了些什么了。 其實,朱瑞當(dāng)初建議蕭明德將軍,去嘗試把西南軍權(quán)拿到手,爭取替代曹家成為西南駐軍的統(tǒng)領(lǐng)者和精神領(lǐng)袖,以免曹家日后生了反心,便利用舊部起事,就是一個很好的主意。這同時也是在為皇帝解決曹家舊部有可能帶來的威脅,是在為皇帝分憂,對蕭明德將軍本人而言,也是延續(xù)他在軍隊中的政治生命。兩相得宜,他應(yīng)該會接受這個建議的。 事實上他也接受了,還向皇帝上書提了請求。據(jù)蕭將軍本人說,當(dāng)時皇帝分明有幾分意動,雖然沒有當(dāng)場答應(yīng),但對他的態(tài)度還是很和藹的。這令他一度產(chǎn)生了錯覺,認(rèn)為他們君臣二人又回到了過去那種互相信任的年月。蕭將軍心中非常高興,回家后甚至囑咐蕭夫人開始為他準(zhǔn)備出門的行囊了。尤其是西南多瘴氣,各種能用得上的藥物,都得多備一些。 可是,等到轉(zhuǎn)天他正式在朝會上提起此事,以為皇帝會下旨應(yīng)允的時候,皇帝的態(tài)度就徹底變了,不但斷然拒絕,還有許多指責(zé)他不忠于職守,整天只想著往外調(diào)的話。乍一聽,仿佛是皇帝在責(zé)備他不顧自己兵部侍郎的職責(zé),只知道出外謀求軍功,大耍威風(fēng),實際上,隱隱約約有幾分指責(zé)他不聽從皇命,自作主張,獨斷專行的意思。 蕭將軍心中惶恐,不明白是哪里出了差錯。下朝之后,他去乾清宮請求晉見,但皇帝不肯見他,只打發(fā)心腹內(nèi)侍過來傳話,仍舊是指責(zé)他不聽從安排,枉他自稱忠心耿耿。 在那之后,蕭將軍就察覺到了皇帝對他日益猜忌漸重,不但沒辦法再象從前那般,君臣二人單獨相處,商量機(jī)密要事,皇帝甚至不愿意召他進(jìn)宮奏對了。他也就是在上朝的時候,能見到皇帝的面。他有很多話想跟皇帝說,卻沒有單獨晉見的機(jī)會,但又不能輕易在群臣面前跟皇帝討論一些機(jī)密的往事,只得憋屈地沉默下來,日復(fù)一日,漸漸消沉下去。 蕭將軍如今向朱瑞坦言,已經(jīng)不指望能調(diào)往西南,重掌軍權(quán),只求自己這沉默忠心的姿態(tài),能重獲皇帝的信任??墒?,看著皇帝漸漸露出了病容,身體日漸虛弱,蕭將軍又覺得自己似乎沒有看到這一日的希望了。他心中也生出了幾分怨氣,認(rèn)為皇帝無緣無故地猜忌自己,實在是太傷自己的傷了,但同時,他也有些懷疑,會不會是三皇子在暗地里說了些什么? 當(dāng)初他囑咐夫人為自己收拾出京的行囊,但后來他發(fā)現(xiàn),夫人壓根兒就沒替他收拾過一件衣服,也不知是不是得了消息后,暗中通知了三皇子,后者又在皇帝面前做了些什么,以至皇帝對他的猜忌越來越重。 蕭將軍若出了京,在西南軍中重掌軍權(quán),這對他本人和他兒子蕭琮的前程都大有好處,但對三皇子一點好處都沒有。三皇子需要自己的親舅舅留在京城,保持對禁軍與城衛(wèi)軍的影響力,否則他上哪兒找更好的軍事力量支持? 對于三皇子近來為自己大肆造勢的行為,蕭將軍也有所耳聞。但他見皇帝并沒有阻止的意思,又見四皇子滯留揚州遲遲未歸,便覺得興許皇帝改了想法,不再堅持讓四皇子立儲了。既然皇帝不再信任他,他也沒必要再插手管這些事,就讓皇帝照著自己的想法去做好了。無論最終繼位的是三皇子還是四皇子,只要是皇帝下的旨意,蕭將軍就會認(rèn)可。所以,只要皇帝不攔著,三皇子無論做些什么,他都不會阻攔的。 蕭夫人、蕭琮和蕭琳,他們要做些什么,蕭將軍同樣不打算阻攔。 朱瑞把這些話告訴謝慕林后,忍不住嘆了口氣:“我在北平只知道咱們燕王府的人傳回去的消息,真不知道皇上對蕭將軍的猜忌已經(jīng)到這個地步了!蕭將軍如今心灰意冷……他已經(jīng)不再象從前那般堅決拒絕幫助三殿下了。歸根到底,還是因為皇上無作為的緣故!既然皇上不攔著三殿下為自己造勢,又沒有囑咐蕭將軍什么,蕭將軍自然也就誤會了皇上的意思。他多半還以為,皇上反對他去西南軍中,也是在防止三殿下立儲之后,其母族執(zhí)掌了西南軍權(quán),會再現(xiàn)曹家故事,為皇權(quán)帶來動蕩?!?/br> 謝慕林忍不住說:“可這分明就是三殿下跟皇上說了些什么……又或是做了些什么,使得皇上誤會了蕭將軍的忠心之故吧?!蕭將軍如果不想辦法澄清,皇上只怕就會一直誤會下去!皇上原本能信任的重臣就沒幾個,能領(lǐng)兵的將領(lǐng)更是少之又少。當(dāng)初方聞山領(lǐng)了禁衛(wèi)統(tǒng)領(lǐng),倒向曹家,破壞了皇上的計劃,距現(xiàn)在也沒幾年功夫。要是蕭將軍再不能重新獲得皇上的信任,皇上手上能用的大將,豈不是真的只剩下王爺和何家兄弟了?!” 怪不得皇帝會忽然提拔何萬全、何萬安兄弟,甚至拿出了四皇子正妃的寶座去拉攏對方,原來是手下沒有了能壓得住場子的將領(lǐng)。但何家兄弟再是聲名赫赫,又如何能跟蕭明德將軍相比呢?蕭將軍長年駐守京城,在京城這邊的軍隊之中威望甚高,何家兄弟卻是水師出身,即使本身有足夠的本事,也不見得有足夠的威望去統(tǒng)領(lǐng)禁衛(wèi)、城衛(wèi)兩支軍事力量吧? 皇帝主動放棄了蕭將軍,就等于是放棄了己方一員大將,還變相使得三皇子擺脫了蕭將軍的束縛。同時,蕭將軍誤會了皇帝的意思,又讓三皇子得到了一部分蕭家的助力。這種結(jié)果簡直不能更糟糕了! 謝慕林問朱瑞:“你沒跟蕭將軍說明實情嗎?!皇上分明還在屬意四殿下立儲呀!” 朱瑞無奈地嘆息道:“可皇上沒有明旨給蕭將軍,他只會覺得……那是我們誤會了而已。除非皇上親口向蕭將軍下令,否則……他是不會去做任何妨礙三殿下的事的。他怕那么做違背了圣意,會再次遭到皇上的責(zé)罵。再者……他對自己的家人下不了狠手,哪怕嘴上說會阻止,恐怕也攔不住什么人吧?否則,蕭琮如今就以回京公干的名義留住將軍府,他每次去與三殿下會面,蕭將軍何曾打罵過他,不許他出門?” 謝慕林聽著,也不由得有些暴躁了:“皇上到底是……怎么回事呀?!他這是打算放長線釣大魚,還是有什么顧忌,所以行事束手束腳?!” 第1411章 宗室 朱瑞也知道皇帝的態(tài)度有問題,只是剛剛聽了父親的話,覺得這里面定是有什么內(nèi)情,搞不好是皇帝故意設(shè)的局也說不定,因此他沒有多言。 他只是跟妻子說:“皇上自有打算。父王都沒慌張,你我也不必太過擔(dān)心?!?/br> 謝慕林怎么可能不擔(dān)心?她還知道在謝映容的上輩子,三皇子繼位之后,燕王府是什么下場呢!具體如何不清楚,反正不是好結(jié)果就是了,否則謝映容那么勢利,又怎會因為幾年后燕王府可能就要遭殃,而看不上燕王府一家四口,連獻(xiàn)殷勤的想法都沒有? 看到朱瑞仿佛有些漫不經(jīng)心的模樣,謝慕林不好跟他明言,只能委婉地勸道:“話雖如此,我們還是要更小心謹(jǐn)慎一些?;噬吓c王爺位高權(quán)重,每日要處理的事情也多,總有顧不上邊邊角角的地方。我們替他們盯著些,也省得三殿下那邊鉆了空子,導(dǎo)致局勢惡化?!?/br> 這話是正理,朱瑞點了頭:“我會這么做的?!?/br> 接著他又把汾陽王世子告訴自己的情況都告訴了妻子,尤其是汾陽王繼妃替三皇子及其心腹說媒拉纖,還有永齊郡主替三皇子拉攏宗室這兩點。這兩位接觸的多半是宗室女眷,到底都跟什么人往來密切,女眷們私底下都談?wù)摿诵┦裁矗@不是探子能輕易打聽到的,還要靠謝慕林從女眷圈子內(nèi)部探聽。朱瑞只能指望妻子能幫著打探一二了。不過他也沒指望謝慕林真能打聽到些什么機(jī)密消息,只是聊勝于無罷了。 京城的宗室其實沒有兵權(quán),能參與朝政的也少,三皇子拉攏他們,頂多就是在宗室中多找到幾個支持者,到太后和皇帝面前替他說好話。可太后是不會在這種事情上進(jìn)言的,只要皇帝不考慮冊封三皇子為儲,宗室的意見就不怎么重要了。在朱瑞看來,三皇子與其去拉攏宗室,還不如在朝中文武百官身上打打主意。 接著朱瑞又談到了京中關(guān)于皇帝龍體欠佳的傳言。宗室中差不多都對此心里有數(shù)了。哪怕最初很多人都覺得這只是謠言,如今有人看到皇帝那滿面病容的憔悴模樣,也不再懷疑傳言的真假。他們明面上裝作對此不知情,私底下卻從來都沒少議論過。 有人認(rèn)為皇帝身體如何、新君人選又是誰,與自己沒關(guān)系,他們只需要接受皇帝的安排,等新君登基時去叩拜就行了,所以每天只顧著自己醉生夢死。 有人不甘心做一輩子宗室閑人,認(rèn)為這是個可以爭取擁立之功,為自己謀取權(quán)勢富貴的好機(jī)會,因此積極地在三位皇子之間挑選最有希望上位的那一位,想找機(jī)會投誠過去。這一類人想法不一,無論是太子、三皇子還是四皇子,都各有不少支持者,甚至還有人去燒已經(jīng)出繼的二皇子的冷灶,只不過當(dāng)場被對方給攆回來了而已。 還有人的想法與前一類相似,卻又有那么一點不同,那就是他們都是曾經(jīng)的奪嫡之爭中的失敗者的后裔,哪怕還能享有一點富貴,也依舊生活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還離權(quán)力十萬八千里遠(yuǎn),自認(rèn)為自己理當(dāng)過上更好的生活,擁有更好的前程。這部分人很有幾個變得行為詭異,私下里聚會議事,也不知道是否在討論什么見不得人的勾當(dāng)。汾陽王世子與他們家中的紈绔子弟有些往來,曾經(jīng)聽說過些風(fēng)聲。只是紈绔子弟接觸不到家中正經(jīng)機(jī)密之事,所以他也就是聽到些風(fēng)聲而已,對方具體都有些什么圖謀,他就真的一無所知了。 謝慕林向朱瑞問清楚了,這部分居心叵測的人都是哪些王府的宗室成員,然后拿紙筆記下,表示這其中有幾家是即將要舉辦大型宴席或聚會的,她都接到帖子了,上門赴宴的時候,會多留個心眼,也許能打探到些什么有用的消息,也說不定。 朱瑞知道妻子一心要為自己出力,并不阻攔,只是囑咐她:“你的安危要緊,哪怕是能打聽到些什么,你也千萬別冒險,既不要往那些偏僻少人的地方去,也別單獨跟可疑之人說些什么,免得他們擔(dān)心你發(fā)現(xiàn)了他們的陰謀,要對你不利?!?/br> 謝慕林聽得笑了:“放心,我又不傻!”她又沒做過警察、特工什么的,沒有那技能和本事,干不了間諜的活。況且這種大型宴席,她身為初次上門的女客,還能往什么隱密的地方去?別人要引她去干嘛,她還得提防三分呢!才不會自動上門送菜! 不過嘛,考慮到這里頭有好幾家宗室都不是什么跟燕王府善意友好的人家,為了以防萬一,謝慕林還是打算到時候帶上點防身的武器好了,要尺寸小一點的,方便掩飾,不為人知,但需要派上用場的時候,又能發(fā)揮一定的殺傷力那種。她來京路上跟朱瑞學(xué)過幾招,只要不是對上什么孔武有力的高手,還是有希望逃過別人的傷害的。 謝慕林沒跟朱瑞提起自己的這個想法,只是把它暗暗記在心底,又繼續(xù)向朱瑞打聽事兒。 她想知道,昨天自己在汾陽王府亮過相了,事后宗室女眷們有沒有什么反饋出來?汾陽王世子應(yīng)該聽說過一些吧? 朱瑞對此倒是不很關(guān)心。他當(dāng)時的心思都放在正經(jīng)事上了,哪里還有閑情關(guān)注宗室女眷們是如何嚼舌的?不過汾陽王世子倒是跟他透露了一些,不是關(guān)于永安郡王妃謝慕林如何的,而是關(guān)于他這個永安郡王的。 身為忽然冒出來的燕王獨子,朱瑞因為身世有些尷尬,宗室里很多人都對心存疑慮。雖說很多人都清楚,就算燕王府絕嗣,需要過繼嗣子,也會是從皇室過繼,而非其他宗室分支——這都已經(jīng)是傳統(tǒng)了,哪怕沒有朱瑞的存在,燕王府過繼也輪不到他們家的孩子——可對于有些人來說,燕王府明明是好大一塊肥rou,卻叫個生母不明、剛剛認(rèn)祖歸宗的私生子給得了去,心里怎會不泛酸呢?明明就是他們從前看不上眼的將軍府庶子罷了,如今竟然把他們當(dāng)中的許多人都給踩在了腳底下……因此,有不少人質(zhì)疑朱瑞的出身,認(rèn)為他沒有資格繼承燕王爵位。哪怕如今只封了個郡王銜,也有人認(rèn)為他不配的。 只是,有皇帝與太后為朱瑞撐腰,燕王也表現(xiàn)得十分疼愛兒子,心里有想法的人都不敢公開明言罷了。 不過,宗室中年輕一輩的子弟中,尤其是那些沒有繼承權(quán)的年輕子弟,倒是有許多人都支持朱瑞成為燕王世子。從前朱瑞跟這些人也是有交情的,如今這份交情沒有什么大變化,倒顯得他人緣不錯了。 為此,朱瑞還有了個念頭:“什么時候咱們王府也做一回東道,邀請這些與我親善的堂兄弟上門做客吧?我與他們交情深了,以后行事才更方便呢!” “唔……”謝慕林鄭重考慮起這個建議來。 第1412章 線索 就算是要請客,也不是短時間內(nèi)能成事的。 宗室的大規(guī)模宴請,少說也要提前一個月的時間做準(zhǔn)備呢。 因此謝慕林只是考慮了這個提議,具體要怎么做,還得看燕王那邊的意思。如果真的是針對大部分宗室成員設(shè)宴招待,肯定得讓燕王出面做東道主。不過,如果只是朱瑞想請自己的堂兄弟們聚一聚,在一處聊聊天,喝喝酒,打聽打聽事兒什么的,那就不需要這么麻煩了。只需要提前找好場地,安排好酒菜和侍候的人手,再把帖子發(fā)出去,接下來等待宴客的日子到來就行。這方面謝慕林還算是有點經(jīng)驗的,端看朱瑞要怎么做。 場地都是現(xiàn)成的。燕王府里有花園,不大,但擺個一般規(guī)模的宴席是足夠了;燕王府以外,本來還有個桂園在,只是近來桂園正在大興土木,為了明年成婚的謝顯之加建他婚后的居所,所以暫時騰不出空來。不過沒關(guān)系,京城到處都是大大小小的園子,找個合適的日子租一個就好了。 謝慕林問朱瑞的意思,朱瑞也只是生出了這么一個念頭罷了,具體要請什么人,在什么時候請,以什么樣的名目去下帖子,他還要再想想呢。于是夫妻倆暫時把這件事擱置在一旁,押后再議。 朱瑞跟妻子聊了這半晚上正事,只覺得心頭松快了些,原本還有些焦躁的心情也漸漸平靜下來了,開始有興趣去問妻子今天在家里都是怎么過的。 謝慕林見他并沒有露出勉強的表情,知道他現(xiàn)在樂意聽自己說些家常八卦瑣事了,便笑笑說:“也沒什么,先前我不是跟你提過了嗎?毛掌柜帶著宛琴姨娘的兄弟葉金榮過來給我請安,向我稟報幾處南邊產(chǎn)業(yè)的經(jīng)營情況,再把今年上半年的銀子送過來。葉金榮的父親和繼母、弟妹都在曹淑卿身邊侍候,我聽四meimei說,他并沒有斷了跟家人的聯(lián)系,想著他應(yīng)該知道些曹淑卿的近況,就找他打聽了一下?!?/br> 打聽的結(jié)果,跟大姐謝映慧先前所言差不了多少,畢竟謝映慧在京城,偶爾也會見見葉金榮,甚至宛琴的一雙弟妹還會為了討賞錢,悄悄跑來向謝映慧報告曹氏的消息。因此謝映慧其實對自己母親的情況十分了解,只是不愛聲張罷了。不過,謝映慧打聽親生母親的情況,一來是放不下她,想知道她生活上是否有困難,身體上是否有疾?。欢?,也是防備她會上黃家的門找麻煩,想要確定她是否真的向外人散播不利于黃家母子的流言。出于這樣的想法,謝映慧對于曹淑卿生活的關(guān)注點,可能跟謝慕林想知道的消息不太一樣。 謝慕林更想知道,曹淑卿是否還在跟承恩侯府以及曹家其他族人糾纏不清?她是否聽說過什么關(guān)于曹家或者太子接下來要進(jìn)行的計劃?她又是否知道曹家在京城一帶都跟哪些文武官員關(guān)系密切,素有往來,哪怕是在曹家處境最艱難的時候,也沒有跟他家劃清界限? 葉金榮還算機(jī)靈,一聽謝慕林提的問題,就大概能猜到她想知道什么了。他本人對曹家是有怨的,心里還巴不得曹家倒霉呢!只是想到自己的父親,還有那些從小熟識的親友,他又希望曹家能從此太平無事了,至少也要等到他的親人朋友們離開了曹家,曹家再出事也不遲。他雖然成為了謝家位于揚州的分店的掌柜,但為了進(jìn)貨之類的事務(wù),每隔三五日總要回一趟京城,因此對京城的消息也算靈通。有心之下,他還真從曹淑卿那兒打聽到了不少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