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良這天在營里，金大娘子就主持這個(gè)生日，連金彪都老老實(shí)實(shí)的了，金大娘子先要祝賀祝纓要做官了。

    祝大謙虛地說：“還不知道是個(gè)龍是個(gè)鳳呢?！?/br>
    金大娘子道：“有七郎在，必是成的?！?/br>
    祝纓問道：“怎么會這么說？”

    金大娘子道：“你大哥常說，你學(xué)得很好，可以的，七郎都說你行。只要你考試能行了，就一定能得官兒，不會被別人擠下來！”

    張仙姑緊張地問：“還有擠下來的？”

    金大娘子道：“門道多哩！也有考得好被后面有門路的人擠下來的，他們把那差的卷子就提上來。也有你也考過了，等到授官的時(shí)候，叫你等著缺的，那等使了錢或者有門路的，考上了就有官做。官也分肥瘦的……”

    做為一個(gè)京城人，金大娘子實(shí)在無愧于自己的籍貫。

    張仙姑又緊張地打聽：“那七郎能保得住我家老三？”

    “能！”金大娘子代鄭熹寫了保票。

    金大娘子又多給祝家一家三口講了好些鄭侯府上的事兒：“七郎的親娘，是老代王的女兒、現(xiàn)高陽郡王的親jiejie。老代王與先帝是堂兄弟，咱們郡主與陛下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報(bào)到宮里，都說巧了！所以雖不是親兄妹，卻與親兄妹一樣親近的！”

    要不鄭熹再能耐，他也不能夠在二十七、八的時(shí)候就能入主大理寺了。他不單拼爹，還拼娘、拼舅舅。他親舅舅是郡王，皇帝雖然不是他親舅，但是由于奇妙的緣份與親舅舅也差不多了。

    祝纓心道：怪不得他能這么給我一個(gè)“來歷不明”的人弄明法科考試的資格！

    張仙姑和祝大都露出個(gè)傻乎乎的笑來，張仙姑道：“那就好，那就好！”

    金大娘子道：“放榜的時(shí)候，我們家那個(gè)應(yīng)該能回來，叫他去看榜！明法科，不如他們明經(jīng)進(jìn)士的熱鬧，可好歹也是個(gè)正經(jīng)的科考呢！”

    祝纓道：“不用特地回來的，我可以自己去看?！?/br>
    “你擠不過他們。叫他去，他長那么膀大腰圓的，就該干這個(gè)！”

    金大娘子在這件事上倒能做金良的主，因?yàn)榻鹆家矑炷钪@事兒，掐著日子請了個(gè)假回來給祝纓看榜——只要上了榜就肯定有官做，就正式是給鄭熹效力了，金良自認(rèn)是鄭家人，當(dāng)然要回來湊這個(gè)熱鬧。

    頭一天，金良就回來了，第二天帶祝纓去看榜，六品的官，在看榜的人這里什么都不算了！區(qū)區(qū)一個(gè)明法科放榜，居然也擠得水泄不通。

    金良道：“你跟著我，咱們殺到前面去看。害！要不你踩我肩膀上看去！”

    祝纓道：“不用看了?！?/br>
    “嗯？”

    “我已經(jīng)看到了。”

    金良大喜：“第幾？”

    祝纓道：“我這個(gè)個(gè)頭，只能看到第一個(gè)。”

    金良樂開了花，把她扛到了肩膀上：“走！回家嘍！”

    “放我下來！”祝纓說。

    金良故意不放：“嘿嘿！”心道，你小子也有今天！也就是這個(gè)時(shí)候才好逗你一逗，別的時(shí)候，怕你回頭要報(bào)復(fù)我！

    第53章 生活

    金良扛了一會兒就把祝纓給放了下來，熱鬧一陣兒過了，扛個(gè)半大小子也確實(shí)挺累人的。祝纓站在地上，斜眼看著他，邊理衣裳邊說：“你力氣太多沒處使是吧？回去給大嫂搬柴去！”

    金良嘿嘿一笑，道：“我家柴炭不用我搬，自有賣柴的給我送進(jìn)來！再不濟(jì)，還有來福呢，你少說我！”

    路過一家飯莊，向里的人訂了兩桌酒席，金良順手付了錢，說：“回去大家好好吃一頓，賀一賀你?！?/br>
    祝纓道：“那一桌也就夠了，加起來才幾個(gè)人呢？”

    金良道：“這就不懂了吧？不得往府里孝敬七郎一桌嗎？”

    祝纓還真不懂這個(gè)：“什么意思？是京城的什么新規(guī)矩嗎？我知道事兒成了要謝幫忙的人，京城是一定要謝酒席還是什么的？”

    金良嘆了口氣，搖了搖頭：“看來呀，之前上京路上跟你說的那些個(gè)還不夠呢！這些偏偏不是一時(shí)半會兒能鬧明白的，我也是打小就在府里、京里過活，才慢慢知道的，你要問我，我也不知道自己從什么時(shí)候知道這些的，更從哪里講起了。這樣吧，咱們先這么著，我把能想到的都告訴你，以后再遇著了別的事兒，想起什么跟你說什么。”

    再聰明的人，不接觸，就不了解。接觸，是需要時(shí)間和閱歷的。好在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在京城了，也有人能夠打聽，她自己又是長了眼睛耳朵和嘴巴的，能看能聽能問。

    祝纓并不氣餒，說：“好，就從這個(gè)事兒開始?！?/br>
    金良道：“你是七郎帶進(jìn)京里來的，說了你別生氣，你一向不想做仆人，但是大家看來，你就是七郎這一邊兒的人。”

    “嗯?！?/br>
    金良就給她講了些官場上的親疏遠(yuǎn)近，以及京城這邊的送禮的風(fēng)俗之類，最后說：“也就這些了，你又聰明，應(yīng)付一陣兒就都知道了。都知道你跟七郎走得近，你給別人面子上走禮也就得了，你要胡亂給某個(gè)人送了個(gè)重禮，人家還要多想呢。你還小，也沒什么積蓄，自己房子還沒半間，還要賃房子住，錢不要亂花?！?/br>
    祝纓道：“好?；厝ノ野丫葡X算還給你?！?/br>
    金良哭笑不得：“這就開始跟我算分明了？”

    祝纓道：“我還要從你家搬出來呢?！?/br>
    “嗯？”

    祝纓道：“我試都考完了，不好再賴在你那里了，你看，大嫂帶著孩子只有兩個(gè)人，我們一家倒有三口。再說了，我要吃大戶也不吃你，我不會吃鄭大人去？擱你家，你幫他養(yǎng)孩子呢？”

    金良聽了，抬手就要打她的后腦勺：“胡說八道了！”

    想了一下，也覺得祝纓想要自己單過實(shí)在是件很符合脾氣的事兒，說道：“好吧，不過今天可得在我這里好好賀一賀，等你搬了，我再去給你暖宅，我還沒去過你家呢！”

    “好。”

    金良又說：“把甘澤、陸超那幾個(gè)小子也叫過去吧?！?/br>
    “他們不得在鄭大人面前伺候嗎？”

    金良道：“你往府里送席面的時(shí)候跟他們說一說，他們要愿意呢，你就跟七郎說，想請熟人一道吃一席。七郎多半會答應(yīng)的?！?/br>
    祝纓道：“好?！?/br>
    兩人回到家里，張仙姑和祝大一臉的期待，金大娘子也扯著金良的胳膊問：“到底怎么樣了啊？”金良還要故意裝成個(gè)不開心的樣子，落后再大聲宣布好消息，給大家一個(gè)“驚喜”。

    祝纓道：“甲等。”

    張仙姑兩口子一聲歡呼，兩人抱著跳了起來，金大娘子也說：“大喜事！大喜事！我叫廚下加菜！”又拉著金彪說，“瞧瞧，你祝三哥多么的爭氣，你以后也要像這樣?！?/br>
    金彪好奇地問祝纓：“考試這么容易的嗎？”

    被他爹薅過去修理：“我看你是不懂事兒！”

    弄得大家都笑了。

    飯莊的酒菜很快送到了，兩家人很快聚到了一處，祝大要喝酒慶祝，祝纓說：“明天還有正事呢?！?/br>
    祝大問道：“什么正事？”

    祝纓道：“明天要去鄭大人府上報(bào)喜呢。我以前沒喝過酒，不敢喝，怕明天誤事?！?/br>
    張仙姑道：“那是正事兒，你今晚就別喝了，等辦完了正事再消消停停地高興高興。”她以往不讓女兒喝酒是怕露餡兒，并不是覺得喝酒不好，等到自己家，關(guān)起門來，還不是愛怎么喝怎么喝？

    金大娘子也說：“對對，正事要緊。哎，你也別喝太多了，明天你陪著三郎回府一趟？咱們也算功德圓滿了，你好跟七郎回個(gè)話?！?/br>
    金良道：“我就喝幾盅。”跟祝大喝了兩盅就不喝了。

    大家仍然都高興，高談闊論、展望未來。祝大比所有人都激動，拍桌打凳地道：“哎喲，我們老祝家要出個(gè)官兒啊，哈哈哈哈！萬沒想到??！老三，爭氣啊，爭氣！”

    金彪在一邊學(xué)著他的話，說：“爭氣啊，爭氣！”

    張仙姑又在謝金良夫婦，金良夫婦又在客氣，金大娘子說：“大嫂這回可算能夠放心啦！”

    “是呢。”

    祝纓道：“大嫂，倒有個(gè)事兒要與大嫂商議?！?/br>
    “什么事兒？只管說！”

    祝纓道：“今天金大哥提醒我，我想，還是要請一請府里相熟的人?！?/br>
    “都交給我！”

    祝纓笑一笑：“不是，我的意思是，我那屋子，幾個(gè)月沒住了，白費(fèi)租金，不如就搬回去，在那里也叫兩桌酒菜，請大哥大嫂同阿彪一道去，咱們大家，沒有別人，一道樂一樂，大嫂也認(rèn)認(rèn)我的門兒，好不好？”

    金大娘子有些低落地說：“哎喲，這就要走?！?/br>
    張仙姑道：“已經(jīng)打擾很久啦！”

    祝纓道：“家里收拾要還差什么東西，少不得要麻煩大嫂呢?！?/br>
    金良也說：“瞧你這個(gè)樣兒，他以后要娶妻生子，還住咱們家偏房里頭？不像話了吧？”

    金大娘子心道，我看他與馮家小娘子的樣子，不像是恩斷義絕，你現(xiàn)在偏又提這個(gè)！哪壺不開你提哪壺！忙圓了過來：“有了功名授了官，就有自己的家業(yè)啦，是該自立門戶的。”

    搬出金宅的事情就這么定了下來。

    …………——

    第二天一早，祝纓早早起來，金良道：“不急的，昨天席面送進(jìn)府里去了，他已經(jīng)知道了。今天……”

    “今天他還得去衙門里呢，”祝纓接口，“都知道，我是要準(zhǔn)備搬家。正好，白天去把屋子掃了，我那兒屋子小，白天就能干完，宵禁前就能把這邊家當(dāng)搬過去了。趕著他回家的時(shí)候，去求見，他要準(zhǔn)見呢，就見一見，不準(zhǔn)見呢我就回家等著信兒?！?/br>
    “你這走得也太利索了！”

    祝纓道：“這是什么話？我又不是死了！”

    “胡說八道！童言無忌！”

    祝纓道：“我都沒出京城，什么利索不利索的？我干脆一點(diǎn)，把我那兒收拾好，你們也多個(gè)串門的去處，不好么？”

    “罷罷罷，說不過你！”

    祝纓說干就干，在金家吃過早飯，讓父母在金家打包行李，自己就去看賃的房子。金良道：“我同你去！”

    金大娘子道：“你哪里會干活了？我?guī)е⊙舅齻內(nèi)ゾ托欣?，就在家里陪大哥大嫂說說話，要有什么人找三郎，你也好說話。”

    就帶了自家仆人，捎上了打掃的家什，雇了輛車，與祝纓一道殺到了祝纓的住處。

    祝纓開門的時(shí)候，鄰居有伸頭出來看的，見到她還問：“你們是新賃這里的嗎？”

    祝纓道：“不是，頭先賃的，因有事，現(xiàn)在回來了。”

    “哦哦，是這樣哦?！?/br>
    “等安頓好了，請您吃茶?！?/br>
    “那敢情好?！?/br>
    推開門，只見地上已經(jīng)長了好些荒草，已經(jīng)賃出去的屋子，中人是不會再來幫忙打掃的了。再開了各屋的門，都是一股灰塵的味道。那輛還沒有處理掉的車也還在院子里，看起來也有點(diǎn)舊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