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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憑烏鴉嘴在亂世發(fā)家日常 第115節(jié)

    況且,人是昨日丟的,人家卻已經(jīng)停靈多日,原本的疑點(diǎn)倒是不?算什么?了。守城的將領(lǐng)猶豫起來,興許真是巧合。他再一抬頭看,孝子死了阿耶已經(jīng)夠可憐,哭得凄凄慘慘,尤其是那個子侄,恨不?能趴在棺槨上痛哭,即便是過路人心里都忍不?住一顫。

    別看如今亂世,可孝道二字多年傳承,銘刻人心。在最饑荒時,百姓間可見易子而食,卻極少宰了親爺娘裹腹的。

    崔舒若也正是因為清楚這一點(diǎn)。

    所以……

    在她進(jìn)城之?前?,就已經(jīng)命蟄伏與此的細(xì)作?“喪父”。亂世之?下,剛出生的嬰孩不?好找,可剛死的老?者尸首城外遍地都是。

    南邊雖富庶,卻同樣有流離失所的流民?,也不?是所有人都有魄力敢和士族豪紳對著干的。

    既然?要帶人走,又怎么?可能進(jìn)城之?后才開始謀劃一切呢?停靈多日,也就是為了一朝出殯,打消顧慮。

    崔舒若接過行雪遞來的熱湯,慢慢喝著,看著守衛(wèi)挨個核對畫像,一旁的老?宮人更是瞇著眼睛看了個遍,最后都是搖頭,里頭并?沒有公主和小?皇子。

    正當(dāng)守衛(wèi)準(zhǔn)備放人的時候,應(yīng)是寇志的親信之?一,看著品級比守城門的小?吏官職高一些,穿的是武將品級的衣物。

    他攔住了人,將目光落在棺槨之?上,冷聲道:“打開!”

    短短兩個字,激起千層浪。

    對于已經(jīng)死去且蓋棺的死者,光天化日之?下重新開棺,無異于把死者全家都按在腳下,用厚底靴子摩挲他們的臉,侮辱程度僅次于掘人家祖墳。

    “官爺,不?可?。 鄙泶厮史哪腥耸暣蠛?。

    就連守衛(wèi)也滿臉震驚,小?聲的上去道:“將軍,今日守城門的人里頭恰好有他們家的鄰居,確實?是停靈多日,老?人家走得不?容易,當(dāng)真要……”

    那寇府親信依舊不?為所動?,冷聲道:“開棺!”

    魯丘直也是滿臉驚慌,他哭喪著臉,“將軍,我叔父他老?人家辛苦cao勞大半輩子,好不?容易要入土為安,光天化日之?下開棺,叫他魂魄何依?您也是爺娘骨rou,求求您體諒則個?!?/br>
    魯丘直聲淚俱下,加上一行人都哭得凄慘,連過路的百姓都跟著搖頭,慘吶,真慘吶。盡管圍上來的百姓多,可人家畢竟是手里有刀的,誰敢上前?主持公道?

    不?要命了不?是?

    但指指點(diǎn)點(diǎn)也夠叫人心生壓力,寇府的親信將軍雖然?仍舊堅持要開棺一看究竟,可心里到底不?舒服,呼吸也急促了些。

    最后,他忍不?住大怒,拔出刀橫在魯丘直的脖頸之?前?,冷言威脅,“開棺,再啰嗦下去,爾等便視同與亂黨糾葛?!?/br>
    剛剛還哭天搶地的魯丘直緊張的直接結(jié)巴,跪了下去,渾身哆嗦,涕泗橫流,“小?的,小?的不?敢?!?/br>
    看魯丘直變臉之?快,分明就是一個貪生怕死之?輩,和尋常人家的任何一個人都沒什么?不?同。

    手無寸鐵之?人哪硬得過軍爺,最后只好又是屈辱又是不?甘地把棺槨給打開。

    才剛一打開,一股惡臭就傳了出來。停靈多日,而今又非冬日,窮人家更沒有冰塊來保存尸首,臭就對了,若是不?臭,才真要惹人懷疑。

    隨著棺槨被打開,伺候在崔舒若身側(cè)的行雪都忍不?住握住拳,緊張得不?行。

    但里面躺的,確實?只有一具老?者的尸首,臉上手上都起了尸斑??芨H信下意識捂住口?鼻,抵擋濃重的惡臭。

    待他還要細(xì)瞧,魯丘直就撲了上來,嚎啕大哭,“我的叔父呀,您這輩子太苦了,死后都不?能安寧?。 ?/br>
    他一撲擋住了對方繼續(xù)探究的視線,而“孝子”也跟著跪地痛哭。

    寇府親信向后退了一步,想起自己方才確實?沒看到什么?異常,又見周圍人指指點(diǎn)點(diǎn),自己也覺得一身晦氣?,不?耐煩的揮了揮手,讓他們蓋棺出去。

    崔舒若從頭至尾都沒變過神色,一邊啃著糕點(diǎn)一邊看他們搜尋。等到出殯的隊伍完全出了城,她的糕點(diǎn)恰好吃完了,掃了掃手上的點(diǎn)心屑,慢悠悠的進(jìn)了屋子。

    只留下行雪看著崔舒若深藏功與名的背影,贊嘆不?已。

    其實?開棺時使勁阻撓是崔舒若和魯丘直商量好的,為的就是讓人先生出些懷疑,以為棺材里躺的會是公主和小?皇子,等到發(fā)現(xiàn)不?是時,才會驚訝,從而迷惑視線。

    棺槨的確藏了人,卻不?是在表面。

    魯丘直當(dāng)時一撲,也是為了阻止對方細(xì)思尺寸,前?面做的一切都不?過是擾亂思緒的障眼法。

    進(jìn)了屋子的崔舒若聽著功德值增加的聲,忍不?住瞇了瞇眼。大抵是因為那個小?皇子來日會成為皇帝,盡管是傀儡皇帝,但依舊史書有名,幫了他,功德值加得厲害。

    而且成功把人送出去以后,此行的目的便完成了一半,崔舒若便能輕松許多。余下的精力,便可以抓緊查探自己曾在化明縣守衛(wèi)領(lǐng)頭的衣袖,還有箭上曾見到的標(biāo)記。

    那個大抵牽扯著前?朝勢力的圖案。

    南邊發(fā)生的動?亂,有多少是和他們脫不?了干系的呢?

    她的臉上已經(jīng)沒有了聽見功德值增加的喜悅,而是漸漸冷淡,眼神變得銳利探究起來。

    雖說她最多能在汾水郡耽擱幾日的功夫,但若是想查,蛛絲馬跡,說不?準(zhǔn)便能察覺出什么?。世上沒有絕對嚴(yán)密不?漏風(fēng)的事。

    至少崔舒若是這么?認(rèn)為的。

    她命人嚴(yán)加查看與寇府往來密切的人,不?僅是哪些達(dá)官貴人,即便是每日里出入送菜的、給寇府夫人娘子們送衣裳首飾的,都多盯著點(diǎn)。

    這一盯,還真叫崔舒若察覺到了不?對。

    獨(dú)獨(dú)是崔舒若能察覺到的不?對,并?非旁人蠢,而是看起來太過稀松平常。畢竟客商向寇府進(jìn)獻(xiàn)禮物再尋常不?過了,可進(jìn)獻(xiàn)禮物的次數(shù)未免頻繁了些,尤其是這客商姓吳。

    在崔舒若命人打聽以后,才知?道吳家也是南邊首屈一指的大商賈,是近些年漸漸起來的。

    崔舒若派人去打探吳家真正做主的家主姓甚名何。若是她沒有記錯的話,那位周寧王世子,化名到訾甚遠(yuǎn)身邊時,用的名字就叫吳山白。

    本該是輕易能打探出來的消息,可卻如霧中朦朧般,壓根沒有確切消息。

    崔舒原只有兩分懷疑,此時已有了五分。

    好好的商賈,何必玩欲蓋彌彰那一套?若是怕人覬覦,不?見訾家那么?大的家業(yè),訾家老?家主還光明正大的出來行走,天下誰人不?識得他呢?

    可知?道是一回事,如何處置是另一回事,不?說吳山白并?不?在汾水郡,即便在又能如何,難不?成她要跑到人家面前?,問他是不?是前?朝舊人?

    他當(dāng)初莫名其妙跑到崔舒若面前?,卻不?相?認(rèn),自然?有他的道理。

    況且,就以吳山白,準(zhǔn)確些說,以周寧王世子等前?朝之?人攪弄出的風(fēng)云,對趙家,對崔舒若,并?無影響。甚至從長遠(yuǎn)來看,等齊王收攏了北地的勢力以后,遲早要打下南邊,若是南邊如鐵桶一般,反而要費(fèi)許多功夫。

    她心中的猜測得到證實?,也沒有必要繼續(xù)留在汾水郡了。

    崔舒若問起嚴(yán)小?妹齊平永的近況,他是否同那位心上人說了個清楚,要是已有了了斷,他們就該動?身回去了。

    別人或許不?清楚,嚴(yán)小?妹始終對齊平永不?大一樣。崔舒若一問,她蹙著眉,就開始憤憤不?平的數(shù)落起來。

    “怎么?沒有!那女?子聽完齊大哥所言,便親自割下衣角,說兩人確實?情斷,往后各自婚嫁,再不?相?干。”

    嚴(yán)小?妹之?所以氣?憤,并?非是因為女?子的舉動?。她是江湖人,最是敬佩有氣?節(jié)的人,女?子從頭到尾心意不?變,未嫁時執(zhí)意等著齊平永,嫁人后和舊情亦絕不?拖泥帶水,頗有點(diǎn)俠士快意恩仇的果?決。

    真正令她氣?憤的,是對方嫁的爛人,吃喝嫖賭樣樣俱全,全家都靠那女?子一人支撐。原先男人的阿耶做著小?官,可惜后來兵變身死,他們則跟著圣人的隊伍逃到了此處,只帶了些細(xì)軟,而今都已花完。

    之?所以能維持住生計,還能給男人病重的阿娘喝藥,全靠女?人晝夜不?歇的做針線活。

    可要是想指責(zé)齊平永的話,他也并?非沒有心,偷偷和收繡品的鋪子掌柜商量過,抬高價買女?子的繡品,差的錢他來出,更給了掌柜“辛苦錢”。

    兩人誰都沒錯,錯的是世道,是陰差陽錯,是父母之?命。

    崔舒若安撫的拍了拍嚴(yán)小?妹,勸道:“人事已盡,也許當(dāng)真是有緣無分?!?/br>
    崔舒若替嚴(yán)小?妹倒了碗水,而后問起,“你還喜歡齊大哥嗎?”

    這一兩年來,全是嚴(yán)小?妹陪在崔舒若身邊,她并?非崔舒若的婢女?,二人的關(guān)系更近似于姐妹。盡管嚴(yán)小?妹會稍大兩歲,但崔舒若才像是那個jiejie,也能稱得上是無話不?談。

    嚴(yán)小?妹點(diǎn)頭,而后搖頭,“傾慕仍舊傾慕,可見了那位娘子以后,即便是有機(jī)會,我想我也不?會和齊大哥在一起。

    我一靠近齊大哥,就會為那位娘子心痛?!?/br>
    崔舒若宛如善解人意的jiejie,輕輕捋著嚴(yán)小?妹鬢角的碎發(fā),“嗯,你會遇到真正適合的人?!?/br>
    這次的汾水郡之?行,崔舒若心想,大抵是比所想的要更有收獲。

    而不?管是否還有牽絆,他們都要啟程回并?州了。商隊停留個幾日是應(yīng)該的,可過久了,就該惹人懷疑了。

    齊平永到底是錯過了心上人,他給客棧的掌柜留下許多錢財,請對方多加照拂女?子,若是遭逢大的變故,也請去信一封。

    安頓好了一切,他們也該回去了。

    也許是上蒼注定,崔舒若和崔守業(yè)當(dāng)真是有些緣分的,兩撥人不?同時辰出城,卻還是遇上了。

    區(qū)別是,崔舒若她們當(dāng)真是單純的要離開,而崔守業(yè)……

    他是連日噩夢,以為自己撞見死去女?兒的魂魄,為此戰(zhàn)戰(zhàn)兢兢,甚至認(rèn)為自己口?齒不?清了整整三日也是因著撞邪的緣故。

    不?是說鬼身上有陰氣?,人若是碰見了,可能會影響自身么??

    譬如走背運(yùn)這些。

    崔守業(yè)平日里瞧著是雅致的文士,但他信老?莊,更信世上有鬼神。于是在請了好幾撥道士,好不?容易才“驅(qū)逐鬼氣?”,得以恢復(fù)正常口?齒后,又在老?道士的勸說下,跑到城外的道觀,準(zhǔn)備靜心齋戒幾日,順帶給他倒霉慘死的女?兒祈福誦經(jīng),燒些紙錢,免得又來尋他。

    崔舒若撞見崔守業(yè)時,他才剛下馬車,準(zhǔn)備進(jìn)道觀。

    不?過是幾日不?曾安眠罷了,就叫崔守業(yè)青黑了眼睛,整個人都消瘦起來。

    對此,崔舒若并?不?覺得同情。

    不?說他是否薄待崔神佑,只說永嘉公主,何嘗不?是在他的默許下被殺的呢?還有繼室柳容的種種心思,他當(dāng)真沒有半分察覺嗎?

    從頭至尾,他都把家族利益放在最先。

    說他該死倒還不?至于,但多吃些苦頭完全沒冤枉他。

    故而當(dāng)崔舒若發(fā)覺前?頭是崔家的馬車,崔守業(yè)還因著到了道觀而滿面輕松的和老?道士閑聊后,她故意在經(jīng)過時打開車簾。

    一如那日在寇府的大門前?,崔舒若瞳孔黑漆漆的,在注視他時,忽而微笑,可眼睛冰冷冷的沒有情感。

    崔守業(yè)還以為自己花了眼睛,這可是道觀門前?!!

    他用了揉搓眼睛,可眼前?的人確實?和他女?兒六娘長得一模一樣。他臉色大變,老?道士還不?清楚怎么?回事呢,崔舒若又用了一樣的烏鴉嘴。

    崔守業(yè)嗆到咳嗽,感受著舌間熟悉的痛感,將盡崩潰。

    他猜到自己大抵又要三日說不?清話了,眼神逐漸從震驚、痛苦轉(zhuǎn)變成心死的麻木。他家六娘的魂魄,已經(jīng)厲害到三清祖師都奈何她不?得了嗎!

    折騰完崔守業(yè),崔舒若心滿意足的離開了汾水郡,能有這個臨別之?禮,委實?叫人心生快意。

    一路上,崔舒若都懷著這樣愉悅的心情,直到和魯丘直他們匯合以后。

    崔舒若罕見的生氣?了。

    她冷漠的看著跪在下首的魯丘直,聽著對方認(rèn)錯,臉上的神情始終不?變,直到最后,她忽而嗤笑,“說完了?”

    明明崔舒若只是個年輕的小?娘子,也就是多了層郡主的身份,但魯丘直卻不?太敢在她面前?造次,滿肚子的油腔滑調(diào)都不?敢展露分毫。

    像他這樣的人,最懂得看眼色,什么?樣的人該用什么?樣的態(tài)度。崔舒若就是萬萬不?能冒犯的那一類人,即便她常常笑得和煦。

    “有錯便罰,二十軍棍,不?知?魯校尉可有異議?”崔舒若道。

    旁人還欲求情,可魯丘直自己巴巴點(diǎn)頭,忙不?迭的跑出去主動?挨罰。

    笑話,二十軍棍而已,他老?魯皮糙rou厚經(jīng)得起,可要是那幾個再一勸,怕是就不?止了。

    而崔舒若則命人給公主和小?皇子喂了解藥,自從發(fā)覺他們不?是外家柳氏的人后,姐弟倆便不?大安分,魯丘直圖省事直接喂了蒙汗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