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救過你的命嗎，你為什么要忍他？

    “你為什么要跟他在一起啊，而且是三年？”

    “你想跳樓是因為有這么個人在你家里是嗎？”

    她開玩笑般地自嘲：“你覺得那人不怎么樣，不懂為什么我能忍那么久，有沒有一種可能，我這人也不怎么樣呢？”

    于瑜不這么認(rèn)為。倒是她言語間透出的自厭，令他頗為驚訝。

    楊楚嘗了一口于瑜泡的茶，跟平時的喝起來不太一樣，感覺怪怪的，有點甜，里面了放白糖。越喝越有胃口，她從茶幾拿出餅干搭配著一起吃，意外的很搭。

    看她吃得很香，他非常自然地湊了過來。

    將餅干拖走，楊楚對此前他所有自來熟的行為統(tǒng)一評價道：“我和你只是陌生人。同事，你有些越界了?！?/br>
    終于，于瑜坐直，收起了沒正形的樣。

    “昨晚謝謝你。我沒喝過酒，對自己酒量沒數(shù)，給你添麻煩了?！?/br>
    “昨天的打車費，住宿費，還有衣服……你的外套袖子被我扯得兩邊不一樣長了，也要賠給你。”

    他客氣起來還是挺唬人的，如果嘴角沒有餅干屑的話就更有信服力了。

    ——什么時候偷吃的??？動作可真快。

    “給我打車費就好。那件外套我穿了好幾年，不值錢。”楊楚是摳門，但也不會去占別人的小便宜。

    于瑜點點頭：“五千塊夠嗎？”

    楊楚懷疑自己耳朵壞了：“啥？”

    “還有，那男的跟你分手搬走了對吧，我可以租在你這里嗎？”

    楊楚完全沒跟上他轉(zhuǎn)換話題的速度：“??？？？”

    “對了，”他又想到：“作為昨天幫忙的感謝，晚上我可以請你吃飯嗎？”

    說著話，他大大方方從她手邊拿走那包餅干。

    “剩下的我買走了，等下多付你一百塊，這樣不算越界了吧？”

    一百塊可以買一百包的廉價蘇打小餅干目前還剩三塊。見她沒有拒絕，他咔咔咔一口氣全吃光了。

    滿腦子的問號在打轉(zhuǎn)，楊楚從混亂的到嘴邊的句子中倉促選擇出了八個字。

    “土豪你好，晚飯吃啥？”

    第4章 吃烤魚

    沒有打工人會喜歡在休息日出現(xiàn)在公司附近，不過楊楚還是為了免費的晚餐妥協(xié)了。她坐了一個半小時的地鐵，陪于瑜回到昨天團(tuán)建的店里拿回他的手機(jī)和錢包。

    盡管很不想動腦，路上楊楚仍舊稍微地思考了一下于瑜剛才那番話的動機(jī)。

    ——他為什么要租她家的客廳？

    她家離公司遠(yuǎn)，通勤時間久，租金不算特別便宜；客廳有床但不是獨立的空間，他住起來肯定會有不便。要說為報答昨天他喝醉她幫了忙，那請她吃個飯也能還上人情了。

    那么，是他錢多到?jīng)]處花？還是閑得無聊，以為在她家能一直看熱鬧？這兩個猜測都很詭異。楊楚不了解于瑜，暫時沒有答案。

    街上人來人往，公司周圍的餐館比平時還要熱鬧。

    于瑜側(cè)過頭問她：“這條街有你想吃的嗎？”

    “都行，”楊楚心不在焉地隨手一指：“吃前面那個烤魚吧?！?/br>
    “……”于瑜的表情意味深長。

    最終去了那家烤魚店。

    窗外落著雪，爐中炭火噼里啪啦地?zé)?/br>
    他們的座位旁邊是一面灌滿水的魚缸墻，透明的玻璃將不同種類的魚分類隔開。魚在狹小的空間里緩慢地擺尾，從左游到右，再貼著玻璃沉入水底。

    進(jìn)店之后，于瑜便目不轉(zhuǎn)睛地望著那些魚。

    以為他沒見過這種裝修，楊楚介紹道：“這家店比較有特色，顧客能看見做魚的全過程，他家的魚都是現(xiàn)殺的?！?/br>
    說話間，正好有廚師走過來，用網(wǎng)撈起一只活蹦亂跳的黑魚。

    魚在網(wǎng)里翻滾掙扎著，一路被帶到透明的cao作間。廚師利落地將它拍暈在砧板上，拿起刀，唰唰唰地刮下魚鱗。

    “看他們的做法，烤魚也不難，”楊楚將步驟數(shù)來：“殺完魚簡單地腌制后，刷油，用炭火烤一烤，然后放進(jìn)鍋里跟其他食材一起沸騰入味就好了。”

    于瑜倒抽一口冷氣：“嘶，魚得多疼啊。”

    楊楚沒眼力見，聽力也不太好，他的話到了她的耳朵里自行接碼為“魚得多貴啊”。于是她牛頭不對馬嘴的接了一句：“嗯，你一會兒多吃一點吧。”

    能遲鈍成楊楚這樣，實屬罕見……于瑜看她的目光愈發(fā)滿意，心中有了自己的思量。

    等待上菜的時間，他加了楊楚的微信，給她轉(zhuǎn)了兩筆賬。

    第一筆5000元，備注：打車費。

    第二筆100元，備注：餅干費。

    錢到手得如此輕松，楊楚倒有點不太敢收了。

    于瑜繼續(xù)點開轉(zhuǎn)賬的界面：“這個月和下個月的房租多少？我也轉(zhuǎn)給你。”

    楊楚欲言又止。

    敏銳地讀出了她的顧慮，他適時讓出緩沖的空間：“稍后再談，我們先吃飯?！?/br>
    “好好。”她點頭如搗蒜。

    服務(wù)員上菜了。

    魚的外皮烤得酥酥脆脆，土豆和藕浸在油汪汪的麻辣湯水里。整個鍋咕嘟咕嘟冒著泡，水汽與辣椒的香氣一塊迅速地蒸騰。

    楊楚要了碗白米飯。

    她舀了烤魚的辣湯拌進(jìn)飯里，又夾起一塊無刺的魚rou、一點金針菇，再加一塊土豆。土豆她用筷子細(xì)細(xì)搗爛了，而后她勺起配料豐富的拌飯，果斷地一大口吃進(jìn)嘴里。

    一邊咀嚼食物，楊楚一邊幸福地瞇起眼睛。

    室內(nèi)有暖氣，蒸得她的臉頰粉撲撲，碎發(fā)被乖順地別在耳后。認(rèn)真吃飯的楊楚，渾身散發(fā)著松弛與愉悅。

    于瑜好像是第一次看見她露出“喜歡”的表情，對著鍋里的魚。

    不難看出，楊楚很愛吃魚。

    他的筷子懸在空中，對著那截斷掉的魚尾猶豫了兩秒。突如其來的另一雙筷子伸過來，把他瞄的那塊rou夾走了。

    “你不愛吃魚嗎？”她粗糙地客氣道：“那多吃點配菜啊。”

    “愛吃，我平時吃得最多的就是魚。”

    于瑜夾起一大塊魚rou，當(dāng)著她的面送進(jìn)嘴里。

    嚼著嘴里的魚，出乎意料地很合他的口味：“魚這么料理好鮮好香啊?！?/br>
    “嗯！”楊楚像魚是她做的一樣自豪。

    “現(xiàn)殺現(xiàn)烤，的確好吃?！庇阼て沉搜埕~缸里的游著的魚兄魚弟，滿心罪惡地再度舉起筷子。

    一盆烤魚吃得見了底。他倆各自埋頭苦吃，默契地沒有交流。楊楚毫不夸張地說，這是她近幾個月吃得最舒坦的一頓飯。

    吃飽該聊點正事了。

    楊楚給于瑜添了杯橙汁。

    “以后要同住一個屋檐下的話，為了避免麻煩，我覺得需要提前問清楚，你想租我家的客廳有什么理由嗎？”

    對她的問題早有準(zhǔn)備，于瑜氣定神閑地問：“你想不想聽實話？”

    她自然是想。

    于瑜拿開碗筷，坐到楊楚的同一側(cè)。

    “我是美人魚族的一只精英人魚，有從業(yè)資格證，受過二十年的特殊培訓(xùn)。此次我來人類世界的任務(wù)是獲取人類的眼淚，正如人魚的眼淚對于人類是價值連城的珠寶，人類的眼淚對于人魚也有非同一般的價值。我族的人魚巫女在熬制摧毀人類世界的魔藥，人的眼淚是她所需的最后一味藥?！?/br>
    楊楚馬上去檢查他的杯子：“我們喝的不都是橙汁嗎？你怎么又喝醉了？”

    他不緊不慢地把話說完：“選擇你，是因為你符合人魚族的評判標(biāo)準(zhǔn)，是適合采集眼淚的對象。”

    見于瑜不像是開玩笑，楊楚更懵了：“是不是昨天的酒還沒醒？你代謝這么慢的？”

    事實上，她的反應(yīng)更加驗證了于瑜的判斷。

    是否合適采集眼淚，評判標(biāo)準(zhǔn)有三。

    標(biāo)準(zhǔn)一，擅長流淚，能保證最短時間完成任務(wù)。

    他見過許天俊和楊楚爭吵的場面，在有壓力的環(huán)境下，她可以想哭就哭。

    標(biāo)準(zhǔn)二，容易利誘，方便cao控。

    楊楚需要錢，錢能激發(fā)她極高的忍耐度。她從事996的工作已經(jīng)五年，在工作中任勞任怨，加班總天數(shù)在公司名列前茅。

    標(biāo)準(zhǔn)三，對美人魚的存在不相信、不好奇，沒有傳播信息的風(fēng)險。

    這條楊楚簡直是完美符合。她是一個很“現(xiàn)實”的人，她不愛幻想、不信童話，即便像現(xiàn)在這樣告訴她真相，她也不會相信美人魚真的存在。她不喜歡麻煩，對事能應(yīng)付就應(yīng)付，沒興趣過問他人要干嘛。

    或許在人類眼中，楊楚毫無特別之處，但在于瑜的眼中，她是寶藏。

    楊楚的價值比他先前備選的人類都要高。

    他倆靜默地對望了十幾秒。

    楊楚的腦子漸漸生成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我懂了?！彼从阼ぱ凵褚矎睦Щ筠D(zhuǎn)換為同情：“在我們公司上班壓力很大吧，你的癥狀去醫(yī)院看過嗎？”

    于瑜忍不住摸了摸嘴角，擋住笑擴(kuò)大的笑意。

    他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只說：“我的情況現(xiàn)在你已經(jīng)知道了。如果你不愿意，可以拒絕我；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現(xiàn)在就付你房租，這個月和下個月的?！?/br>
    楊楚心中嘆道：唉，情況特殊，他是個可憐人啊。

    這年頭精神疾病是很普遍很高發(fā)的。找到了這個角度，她回頭一想，頓時能夠理解于瑜有些異于常人的談吐和行為了。

    他是因為生病，才很難找到愿意跟他合租的人吧。既然他信任她這么誠實跟她說了，自己也不該戴著有色眼鏡歧視人家……他想來住她的房子，也幫她解決了煩惱，她不必去考慮許天俊走后換房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