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清低頭?看著那只手機(jī)，心道，但?是我果然還是很討厭不接電話的人。

    不，如果是那個人，應(yīng)該說無論做什么他都很討厭才?對。

    “……誰？”諸伏景光深呼吸，讓自己?重新冷靜下來，剛剛的口不擇言是情緒激動下的產(chǎn)物，就像清酒剛剛說的那樣，激怒清酒對他沒?有任何好處。而且目前看來，清酒并不準(zhǔn)備立即取他性命，拖延時間、奪回手機(jī)并銷毀，他還有機(jī)會！

    “嗯？”清水清反應(yīng)了一下才?明白那孩子問的是他剛剛的電話打?給了誰，這沒?什么好隱瞞的，他望天思索道：“可能?是你的什么上司吧，大概吧……我不太清楚你們那邊的事情。”

    諸伏景光面色一凜，雖然對警方里有組織的人早有猜測，但?是當(dāng)事實(shí)?擺在眼前，還是讓他忍不住心驚，而后?襲來的是濃重的擔(dān)憂，按照清酒的意思，那個人大概率還是一個高?層。

    他微妙的從這種有來有往的對話中聯(lián)想到?了曾經(jīng)同這個人聊天時的畫面，起初他還會做一些鋪墊，后?來意識到?這個人或許更喜歡他直言不諱的模樣，干脆改為開門見山般地直接開口，只要他問了，哪怕有時連他自己?都覺得那些問題略微出?格，對方仍會面色如常地給出?答案。

    停，不要去想那些無關(guān)緊要的事情！

    諸伏景光努力將那些突如其來入侵腦海的回憶拋在一旁，他在心中告誡自己?，你現(xiàn)在不是綠川光也不是蘇格蘭威士忌，而是諸伏景光，不要再?去回想那些已經(jīng)毫無意義的東西。

    清水清感受到?那具身體猝然的緊繃，安撫性地拍了拍他的手，和聲道：“倒也不必如此緊張，他不是組織的人……我只是喊他來接你一下。”

    “呵，我為什么要相信——”帶著諷刺意味的話戛然而止，他后?知后?覺地意識到?那后?半句話可能?代表的含義，喉嚨微微滾動，怔愣道：“接我？”

    “嗯?！?/br>
    清水清將那只手機(jī)放回藍(lán)色帽衫的口袋里，妥帖地拍了拍，算作是提醒。

    見聊天對象逐漸平和下來，他試探著卸了幾分?手上的力氣?，確認(rèn)對方真?的沒?有暴起拉他再?打?一架的意思，才?敢完全放開壓制著的人站起身。清水清一邊拍了拍衣服上沾染的灰塵，一邊語氣?平常地點(diǎn)明事實(shí)?：“你的狀態(tài)很難支撐著你獨(dú)自回去，不要逞強(qiáng)，等人來接吧。”

    是在用這種話術(shù)降低我的警惕嗎，還是說有什么其他的目的，諸伏景光盯著遞到?面前的手看了幾秒，別過視線忍著身上的酸痛站起身，活動了幾下酥麻的手臂，外套口袋里的墜感勉強(qiáng)為他找回一些安全感。

    清水清面色淡然地收回被忽略的手，在略長的衣袖的遮掩下，那只手的手指無意識地蜷縮握成拳，最終又釋然地松開。

    沒?什么大不了的，都是意料之中的局面罷了，這種堅(jiān)定不受外界搖擺的信念感不就正是他會欣賞這個年輕人的根本原因嗎？

    “綠川，以后?就再?也沒?有這種閑聊的機(jī)會了，你沒?什么想對我說的嗎？”

    諸伏景光和站在幾步之外的銀發(fā)青年對視著，他看不清那張臉上究竟是怎樣的表情，但?是在黑夜中他能?清晰地看到?那雙海藍(lán)色的眸子中泛著熟悉的溫和，當(dāng)他第一次在訓(xùn)練營遇到?這個人的那天起，那雙眸子中就仿佛總是盛滿這種溫和。

    他在過去的二十?幾年中從未遇到?過清酒這個類型的人，于是一直到?很久以后?他才?終于看清，那種不辨是非的溫柔和保護(hù)其實(shí)?還代表著對他的縱容，他從未懷疑過清酒對“綠川光”的偏愛，那也正是他為了探取情報(bào)而頻頻做出?出?格舉動卻仍舊有恃無恐的原因。

    他們只隔著幾步之遙，短短不到?一米的距離，卻仿佛隔出?的是一道深淵夾縫。

    諸伏景光喉嚨干澀，張了幾次口，才?終于找回自己?的聲音，啞聲道：“你是認(rèn)真?的嗎？所以你支開黑麥，就是為了放我走？……別開玩笑了?！?/br>
    “我沒?有支開他，我只是履行上司的職權(quán)，對下屬的行動做出?了合理的安排?！鼻逅逡槐菊?jīng)地糾正。

    “……為什么？”

    為什么？清水清想，我也想知道，我為什么要這么做。

    放走一個臥底，吃力不討好，朗姆不會放過這個可以借此抨擊他的機(jī)會，而被他送走的蘇格蘭威士忌也不會為此感激他，但?是他還是想這么做。

    沒?有特別的理由，也可能?有但?是他還沒?有想清，他是一個隨心所欲的人，想這么做于是就這么做了，至于緣由，總歸會有的。

    如果實(shí)?在找不到?答案，就怪在日本威士忌身上好了，自從遇到?日本威士忌的那天起，他生?活中的“為什么”的一個接一個地多了起來。

    “從見到?你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是警察?！?/br>
    諸伏景光一愣，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眸光顫抖起來：“你……”

    “我知道他們送你來這里之前，一定對你進(jìn)行過周密的訓(xùn)練，教你怎么去更像一個亡命之徒，教你怎么像一個理智的瘋子，教你怎么去偽裝和扮演，大概還用了一些手段強(qiáng)行消除警校經(jīng)歷在你身上留下的痕跡……但?是啊，綠川，有些東西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抹除得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