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jié)
迎面的實業(yè)家中有一人對著徐婉遺憾道:“凱瑟琳小姐剛來坤州就要走了,真是遺憾?!闭f著,又看了一眼陳彩萍,問徐婉道:“這位就是聽你說過的陳小姐嗎?” 陳彩萍實在沒有經(jīng)過這樣迎來送往的場面,拿著酒杯的手不禁顫了一下,這個時候她的另一只手突然被徐婉握住,沒有言語卻充滿力量。 陳彩萍打起精神,笑著回應(yīng):“您好,我是陳彩萍,也可以叫我tracy?!?/br> 不一會兒又有人過來敬酒,徐婉自然得盡地主之誼,大方地與來人碰杯、飲酒。待那人走了,陳彩萍微微皺眉,徐婉看穿了她的心思,拍了拍她的手臂,“這樣的應(yīng)酬有時候可能會喝一些酒,但這些都得你自己愿意。如果誰讓你難受了,你不必勉強自己的。就算我離開坤州了,將來遇著什么事還是可以與我通電話,凱特也是個很好的上司?!闭f著,徐婉忽然頓了頓,道:“可是彩萍,你要記住,你要自己變得更強,只有人才能是你自己最好的底氣。” 正說著話,張三爺一幫人和李享田進來了,徐婉余光瞥了他們一眼,幾乎沒有猶豫,笑著上前走上去。她鎮(zhèn)定自若地打!打量了一眼張三爺和李享田,微笑道:“是稀客啊。” 戴笠夫早些時候已經(jīng)讓人過來回絕了,說沒有時間,徐婉還擔心張三爺他們也不過來了。 張三爺笑的意味深長,“徐小姐做東,我自然要來。聽說徐小姐要離開坤州了,我還覺得十分遺憾呢,坤州又少了個難得的美人?!?/br> 徐婉沒有理會張三爺,她注意到李享田緊繃著的神情,畢竟他沒有想到會在這里看到盛裝的陳彩萍,那樣一個他不放在眼中的小姑娘,什么時候成了徐婉的心腹? 徐婉笑了笑,對張三爺?shù)?,“您可別這么說,哪里都不是缺誰不可的,我走了,不是還有tracy彩萍嘛。”說著,她掃了一眼李享田,用輕松的語氣道:“今晚請大家過來,就是帶彩萍認人的,我的一部分事務(wù)已經(jīng)準備提前交給她了?!?/br> “凱特知道嘛?”李享田沉不住氣了,質(zhì)問徐婉。 徐婉臉上有淡淡的微笑,甚至有些輕蔑在,“凱特早就同意了,可能是你總不在銀行,才會錯過這么重要的消息吧,李經(jīng)理。我走之后,彩萍會繼續(xù)我的工作,和從前一樣?!?/br> 以為只要攆走徐婉就可萬事大吉的李享田,如意算盤突然落空。他的臉上五味雜陳,張三爺看上去也不輕松,愣了好一會才進去。 徐婉也有些虛張聲勢的心思在,如今她還是沒有把握的,在真正贏之前,她不能有一刻的放松。張三爺一走,徐婉感覺到背上有微微的汗,從小窗吹來的風一吹又化作涼的冷汗。 明明是站在門口,為什么大門這邊沒有風? 徐婉下意識回過頭去看,才發(fā)現(xiàn)一個高大的身影此刻正站在門口。 他穿著西裝,看著稍有些疲倦,徐婉不知道他在這里站了多久。 他見她看她,走進來,淡淡道了句:“我如今調(diào)任坤州了,下回的請?zhí)麆e再將我忘了?!彼挂矝]再說別的了,直接便往里走了。 戴笠夫沒來,這酒會原本沒有什么焦點,他一過來,頓時就熱鬧了。 徐婉看著他入席的背影,想著他剛才說的那句話,下回的請?zhí)?/br> 應(yīng)該是沒有下回了。 第111章 對飲 孟欽和的到來不止讓徐婉驚訝,其余的來賓也是如此。孟欽和自從來坤州,就忙于治理水患,除此之外在坤州城行事低調(diào),不曾在公眾場合出席任何活動。 而這一次,原本也只聽說邀請了戴笠夫,并不想孟欽和會主動過來。 孟欽和雖然被孟司令調(diào)到了坤州,可怎么說也是孟司令的親兒子,就算是淪落了,在這坤州城也沒有人敢輕慢了他。 陳彩萍見來了貴客,愣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只是她沒有想到,平日里八面玲瓏的徐婉姐,此刻卻仍站在門口,并沒有要去招待二少的意思。 陳彩萍想著徐婉定是另外有事,便自己上前去招呼孟欽和了。 不知是不是孟欽和在,接下來的一切都無比順利,從徐婉上臺致辭歡迎來賓,再到領(lǐng)著陳彩萍上臺隆重介紹、以及讓陳彩萍發(fā)言交代之后坤州女子銀行的事務(wù)。 期間徐婉還特意留意了一下李享田的臉色。他憤憤不平,卻又不敢發(fā)作,最后在徐婉的直視下逼得實在坐不住了,也只是憤然離席而已。 張三爺?shù)纳袂楦怯腥?,他臉上雖鎮(zhèn)定,撇著嘴看了眼離席的李享田,回過頭來視線剛好對上眼中帶笑的徐婉,不由愣了好一會。 張三爺也有些掛不住臉了,黑下臉去,可他又不得不忌憚著不遠處的坐著的那位,那位雖然看上去風輕云淡,可張三爺心里還是有數(shù)的。他輕咳了兩聲,也先離席去了。 張三爺在坤州經(jīng)營多年,也算是有分量的人,見他中途離開,不少人回過頭去看??裳矍浦髻e還巋然不動地坐著,眼波動都沒動一下,便也沒有人不知禮節(jié)地貿(mào)然起身去送旁人了。 這場酒宴中間雖有些許插曲,卻依舊是順利的。徐婉發(fā)完言鞠躬致謝,臺下的諸位也是給足了面子,一個個鼓掌相送。 那個人也不例外,在人群中輕輕撫掌,和其他赴約而來的賓客沒有什么區(qū)別。 徐婉從臺上下來后,稍稍喝了些酒,畢竟她要離開坤州,不少人過來敬她的酒。 而孟欽和仍舊坐在他的位置上,仿佛置身事外一般。他將西裝外套解了下來,搭在沙發(fā)的扶手上,里頭穿了件淺灰色背心和一件白色襯衣。他神色淡淡的,看上去也沒有什么交談的欲望,只是偶爾端起!起杯,輕輕抿一口,像是真的只是來喝酒小酌。 他這次來也低調(diào),雖然不知道這坤州飯店樓下有多少他的人,但他只帶了一個侍從官隨行上樓。這場上的人也都是失趣的,見他意興闌珊,只遠遠地抬了抬酒杯示意,沒有誰上去打攪的。 一開始徐婉還擔心會出什么紕漏,畢竟他孟二少在風口浪尖上。從前他們兩的事還是有人知道的,只是這場上的不少聰明人選擇揣著明白裝糊涂罷了。 徐婉一開始也懷疑過孟欽和的來意,不過見他越是不著意,徐婉也越自在了。 酒會持續(xù)到了晚上十一點鐘,徐婉這地主之宜也盡到了位,在衣香鬢影中進退得宜。 誰還記得幾年前的她,即使有人為她撐腰,卻還只是局促、不安地待在角落。如今她只有孤身一個人,卻在男人主導(dǎo)的世界里占據(jù)一席之地。 夜色漸濃,場上的提琴也拉到了休止符,徐婉將賓客一位位送走。 等到人陸陸續(xù)續(xù)都走了,徐婉忽然想起什么,只是當她回過頭去看時,原本一直坐著人的那只沙發(fā)上此刻已經(jīng)空了。 她實在沒有留意到,那個人是什么時候走的。他來時是不速之客,走時又不辭而別。 陳彩萍順著徐婉的目光望過去,意識到徐婉在看什么,連忙過來道:“徐婉姐,二少一刻鐘之前走了,你那時應(yīng)該是去鐘先生了?!?/br> “沒事,你當時在就行?!毙焱裥α艘幌?,眼看著人都走了,只剩下飯店里打掃的侍從,以及女子銀行幾位職員,徐婉轉(zhuǎn)過身拍了拍彩萍的肩,鼓勵她道:“你今晚很不錯,以后會越來越好的。” 包場的錢之前已經(jīng)墊付過了,陳彩萍母親最近病了,正在住院,她晚上還要去一趟醫(yī)院。徐婉知道她心急,便也沒和坤州飯店前來送他們的經(jīng)理怎么寒暄,只是邊說話邊往外走。 正要走出三樓的舞廳,只聽見打掃的侍從道:“這里有客人的西服忘帶走了?!?/br> 徐婉回過頭去,只見那侍從站在一只沙發(fā)旁,手里還拿了一件西裝外套,他摸了摸那外套又道:“這外套口袋里還有一只懷表?!?/br> “喲,這還有人忘了?!憋埖甑慕?jīng)理愿不經(jīng)意,遠遠見那是只金表,猜測價格不菲,一時有些猶豫了。 !徐婉知道那是誰的東西,走進去道:“你們給我吧,我知道是誰的?!彼剡^頭見彩萍已經(jīng)到旋轉(zhuǎn)附體的拐角了,面露著急色,便吩咐他們道:“你們先走?!?/br> 徐婉走進去,舞廳里已經(jīng)整理過半了,舞廳里的彩光燈已經(jīng)熄了一半。她從侍從手中接過西裝外套和那塊懷表,想著帶回去明天差人給他送去官邸。 然而在這個時候,卻聽見身后有人開口道:“要是知道你替我拿了,我就不必走這一趟了。” 徐婉回過頭去,只見那個人站在門口,襯衫的衣袖微微挽著。他的輪廓被模糊的光照著,顯得愈發(fā)深邃分明,神情卻是一如既往地淡薄。 從哪里開始說呢?她該道歉還是道謝?可是他們之間的恩怨要是細細算起來,哪里又是算得明白的?她也不好跟他提任何事、任何人,這些人與事一旦牽扯起來,又是長長一段說不盡的過去。 可他始終是不以為意的神情,徐婉有些想往外走,他忽然叫住她:“陪我喝兩杯吧?!?/br> “現(xiàn)在?” “你急著走嗎?”他臉上稍有那么一瞬的失落。 只是那幾個侍從急著關(guān)門回家,明明燈都熄了,卻不想還有做不完的生意。孟欽和看了一眼他們,吩咐道:“你們先走吧,明日再來點數(shù),都記到我賬上。” 徐婉打斷他,利落道:“都算我的,我請!” 他也沒有再客氣,直接走到吧臺的酒柜錢,從里頭挑了一支酒。 這個舞廳外還有一個露臺,他在離露臺最近的窗邊落座,徐婉走過去在他對面坐下,月光從窗臺撒進來,窗戶半開著,一半月光直接照進來,一半透過五彩斑斕的玻璃,折射在大理石桌面上有隱隱約約的色彩。 徐婉想去分辨這到底是紫色還是藍色,那個人已經(jīng)開口了,他一邊開著紅酒的酒塞,一邊淡淡地開口:“你離開坤州之后準備去哪?回平城嗎?” 徐婉不想他一上來就問這么問她,她還是怕他舍不得糯糯又從中阻攔,頓了一下才道:“暫時還沒想好,或許吧。” 他抬起頭看了她一眼,卻沒有深究!究的意思,只“嗯”了一聲,然后替她和自己倒了兩杯酒。 他喝了一口,似乎是想起什么,又道:“接替你的那個人好像和年輕,沒什么資歷,你放心將坤州的事都交給她?” 徐婉也抿了一口酒,他說過的問題她并不是沒想過。 她淡淡道:“不給她機會試試怎么知道行不行呢?”說著,說著她忽然笑了,道:“這個社會本來就不給女人太多機會,如果我都不給她,還等著你們男人給嗎?說真的,我相信彩萍,我總覺得她和當初的我很像,只要她想做,事情不會難倒她的。而且她起點比我高太多了,她可是名校畢業(yè)的金融系大學生,想必將來能在坤州的金融界大有作為,當日還是得請二少多關(guān)照?!?/br> 他笑了一下,舉起酒杯與她干杯,笑容卻漸漸收斂,只由衷道:“徐婉,你真的和從前很不一樣了?!泵髅魇且痪滟澰S的話,卻總聽出了那么點婉惜的口氣在。 這么近地坐下來,徐婉才察覺到他的眼神中有些醉意了。他其實不怎么愛喝酒,酒對于他來說只是消愁的工具。他喝酒喝的最多的那兩年,還是楊詩音第一次離開他的那陣,那個時候他總是酗酒。 她不想看他喝酒,從前、此刻都是。 孟欽和仰頭飲了一杯,還準備給倒酒,徐婉在他之前將那支紅酒拿開,道:“先別喝了,跟你說點高興的事吧。” 徐婉笑了笑,望著他篤定道:“過一陣子,說不定我可以送你一份禮物?!?/br> 他眼中閃過一絲光亮,卻又稍稍皺著眉,“什么禮物,可以透露一下嗎?” 如果走之前能幫他鏟除戴笠夫的勢力,想必對他來說算是一份厚禮吧。 徐婉原本不想說,卻總覺得他誤會了,徐婉擔心他以為她說的是她不會帶走糯糯,只好道:“如果沒有意外,一周之后吧,還是在這里,算是感謝二少的成全。” 他輕微地皺了一下眉,臉上還有幾分笑意。他稍稍默了一會,臨了還是應(yīng)了一聲,“好。” 遠遠一片烏云飄過來,月亮藏到云里了,月色也黯淡了。 第112章 照片 約莫只坐了一刻鐘,外頭忽然狂風大作,淅淅瀝瀝下起雨來,他有些警覺地站起來,看了一會外頭的雨勢,道:“今晚看著不像有雨的,沒想到又下起來了,我得回金水河去?!薄?/br> 徐婉原本以為他的心事,只關(guān)乎情場、權(quán)力場上的得失,才記起他最近一直在處理坤州這邊的水患。治水是大事,坤州往南這一片都是魚米之鄉(xiāng),換而言之便是河道縱橫,水況復(fù)雜。 前幾天就聽說金水河快要決堤了,眼看著又下雨了。 這陣子鋪天蓋地都是他的花邊新聞,好像大家都忘了這個人其實在堤上治水。 他微皺著眉,下樓的步伐邁得快了些。徐婉一時沒跟上他,他回過頭來,雖然看了出心焦,卻也是平和的語氣,“我得先走了,過會我讓司機送你回去。” 徐婉也加快腳步,忙道:“不必了,你先走,我的車就在樓下?!?/br> 孟欽和“嗯”了一聲,看了她一眼,又道:“有些事不要逞強,等著我回來?!?/br> 說完,他疾步下樓。徐婉跟在他身后,不知道他說的那個逞強是什么意思。 他們一路快走下來,很快就下了樓。卻也是這一轉(zhuǎn)眼的功夫,雨又大了不少。 “真的不用送你?”臨走前,他回過頭又問了一遍。 徐婉指了指前方亮著車燈的汽車,“謝謝了,我的車就在前面?!?/br> 他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才將視線收回來。他剛走了兩步,像是想起什么,又回過頭低聲囑咐道:“西城那邊地勢低,你和糯糯這兩天要當心。這雨恐怕一時半會停不了,金水河也不知道守不守得住。保重!” 金水河若是決堤了,坤州城必有一劫。只是,如果坤州城都被淹了,那在壩上守堤的人呢? 徐婉稍稍出了一會神,他已經(jīng)上車了。雨被風刮著往屋檐下?lián)P,灑了徐婉一身,徐婉下意識退后了一步,回過神來。 那輛汽車已經(jīng)行駛在雨幕中了,車輪劈開兩道水波,眼看著越駛越遠,卻突然停了下來。 從汽車上跑下一個侍從官,手上提著一只小皮箱,急匆匆跑到徐婉跟前來,喘著氣道:“徐小姐,這是二少給糯糯小姐的?!彼麆倢⑵は浣坏叫焱袷种?,便立即轉(zhuǎn)過身跑著步往汽車那邊去了。 見他急成這樣,徐婉心里不禁忐忑起來,脫口道了聲,“你們當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