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jié)
這荒郊野嶺的,甄家?guī)讉€護(hù)送的人也煩了。護(hù)送甄婉的幾個人明面上是甄家的護(hù)衛(wèi),實則個個都有官身的。軍籍雖說不夠高,但也大小是個官。料定甄婉那性子欺軟怕硬,惜命的很,定然不敢一個人跑出破廟太遠(yuǎn)。于是也堵了氣,不管甄家的仆婦如何求,就是一個都不出去找人。 這一賭氣,他們不曾想到甄婉當(dāng)真敢跑出破廟。不僅如此,她還拎著裙擺往林子深處跑去。 與此同時,徐宴拎著水桶不緊不慢地來到溪水邊。這水是他之前找到的,雖說小溪離破廟有些距離,但水質(zhì)甘冽清甜。不說燒來用作洗碗筷的熱水,留著明早煮粥也是好的。 正當(dāng)他彎下腰汲水,就聽到不遠(yuǎn)處噗咚一聲,有什么東西一腳踩空,落水了。不是落他跟前的水,似乎離他這里有點(diǎn)距離。但夜里很靜,動靜著實有些大。 徐宴心中一凜,以為是遇著什么野獸。汲滿了水便拎起水桶立即就走。 只是他方一轉(zhuǎn)身,就聽到了清晰的呼救聲。那聲音由遠(yuǎn)及近,又好似瞬間飄遠(yuǎn)。總之,大晚上聽著格外的滲人。徐宴不愿多做糾纏,腳下的步子都邁開的大了一些??赡苁撬蝗恢g稍微有些慌了神,夜里又瞧不清楚路。走著走著,他走到了一個不小的深潭邊上。 這呼救聲就清晰地傳入耳中,也不知是不是湊巧,一陣風(fēng)吹開了云霧。森冷又茭白的月光照下來,他清晰地看都潭水中央一個撲騰的人影,巨大的水花和大動靜,安靜的林子里,回蕩著女子驚恐的呼救:“救我!救命!求求你救命??!” 這個人不是旁人,正是破廟里那個貴人小姑娘。 徐宴拎著水桶冷眼看著她,許久沒有動靜。直到甄婉被凍得腿腳發(fā)麻,衣裳吸飽了水正在往下沉,他才緩緩放下了水桶,不慌不忙地脫了外衣。 倒春寒的潭水比溪水更冰冷刺骨。徐宴游到潭水中央勾住了撲騰人。只是他才勾住,水里那人的手腳就八爪魚似的纏上來。邊纏邊將自己的人往徐宴的懷里頭鉆。徐宴被纏住了手腳,游得特別慢。好不容易游上岸,差點(diǎn)沒將自己凍死在里頭。 被救上來的小姑娘哆嗦著還往熱源貼,嘴里一個勁的喊冷。 徐宴被纏得快不能呼吸,伸手狠狠地將人撕下來丟開,臉都發(fā)青了。 他下手干脆利落,沒有一絲一毫的顧慮。這般毫無憐惜的動作卻叫甄婉猝不及防的同事,意料之外又心口大震。她意識到徐宴有可能對她沒什么心思,但她看著眼前高挑挺拔的人。自幼長在京城,與甄家家世相當(dāng)甚至家世越過甄家的男子對她從來都是小心翼翼的,甄婉人生里還是頭一回遇到對她不屑一顧的人,尤其這個人皮相出色到鳳毛麟角,讓她心神恍惚,幾種情緒雜糅在一起,她忽然對徐宴興趣大增。 徐宴這個人在她心中的印象一下子被拔高了。她此時盤腿坐在地上,仰頭注視這神情冷冽的徐宴,不知在想些什么,目光竟十分的癡然。 正巧姍姍來遲的甄家護(hù)衛(wèi)就看到了徐宴冷冽的表情和地上哆嗦的甄婉。 緊跟上來的仆婦趕忙將一個大麾罩到甄婉的身上,張口就想對徐宴破口大罵。但是還未開口,便被甄婉厲聲喝止了。甄婉籠著大麾緩和了好久才緩過神來。身子暖過來,她嘴唇還是烏紫的,但盯著月光下輪廓仿佛被月光描出一層熒邊的徐宴灼灼如火。 她咳嗽了許久,歪靠在仆婦的懷中對徐宴道:“小女姓甄,單名一個婉字。多謝公子今日的救命之恩。不知公子尊姓大名?往后小女好登門致謝?!?/br> “不必了,順手為之罷了。”徐宴穿上外衫,拎著水桶便轉(zhuǎn)身走了。 第二十五章 徐宴回到破廟的時候, 蘇毓和徐乘風(fēng)已經(jīng)收拾妥當(dāng)躺下睡了。一大一小兩張臉難得依偎在一起,火光映照在兩人臉上,有種安寧的感覺。徐宴忍著凍得牙顫, 輕手輕腳地給篝火里加了柴?;饎萼岬匾幌旅吧蟻?,他長長地吁出一口氣,可算是緩過來。 一旁的車把式倒是還醒著, 閉著眼睛在火堆旁打盹兒順帶等徐宴回來。這會兒見他渾身滴著水還臉色發(fā)青, 十分狼狽的模樣, 著實吃了一驚。以為他是去汲水不小心摔水里了,忙爬起來問他可還好。 徐宴搖了搖頭, 拿了干的衣裳去騾車換, 小聲地說了句‘沒事’便讓人趕緊去睡了。 車把式看他不緊不慢的, 也沒強(qiáng)求。徐家小相公跟旁人不一樣, 做事說話都是有一套自己的規(guī)矩。車把式對他心存敬畏, 聽話地去歇息了。徐宴則坐下身, 慢吞吞地給鍋里加水?;鸸鈩×一蝿樱沉搜鄄贿h(yuǎn)處的甄家坐的地方。這會兒人都在外頭, 就剩一個仆婦在滿臉焦急地等。 漫不經(jīng)心地收回目光, 徐宴又往火堆里添了柴。 火勢本來就不小,沒一會兒, 隱約就冒起了水汽。徐宴一手掩唇輕輕地咳嗽了一聲, 一手端起熱水拿到外頭, 將晚上吃飯用的碗碟都給洗了。 他手腳很快, 看似不緊不慢, 但該做的事總是做得干脆又迅速。收拾完了碗碟,他別的也沒管,將柴火往離床鋪遠(yuǎn)點(diǎn)兒挪了挪, 掀了被子就在蘇毓的身邊躺下來。似乎動靜驚動了蘇毓,眼看著她閉著眼睛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又不動了。 徐宴將臉往她身邊湊了湊,閉著眼就睡了。 這一覺睡得就很沉,一家三口睡著了就不知道夜里發(fā)生了何事。反正再醒來,甄家那邊早已收拾干凈。除了沒燃盡的柴火還留著,仿佛人早就走了。 事實上,因著甄婉落了水的這一場意外,甄家的人似乎覺得鬧得有些大。唯恐甄婉夜里生病,一行人連夜收拾了行囊往金陵城趕去。 蘇毓自從進(jìn)入毓丫的這具身體,睡眠質(zhì)量便超乎尋常的好。每日幾乎是閉眼就睡著,且雷打不動吵不醒。她忙完那些吃食就困了,夜里發(fā)生了什么也不清楚。有些詫異那些人走得那么早,蘇毓起來看到水桶里裝了大半桶的水,忍不住就瞥了一眼徐宴。 徐宴難得沒有早起,窩在被子里睡得很沉。徐乘風(fēng)揉著眼睛爬起來,他一點(diǎn)動靜都沒有。 蘇毓覺得不對,走過去看了。這一看才發(fā)覺,徐宴臉紅得跟吃醉了酒似的,呼吸也很沉。雖不至于像破風(fēng)箱那樣呼啦呼啦的,但對徐宴來說已經(jīng)是不對勁。 手往他額頭一搭,燙得蘇毓心里一驚。 正巧車把式從外頭進(jìn)來,也替蘇毓拎了一桶水回來:“徐小相公昨日夜里落了水,濕著一身衣裳回來的。許是這一路走回來冷風(fēng)吹的,傷寒了?!?/br> 蘇毓眉頭蹙起來。心道怪不得這里有大半桶水在。于是忙去了騾車,倒了一小盞的烈酒過來。烈酒還是蘇毓為了做菜特地買回來的。沒想到菜沒做上,這會兒倒是用上。她快步走回來,徐乘風(fēng)也知道爹病了,沒多話招惹蘇毓,乖乖巧巧地跟在蘇毓屁股后面巴巴地看。 蘇毓麻煩了車把式煮水,將昨晚沒吃完的那些凍水餃下了分著吃。自己則掀了被子,一手按住企圖蜷縮起來的徐宴,解了他的衣裳帶子,一手用棉布沾了酒精替徐宴擦手心脖子咯吱窩。 這古代可不是現(xiàn)代,傷風(fēng)感冒吊幾瓶水吃幾??股鼐托辛恕9糯t(yī)療水平低下,還挺多人死于傷寒的。蘇毓手里頭也沒有別的藥品可用,只能用烈酒快速替徐宴降溫。 車把式看她這一翻動作覺得稀奇,想著小年輕,家里沒個長輩的什么道理都不懂。人都燒成這樣了,還掀被子。于是忙上前來提醒道:“徐家娘子,你可萬萬不能這時候掀徐小相公的被子!這大冷天的傷寒,多搬幾床被子出來,替他捂著!捂出汗就好了!” 蘇毓沒法跟他說什么,只托他先把餃子下好:“冷水下鍋,煮飄起來就能吃了。宴哥兒這邊有我照顧就好,劉伯你且先去弄些吃食。” 車把式見勸了幾遍蘇毓不聽,嘆了口氣,也不好多管了。 蘇毓多擦了幾遍,徐宴那燒得燙死人的溫度可算是降下去。耳邊的喘氣聲平緩許多,車把式頓時就驚訝了。許是不信,還好奇地伸脖子過來瞧。見徐宴當(dāng)真舒服了許多,確實好轉(zhuǎn)了,才在蘇毓的耳邊嘀咕:“發(fā)高熱用酒擦身子還真的管用?” “嗯,”蘇毓看他將水煮開了,餃子也下好了,便過來坐下吃,“燒得厲害可以緊急用。多擦幾遍,多多少少對高熱有些用處?!?/br> 車把式一臉稀奇,心道,這秀才娘子就是不一般,懂得多。 徐宴這回不知是傷著身子骨了還是不生病的人一旦發(fā)病就格外兇險,高燒燒了好幾天。蘇毓連番地替他擦身子,才控制著他沒燒出大事兒。但這般病了四五日,人明顯憔悴了一圈。不過人長得好就是這點(diǎn)好,人明明憔悴得很,看著卻不埋汰,一股子我見猶憐風(fēng)中不看折的嬌花勁兒。 蘇毓這鐵石心腸的女人看了都對他好了不少日,還挖空了心思在有限的條件里給他做點(diǎn)補(bǔ)身體的吃食。 徐宴擁著被子坐著,一手端著碗一手拿著勺子不緊不慢地舀。那根根分明的眼睫在他眼瞼下留下參差不齊的影子,隨著他眨眼睛,一顫一顫的。 “先吃幾天清淡的,”蘇毓替他煮了濃稠的粥,弄了點(diǎn)rou腸丁兒和蛋白丁在里頭,弄成了咸口的。徐宴這廝不僅是個rou食動物,還是個不愛吃甜的咸口黨。這一點(diǎn)倒是跟甜食控的親兒子徐乘風(fēng)不同,“等到了金陵,安頓下來,給你做頓大菜?!?/br> 徐宴平靜的臉上表情沒什么變化,但蘇毓看他手里舀了半天的那勺粥終于舍得放進(jìn)嘴里了:“明日就出發(fā)吧,我身子如今好多了,可以起身了?!?/br> 蘇毓看他這別扭樣兒就好笑,吃個飯還要人哄,德行! 雖說徐宴說身子好了,但還是多歇息了一日,一家人才重新啟程。 離開破廟,走了大約兩日半,一家三口就抵達(dá)了金陵。徐宴經(jīng)了落水這一遭確實是消瘦了不少,本來身子算是同齡人中較為精壯的。原先穿著剛好一身的衣裳此時穿在身上,倒顯得有些空了。不過好在精神還不錯,入了城便去了牙行,找牙婆賃屋子。 蘇毓則帶著徐乘風(fēng)買東西。家里的田地賣了,等于回去的路都斷了。雖說老宅沒賣,但依蘇毓看也等于賣了,他們一家往后再回王家莊去是幾乎不可能。所以該買的東西,一樣都不能少。就算往后回去,該買的還是得買,蘇毓可不喜歡委屈自己。 她不僅去拉了棉花被,紗帳,煤油燈等日常用品全都買了一遍。吃食便不必說,她還去成衣鋪?zhàn)淤I了幾身衣裳。厚的薄的都買了兩套。又裁了幾尺布,預(yù)備做里頭的衣裳。 徐乘風(fēng)看她這也要買,那也要買,心里忍不住憂心忡忡:“娘,咱們家不會很快就窮得喝西北風(fēng)吧?” 蘇毓:“……”這死孩子的嘴還是這么的欠打。 屋子賃得快,徐宴辦事很利索的。兩日不到的功夫,他便找著了一個不錯的獨(dú)棟小院兒。不大,就三間屋子,門前有一棵大榕樹,院子里有一口井。這般看來,倒是跟他們在王家莊的院子有些相像。 推開院子門往里頭走,蘇毓還小小地驚喜了一下。 雜物間和柴房合并了一間,不占地兒。最重要的是,灶房十分的敞亮干凈??傊?,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另外,這屋子所在的巷子也好。這一條梨花巷子里住的都是讀書人。豫南書院的竟然有兩個,其余的雖是不是豫南書院的,但也是十分刻苦的讀書人。 家家戶戶婦人說話輕聲細(xì)語的,巷子口玩耍的孩子也拾掇得十分干凈。 換言之,這一條巷子的讀書氛圍十分好,鄰里關(guān)系也不用太復(fù)雜。一般情況下,只要不鬧什么非撕不可的矛盾,讀書人家講究名聲,大體是不會鬧得太難看。 “租金多少銀兩?”蘇毓問。 徐宴:“……”地方好,租金自然就貴。 “……我往后得了空閑就會多抄些書,貼補(bǔ)家用的。租金的事情,你如今不必太焦心。”徐宴如今也算是被蘇毓給練出來,這些寬慰人的話都會主動說了。 蘇毓無所謂,她其實就是隨口一問。但徐宴這么說,她也就這么點(diǎn)頭:“行。” 她這般,徐宴難得有些感動。以往毓丫什么都不說就悶頭做的時候,徐宴還沒這么強(qiáng)烈的自覺和感動。被蘇毓折騰個幾回,他對她的這難得的體貼居然還有些受寵若驚。 房子賃下來,他們當(dāng)夜就搬進(jìn)來了。 徐家的院子在巷子的南邊里頭,左鄰右舍家里都有考生。左邊一家姓張,家里有個秀才在金陵的南山書院求學(xué)。來金陵好幾年了,三十上下,下過幾次場,沒中,又回來書院讀書。膝下有兩女一子,長女已經(jīng)出嫁,次女年芳十四,待字閨中。幼子倒是還小,五六歲的年紀(jì),每日在巷子口跟同巷子人家的孩子玩兒。這會兒不曉得犯了什么事兒,正被母親揪著耳朵打屁股。 右邊住的一家姓李,也是個舉家遷往金陵求學(xué)的讀書人家。這家相公年紀(jì)不算太大,但也二十七八了。下過一次場,也沒中。似乎是明年有信心,如今全家戒備,全力以赴地供他讀書。 正對門的這一家還是個讀書人家,姓嚴(yán)。但年紀(jì)不大,只比徐宴大個四五歲,二十二三的樣子。跟徐家一樣,是一家三口去年下半年剛搬來金陵的。這家的婦人年紀(jì)比較小,才十六七歲,但懷里也有個嗷嗷待哺的嬰兒了。 這家人很有意思,與旁邊幾家嚴(yán)陣以待不同,這家相公很悠閑。每日抱著那孩子滿院子轉(zhuǎn)悠,至少轉(zhuǎn)悠半個時辰。那閑散散步的姿勢,老實說,跟整個巷子的人家都有些格格不入。徐家一家人搬進(jìn)梨花巷子的當(dāng)日,他就抱著孩子在院子里。一雙天生的笑眼,看人都仿佛帶著盈盈的笑意。見著徐宴一家子,他先是被徐宴卓然于眾的皮相給驚了一下,轉(zhuǎn)而遙遙地沖徐宴點(diǎn)頭。 徐宴回了一禮,收拾完了以后,蘇毓便帶著伴手禮給去一一拜訪了左鄰右舍。 原先蘇毓不清楚情況,只以為梨花巷子這里只是讀書氛圍比一般的巷子濃厚些,這左鄰右舍走一圈以后才曉得。梨花巷子不是什么普通的巷子,這是金陵城有名的讀書人聚集地。通俗易懂的說,這就是整個金陵城除了金陵本地人和達(dá)官貴人以外外地讀書人居住的巷子。這里頭出過進(jìn)士,還不止一位。 這年代還沒有學(xué)區(qū)房的說法,但孟母三遷的故事誰都聽說過。只要想在讀書這一條道上走出點(diǎn)名堂,外面的人擠破頭也想賃這里的屋子。這般一來,租金如何不漲? 甚至有些孤注一擲的人家,為了在這巷子里住下去,家里的婦人起早貪黑地給富貴人家漿洗衣裳賺那點(diǎn)辛苦錢貼補(bǔ)家用。一家人勒緊褲腰帶地賴在這里,就盼著能蹭這巷子的福氣,不說進(jìn)士了,便只是考取個舉人的名頭也是好的。 蘇毓聽了這一圈,仿佛又回到了現(xiàn)代,那種拼死拼活也要買學(xué)區(qū)房的既視感。 還有婦人看在蘇毓送的伴手禮還不錯的份上,抓著蘇毓的胳膊就一臉真誠地告誡她:“你可得看好了你家那位,這相貌也太不一般人了!你雖長得也不錯,但到底比不得十六七歲的姑娘家鮮嫩了。往后可得用點(diǎn)心伺候好家里的相公。否則就是男人一旦生了外心,有你這張臉,哪怕內(nèi)里是個草包,也一準(zhǔn)能哄到富貴人家的姑娘?!?/br> “……”徐宴皮相招桃花這事蘇毓早就麻木了,說徐宴內(nèi)里是草包的話,蘇毓還是頭一回聽。 “徐家娘子這些年過得苦吧?瞧著比你家相公顯老不少呢……”有一個拍拍蘇毓的胳膊,一臉深有同感的憐惜,“是啊,家里男人光讀書不管事兒。家里家外都指著你,一家老小吃喝拉撒指著你,貼補(bǔ)家用也指著你。女人家這么干耗著,可不就將人給熬老了?” 蘇毓:“……”她本來就比徐宴大。 拜訪過這些個鄰里,蘇毓扭頭回家就將院子門關(guān)上了。 徐宴在家里安頓好以后,就拿著不知誰給他的推薦信去了豫南書院。讀書上的事情,徐宴從來都不必外人來cao持,他一人便能處置妥當(dāng)。 當(dāng)日去過豫南書院不到半日就回來了,看他不緊不慢的樣子,似乎是被書院收錄下來是板上釘釘?shù)氖隆?/br> “不是說豫南書院即便是有推薦信也要入院考試?”這事兒還是蘇毓聽巷子里的婦人說的,豫南書院收學(xué)子要求極為嚴(yán)格。達(dá)官貴人的子嗣進(jìn)書院都得入院考試,寒門學(xué)子就更需要考驗。 “嗯,”徐宴點(diǎn)點(diǎn)頭,“四月份開學(xué),我在甲等班。” 甲等?蘇毓對豫南書院的班級分配不是很清楚,但看徐宴隨意的態(tài)度,也沒將甲等當(dāng)回事兒。她確定徐宴已經(jīng)被錄入,接下來便開始滿金陵城地轉(zhuǎn)悠。 徐宴給她買的那套胭脂水粉蘇毓帶來了,這回在金陵,蘇毓對自己的要求更嚴(yán)苛。只要走出巷子,或者出門,必定便會仔細(xì)上妝。換好了衣裳便走街串巷地逛。蘇毓的化妝手藝稱不上精巧,但是在信息大爆炸時代生存過的現(xiàn)代都市女性,都掌握著一手不尷尬的化妝手藝。 蘇毓的手藝在這個巷子的婦人,已經(jīng)算是十分的精巧了。 原先蘇毓初來乍到,見她家中也是供著一個公子哥兒一樣的讀書人,婦人們當(dāng)她是同道中人,或者以為是同道中人中過得最慘的一個。但這十來天一過,經(jīng)常瞧見蘇毓打扮的花枝招展地出門,過了午膳才慢悠悠地回來?;貋肀囟ㄊ遣豢帐值模鼗鼐湍命c(diǎn)小點(diǎn)心小果子打發(fā)家里一大一小兩個男人。時??吹叫煅邕@仙人一樣的哥兒帶著一個玉雪可愛的孩子在灶房做飯的婦人們?nèi)缃窨刺K毓的眼神,那就是一個身在福中不知福羨慕嫉妒恨外加看不順眼了。 更令人心里不順的是,這家的相公脾氣好得簡直沒話說。不像自家的秀才公,稍稍一句不順心就要沖家里發(fā)火。家里家外為了叫秀才公讀書順心,那是說話都不敢揚(yáng)聲。這家倒好,相公照看孩子,對家里婦人不著家也不鬧騰。 被兩塊小零嘴兒一哄,父子倆還都挺高興。 有些家里格外不順的,家里那位脾氣格外大的,看著蘇毓那是眼睛都嫉妒紅了。這徐家娘子到底是走了什么狗屎運(yùn),嫁了這么個好脾氣的相公! 蘇毓不知道外人怎么想她,反正她這半個月,差不多將金陵城的大街小巷都轉(zhuǎn)變了。不得不說,歷史上被稱作是金陵的城池都格外的繁華,這個朝代的金陵也一樣。 布料,蠶絲,瓷器,甚至胭脂水粉都十分的發(fā)達(dá)。關(guān)于吃食,蘇毓也仔仔細(xì)細(xì)看了,酒樓多,但是吃食的種類并不豐富。金陵這邊的人口味偏甜,有些清淡。這邊的廚子做菜自然也是偏當(dāng)?shù)厝丝谖丁5鹆昶鋵嵥闶且粋€非常大的貿(mào)易城市,往來的商旅很多,魚龍混雜。天南海北的人都在這里。按理說,這里的人對食物的口味應(yīng)該接受度是蠻高的。 “我找了錦湘樓的掌柜談了,”蘇毓這幾天嘗過很多的酒樓菜色,雖然味道都不錯,但是大廚的手藝真的太接近了,“預(yù)備找一天去親手做一道。掌柜的會根據(jù)菜品的口味決定,收不收我手里的方子。” 徐宴聞言點(diǎn)點(diǎn)頭,蘇毓想賣吃食方子這事兒原本他是該跟著一起去的。但是他想去,蘇毓到不愿他跟著,只能讓她一個人滿城跑。 “簽約我跟你一道去,”別的徐宴可以讓她一個人,但涉及文書的事情,他還是得親自跟著放心些。怕蘇毓拒絕,他淡淡地補(bǔ)了一句:“我不摻和你的事,你放心?!?/br> 蘇毓哼了一聲,算是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