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過，偶爾，萬分之一，十萬分之一，百萬分之一，極為可怕的渺小的幾率，因那些變量并未固定的因素，偶然的偶然，也會有不同軌跡發(fā)生。

    ……只不過，哪怕如此，整體的歷史的洪流都是不變的。

    他管這個叫，‘歷史的必然性與彈性’。

    就好比將皮筋的一端跟另一端分開，皮筋的兩端是固定的，這就是必然性。將皮筋隨意拉扯，意味著從一端達到另一端有很多不同可能性，這就是彈性。固定，是因為我們的本質不變；彈性，是因為我們本質之外如外在環(huán)境的變量引起的變化。

    除非將皮筋扯斷，否則初始跟終點始終一成不變。

    ……非常，太宰治式的悲觀主義。

    哪怕皮筋換成了繩索，兩端也是固定的。因為由其他人形成的，很多微小水滴所匯合而成的龐大的洪流是不變的。所以投入其中的一小滴，無論是水還是油，無論本質是否改變，也是會隨著洪流而動，無法改變洪流的朝向。

    “好比有人認為，哪怕暗殺了希特勒，還是會發(fā)生戰(zhàn)爭，因為在那個時間，那個節(jié)點，哪怕沒有他，也會有另一個人帶領他們的國家走上那一步。在那個時間點，必然還是會有戰(zhàn)爭爆發(fā)。人與人之間的矛盾，不是動動嘴皮子就能調和，又不是動漫的世界。”

    太宰老師的觀點一如既往的悲觀，他不認可英雄，也不相信個人能改變歷史?；蛘甙凑账脑挘呐抡娴挠心菢拥氖?，也是億萬分之一的概率，這樣的好事不會發(fā)生在他，或者諸如他學生這樣的普通人身上。

    “就好像哪怕吉田松陽不是普通人而是非常強大的非人類存在，他也會注定為了保護學生在那個時間點被殺害。嘛，雖然是銀魂里的情節(jié)，但你們懂這個意思?！?/br>
    ……哪有用漫畫當例子的。

    不過，他的學生終于明白了他想表述的想法。

    或許世界真的有蝴蝶的翅膀這一說，一個小的改變，能影響整個世界未來的進程。但很遺憾，大部分的時候，大部分的事，都如太宰老師所說，起始跟終點是固定的。

    就好像……

    ……巖勝自己，跟他的弟弟，繼國緣一。

    繼國巖勝的家是傳統(tǒng)的武士家族。后來武士沒落，轉為靠教授他人劍道維持生計。后來獲勝了幾次全國比賽，哪怕只有個幾次，也聲名顯赫起來。明明算不上多富有，卻已經(jīng)又拿回了武士時期的架子，想辦法把他們兄弟塞入了這所歷史悠久修煉劍士的‘鬼滅學院’。

    這里雖然有文化課，但其實以劍道為主。在和平時期訓練成批這樣的學生，按理講有豢養(yǎng)私兵的嫌疑，但據(jù)說這里的校長跟上面關系很好，畢業(yè)的學生之中很多被國家機構、軍隊、特務機關等挑選走，也就完全可以理解了。

    巖勝的父親，當然是看不上這些的。

    繼國家的家主將巖勝與緣一派遣進來，也不是為了讓他們上學這么簡單的事。他多半是希望兩人能在學校中，跟同學建立友好關系，跟這些未來的‘國家棟梁’建立關系網(wǎng)。

    現(xiàn)在的年頭，武力至上早已是被淘汰的概念，人人都是靠關系，哪里都一樣。雙胞胎被送入學校，就是為了這一目的。說不好聽話，這里就連授課的老師背后都有非?？膳碌年P系網(wǎng)?；靷€臉熟總是沒錯。

    一開始，繼國巖勝不太喜歡這個學校。但是后來，他發(fā)現(xiàn)這里的老師很不錯，還算有深度。之后……發(fā)生了一些事，他又不再喜歡這所學校。

    “兄長大人！”

    一下課，就能看到他那兄弟，用與他相同，卻毫無陰郁，如陽光照射萬物一般的笑容朝他揮手。

    巖勝卻不由沉下了臉。

    其實只是探究這里的關系網(wǎng)，派他一個就夠了。父親大人卻讓緣一與他一起。

    “比起緣一，你的武力值還略顯不足，巖勝。可惜他與你不同，不善言辭又不經(jīng)常與人溝通，不然這個任務光派他就可以。我不得不讓你們一起，就是為了讓他補足你武力上的不足。不要浪費掉你弟弟的心血，你一定要獲得成果。”

    其實巖勝明明知道，父親大人不是在嫌棄他，父親大人就是習慣這樣，當著他的面夸獎緣一，當著緣一的面夸獎他。父親大人就是不會說話，如果把同樣的話換一種說法，譬如我讓你們一起是因為你們兄弟互補，那樣要好上許多。他明明知道父親大人可能并非有意，事實也并非父親大人所說的一樣。

    但是現(xiàn)在，看著朝他走來，眉眼間都是快樂的他的弟弟，以及本來走在緣一身旁，因看到了他有些退縮停留在原處的幾名同學，一種怨憤與委屈還是讓他喉嚨緊繃。

    ——根本不需要我，你將他一個派來就好了啊！他不是跟那些人關系很好，如魚得水嗎？反倒是我截至到現(xiàn)在，也只有老師們記得住我的名字，其他人都叫我‘啊，那個繼國緣一的哥哥’，這樣的稱號，簡直讓人感到羞于承認。

    “兄長大人，我——”

    “老師叫我有事，放學你跟你的朋友一起走就好。還有，多大的人了，不要每次都來班上找我，以后放學你也自己回去。”

    與巖勝所想不同，緣一沒有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他還以為，他給緣一充足的理由自由行動，能跟朋友一起去玩，緣一應該開心才對。

    他的弟弟露出一副如同被拋棄的小動物一樣，可憐兮兮的眼神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