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jié)
沒有預想的聲音回應,他感覺自己書桌前的椅子被拉開,轉了個身,睜眼便瞧見程夕瑗正看著他。 “怎么是你?”他揉了揉自己的頭發(fā),從床上坐起來。 “爺爺叫我給你補課?!?/br> 這是他們第一次對話。 徐靳睿原還發(fā)愣,聽到她的話‘哼’了聲,說了句“不去”后,又倒在床上。 “別以為我會聽他的,滾。” 現在徐靳睿想起來自己當時說的話只想穿回去狠狠揍自個兒一餐,小子說話挺狂,得罪了最不該得罪的人。 他以為自己的抵抗有效,睡了一覺起來肚子空空,餓醒以后剛起床,便瞧見程夕瑗趴在自己桌上休憩,這倒是讓他挺意外。 徐靳睿挑了挑眉,揉了揉僵硬的后頸,打算出去覓食。 可他怎么也沒想到,門居然被鎖住。 把手拉扯了好久,可怎么也拉不開,聽到聲音的程夕瑗醒過來,揉了揉眼。 “怎么搞的?”徐靳睿只覺得事情不簡單,望向面前的人。 “我鎖的。” 程夕瑗把蹭在自己臉上的頭發(fā)撩到后面,一雙眼剛從朦朧便得清澈。 “你有病吧鎖門?鑰匙呢?” 女孩子只是看著他。 “你不學完我不會開的?!?/br> 語氣平靜的不像話。 “你以為這樣我就會學了?”徐靳睿頭一次見到這種事情,心里只覺得無比荒謬。 “那就試試吧?!?/br> 程夕瑗打開自己的本子,低頭去寫作業(yè)。 他嘗試了下,門的質量實屬上乘,徐靳睿無比敬佩這做門的店家,他那么重的力氣也沒給拉開一道縫,多次無果以后,他氣得躺回床上,跟程夕瑗杠上,敵不動我不動。 徐靳睿那時候正處于消耗量最大的年紀,一頓不吃都餓得慌,不知道多久,他餓得發(fā)暈,坐起來,程夕瑗竟然還在。 “你沒走?” 程夕瑗也不好受,趴在桌上睡額間微微汗?jié)?,聞言抬眸?/br> “你什么時候學完我就什么時候走?!?/br> 徐靳睿第一次知道世界上有一種叫做女人的生物可以如此有毅力,不像是徐老爺子的強硬,不用任何力氣就叫人繳械投降,跟她玩消耗戰(zhàn),一般可沒好果子吃。 從此能管住他的人,又多了一個程夕瑗。 徐靳睿在車里想得出神,旁邊忽然伸出一只手敲響玻璃,把他從回憶里給拽了回來,徐靳睿皺了皺眉,將玻璃調下來。 來的人不少,都是部隊里的士兵,其中湊得最前面,也就是剛敲玻璃那個是徐靳睿的學弟,叫周成武,低他一屆,從高中起就格外崇拜徐靳睿,將他設為自己的偶像,得知徐靳睿入伍以后也報名征兵,前幾年沒機會,這回維和輪到他們單位,硬是屁顛屁顛跟到現在。 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周成武很珍惜這次機會。 “隊長,一個人坐車里想什么呢?” “沒事。” 徐靳睿掃視一圈:“你們都站這里做什么?” “隊長你不知道嗎?這回來了個好漂亮的女記者,聽猴子那廝剛剛去陸副那邊溜達了一圈回來說,這女記者比那醫(yī)院里的護士jiejie還要美?!?/br> 一個個人說起這件事,都莫名興奮。 “所以?”徐靳睿挑眉,“你們心里打著什么鬼主意?。俊?/br> 他整個人向后倒在座位上,手摸了摸下巴,略有思量。 “嘿嘿。”周成武不好意的笑了笑,別的人也是差不多的表情,“我們這不是想去看看那漂亮記者嗎,隊長你給我們休息會唄,看一眼就回來。” 話音剛落就有人附和道:“就一眼,看完就回!” 維和的日子里士兵跟外頭的世界是脫節(jié)的,生活如同回歸原始,但凡有些新鮮的事情自然惹得大家伙高度關注。 徐靳睿拉開車門下來,一米八八的身高實打實,男人居高臨下望著周成武,咬了咬后牙。 “想看?” 語氣說不上哪里不對勁,但周成武莫名有些發(fā)怯,頂著頭皮發(fā)麻的感覺點了點頭。 “真就這么想看啊?!?/br> “真挺想看?!敝艹晌淇s了縮脖子。 徐靳睿微瞇眼,一腳踹過去,周成武慘叫,捂住自己的屁股,連忙躲在別人后面。 “想看可以啊?!蹦腥死溲蹝哌^去。 “五公里負重準備!” “啊?”眾人突然欲哭無淚,慌忙擺手:“不看了不看了?!?/br> “三分鐘后開始?!?/br> 是沒商量的余地的意思。 “草都怪你這臭小子硬是要看,多了五公里負重??!” “等著今晚不得教訓你。” 周成武被拎著衣領往外走,心里只覺得冤枉,徐靳睿往常對這種事情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有時候甚至跟著大伙插渾打岔,誰知道怎么今天就踩了雷。 “我錯了我錯了各位…” 第6章 汲汲于生,汲汲于死(二) 這邊的宿舍說是宿舍,其實更像是改良過的帳篷。 走進去只覺得像塊破布,四處漏風,腳腕處的熱氣時不時劃過。 程夕瑗把行李箱放到一旁,深呼吸一口氣,開始整理東西。 彭敏坐在自己床上,瞟了一眼程夕瑗,只見她已經從善如流的拿出自己的衣褲,用濕紙巾做著最基礎的清潔,白色的體恤衫被她扯起,露出腰和后背脊。 彭敏倒吸了一口氣,說話有些結巴。 “你…你你你干什么呢。” 說完不好意思的別開眼。 “換衣服啊。” 程夕瑗側眼狐疑的看了一眼彭敏,將衣服徹底脫下。 “一路上出了太多汗不舒服,大家都是女生,沒關系的?!?/br> 彭敏微微窒息,她的余光里程夕瑗的腰窩與她自己的不太相同,纖細柔軟,再往上胸雖然被胸衣包住,但也是頗有料,彭敏大學的時候選修過一門課程叫美術鑒賞,那時候她爬在后排位置上睡覺,被點名起來回答問題,懵懵懂懂間便瞧見的是一副裸.體女人畫展示在前。 教授問她:“為什么西方大師都喜歡描繪女人身體的美?” 她一個肩能扛桶跑能勝猴的人哪里懂藝術這玩意,情急之下腦子一熱。 “因為,因為畫家是男的唄?!?/br> 剛說完整個教室哄堂大笑,有人說:“老師,她說的又沒錯,有道理啊?!?/br> “照你這么說畫家如果是女的是不是更喜歡畫男人?!?/br> “沒毛病啊,饞身子不挺正常?” 還議論起來了。 她有些無辜的摸了摸鼻子,教授臉色看起來不對,沒說她什么,只是后來破天荒選修也能掛科,叫她被輔導員教育了好一番。 彭敏突然明白,女人身體就是美,男人饞,女人也饞。 她半背過身瞟了幾眼,驀地只覺得臉發(fā)燙。 輕咳了幾聲,手不動聲色地在褲子上抹了一把,對程夕瑗說:“馬上就吃晚飯了,你帶件長袖備著,這邊降溫快?!?/br> “好的?!?/br> 程夕瑗應道,換上另外一件干爽的襯衣,開始調試設備。 “明天我?guī)闳ス湟蝗υ倥陌?,今天別弄這些了?!?/br> 彭敏的話叫她有些意外,愣了愣點頭:“那我們現在去哪里?” “先熟悉熟悉附近,一個人別不知道路怎么走?!?/br> “營地很大嗎?” “占地面積挺大,但活動范圍還好?!?/br> 程夕瑗跟在彭敏身后,打量著周圍的環(huán)境。 “你也是一直都在這里嗎?” 彭敏一愣,心下了然程夕瑗說的‘也’是指誰。 “我在這里呆了快五年。”彭敏轉身望向程夕瑗。 “至于徐隊,他比我要久,而且,他是自愿的?!?/br> 彭敏說完就開始跟她介紹,比如說這邊是盥洗室,可以來洗衣服,不過經常會停水,晚上的人很多,要避開。這邊是庫房,有什么需要可以申請…她的聲音在程夕瑗耳邊流過,卻沒有留下一絲一毫痕跡,程夕瑗沉默著,一時間心情復雜得厲害,如果說徐靳睿是迫不得已有任務離開,她覺得,不是不能理解吧,為國家奉獻,是好事。 可是他是自愿的。 程夕瑗目光飄遠,其實早該想明白,這個世界上想要聯系一個人哪里會很難呢,電話,視頻,郵件,再不濟還有寄信,拋出去的思念收不到回音,只不過是那人不想見自己罷了。 天邊的天陽已然落幕,周邊吹過來的風不經意間摻了幾分涼意,肆意將她的發(fā)絲吹得凌亂,她好像看見了過去徐靳睿勾著唇沖她笑,明明一臉混賬卻叫人好喜歡。 “這里就是食堂了?!迸砻敉W∧_步,“你等會直接來這里就好?!?/br> 程夕瑗落在身側的手慢慢蜷縮成拳,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