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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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啟年看到這般景象,不由得又驚又疑,也不知道自己在帳篷中呆著的這些天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本來形勢一片大好的淮南軍現(xiàn)在卻是一副大難即將到來的模樣。他趕緊高聲呼喊那些來回奔走的兵卒,可那些兵卒卻好似聾了一般,只顧著將各種包裹往大車上搬運。王啟年正要抓住一個問話,一旁卻傳來一陣哀求拉扯的聲音,轉(zhuǎn)身一看卻只見兩人正拉拉扯扯扭作一團,好似正在爭執(zhí)什么一般,他趕緊快步趕了過去,卻聽到一人呵斥道:“你這廝好生可惡,我既不是后營醫(yī)官,又不是虞侯,你拉住我不放作甚。還不快快放手?!闭f著話那軍漢猛的一把將對方摔倒,自顧抱著東西便要走。 那軍漢得了解脫,正要邁步,卻只覺得左腿一緊,卻是邁不開步子,低頭一看卻是被摔倒那人一把抱住了腿,死死不放,一邊嘶聲喊道:“你說你不是醫(yī)官、虞侯,可為何將大車盡數(shù)奪去了,傷病的兄弟們沒有車輛又如何上路,你要走不打緊,可不能連車子都拿走了?!钡厣夏侨四樕烖S,話剛說完便劇烈的咳嗽起來,顯然是處于病中,尚未痊愈。 被扯住軍漢奮力掙扎,可地上那病卒被在地上拖得臉上劃破了好幾個口子,血流滿面,可咬緊牙關(guān)就是不放手,死死抱住對方小腿不放。那軍漢沒奈何,只得放緩口氣道:“你這般是作甚,我這也是上司的軍令。你也是吃慣了軍糧的,須知道軍中自有法度,你們這些病人上司自有安排,自管在帳中安心等待便是?!彼闹写蚨酥饕?,只要對方手稍一放松,自己便立刻脫身離去,以對方久病的身體,又如何追的上自己。 “你休得誆騙我,陶帥的軍令是各軍須得輕裝,連糧食軍械帶不上的都放火焚毀,可你們往大車上搬得到底是什么?分明是私下里弄到的財帛。再說現(xiàn)在連軍械糧食都燒掉了,何況我們這些病卒,只怕我一放手就再也拉不住你了?!蹦遣∽潆m然力弱,可腦子可清醒的很,一條條一樁樁說的分明,讓旁觀的王啟年不由得暗自點頭。 被拉住軍漢聞言不由得惱羞成怒,他們這些在后營管后勤的人,平日里財帛經(jīng)手都要分潤一二,自然有不少積蓄,眼下淮南撤兵時,放火焚毀倉庫,正是發(fā)財落的好時機。他們這些人便偷取了不少財帛,裝到這些大車上準備一并運回宣州,卻沒想到給這個病卒給撞到了夾纏不清。眼看這等時刻,多耽擱了一刻,便多了一份風(fēng)險,那軍漢便惡向膽邊生,飛起一腳便踢到病卒的胸口,將其踢得口吐鮮血,卻沒想到對方挨了這一腳,反而發(fā)了性子,不但不放手,反而一口咬在小腿上,痛得那軍士連聲慘呼。 那軍漢被咬住了小腿,跌倒在地,四周的同伴們趕緊過來幫忙,拳腳雨點般的往那病卒身上落下去,轉(zhuǎn)眼之間就將其打得滿臉青腫,可那病卒性子卻硬,知道自己此次必無幸理,只是低頭苦熬,死死咬住對方小腿不放,只聽到那被咬住小腿的軍漢連聲哀嚎,如同殺豬一般。直到旁邊一名軍士用刀柄猛擊那病卒的腦袋,將其打昏了才總算讓其松了口。 被咬傷的那軍漢將褲子拉開一看,只見那傷口極深,幾乎將一塊rou扯下來了,便是被狼咬了也不過如此,不由得又氣又怒,從同伴手中搶過佩刀,便一跛一拐的要去殺那病卒,那病卒此時已經(jīng)昏倒在地,眼看就要命喪人手。 說時遲那時快,斜刺里卻沖過來一人,拿住那軍漢手腕一扭,便將那佩刀奪了下來,再沉肩一撞,那軍漢便踉踉蹌蹌的退出去五六步,如非同伴扶住了,便要摔個屁股墩,他不由得又驚又怒,指著來人罵道:“你這廝到底是何人,包天的膽子,敢管我等的事情。” 奪刀救人的正是王啟年,他這些日子都躲在帳篷中,除了方便以外幾乎未曾出來,未曾與那些人打照面,獲罪之后又只是隨便披了件青色的圓袍,那幾個軍漢一時間倒沒有認出眼前這人到底是誰。王啟年冷冷的掃視了眼前幾人一眼,冷聲喝問道:“他方才說的到底是否屬實,爾等當真奪取病人的車輛搬運私財?” 被咬傷那人看不出王啟年的身份,以為是某個路經(jīng)此地的兵卒,他旁顧四周,其余十來個搬運財物的同伴看到這邊爭吵已經(jīng)靠了過來,在看看那邊只有王啟年一人一刀,氣勢立刻變壯了起來,昂首獰笑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快快讓開,讓老子把地上那條瘋狗剁成rou醬,然后跪在地上磕三個響頭,老子性情好了,說不定還能饒了你,不然的話?!闭f到這里,那被咬軍士右臂猛的向下虛劈一下道:“便讓你與那瘋狗一般下場?!?/br> 四周的軍士看到那軍漢手勢,緩緩圍了上來,場中氣氛不由得一滯。王啟年見狀,心中已經(jīng)有了分曉,不怒反笑道:“好,好,好!想不到幾個后勤的碩鼠竟然也敢來惹某家,今日就讓你們嘗嘗厲害。”說到這里,微微含胸,雙腿微曲,已經(jīng)挺刀在手,擺了個門戶出來。 對面那幾人見王啟年孤身一人居然還敢挺刀相抗,不由得狂笑著圍了上來,他們心中有了輕視之意,走的便快了些,無形之間便亂了圍攻呼應(yīng)的陣勢。王啟年是何等人,在軍營中生長,會走路的時候便拿著刀杖,陣前廝殺少說也有百十遭了,后腿一發(fā)力,整個人便一個箭步竄了過去,一刀便當胸刺去,對面那人見狀趕緊揮刀橫撥,卻哪里來得及,只聽得一聲慘叫,已經(jīng)被王啟年一刀刺入胸口,用力一剜,便已經(jīng)結(jié)果了性命。 為王前驅(qū) 第498章 絕路(2) 第498章 絕路(2) 那幾個后營軍漢本就沒什么上陣廝殺,平日里不過打些爛頭架罷了。只不過仗著己方人多,想要以眾陵寡罷了,卻沒想到這次卻踢到了鐵板,一交手便喪了一人,頓時激起了一陣驚呼。 王啟年殺了那人,接著猛的一腳蹬在尸首的腹部,將其蹬向另外一人,順勢拔出佩刀,一記“鷂子翻身刀”便劈在從背后撲上來寧外一人的脖子上,將其的脖子幾乎整個斬斷,腔子里噴出的血濺了一地。四周正要圍攻上來的軍漢見王啟年如此兇悍,不禁都寒了膽,喊殺叫罵的調(diào)門倒是依舊,向前的腳步卻慢了不少。 正當此時,外圈傳來一聲怒喝:“爾等好大狗膽,竟敢在軍中私斗,還不快放下軍器,聽侯軍法處置!”眾人趕緊向聲音來處看去,只見一名校尉正手按刀柄,怒目看著這邊,身后十余名士卒或手持長矛,或張弓布矢對著這邊,眼見得只要這邊不聽從那校尉的命令,便要放箭射殺。 王啟年丟下手中佩刀,拱手答道:“并非某家私斗,只是這些家伙奪取病卒的車輛,來搬運私財,某家看不過眼,才出手制止,他們居然還想殺人滅口,這才廝殺起來!” 那些軍漢聽到王啟年這般說,不由得又是害怕又是惱怒,紛紛開口反駁:“校尉莫聽這人的胡言?!薄耙慌珊?,分明是你出手傷人,我們才拔刀抵抗的?!背吵闪艘黄?。 “都給我閉嘴!你們這么多人一起說,誰聽得清楚,一個一個說!”那校尉怒喝道,擺了擺手臂,身后的士卒圍了上來,將那些軍漢手中的兵器盡數(shù)收繳了,趕到一堆看管起來。 “你大可看看地上的包裹,里面都是他們私取的財物,還有那邊躺在地上的便是被他們毆打的病卒,你問問他們便知道了。” 那校尉點了點頭,便自去看地上的包裹,走了兩步卻又停住了,卻是已然認出了王啟年的身份,趕緊上前低聲道:“小王將軍,你怎么還在這兒?” 王啟年見對方語氣私密,好似有什么要緊事情一般,便也低聲答道:“我獲罪之后,這些日子都在后營禁閉,也不知外間也發(fā)生了什么大事,方才出來才發(fā)現(xiàn)大軍正在撤退,卻撞到了那些家伙。” “陶帥昨夜發(fā)出了回師的命令,定然是軍情有了變化?!蹦切N咀笥铱戳丝矗_定四周聽不到自己這邊的聲音,才壓低了聲音道:“某家有個在大帳當值的同鄉(xiāng),方才偷偷跟我說王宣州已經(jīng)出奔杭州,我軍大敗,如今鎮(zhèn)海軍已經(jīng)深入宣州境內(nèi),所以陶帥才那么惶急的撤兵,是怕鎮(zhèn)海兵斷了我軍的歸路。” “什么?”王啟年的身子不由得一陣晃動,幾乎當場跌倒在地,那校尉趕緊扶住了他,用一種體貼的目光看著他,只見王啟年緊閉雙目,好似這樣會讓他好受點一般。終于他睜開雙眼,快步往淮南軍主營防線走去。 那校尉見狀,趕緊攔住他,急道:“小王將軍,方向錯了,那邊可是主營方向?!?/br> “沒錯,我正是要去陶帥那里?!?/br> 那校尉大驚:“你可莫不是失心瘋了,王宣州出奔,你是他的嫡子,豈不會受牽連,你此時跑去主營那邊豈不是自投羅網(wǎng)??熳呖熳撸炅司蛠聿患傲?。” “那你為何對我這般好,你現(xiàn)在擒了我去,也能得不少恩賞!” 那校尉笑道:“小王將軍可曾記得田安之亂時,我軍在常州與安仁義苦戰(zhàn),大軍慘敗,便是您留下斷后苦戰(zhàn),許多敗兵們才逃得生路,小人當時便是其中之一,承您之恩惠,才能活到今日,自然要報答萬一?!?/br> “這里有許多人都看到我了,我這般跑了,豈不是牽連了你?!?/br> “好叫將軍知道,我家中沒有妻小,您一走,我也就跟著走了,如何牽連的到我?!蹦切N纠事曅Φ?,渾然不以丟棄軍職為意。 王啟年聽道這里,嘆道:“你受小恩于我,便可拋卻官職報答與我。我受吳王大恩,又如何能負義逃生呢?罷了罷了,你便帶我去見陶帥領(lǐng)罪便是?!?/br> 聽到王啟年這般回答,那校尉不由得大驚失色,又百般勸說,可王啟年態(tài)度十分堅定,沒奈何,那校尉只得領(lǐng)了王啟年往帥帳去了。 淮南軍帥帳,陶雅獨自一人來回踱步,不時抬頭看眼前幾案上的沙漏,在他的感覺中,時間好像比平日里快了許多,每走一步路,就有許多沙子穿過那細小的縫隙落入下面,在他平靜的外表下,心里卻跟貓撓一樣,恨不得動手將那些沙子倒回縫隙上面。作為一個在戰(zhàn)場上已經(jīng)度過了二十年的老兵,陶雅很明白戰(zhàn)爭的變化有多么劇烈,上一分鐘勝利仿佛就觸手可及,下一分鐘就有可能一敗涂地??墒撬f萬沒有想到,己方竟然會以這樣一種詭異的方式慘敗,作為最高統(tǒng)帥的楊渥居然派出軍隊從后方進攻作為戰(zhàn)區(qū)最高指揮官的王茂章,迫使王茂章逃奔到了敵人那邊,接下來整個局勢就急轉(zhuǎn)直下了,敵人充分的利用了這次機會,派出精銳部隊穿過了淮南軍防線的縫隙,摧毀了作為進攻和補給基地的廣德,然后在強大兵力的壓迫下,利用王茂章迫使那些絕望了的淮南守軍投降,而且不費一兵一卒就占領(lǐng)了那些壁壘,而自己這支深深楔入敵軍陣地的偏師,則驚恐的發(fā)現(xiàn)自己的后方正在敵方的兵鋒之下,返回的道路則是一條蜿蜒在群山中的狹窄徽寧道,還有什么能比這更糟糕的呢? “該死的!”陶雅無意識的罵了一句,他也不知道對象是誰。是出奔敵方的王茂章?把一切都弄砸了的楊渥?還是正在惡狠狠的追亡逐北的鎮(zhèn)海敵軍?一時間陶雅也無法確定,也許都有吧,自己現(xiàn)在能做的就是盡可能快速的將盡可能多的軍隊帶回寧國,希望寧國的守軍能夠堅持到自己回到那里的時候,更希望徽州的那些敵軍不會尾隨而來。想到這里,陶雅不禁自失的苦笑起來,什么時候自己變得像那些愚夫愚婦一般,只知道求神拜佛。 正當此時,外間突然傳來一陣爭執(zhí)聲,好似守衛(wèi)軍帳的牙兵正在阻止某個人進來,那個人卻堅持不退。“這個時候還有人來搗亂!”陶雅心頭立刻一股無名火起,快步?jīng)_到帳門前,怒喝道:“什么人在外間喧嘩?” 王啟年推開攔在面前的矛桿,強擠了過去,跪倒在地叩首道:“陶帥,罪將王啟年求見?!?/br> 陶雅的瞳孔微微收縮了一下,他萬萬沒有想到會在這里看到王啟年。這些日子王啟年在后營本就看守的很松,他得知王茂章出奔兩浙的消息,也并沒有派人去加緊看管,反而將看守的人都全部調(diào)走了,其目的也是不想這個自己十分看重的子侄輩不要遭了池魚之殃,畢竟如此此次王啟年回到淮南,無論他是否參與了其父叛變的事情,都會成為楊渥泄憤的工具,難逃一死,可他怎么跑到這里來了,難道他不知道其父叛逃兩浙的消息嗎? “哼!進來說話吧!”陶雅冷哼了一聲,轉(zhuǎn)身回到帳中,王啟年站起身來,尾隨陶雅入帳。兩人進得帳來,陶雅轉(zhuǎn)過身來,冷聲問道:“你不再后營那邊,到這邊來作甚,這營中還有沒有軍法了?!?/br> 王啟年斂衽拜倒在地,道:“末將之罪,萬死末恕,此次來乃是求陶帥看在昔日的情分上,給個恕罪的機會?!?/br> 陶雅聽到王啟年說出“萬死末恕”的話語時,便明白對方已經(jīng)知道了其父出奔的消息,心中不由得一酸,默然不語半響,才問道:“你既然知道了,為何不逃走呢?難道你不知道就算你能活著回到淮南,你也難逃一死嗎?” 王啟年跪在地上又磕了一個頭,答道:“君上之罰,豈可逃乎?末將固然畏死,更畏人言!” 陶雅看著跪伏在地上的王啟年,目光閃動,半響也說不出一句話來。終于,他上前扶起王啟年道:“罷了,你還有何要求,可說與我聽?!?/br> “徽州的鎮(zhèn)海軍此時只怕也得到了我軍大敗的消息,他們定然會前來追擊,若陶帥與精兵三百,末將定然能不然敵軍越過雷池一步?!蓖鯁⒛昕坏溃樕闲θ轂⒚撝畼O。 看到王啟年臉上笑容,陶雅不由得心中一痛,口中的話一時間也說不出來。王啟年見狀,以為對方信不過自己,臉上的笑容不由得黯淡了下來,垂首道:“若是陶帥信不過在下,可另外派勇將督兵,只要讓末將在其中為一小卒亦可?!?/br> “好,好,我答應(yīng)你!就讓你領(lǐng)兵斷后!”陶雅趕緊答應(yīng)了王啟年的要求,他喚來軍吏,將軍士部署完畢后,看著王啟年昂然離去的背影,他那早已干涸了的雙眼濕潤了起來。 “賊老天!” 為王前驅(qū) 第499章 萌生(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