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節(jié)
然后,李家夫妻離開了那個大夫,似乎就再也沒有好起來。 就連暗地里關(guān)注他們的人,都有些不耐煩了起來。 然后,在某個夜里,有人悄悄地從李家趕出了一輛馬車。 這輛沒有任何標志的馬車進了車馬行,很快就換了一輛更加沒有特征的馬車,天一亮就出城了。 守著城門的兵丁嘻嘻哈哈地聊著天,說著一些舊事,根本就不曾注意到這樣一輛仿佛是早起出城的行路人的車。 李老爺醒過來的時候,人已經(jīng)到了距離京城百來里的地方了。 趕路的人將鞭子揮舞得飛快,在太陽落山前,就到了這個不大的城市。 李老爺轉(zhuǎn)頭看了看,沒有找到李夫人,心中就一驚。 他在屋子里來回看了一眼,就看到身旁一個鈴鐺,他抓起來搖了搖。 很快屋子里就出現(xiàn)一個笑瞇瞇的人影,站到李老爺身邊,問他有什么要吩咐的。 “老爺,小的這些日子就是您的護衛(wèi),再過三五日,就再換一批,小的自去跟著自家新的老爺過日子。夫人和您分開走了,兩個人一起目標太明顯,所以……” 那個小廝飛快地說著,很快就將事情交代得清清楚楚。 李老爺心中放下了一般的心,問那個小廝:“要到地方,大概要走多久?” 那小廝露出有些為難的神情來,“回稟老爺,不是小的不說,實在是小的也不清楚。小的只知道自己要護著老爺?shù)搅肆_城,然后自然會有人來接凝。老爺?shù)哪康牡厥呛翁帲〉膮s不清楚?!?/br> 李老爺聽著,不知為何心中越發(fā)篤定了起來,那顆懸在半空中的心,越發(fā)覺得踏實了。 他點了點頭,讓那小廝給自己送了熱飯熱菜過來,伺候著自己吃了。那小廝收拾了東西,很快就出門去給李老爺取了熱水過來,扶著李老爺去了浴桶中泡著,好好地洗了個澡。 然后,那小廝就上前來給李老爺按摩頭部,一邊說道:“老爺放松些,不必那么緊張。這套手法是老神仙臨走前教會我們所有人的,說是對老爺?shù)牟∏橛泻锰?,要我們每天晚上都給老爺按摩一道?!?/br> “聽老神仙的說法,老爺?shù)牟∪羰强刂频煤?,過上十天半月,就能站起來了?!?/br> 李老爺心中一驚。 自從在女人肚皮上得了這個病之后,他就早已經(jīng)絕了站起來的希望,如今聽到小廝這樣說,不由得心情激動起來。 然后,他立刻就察覺到自己這樣的情緒不對,狠狠地吸了幾口氣,讓自己平靜了下來,才忍住了激動的心情。 “這是,李大夫說的?” 小廝笑嘻嘻的應(yīng)了,“等過上些日子,老爺?shù)牟『棉D(zhuǎn)一些了,裝扮起旁人來,也像樣一些?!?/br> 李老爺被他一句話打回現(xiàn)實,意識到現(xiàn)在自己依舊是處于不安全的狀態(tài)中。 但是,聽到這樣的消息,他依舊是有些心情激動的。 能夠站起來,就意味著自己不再是一個廢物。 他已經(jīng)開始忍不住暢想自己將來的生活了。不管是怎么樣的,至少,不能在讓子女們?yōu)樽约篶ao心。 小廝按摩完,伺候著李老爺躺下了之后,方才起身出去。 在客棧里要了些飯菜吃了,吃飯的時候和旁人閑聊著,將信息傳遞出去之后,他才回去在李老爺房間里的塌上歇著了。 雖然這位不是很好伺候的人,但是,也算不上難伺候。 這一次的任務(wù),如果身后真的沒有人追過來,就才真的是安心了。 事實上,最開始的時候,確實不曾有人到處找。 李家夫妻本來就是安靜的性子,就算十天半月的不出門都算不上什么奇怪的事。陸芷派過來觀察李老爺一家的人在長久的閑極無聊之下,也不再那么關(guān)注李家夫妻的行蹤了。 反正,也確實沒什么事。 所以,一直到他們走了五六天之后,方才有人察覺到,那座院子里,沒有了主人。 守在院子里的情報人員立刻就被狠狠地批評了,全然不顧他們根本就沒有打入核心,只是院子里做粗使活的人。 信息被送到陸芷的案頭,陸芷也沒怎么注意。 事實上李家夫妻一向太過安分,讓她根本想不到什么。 等到她回憶起這件事情來,又是兩三天過去了。 這段時日,李牧言和陸明的關(guān)系倒是漸漸地和睦了起來。陸芷看在眼中,也有些安慰。 陸明是她寄予了厚望的繼承人,如果能夠和李牧言學(xué)到一點兒什么,或者能夠讓李牧言一時心軟,將手中的東西交給了他就再好不過了。 所以,她沒有攔著兩人相處,只是警告了陸明身邊的人,要小心看好了他。 她忽然間回憶起李家夫妻,也不過是忽然間想起,可以通過李家夫妻,讓陸明和李牧言的關(guān)系更進一層。 至少,這張感情牌打出來,也不算浪費。 然后,她才想起前些日子,有關(guān)于李家夫妻的消息送過來。 等她看到那個消息,口中立刻就泛起了淡淡的苦澀。 李家人失蹤了。 不用猜,她都能想到是誰在做這件事。 只是看著上面的日期,如今再派人去找,只怕也已經(jīng)來不及。 “這件事,誰都不能告訴?!彼@樣說著,盯著身邊的女官。那個被她嚇到的女官連連點頭,心中格外不安。 李牧言早早地就知道了李家夫妻已經(jīng)離開,心中大大地松了一口氣。 這些日子他覺得陸明其實也是個不錯的孩子,就是…… 可惜了,還有一半的血是來自陸芷的。 他對陸芷的厭惡,根本就不想掩藏。 陸明倒是不曾察覺李牧言心中的復(fù)雜情緒。在知道這個看上去書卷氣十足的男人是自己的父親之后,他在李牧言身邊就不自覺地活潑了起來。 李牧言對他的行為也頗為放縱,如果不是實在不像樣,也不怎么阻止。 這樣感覺到自己的意見都被尊重了的陸明對李牧言越發(fā)喜愛了起來,一旦沒了事,就喜歡往李牧言這邊跑。 李牧言原本想要借著他做一些事,好讓陸芷更加沒有精力去管李家夫妻那邊,如今也不由得有些遲疑。 但是不等他遲疑太久,事情就自己發(fā)生了。 這件事完全和他無關(guān)。 為了不讓陸明太過失去孩童的活躍,陸芷很多時候都將大臣家適齡的孩子宣召入宮來和陸明一起玩。 就算這中間有些誒磕磕碰碰,但是至少也能讓陸明不至于因為常年生活中在女人當中而變得不像個男孩子。 所以陸明的朋友,就只有那些偶爾入宮來的小孩子。 小孩子們很多時候都是肆無忌憚的,對他們來說,陸明的皇子身份也不過是一個稱呼,根本就感覺不到什么畏懼。 也許等他們再大上幾歲就能理解這中間的差距,但是現(xiàn)在,沒有辦法。 陸明這些日子和李牧言相處甚歡,所以見到自己的朋友時,就會忍不住說起來。 今日入宮的是北寧一位勛貴的孩子,平日里就聽過父親說起宮中女帝和女帝的夫君,對女帝當日包庇夫君的行為有著種種不滿。 大人說話的時候大概不曾想到過孩子將這些話聽了進去并聽入了耳,所以完全不曾防備,但是如今將這番話停在耳中的孩子見到陸明這個皇子,又見他急急地說著自己的父親,就不由得帶著惡意說起了自己父親所說的話。 于是,鬧了起來。 事情最終以陸明被推下水作為終結(jié)。 被嚇到了的勛貴的孩子呆立在岸邊,被隨后趕過來的女帝的目光嚇得完全不敢動彈。 陸芷沒有對他多做什么,只是吩咐了自己身邊的人將他送了回去,對那勛貴說了這件事。 勛貴被嚇得半死,第二天一早就入宮來請罪了。 結(jié)果,連女帝都沒見到。 昨天夜里,落了水的陸明發(fā)起了高燒,女帝在旁邊守了一夜。 同時守了一夜的還有李牧言。 李牧言看著忙碌的宮人,其實心中有一種別樣的脫離感。他覺得這些忙碌落在他眼中,仿佛在看一場大戲,他沒有任何感同身受。 就算目光落在床上那個臉頰緋紅的孩子身上,也沒有什么感覺。 他輕輕地嘆了一口氣,為自己。 然后,他上前,對陸芷道:“有烈酒嗎?越烈越好?!?/br> 陸芷就算平日里再冷硬,如今也不過是一個母親,聞言有些不滿地看向他:“這種時候,你居然還想著喝酒?” 李牧言無奈地笑:“我并不是那種分不清輕重的人。” 說著,他上前,接過宮女手中的白巾,幫著拎了一把水,搭在了陸明的額頭上。 “若是有,就快些送過來吧。”他說,“病情不等人?!?/br> 陸芷忍住了心中的不滿,冷硬地吩咐了宮人,去取了宮中最烈的酒過來。 這是從外洋傳過來的酒,聞著就有一股濃烈的酒意。 李牧言拿在手中,就忍不住贊嘆了一聲“好酒”。然后,他親自動手,取了白巾沾了酒,在陸明的身上一點一點地擦拭過去。 在邊上看著,陸芷忽然間有些明白,但是依舊忍不住問,“為何要是烈酒?” 李牧言沒有搭理她。 這對夫妻這個時侯難得同心協(xié)力一回,卻依舊沒能消除彼此之間的隔閡。 李牧言做了一遍,自然就有宮女接了過去。 在邊上守到現(xiàn)在的陸芷已經(jīng)被酒氣熏得有些受不了,此時已經(jīng)避開到了旁邊的房間里。 李牧言卻不想過去。 他坐在床邊不遠的地方,看著陸明紅通通的小臉,有那么一剎那的走神。 如果將來陸芷沒了,自己這個兒子登上了帝位,難道,自己就這樣離開,眼睜睜地看著這個兒子被臣子們趕下臺嗎? 他搖了搖頭,將這種想法從腦海中搖開。 也許看不到那一天的。 陸芷現(xiàn)在的身體也許還能撐上很久,那時候的陸明也已經(jīng)長大成人,根本就不需要自己了。 想到那么遙遠的未來,李牧言微微地,諷刺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