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節(jié)
程以貴忙笑開往外跑,嘴里甜膩膩地喊著‘姑姑’,聲音大的連屋檐下的鳥雀都嚇得四處躥飛。 飯飽酒足,事兒也說得差不多,詹全跟著起身,展眉笑道:“放心吧,我說到做到,三年后,我定讓貴子全須全尾的回來見你。” 盛言楚握拳抬手和詹全五指碰了碰,鄭重道:“你也一樣,三年后你凱旋歸來,我定親自去城門口接你!” “好。” 詹全闊步離去,屋外等不急的程春娘疾言厲色道:“楚兒,你咋能答應(yīng)呢?貴哥兒若有個三長兩短,我咋跟他爹娘交代?” 尾隨而來的程以貴蔫得跟打了霜的茄子一眼樣,很明顯挨了他娘一頓訓(xùn)斥。 盛言楚強笑:“娘,你聽我說…” “我不聽?!背檀耗飻[頭。 盛言楚:“……” 好說歹說,說到更夫都打哈欠了才將程春娘說動。 可以去,但得先解決一件事。 崔方儀翻年就十七,程以貴得給人家姑娘一個交代,總不能讓崔方儀再等三年吧?那就成老姑娘了。 程以貴悶聲點頭說他有打算,打算就是第二天一早不見了人影,只留了一封信,說他要回家成個親。 盛允南攏著袖子和阿虎在門口嘮嗑。 “貴叔回家鐵定要挨打。” 阿虎還沒見過程有福,聞言問:“大舅老爺兇嗎?” “兇。”盛允南撇嘴,“叔小時候玩賭,險些被大舅老爺追著幾里路打!” 阿虎‘咦’了聲:“爺小時候還賭哇?” 盛允南嗯嗯點頭:“賭的,鎮(zhèn)上有一個姓廖的私塾先生被叔坑的老慘了…” “咳!”盛言楚黑著臉站在兩人身后。 察覺到盛言楚射過來的警告眼神,盛允南躁得四處找縫鉆。 - 梁杭云要去的國子監(jiān)和翰林院同路,每日兩人都會同乘馬車。 聽盛允南提及廖夫子,兩人坐上車后話題不由往康夫子身上跑。 “我來京前去康家探望了,”梁杭云不知道該不該說,吞吐道:“康夫子身子已經(jīng)大不如前,不過精神頭倒還行,章哥兒一直都伴在康夫子身邊…” 這時馬車拐了個彎,馬上就要到國子監(jiān),聽了一堆家常的盛言楚微瞇起眼:“夫子是不是見過俞庚了?” 俞庚從翰林院出去后做了個小縣令,上任的地方離懷鎮(zhèn)不遠。 梁杭云楞了下:“見過了?!?/br> 馬兒嘶鳴一聲,外頭阿虎適時喊:“爺,國子監(jiān)到了?!?/br> 梁杭云背起書箱,回頭凝望了一眼端坐在那的好友。 好友一句多余的話都沒問,可他滿肚子里的秘密似乎被好友看得清清楚楚。 梁杭云心頭苦笑,果真是不會哭得孩子容易被欺負,那俞庚不過是跪在康夫子膝蓋邊嚎叫了幾嗓子罷了,康夫子竟就信了俞庚的一面之詞,認為好友仗著李家的勢針對俞庚。 “杭云兄快些進去吧,別一會討祭酒大人責罵。”盛言楚笑著催促。 梁杭云想說卻又不知從何說起,國子監(jiān)的書生們見馬車停在那久久沒人下來,便過來喊梁杭云,梁杭云緊了緊書箱帶子,最終還是只字未言。 阿虎繼續(xù)趕著馬車往翰林院走,盛言楚合上車幃煩心的閉著眼假寐。 進翰林院之前,盛言楚問阿虎:“懷鎮(zhèn)的信多久沒來了?” 阿虎翻出隨身攜帶的小冊子,認真道:“有兩月沒來?!?/br> 盛言楚輕哦了一聲,半晌交代道:“待會我娘往程家寄嫁娶用的東西時,你將我書房抽屜里的信一并寄到懷鎮(zhèn),記得讓驛站加個急?!?/br> 抽屜里有兩份信,一封很久之前就寫好了,是給康夫子的。 上京后他和康夫子并沒有斷聯(lián)系,幾乎隔一個多月就會通信一封,有時候康夫子的信來得更密,如今好端端的突然斷了兩個月… 莫非康夫子真的認定是他害俞庚仕途不順? 第二封信是寄給程家大舅舅,貴表哥隨軍去南域的事他得提前給大舅打個預(yù)防針,省得到時候被突然回家的貴表哥嚇到。 兩封信并程春娘在京城搜羅的一些嫁娶用的好綢緞和體己才出京城,老皇帝命詹全征伐南域的圣旨就降了下來。 老皇帝歃血為盟折箭為誓,勒令詹全什么時候懾服南域就什么時候回朝,朝中文武百官從中隱約猜到老皇帝這是想在自己的退位詔書上畫一個圓滿。 十月初三,詹全領(lǐng)著十萬大軍殺向南域,盛言楚是文官不好近前相送,便和李蘭恪爬上城墻觀望,城墻上不少百姓抹淚,高呼一路平安。 須臾,藏在京郊深林里的大軍慢慢現(xiàn)出身影,整齊劃一的走出來后,林中鳥雀猛地向高空飛去,一時間空中鳥叫聲不斷。 老百姓們仰頭看著展翅騰飛的鳥,再看看城外攢動的兵馬人影,這才意識到他們平日呆得山上竟有這么多將士藏匿其中。 十萬人馬當然不可能全從京城調(diào)取,現(xiàn)身的不過一萬多人,剩下的九萬則由詹全手持虎符從地方抽調(diào),幾軍半路匯合后再出發(fā)南域。 盛言楚沒見過行軍打戰(zhàn)的陣勢,這一下倒算是開了眼界,李蘭恪比盛言楚還激動,樂不可支的跟盛言楚介紹當年少將軍隨軍的壯烈場景。 今日城墻上來了不少人,盛言楚眼尖地看到了一群小廝圍著的五皇子。 朝堂上的風(fēng)吹得比什么都快,一說老皇帝有退位意圖,文武百官立馬將目光投注到五皇子身上。 城外士兵見未來的新帝頂著寒風(fēng)出來相送,錚錚鐵骨的漢子們感動的眼淚嘩嘩,詹全一聲高喊,士兵們紛紛揮動木倉桿刀劍吶喊口號。 五皇子解開大氅,里面穿得竟是勁裝,對著萬人兵馬行了抱拳軍禮后,底下將士頃刻熱血沸騰,歡呼聲更勝。 李蘭恪對五皇子的印象不太好,猶記得金鑾殿上五皇子拳打盛言楚的事,見五皇子目送大軍走后才離開,李蘭恪嗤了聲:“百姓們蒙在鼓里不知,你我也不知么?五殿下上城門是為了送金家女隨軍?!?/br> 盛言楚腳往李蘭恪腳背上一踩,還用力的碾了碾,李蘭恪疼得倒吸涼氣:“楚哥兒,你——” “金家女昨兒就已經(jīng)跟著運糧草的兵馬先一步出了城?!笔⒀猿砷_腳,漫不經(jīng)心道:“蘭哥,你這話可別亂傳,不然將士們還以為他們比不上一個金家女呢?!?/br> 李蘭恪忙捂著嘴,小聲賠罪:“我的錯,我的錯…” 兩人正鬧著呢,阿虎跑了過來,附耳道:“爺,擒文齋偷咱家的墨石,當場被周掌柜抓住了,如今人綁了起來,周掌柜讓我問您怎么處置?!?/br> 李蘭恪挑眉,插嘴道:“怎么處置?送官唄?!?/br> 回頭沖盛言楚一笑,道:“楚哥兒,你對擒文齋也忒客氣了,前兒聽說他們不要臉的派人過來勸周蜜重回擒文齋,一招不成竟做起了扒手,哼,也就打量你好欺負。” 盛言楚輕哼了聲,邊往墨石鋪子方向走,邊對阿虎道:“你先去知會周掌柜,讓他將人押去衙門,該怎么處置就怎么處置?!?/br> 阿虎應(yīng)聲而去,盛言楚緊隨其后。 兩人才走進墨石鋪子那條街,就見鋪子前擠滿了人,這些人大多身著國子監(jiān)的書生袍,見到盛言楚,一行人忙將盛言楚團團圍住。 第144章 【三更合一】 又一人去…… 監(jiān)生們嘰嘰喳喳地叫:“您得給我們一個說法…” 盛言楚才從城墻上吹了冷風(fēng)下來, 這會子聽到書生們蜜蜂一般的嗡嗡聲,盛言楚只覺腦殼疼得厲害。 “怎么了這是?”盛言楚撥開眾人問周蜜。 周蜜將盛言楚往角落拉,不友好地瞥了眼外邊吵鬧的書生, 哼道:“他們就是來胡鬧的, 東家你才說在藥墨上貼上標簽,那些人就吵著說咱們賣假貨?!?/br> 周蜜見不得外頭有人詆毀他的東西, 揚聲指桑罵槐:“誰家人參枸杞只賣三五兩?誰家敢賣我周蜜將腦袋切下來給他當蹴鞠玩?” “成天摸書的人一點眼力都沒有, 古人說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怎么沒見你們跟老祖宗討要黃金屋顏如玉?” “藥墨,藥墨,自然是以墨為主, 想進補人參行啊, 往左拐走半炷香去藥鋪——” 鋪子里的書生羞紅了臉,本來占上風(fēng)想借盛家墨石鋪子虛假宣傳坑一把, 沒想到周蜜和別家鋪子的掌柜一點都不一樣, 一般鋪子出現(xiàn)危機,掌柜的不該遮著瞞著嗎?怎么到了周蜜這就變了? 周蜜他才不怕,對付這種人就該厚著臉皮懟, 不然有一就有二, 回頭指不定還有不要臉的人跑過來質(zhì)問藥墨里面咋沒見到人參片? 還別說,這種人世上真的有。 盛言楚了解了前因后果后, 一時無言。 就像周蜜說的,書中有顏如玉,怎么就沒見他們?nèi)フ視琳乒竦囊廊耍?/br> 忽想起一事,盛言楚皺起眉:“我讓你貼得標簽可都貼了?” 標簽上他大大方方寫了藥墨的配料名稱以及有關(guān)藥墨的保管方法和最佳使用期限,這些他均作了詳細的說明。 “連夜讓下邊的人都趕制了出來?!?/br> 周蜜拿起幾塊包裝好的藥墨給盛言楚:“嚴大人管得淮安府, 鐘公子手里的江南府,還有臨朔郡都送了樣板藥墨過來,您瞧瞧。” 盛言楚接過藥墨,幾塊藥墨屬江南府的最花哨,臨朔郡的最樸實,但墨身都包著一張寫滿小字的素紙,素紙上寫得內(nèi)容正是盛言楚所要求的東西。 “鐘公子來信說盛家招牌的刻印正在趕工,約莫月底能運到京城,回頭咱們請些繡娘在拓印的‘盛’字上繡一圈,到那時盛家墨石牌子就算正式立了起來。”周蜜說這話時激動不已。 盛言楚將藥墨放桌上,笑道:“這些事慢慢來,你先去將外頭那些書生招進來,我有話跟他們說。” 被周蜜罵了一頓后,書生們癟得跟被針扎的氣球似的,一個個有氣無力的站在外邊,之所以不走,是因為這些人不明所以,以為藥墨能替代人參枸杞,便半夜就守在盛家墨石鋪子外邊,待鋪子一開張,他們就沖進來將為數(shù)不多的藥墨一掃而空。 交了銀子后,書生們這才發(fā)現(xiàn)這批藥墨和之前的不一樣,望著上面醒目的‘藥墨先是墨后是藥,切不可混淆’的字樣后,書生們傻了眼。 還有什么最佳使用時間…意思是說過了這期限藥墨就不起作用了?成了廢墨? 之于種種疑惑,書生們覺得自己受騙了,一氣之下結(jié)伴鬧到了盛家鋪子。 進來后見屋里有周蜜,書生們當即唯唯諾諾的不敢喘氣,盛言楚沒想到周蜜在這些書生眼里如此可怖,便交代周蜜去處理擒文齋扒手的事。 周蜜眼神閃了閃,冷著臉去見擒文齋的人。 書生們呼了口氣,見盛言楚笑瞇瞇好說話,幾人你看我我看我,最終站出一個膽大的書生作為代表和盛言楚交涉。 “盛翰林,不是我們故意來鬧?!?/br> 書生們先擺正自己的態(tài)度,道:“我們信任您家鋪子的墨石,還沒見到藥墨每人就都付了十幾兩的銀子,您也是讀過書的,想來清楚我們這些遠走他鄉(xiāng)來京求學(xué)的優(yōu)監(jiān)生并不是什么富貴人,十幾兩啊,都是家里辛辛苦苦攢得血汗銀…” 盛言楚雙手合攏放在身前,靜靜地聽書生往下說:“您鋪子突然往藥墨上貼了什么簽,這可把我們整迷糊了,還望盛喊林給個說法,什么叫最佳期效?是不是過了這日子這墨就不是藥墨了?” 有書生小聲嘆氣:“真遭罪,我咬牙一口氣買了八塊,半年都寫不完,那簽上說最好三個月內(nèi)寫完,那我…咋辦?” 見盛言楚坐那一句話都不說,書生們以為他們得罪了盛言楚,訕訕一笑后拉扯別的話題。 “盛翰林您也是心大,滿天下也就您家敢將配料明晃晃地寫在上頭?!?/br> “您就不擔心有人偷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