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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宮記晏然傳在線閱讀 - 第156節(jié)

第156節(jié)

    我神色一凜。

    看她容貌也算出眾,只怕此番本是奔著冊為宮嬪來的。一朝停了選就算是沒了這個希望,但如今既然有機(jī)會面圣,倒也怪不得她還想爭一把。

    我凝神一思,施施然執(zhí)了酒盅往徑自宏晅杯中倒了一半,笑向他道:“來者是客,便請陛下代飲一半。”遂舉杯向那家人子,款款道,“本宮祝你找個好夫家,舉案齊眉,白頭到老?!?/br>
    遂仰首飲盡了杯中酒,宏晅亦同我一并飲下。她也舉杯飲了,卻又銜笑道:“喝酒哪有喝一半的?敏妃娘娘不勝酒力也還罷了,陛下也不勝酒力么?”

    語中冒險添了兩分大不敬,這是有意要出風(fēng)頭惹他注意。宮中嬪妃早熟悉這些,都知她什么意思,殿里不覺一冷,等著宏晅的反應(yīng)。

    連我也覺得他必會喝這杯酒,不管他看沒看出她的目的,若當(dāng)眾責(zé)她未免顯得小氣。

    可他還偏就不吃這一套,悠悠然靠在靠背上,叉臂慵懶且隨意地道了句:“是,朕還就是不勝酒力了。”

    “……”那家人子沒想到是這么一句,不知再該如何接話。殿中顯有數(shù)人露了忍笑的神情,便聽得一女聲清清冷冷道:“不長眼,在敏妃娘娘跟前行這種狐媚之事,簡直自討沒趣。”

    作者有話要說:_(:3」∠)_229晏然封妃那章小修了一下……

    _(:3」∠)_晚上十點(diǎn)到十一點(diǎn)間第三更

    _(:3」∠)_我好像都加更加成慣性了

    _(:3」∠)_以及那個背后的人到底是誰……我以為雖然比較難猜,但好歹會有人猜中

    233

    我循著看過去,卻是瑞貴嬪。她一襲杏色花枝交領(lǐng)襦裙,端坐于順充華身旁。,一雙兒女坐在一邊,微頜著首,冷意淡淡的。

    那家人子被她斥得一愣,滯了良久訕訕向我們一福:“臣女告退?!?/br>
    宏晅清淺一笑,不多理會。

    不知為何,我看著瑞貴嬪這樣的神色,心里忽地不安起來,只覺她話里有話,又說不清疑在哪里。

    “怎么了?”宏晅一握我的手關(guān)切道,我搖了搖頭:“沒事?!?/br>
    他微蹙眉頭說:“臉色不好?!?/br>
    我抬手揉了揉額頭,只笑答說:“許是喝多了?!?/br>
    .

    我要繼續(xù)查樊娘的死因,雖不知從何查起也要繼續(xù)。我回殿后思量了許久,終于有了決定,叫來林晉吩咐道:“你去給本宮查樊娘和瑞貴嬪有交集沒有,但凡有,無論大小一律來稟給本宮。”

    也許擔(dān)心得太多了,但既然存了疑,總還是查一查的好。

    林晉一揖,隨即卻是一怔,道:“娘娘……這個不用查,樊娘和瑞貴嬪是同鄉(xiāng),同年參的采選,瑞貴嬪中選了,樊娘入宮后早早地就被篩了出去,沒能殿選,這才自己嫁了人的?!?/br>
    竟有這樣一遭?我聽得直感后怕:“竟有這樣的事,怎么早沒聽說過?”

    林晉笑道:“估計娘娘當(dāng)時沒上心……臣是因為當(dāng)時只有這一個姓樊的,翻名冊的時候留了個心,后來又同她聊過幾句,才有這么個印象?!?/br>
    “她給元洵作了乳母之后,也時常去見瑞貴嬪么?”我問他。

    他應(yīng)說:“是不是‘時?!f不準(zhǔn),但臣見過一次。”

    我緩緩點(diǎn)了點(diǎn)頭,面色驟然冷了下來:“你帶人給本宮到鷺夕宮搜宮去?!?/br>
    他一愣:“搜宮?”

    “是,搜宮?!蔽依湫Φ溃按髲埰旃牡亟o本宮搜,本宮就是要讓六宮都看著?!?/br>
    我并不確定樊娘的死與她有關(guān),但既有起疑、白日里她的話又確有不善,倒不如先做些什么以示警告,順帶著震懾六宮。

    再者,先前和靜妃粉飾太平太久,這樣的事我實在已經(jīng)做得厭了。區(qū)區(qū)一個瑞貴嬪,還犯不著我那樣委屈自己。

    林晉再無二話地帶人去了。這大約是我這些年來做得最“飛揚(yáng)跋扈”的一件事,因為死的人是元洵的乳母,逼死她的人八成就是沖著元洵去的。無論是要把這個人震住還是要把她逼出來,我都沒有時間像從前那樣去忍。

    我不能拿元洵的安危去忍。

    我坐在案邊慢條斯理地為自己沏好一盞陽羨茶,又靜下心來一口口緩緩品完,估摸著時候差不多了,方抬眸淡泊一笑:“擺駕鷺夕宮?!?/br>
    時間確是剛好。我到宮門口的時候,正見林晉帶去的一眾宦官幾步一個地靜靜侍立著,端然是已經(jīng)搜完的樣子。我含著輕緩的笑意移步進(jìn)去,直奔主殿,瑞貴嬪和幾個隨居的低位宮嬪都在,靜默地向我一福身后,瑞貴嬪有幾分厲色道:“敏妃娘娘好大的陣仗?!?/br>
    我淡看了一眼被她護(hù)在身邊的兩個孩子,涔涔一笑:“貴嬪不用這樣緊張,本宮不想害你的孩子,本宮只想知道是誰想害本宮的孩子?!?/br>
    “敏妃娘娘還沒執(zhí)掌鳳??!”她怒然道,“娘娘別忘了,臣妾也是一宮之主,娘娘此番搜宮,是有陛下的圣旨還是有太后和琳儀夫人的圣旨!”

    “都沒有。”我輕聲一笑,在離她幾步遠(yuǎn)的地方緩緩踱著步子,道,“貴嬪若是不滿,現(xiàn)在去成舒殿告本宮一狀好了。貴嬪娘娘你也是一宮主位,要去面圣本宮無權(quán)攔你?!?/br>
    “恃寵而驕……”她切齒道,緩了口氣又言,“臣妾從未得罪過娘娘,娘娘為何疑到臣妾身上!”

    “剛死的樊娘是你的同鄉(xiāng),本宮不疑你疑誰?”我說著淡笑一聲看向林晉,“找到什么了?”

    “娘娘您看?!绷謺x呈上一物,是件小小的交領(lǐng)衫,他躬身道,“臣查過了,針腳是樊娘的?!?/br>
    我復(fù)又看向瑞貴嬪,她神色一凜,駁道:“那是元?dú)龅?,樊娘一個乳母,臣妾托她給皇子做件小衫是什么大事?”

    “不是什么大事。”我手上反反復(fù)復(fù)翻弄著那些小衫,閑閑又道,“不過這件衫子……四殿下現(xiàn)在也穿不了了吧?瞧著不過是兩三歲時候的東西,貴嬪meimei你和樊娘還真是一直熟得很呢。”

    話雖已至此,我心中卻仍是不確信是她的。只是不想輸在氣勢上,我理直氣壯了,才可能逼得她露出馬腳。

    熟料她一把將那件小衫從我手里奪了去,冷冷道:“娘娘未免管得太寬了?!?/br>
    “管得太寬?”我輕然笑道,“本宮還沒正經(jīng)管你。你買通月薇宮宮人讓皇長子覺得陛下立了新后他就不再是嫡子的事,本宮沒管;又四下散播類似的話,弄得永定帝姬也這么想的事,本宮也沒管?!蔽乙徊讲奖平?,眼中微蘊(yùn)著笑意,就好像我真的確定這一切都是她做的、甚至有證據(jù)證明都是她做的一樣。

    她身子一栗,垂眸淡淡道:“臣妾不知娘娘在說什么?!?/br>
    “不知道就不知道吧,那些都和本宮沒關(guān)系?!蔽沂┦┤蛔?,維持著微笑凝睇著她,“本宮只想知道,你為什么逼死樊娘?!?/br>
    她眸光一震,我始終端詳著她,對她的懷疑在她的神色變化間愈來愈深。

    “是她知道了你什么了不得的事,還是不愿意替你害元洵?”我淺笑著猜測著各樣的可能,“不過倒是奇了,本宮沒想到你會和靜妃聯(lián)手。本宮一直以為你看得比她透,又為什么去找這個根本就已無力翻身的人?”

    她沉默不言,直到此時,我才確信了那個人就是她。

    .

    過了須臾,她才冷冰冰地抬了頭,有幾分挑釁意味地道:“是,是臣妾逼死了樊娘。因為她不肯動元洵,臣妾就告訴她,她既已知道了我的想法,要么去做這件事,要么自我了斷。如她敢拉臣妾下水,臣妾說不準(zhǔn)會對她的家人做什么?!彼σ鉁\淺的卻有些鬼魅,“自臣妾進(jìn)宮之后,當(dāng)?shù)氐墓賳T們可都可這勁兒地巴結(jié)著臣妾的娘家呢?!?/br>
    我凝神冷視著她,她笑而又道:“不怕告訴娘娘。因為臣妾知道娘娘什么證據(jù)也沒有,您動不了臣妾。”

    我無聲一嘆,只問她說:“你為什么害本宮?”

    “娘娘多慮了,臣妾針對的從來就不是您?!彼f著揚(yáng)音一笑,“臣妾不過是想讓幾個皇子斗起來。至于元洵么……他還太小,臣妾不能指望著他犯錯不是?”

    我心覺訝然,思慮了半晌冷笑道:“瑞貴嬪真是雄心壯志。也不看看皇四子才多大、有沒有登基為帝的大才?!?/br>
    “怎么時至今日娘娘還會說出這樣的話?”她不屑地笑道,“娘娘您自己不就已然證明了,在宮里才德都不是要緊的,得圣心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她要挑唆幾個皇子反目、惹得宏晅不快,若真成了,相較之下唯一一個“懂事”的孩子便只能是她的皇四子了。

    “貴嬪深藏不露啊?!蔽业粗?,她抿笑注目于我,悠悠道:“野心是被逼出來的。臣妾起初也想好好作個嬪妃、元?dú)鋈蘸竽芊庾饕坏刂醣闶橇恕!彼圃赵盏卦谖疑砼宰拢终f,“可耐不住娘娘您獨(dú)寵啊……您連這樣的事都做到了,臣妾不過想把一個皇子扶上儲君的位子,有什么不行?”

    .

    與瑞貴嬪為敵遠(yuǎn)比和芷寒反目讓我更有懼意。就算真與芷寒反目,我也不過是心冷而已——反正也已冷過不止一次,我不怕再有一次;可瑞貴嬪就不同了,她有一雙兒女在側(cè),又和靜妃一樣多年來隱忍不發(fā),端得讓六宮都覺得她賢德。

    不……她比靜妃藏得深多了。

    靜妃現(xiàn)在至少也亂了陣腳,做了許許多多明顯的錯事,讓宏晅對她生了厭惡;而瑞貴嬪……若不是她白日里說的那句話讓我生了些許疑惑、樊娘的事又直接牽涉到了她身上,我大概連疑都不會疑她。

    我開始細(xì)細(xì)回想關(guān)于她的種種。她入宮那年,皇太后還在世,就是皇太后在殿選時做主把她留下的。后來關(guān)于沐氏的事……沐氏一時得寵,新宮嬪們恨到了極致,明里暗里使了不少絆,我們有心就幫上一幫、無心就袖手旁觀著,直到沐氏死。

    現(xiàn)在想來……當(dāng)年參與其中的方氏姐妹已死、齊玉桐失寵已久,蘇燕回隨侍太后故而有個婕妤的位份……

    偶爾想起這事,我總覺得說不準(zhǔn)是她們當(dāng)年鬧得太明顯,以至于連宏晅都看得明明白白,所以才是這樣的結(jié)果。

    偏偏這個景氏沒事,還承寵、有孕、生下一對龍鳳胎,一路晉到了貴嬪的位子。其實我當(dāng)時是知道她也牽涉其中的,卻也不曾多注意過她,何況宏晅。

    她是當(dāng)真藏得好深。

    還是我疏忽了?;貙m之前,我問怡然當(dāng)時宮中有誰得寵,怡然特意點(diǎn)出的只有兩個人——芷寒和瑞貴嬪。芷寒未真正承寵,那么就只有瑞貴嬪了。

    想來她一直是有自己的手段的,卻瞞過了那么多雙眼睛,還瞞了那么久。

    作者有話要說:啦啦啦啦今天第三更~~~今天好開心耶因為最近更新勤快于是編輯大人給阿簫唱歌聽……

    哈哈哈哈哈于是我聽歌去了~~~

    嘿……突然想起個事……神秘人爆出來了……

    之前押黃瓜賭芷寒的人……黃瓜呢?

    押雷賭芷寒的人……雷呢?【叉腰昂首挺胸淡淡看】

    收了我嘛收了我嘛……收了之后開新坑后臺有提示喲~~~

    234

    帝太后的病情始終反復(fù)著,不知是不是因她年事已高,那熏香帶來的損害難以調(diào)養(yǎng)回來。她開始有意地多召見我,起初我尚有幾分忐忑,宏晅也時常尋個由頭就同來,可經(jīng)了幾次,發(fā)現(xiàn)她再也沒有刁難過我。

    這個時候,靜妃多是在旁邊的,一味的謙恭孝順。我三番五次想告訴帝太后,靜妃曾在她所用的熏香中動過手腳,可到底還是生生忍下。于她而言,這樣的事也許還是永遠(yuǎn)不知道為好。

    不管她曾在后宮經(jīng)歷過多少大風(fēng)大浪。

    .

    終有一日,她喝完藥后對我說:“哀家覺得身子愈發(fā)不濟(jì)了,皇帝既有意讓你為后,你就先把這鳳印掌起來?!?/br>
    我驀地一愣:“可是琳儀夫人……”

    “這就是琳儀夫人先提的。”她循循笑著,一陣輕咳,“日后你執(zhí)掌鳳印,她協(xié)理便是?!?/br>
    我思慮再三,還是垂首道:“太后,這實在不妥。再怎么樣……目下也該是夫人執(zhí)掌鳳印、臣妾協(xié)理。陛下若已冊封臣妾為后,臣妾必定當(dāng)仁不讓,但現(xiàn)在……六宮還是該以夫人為尊的?!?/br>
    她思量片刻,終于點(diǎn)了點(diǎn)頭:“也好。你與琳儀夫人商量著吧,只是她覺得你這些年都沒管過六宮的事,先行歷練著為好?!?/br>
    彼時靜妃就坐在旁邊,默不作聲地聽著我們的交談。她插不上話,帝太后也不會希望她在這樣的事上多插話。

    安寂須臾,帝太后忽有一聲啞笑,遂看向我,細(xì)細(xì)打量著我說:“人老了,就愛想想從前的事情……哀家記得頭次見你的時候,你才七歲,皇帝也還是太子。你跟著他進(jìn)宮來問安,好像什么都怕、又好像什么都不怕?!彼男σ鉂饬诵┰S,帶著長輩對晚輩的寵溺,“吃點(diǎn)心還粘了一嘴的糯米粉。”

    我紅了臉,低頭不語,她沉嘆一聲,又道:“那時候……哀家是真沒想到,你有一天會成了哀家的兒媳。”她緩笑著搖了搖頭,“也不知哀家能不能撐到你冊封。罷了,從前總覺得你配不上這位子,但大長公主說得對,皇帝喜歡才是最要緊的。這樣的事啊……大長公主看得比哀家要透?!彼f著,笑容沉靜了幾分,“經(jīng)了這么多事,哀家不知道你還能信大長公主多少、又信琳儀夫人多少。但哀家可以告訴你,她們是不會害你的。哀家和云清皇后只見過幾面,但自入宮以來和大長公主就是相熟的。她在感情上是個看得開的人,她女兒亦是——來日你登上這后位,若需要個幫手助你坐穩(wěn),琳儀夫人是可以信得過的。”

    我肅穆一福,應(yīng)道:“諾,臣妾謹(jǐn)記?!?/br>
    “宮里都說你走的是云清皇后的路子。云清,天清晏然無云……不知算不算得一種緣分。但不管怎么說,哀家希望你把這后位坐穩(wěn)了?!彼f得很是誠懇,我神情中有禁不住的錯愕劃過,她抿笑道,“哀家是想,若哀家不在了,有你伴在皇帝身邊,他就不會太傷心?!?/br>
    .

    那天我從長寧宮退出來,站在殿前空地上,心中百感交集。我一直覺得帝太后的病情并沒有那么糟糕,可聽她如此交代后事……她該是清楚自己的情況的。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也許她至今仍不在意我的死活,卻不得不去想想宏晅的日后。至親離世,對誰而言都是刻骨之痛,哪怕他是九五之尊;偏生又是任何人都要經(jīng)歷的,哪怕他是九五之尊……

    “想不到,連姑母也認(rèn)可了你?!膘o妃行到我身邊輕緩地笑著,“你配么?”

    我想著熏香的事,禁不住地回以冷笑:“比你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