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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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何贊同?”威王直盯他問。 “兒臣以為,”辟疆說道,“秦之大敵是三晉,我之大敵亦是三晉。此其一也。我東臨大海,西是三晉,均不可圖,可圖者,唯有燕地與泗下諸國。若是參與縱親,北不可圖燕,南不可圖泗下,西不可圖三晉,東是大海,合縱有大不利于我?!?/br> “鄒愛卿,”威王轉(zhuǎn)向鄒忌,“你意下如何?” 鄒忌拱手奏道:“殿下所慮,微臣甚以為是。蘇秦抗秦是假,制約齊、楚才是其心。初倡縱時,蘇秦僅提三晉與燕國,并無齊、楚。此番邀我入縱,六國縱親,共抗一秦,意甚虛假。再說,合六國去抗一秦,此事根本經(jīng)不起琢磨。以秦眼下之力,莫說是六國合一,單是一魏,亦足夠秦人支應(yīng)了?!?/br> 看到田嬰不吱一聲,威王問道:“愛卿,你怎么不說?” 田嬰拱手道:“陛下已有定論,微臣何必多言?” 威王一怔,凝視田嬰,有頃,對眾臣擺手道:“散朝?!?/br> 見眾臣告退,威王又道:“田嬰留步?!?/br> 田嬰頓住步子。 威王笑道:“走,陪寡人走走?!?/br> 君臣二人從正殿偏門走出,沿小徑走向后花園。走有一時,威王頓住步子,歪頭問道:“你且說說,寡人是何定論?” 田嬰一口說道:“合縱?!?/br> “哦?”威王似是一驚,“寡人倒想知道,你不是寡人,如何忖知寡人是此定論?” “合縱于我利大于弊,以陛下之明,定有此斷。” “合縱于我何利何弊,你且說說?!?/br> “微臣先說弊。依方才殿下、相國、田忌將軍所說,合縱大體可有四弊,一是與秦構(gòu)怨,二是不可圖燕,三是不可圖三晉,四是不可圖泗下。微臣再加一弊,合縱不可爭楚。” “爭楚?”威王眼睛大睜,直盯田嬰。 “陛下,”田嬰緩緩說道,“與秦相比,楚才是我勁敵。我東是大海,不可圖;燕地偏遠而貧瘠,圖之無益;三晉強悍,爭之不易;秦被三晉鎖死于關(guān)中,是親是仇皆無大礙;我唯有南圖。泗下諸國是魚米之鄉(xiāng),與我一向親善;瑯琊諸地,春秋時本是我土,后為勾踐所占,今又被楚人奪去。這且不說,眼下楚已得越,昭陽為令尹,熟知泗下,垂涎宋、魯,蓄勢已久,必與我爭。我若入縱,必與楚和,泗下、越地皆不可爭矣!” “嗯,愛卿所言甚是,”威王點點頭,又朝前走去,邊走邊問,“這是五弊。利呢?” 田嬰依舊站在原地,聲音稍稍加大:“微臣以為,合縱于我,有五弊,僅有一利?!?/br> “哦,”威王再次頓住步子,扭過頭來,“是何利?” “弱魏,雪黃池之辱!”田嬰一字一頓。 威王陷入深思,有頃,緩緩點頭:“是的,與此利相比,所謂五弊,皆不足道矣。黃池之辱,田忌雖有過錯,大錯卻在寡人。河西戰(zhàn)后,寡人以為可圖魏矣,不料殺出一個龐涓,讓寡人夢斷黃池。眼下魏罃賢臣盈朝,國力復(fù)盛,寡人復(fù)仇之事,也只有捂在心底。六國若是合縱,魏罃必不以我為戒,竭其國力西圖,光復(fù)河西。秦、魏再爭,以虎狼戰(zhàn)熊羆,無論誰負誰勝,于我皆是大利。只是……寡人仍有一慮。” “陛下有何慮?” “寡人身邊,短缺一個能敵龐涓之人。河西之戰(zhàn)后,魏室已如僵死之蠶,更有四國謀之,龐涓卻能力挽狂瀾,以三萬疲卒,五日兩勝,實讓寡人膽戰(zhàn)。聽聞龐涓治兵,甚是嚴整,大魏武卒復(fù)現(xiàn),寡人寢食難安哪!” “陛下,天道求衡。出龐涓,亦必出制涓之人。只要陛下孜孜以求,此人必現(xiàn)?!?/br> “是啊!寡人寄厚望于稷宮,這件大事,有勞愛卿了!” “微臣遵旨!” “話雖如此,”威王話鋒微轉(zhuǎn),“合縱之事仍需慎重?!?/br> “陛下?”田嬰一怔。 “寡人反復(fù)琢磨蘇秦的合縱理念,什么‘五通’‘三同’‘六國制秦’,多是迂腐之見。聽聞蘇秦出身寒微,十分健談。果如此說,在我稷宮,如他這般夸夸其談之徒數(shù)以千計。然而,似此人才,居然連克燕、趙、韓、魏四宮,連魏罃那條老狐貍也為他所服,倒是大出寡人意料。想是他一路招搖,以勢壓人之故。今日此人乘連勝之勢東下,寡人若是不問青紅皂白,一味盲從,萬一有所閃失,豈不就跟四國之君一樣貽笑后世嗎?” “陛下所慮甚是。微臣有一計,可防此險?!?/br> “愛卿何計?”威王急問。 “先冷落他,卸去他的勢;再使他前往稷宮,與稷下諸先生論戰(zhàn)。此人若能度過稷下一關(guān),必是曠世奇才,陛下盡可合縱。此人若是夸夸其談,腹無實貨,必在稷下翻船。堂堂四國特使在我稷下丟丑,在列國也是美談!” “好好好,此計甚好!”威王連連點頭,“方才聽愛卿講,淳于子將于后日午時到,蘇秦他們呢?” “聽樓緩說,也在后日,至于幾時能到,微臣也吃不準?!?/br> “嗬,湊到一起了!”威王呵呵連笑數(shù)聲,“也好,你安排去吧,這幾日休朝,所有朝臣只做兩件事:一、迎接淳于子;二、禮送彭祭酒!” “微臣遵旨!” “不過,蘇秦既為四國特使,還有燕、韓、魏三國公子、公孫光臨,也不可冷落了,總得有人支應(yīng)才是。” “微臣欲使犬子恭迎特使,陛下以為如何?”田嬰略略一想,輕聲薦道。 “可是愛卿世子田文?”威王問道。 “正是?!碧飲虢拥?,“犬子近年有所長進,頗能應(yīng)酬,且以交友為樂——” “嗯,”威王微微點頭,截住田嬰的話頭,“就是他了。” 兩日之后,在臨淄之西三十里處由邯鄲而來的一條驛道上,一輛裝飾豪華的駟馬篷車由西北而東南,車輪吱吱呀呀,轔轔而行,揚起的塵埃隨微風(fēng)飄飛。 前面數(shù)里處就是通往臨淄的主官道,顯然,這輛軺車欲拐入主官道,駛向臨淄。 御手正在悠然自得地埋頭駕車,突然聽到遠處傳來嘈雜的喧囂聲,抬頭一看,主官道上現(xiàn)出一大隊車馬,旌旗招展,塵土飛揚,遠遠望去,見首不見尾,不知有多少里長。御手忖估一下距離,回頭大叫:“主公,主公——” 車上之人正是淳于髡。此時,他正兩眼迷離地坐在篷車里,一把白胡子隨著軺車的上下顛簸而左右飄飛。 聽聞叫聲,淳于髡睡眼惺忪地問:“何事?” “前面有車馬。” “有就有唄,你咋呼個啥?” “主公,”御手急道,“你睜眼看看,那隊車馬不知有多少,若是被他們趕前了,不知要候幾時?” 淳于髡打眼一看,知是蘇秦的合縱車馬,復(fù)閉上道:“那你還愣什么?趕前面去。” 御手得令,揚鞭催馬,四匹駿馬撒開蹄子,篷車如飛般駛向官道,剛巧趕在大隊車馬的前面。御手看看淳于髡,見他復(fù)又睡去,嘿然一笑,再次揚鞭。官道既寬且平,駿馬見到如此好路,分外歡喜,揚首奮蹄,不一會兒,就將大隊車馬遠遠甩在后面。 趕有十幾里,遠遠可以望見臨淄西門的城樓了,御手陡然看到迎面馳來一隊車馬。御手揉揉眼睛,待看清楚,回頭急叫:“主公!主公——” 淳于髡頭也不抬:“又咋呼啥?” “前面又有車馬!” “再超過去就是!” “小人超不過,那些車馬是迎面過來的,官道全被堵上了!” “哦?”淳于髡睜開眼睛,朝前面一看,果有一隊車馬轔轔而來,正自低頭思忖,御手驚叫:“主公快看,有王旗!還有王輦!” 淳于髡急又抬頭,果然望見王旗和王輦,知是齊威王駕臨,凝眉有頃,緩緩說道:“王輦算什么?走你的路就是?!?/br> 御手應(yīng)過,催馬又走,邊走邊嘮叨:“主公,齊王必是迎接那隊車馬的,小人方才看到旗號,好像是蘇相國,嘖嘖嘖,蘇相國可真了不起,是四國特使,這來齊國,連齊王都要郊迎!嘖嘖嘖,嘖嘖嘖——” 淳于髡眼睛閉合,睬也不睬他。由于雙方是相向而走,不一會兒就碰到一起。距百余步遠時,御手停下來,回頭望著淳于髡:“主公,別睡了,就要碰面了。” 淳于髡頭也不抬:“讓于道旁?!?/br> 御手將車輛趕至官道一側(cè),跳下車,在車旁跪下。 距五十步遠時,前面車馬也停下來,齊威王步下王輦,緩緩走來。后面跟著殿下、鄒忌、田嬰、田忌等百官朝臣,再后面是幾個稷下先生。 御手眼角瞥到,趕忙揉揉眼睛,見此情景,急叫:“主公,主公——” 淳于髡責(zé)道:“又叫喚啥哩?” 御手小聲說道:“是齊王陛下,朝咱走來了!” 淳于髡睜眼一看,見齊王已經(jīng)快到跟前,大吃一驚,趕忙跳下車子,迎前幾步,當?shù)拦蛳拢凳子诘兀骸安菝翊居邝仗仆恢链?,不知陛下駕臨,冒犯王駕,請陛下治罪!” 威王急前幾步,雙手扶起淳于髡:“先生,是寡人迎遲了?!?/br> 淳于髡一怔,不相信地望著他:“陛下此來,是迎草民?” “當然是迎夫子!”威王點頭笑道,“在這世上,值得寡人郊迎的,舍夫子其誰?” 淳于髡連連拱手:“草民何德何能,敢勞陛下屈尊迎接?” 威王拱手回禮,嘆道:“唉,夫子一別就是數(shù)年,只圖自己快活,將寡人和稷下忘個一干二凈。此番若非彭先生仙去,寡人想見夫子一面,怕也是難。聽說夫子來了,寡人一夜未曾睡好,本欲郊迎十里,不想還是迎得遲了!” 淳于髡再次拱手,聲音哽咽:“陛下——” 遠遠望見塵土飛揚,威王跨前攜住淳于髡之手,笑道:“好了,此地風(fēng)寒,請夫子隨寡人宮里敘話?!?/br> 因手被挽著,淳于髡不好揖禮,只好朝眾臣及稷下諸子掃一眼,笑著頻頻點頭,算作招呼,陪威王一道步向王輦。 大隊人馬掉過車頭,原路返回。 合縱人馬全看傻了,紛紛停住車子。包括蘇秦在內(nèi),眾人無不以為齊國君臣是來迎接他們的,不想齊王竟在眾目睽睽之下?lián)荞R而回。 “前面車上的是何路大仙,有誰看到了?”公子卬大聲咋呼。 從冷宮出來之后,公子卬雖然爵為安國侯,職位卻是參將。此番被詔命為合縱副使,公子卬初時不明白,甚是叫屈,憋悶數(shù)日,進宮訴予母妃。母妃訴諸惠王,經(jīng)惠王一罵,公子卬始知此任竟是重用,樂不可支地甘當副使了。 公子章?lián)u頭道:“車上有篷,看不清!” 公孫噲接道:“能讓齊王郊迎,斷非尋常之人!” “管他是誰,待會兒撞見,看不扭斷他的脖子!”公子卬怒道。 眾人皆笑起來,紛紛將目光投向蘇秦。 蘇秦亦笑幾聲,回視道:“你們看我干什么?還不趕路,打算在此過夜嗎?” 公子章跳上車馬,頭前走去,合縱車馬再次蠕動。趕至齊王停車處,見有一車恭候于側(cè),一個模樣英俊的白衣青年躬身立于車前。 合縱車馬再次停下。 公子章認出是田嬰的兒子田文,跳下車子,迎上前去。 田文揖道:“在下田文見過特使!” 公子章回過一揖,問道:“韓章見過田大人!”略頓一下,“田大人緣何候于此處?” 田文再揖道:“在下奉家父之命,特此恭迎合縱使臣!” 公子章遂引田文走到蘇秦車前。 蘇秦聞報,亦跳下車子,迎上揖道:“在下蘇秦見過田大人!” 田文回揖道:“田文見過蘇子。在下奉家父之命,恭迎蘇子及諸位公子、公孫!” “有勞大人了!”蘇秦躬身謝道。 “令尊何在?”公子卬亦趕過來,并不見禮,直問他道。 “回上將軍的話,”田文朝他及諸位公子拱手道,“家父本欲親迎,將行之時,接到陛下口諭,陪陛下郊迎稷下先生淳于子。家父不敢抗旨,又分身乏術(shù),只好托在下代為恭迎,不到之處,請?zhí)K子及諸位公子寬諒!” “嗬,我道是哪路大仙呢,卻是那個禿子?!惫訁n揶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