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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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國的一個公子,聽宮人說,他跟梅姐一個秉性,二人甚是般配?!?/br> “叫何名字?” “說是叫田虛。” “田虛?”龐涓眉頭微皺,“在下未曾聽說齊國有個田虛。宮人還說什么?” “宮人還說,父王甚是高興,前兩日到太廟求簽,是上上簽,當即定下吉日,就是后日。宮中這幾日都在忙活此事,為梅姐準備嫁妝。” “梅姐愿意了?” “當然了!梅姐若是不愿,誰敢逼她?” 龐涓思忖有頃,微微笑道:“嗯,的確是好事。梅姐遠嫁齊國,我們當送份大禮才是?!?/br> “夫君所言甚是!”瑞蓮高興地說,“奴家一直在琢磨此事,可思來想去,竟是想不出送什么才好?!?/br> “梅姐不同凡俗,送她何物,容在下好好想想。”龐涓果真閉上眼睛,進入冥思,似是在想送何禮物。 不過,瑞蓮公主有所不知的是,此時的龐涓,壓根兒就沒去冥想禮物,而是在揣摩整個事件。依他的本能判斷,瑞梅不可能說變就變,她肯愿意,里面必有文章。 冥思有頃,龐涓陡然打個寒噤,脫口而出:“淳于髡!” 龐涓這一聲既突然,又怪異,瑞蓮吃此一驚,花容失色,打了個哆嗦,顫聲問道:“夫君,淳于髡怎么了?” 龐涓這也意識到失態(tài),笑道:“沒什么。夫人可否知道,玉成這樁好事的媒人可是淳于髡?” “正是此人。”瑞蓮應道,“聽宮人說,他是男方大媒,梅姐的大媒是惠相國?!?/br> 龐涓正欲再問,龐蔥急急走進,在門外站定,稟道:“大哥,淳于髡求見!” 龐涓一怔,望一眼瑞梅,撓撓頭皮道:“嗬,說有鬼,鬼就來了!”對瑞蓮笑笑,“夫人,大媒邀功來了,在下要好好謝他,你且回避一下?!?/br> 龐涓起身,跟龐蔥快步走出門。 不消一刻,龐涓已笑容滿面地攜著淳于髡之手,二人有說有笑地走回廳中,分賓主坐下。龐蔥倒過茶水,轉(zhuǎn)身退出。 龐涓指指茶水,笑道:“清茶一杯,請老前輩品嘗?!?/br> 淳于髡端過茶杯,品了一口,點頭贊道:“嗯,好茶!” 龐涓亦品一口,笑問:“聽聞老前輩見多識廣,可知此茶出自何處?” 淳于髡端起茶杯,細細察看茶葉的顏色,而后輕啜一口,在口中回味一陣兒,方才咽下,抬頭笑道:“回武安君的話,老朽若是沒有猜錯的話,此茶采自云夢山,是清明茶。” 龐涓大吃一驚,急抱拳道:“老前輩真是神了!” “呵呵呵呵,”淳于髡晃晃光頭,亦抱拳道,“喝多而已。” 二人談了一會兒茶道,龐涓決定先入為主,抱拳笑道:“老前輩乃百忙之身,今日光臨寒舍,定有教誨晚生之處。” “教誨不敢?!贝居邝蘸呛切Φ?,“聽聞武安君精通兵法,老朽心向往之,早想請教。也是不巧,前幾年來,趕上武安君大喜,老朽雖然登門,卻難以啟齒。此番復來,武安君竟又不在府中。聽聞大人今日回府,老朽特別使人盯在府外。呵呵呵呵,此招甚妙,老朽果然逮個正著?!?/br> “這倒奇了!”龐涓呵呵笑道,“據(jù)晚生所知,老前輩以隱語見長,靠利舌游走列國,怎么突然又對兵法感興趣了?” 淳于髡再次晃晃光頭,呵呵笑道:“常言說,話不投機半句多。老朽求見大將軍,不說兵法戰(zhàn)陣,何能起勁?” “好好好!”龐涓哈哈大笑,“與老前輩說話,真是痛快!自古迄今,兵家林林總總,不可勝數(shù),敢問老前輩,您都想問哪家兵法?” 淳子髡緩緩說道:“尋常兵法,不足為奇。天下盛傳大將軍在宿胥口夢見吳子,得授吳起用兵絕學,可有此事?” 龐涓一怔,稍顯尷尬地笑笑,抱拳說道:“確有此事。不過,晚生所學,不過是吳子的一層皮毛,不足掛齒!” “大將軍不必過謙?!贝居邝諗孔⌒Γ陆?,抱拳道,“說起吳子,老朽與他還有一面之交?!?/br> 一聽此話,龐涓頓時來了精神,抱拳急問:“此事可真?” 淳于髡白他一眼:“老朽何曾打過誑語?”眼睛瞇起,似入回想,“那年老朽十歲,跟娘討飯,討至魏地,碰巧遇到大將軍吳起凱旋,嗬,那個威勢,將老朽嚇得當場尿了襠子。” 淳于髡講得一本正經(jīng),講出的卻是這個典故,龐涓忍俊不住,捧腹大笑,連聲說道:“好好好!世人皆言老前輩滑稽,晚生今日信了!” “這是真的!”淳于髡指天發(fā)誓,“大將軍不信,可去齊地問老朽胞妹。她當時在場,迄今仍拿此事耍笑老朽。這個世上,老朽若怕一人,就是她了。” 見淳于髡如此認真,龐涓笑得越發(fā)開心,手指淳于髡,上氣不接下氣道:“老前輩,真有您的,連謊也編得這么圓,實讓晚生——” “不不不,”淳于髡截住他的話頭,“編謊的不是老朽,是大將軍!” 龐涓的笑容一下子僵住,愣怔半晌,方才結(jié)巴道:“老……老前輩,此……此言何意?” 淳于髡一字一頓:“若是老朽沒有料錯,此事必是大將軍故意編的。依老朽所斷,大將軍若修吳子之學,必在鬼谷?!?/br> “老前輩由何判知?” “精靈托夢,斷不會在大將軍懷中塞上一部兵書。” 龐涓不無嘆服地拱手說道:“老前輩果是慧眼,晚生不敢隱瞞。吳子一書確是在鬼谷時,由先生親授。至于托夢一說,也的確是晚生用來蒙騙三軍的。當時,三軍僅有三萬疲弱之卒,連戰(zhàn)皆敗,士氣萎靡,晚生不得已,方才編出這個故事,讓前輩見笑了?!?/br> “見笑?”淳于髡微微抱拳,由衷贊道,“大將軍只此一舉,即勝吳起多矣!縱觀黃池之戰(zhàn),朝歌之戰(zhàn),更有后來的陘山之戰(zhàn),大將軍智勇皆占,即使吳起在世,也不過如此?!?/br> 龐涓連連抱拳:“前輩如此抬愛,晚生愧不敢當?!?/br> “說起吳子兵法,”淳于髡話鋒一轉(zhuǎn),“老朽想起一事,甚是追悔?!?/br> “前輩有何追悔?” “當年聽聞鬼谷子將吳子用兵之術傳授將軍,而將孫子用兵之術傳授孫臏,老朽甚覺好玩。后蒙魏王召見,老朽也是嘴快,順口聊及此事。誰想說者無意,聽者有心,魏王厚禮聘請孫臏。結(jié)果,孫臏至魏,不過一年,竟被處以臏刑,應了他的名諱!老朽得知此情,覺得對不住孫臏,也對不住鬼谷子。聽說龐將軍也為此事蒙受不少委屈,甚至還舍身相救,令人感動!唉,都怪老朽這張臭嘴,一句閑言,竟然惹出禍端!” 龐涓忖道:“老禿頭繞來繞去,這才繞到點子上?!毖壑閮阂晦D(zhuǎn),當下以襟抹淚,小聲泣道:“孫兄之事,是晚生之傷,前輩還是不要提了!” “唉,”淳于髡輕嘆一聲,點頭道,“好吧,既然此事是將軍之痛,不提也罷。不過,老朽生性好奇,話及此事,由不得想起一個假定,順便問問將軍?!?/br> “晚生愿聞?!?/br> “孫子也好,吳子也罷,都是一等一的用兵好手。龐將軍習得吳子之術,孫將軍習得孫子之術,老朽在想,如果孫將軍沒有受刑,也沒有發(fā)病,龐將軍與孫將軍各領一軍,在沙場上兵戎相見,最終獲勝的會是誰呢?” 龐涓沉吟一時,鄭重說道:“往事,是沒有如果的?!?/br> “往事當然沒有如果,”淳于髡笑笑,“可老朽說的不是往事,只是如果?!?/br> “依前輩之見,會是誰呢?” “是老朽在問大將軍?!?/br> “回前輩的話,”龐涓拱手道,“沙場上的事,瞬息萬變,晚生不敢妄斷?!?/br> “好好好,”淳于髡呵呵笑道,“不愧是大將軍,這也算是回答了。大將軍剛回府中,一路勞頓,老朽就不打擾了?!逼鹕硪径Y。 龐涓也不挽留,客氣地送他出門,拱手作別。 望著他的車馬漸行漸遠,再也不見蹤影,龐涓方才長吸一口氣,眉頭皺起,撓頭自語道:“這個禿頭,上門即無好事。只是……此人毫無來由地擱下此話,究竟是何用意呢?” 又過許久,龐涓仍然不得其解,悶悶地轉(zhuǎn)過身去,走回府里。 淳于髡回到驛館,召來飛刀鄒,吩咐道:“你可以活動了。做三件事,一是尋到瘋子,要他明日午夜溜至廟外,你約個地方,在那里候他,將他背進驛館;二是將他的衣冠等物拋于汴水,做出溺水自斃的假象;三是改裝迎娶公主的車乘,在車底增設一個暗廂,讓那瘋子躺在里面,聽他媳婦一路啼哭地嫁到齊國?!?/br> 飛刀鄒應過,召來幾個精細的下屬,分頭實施去了。 翌日午后,范廚為孫臏送飯,剛從廟里出來,就有一人將他攔住,耳語數(shù)聲。范廚繞道走進皮貨店,早有人迎住他,引他走入內(nèi)室。 公子華端坐于席,范廚進來,哈腰小聲問道:“秦爺急召小人,可有要事?” 公子華指著對面席位:“范兄,坐。” 范廚坐下,急切地望著公子華。 “齊人要動手了,”公子華緩緩說道,“昨夜人定時分,有人前去小廟,偷偷會了孫臏。” 范廚大吃一驚,小聲問道:“請問秦爺,我們怎么辦?” “這就動手!” “這就動手?”范廚喃聲重復一句,不無緊張地望著公子華,“何時?” “就在今晚!”公子華斷然說道,“公主明日出嫁,齊人必于今夜將孫臏背出,藏于車中,明日即隨公主至齊,因而,我們必須趕在齊人前面?!?/br> 范廚思忖有頃,咬牙道:“秦爺說吧,如何動手?” 公子華緩緩說道:“孫將軍不肯赴秦,我們只能來硬的?!睆膸装赶旅鲆恢恢裢?,遞給范廚,“這是蒙汗藥,晚上送飯時,你可混進食物中。待孫將軍昏迷,我們迅即動手,將他背回店中,明日凌晨,待城門打開,我們就離開大梁,趕赴秦地?!?/br> 范廚接過竹筒,兩眼猶疑地望著公子華。 “還有,”公子華早已猜出他的心事,接著說道,“范兄的家小,今日即走。我這就安排車馬,范兄馬上回家安頓。除了那壇陳酒,范兄什么都不可帶,若有鄰人問,就說串親戚去了。待到秦地,一應物什,皆有我照應。范兄若不嫌棄,亦可住在我府中,我聘請范兄為大廚?!?/br> 范廚趕忙起身,連連叩道:“小人謝秦爺了!”將竹筒置入飯盒,告辭出去,走有幾步,復退回來,“秦爺,小人想起一事?!?/br> “范兄請講!” “食物是否也讓幾個丐兒吃?” “嗯,”公子華點頭道,“還是范兄想得周到!藥全放上,讓那幾個丐兒睡上兩日,免得明日醒來,壞我大事!” 范廚應過,急回家中。不一會兒,果有馬車趕至。范廚將酒壇搬入車中,騙婆娘說,她的父親病危,希望見她最后一面。婆娘是韓國人,自入門之后,從未回過家門,得知此訊,信以為真,急不可待地領了兩個孩子,坐上馬車,哭哭啼啼地出城去了。 黃昏時分,范廚熬好一罐稀粥,將藥倒入粥中,烙出兩只蔥油大餅。為使他們多喝稀粥,他特地在蔥油里稍稍多放了鹽巴,又咸又香,甚是誘人。 天色蒼黑,范廚妥善安排好龐涓一家的飯食,挎上飯籃,直去南街口。這些日來,因有孫臏在,幾個乞兒也被養(yǎng)得刁了,無論天晴天陰,皆不乞討,一到吃飯時候,就會眼巴巴地坐等范廚上門。 這一晚也是。遠遠望到范廚在暮色蒼茫中搖晃過來,幾個乞兒無不歡叫一聲,迎上前去,搶奪他手中的籃子。范廚護住籃子,朝每人手中塞一塊烙餅,直進廟中,在孫臏面前放下籃子,拿出一塊香餅,雙手遞上,笑道:“孫將軍,看小人做了什么好吃的!” 孫臏沒有去接,頭也不抬,不無傷感地長嘆一聲:“唉,有好吃的,就讓娃子們吃吧!” 范廚怔道:“孫將軍?” 聽到喊聲,孫臏微微抬起頭來,望向范廚。 范廚見孫臏的眼里閃著淚珠,大是驚異:“孫將軍,您怎么了?” 孫臏搖頭道:“范廚啊,這幾年來,在下能活下來,得虧你了!在下……在下……”哽咽起來,以袖抹淚。 因有公子華的預言,范廚忖知孫臏將要遠赴齊國,是在向他訣別,當即跪下,泣道:“將軍,您不要說了。小人這一生,能夠侍奉將軍,是祖上修來的福分?!蹦ㄈI水,舀出一碗稀粥,雙手捧上,“將軍,這是小人特意為將軍熬的稀粥,請將軍品嘗?!?/br> 孫臏接過來,端在手上,望著稀粥,淚水滴入碗中,怔了一時,再次搖頭,將碗放下,輕嘆一聲:“范廚啊,在下實在喝不下。你起來,讓在下好好看看你?!?/br> 范廚見狀,甚是著急,卻也不好硬勸,只好坐起來,望著孫臏。旁邊是個油燈,上面因有燈花,不太明亮。孫臏摸到一根剔牙用的小竹簽兒,撥去燈花,端過油燈,輕聲說道:“來,近前一點,讓在下好好看看范廚?!?/br> 范廚朝前挪了挪。孫臏將燈移近范廚,細細端詳。范廚心里一陣感動,眼里盈出淚花。正在此時,幾個乞兒走進來,因吃下咸餅,口中干渴,各自拿出破碗,爭搶著舀那稀粥。 許是稀粥熬得太好,幾個孩子不消幾口就已喝完,再次來舀。范廚急了,脫身護住粥罐,拿出幾塊大餅:“去去去,一人吃一塊餅,吃完再來分粥!” 幾個孩子拿過餅,咬過幾口,又要舀粥。 范廚再次制止,孫臏說道:“范廚,他們愿喝,就讓他們喝吧?!?/br> 幾個孩子得到指令,不及范廚回話,將罐子硬搶過去,紛紛倒去。稀粥倒空了,最小的一個沒有舀到,哭叫起來。 孫臏道:“孩子,來,伯伯這里還有一碗?!?/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