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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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這林絳珠和甄石盟的心雖然各自歸位,但他們并不記得了前塵的舊事。有時林雪隱描述的一些場景,他們總覺得是那么似曾相識。甄石盟來的次數(shù)越發(fā)多了起來,找的借口就是“看看這小東西興風(fēng)作浪了沒”,或者“聽聽她又有了什么典故”。 甄語遁笑著說:“這雪隱meimei真是師父的福星啊?!?/br> 林絳珠似乎覺察到了什么,嗔道:“你調(diào)教出來的好徒兒?!闭缡酥谎b作沒聽見。 那日,甄石盟不知怎樣又惹到了林絳珠,當(dāng)下走也不是,勸也不是。林雪隱向甄語遁使個眼色道,呆子,快出去吧。甄語遁就也悄悄溜了出去。 后來,每當(dāng)他們兩位長者在一起眉目傳情時,林雪隱總與甄語遁知趣地走開。一來二去,兩人關(guān)系也越發(fā)的深厚,竟是常坐一處,偷談些師父之間的話題。甄語遁每每都會向林雪隱爆一些精彩話絮。 林雪隱把自己的疑惑問出來:“我?guī)煾改贻p美貌,為何你要稱她為師伯?還有,你師父在送我去絳珠庵時,為何探頭探腦不敢進(jìn)去?為何你師父對我?guī)煾刚f,她千萬不敢掉出半滴淚來,不然就會耽誤了他的大事?” 甄語遁“噓”了一聲道:“把耳朵湊得近些。這都得歸結(jié)到很多天前的一件事,可不敢亂說。我還是在師父夜間說夢話時,大約知道了事情的原委。我?guī)煾笇煵樯?,每天不見如隔三秋??擅看稳ィ傉也坏焦诿崽没实睦碛?,每次都被灰頭灰臉的罵了出來。于是我?guī)煾妇筒辉倜骼锶チ?。他施展絕世輕功,摒了聲息,在夜間偷偷溜去看她,看幾眼后就回來。師伯的武功比我?guī)煾笐?yīng)該稍遜色點,再加上沒有防備,竟對此事不知。直到有次師父去時,師伯正在洗澡,師父看得癡癡呆呆,一時什么都忘了,不自覺從暗地里走了出來。師伯自然氣得差點昏倒,兩顆淚珠兒也滾落下來。師父荒不跌地轉(zhuǎn)身欲逃,誰知當(dāng)場就渾身如被抽了筋般癱軟下來。原來師父竟是見不得她的一滴眼淚,見了就會失去了任何抵抗能力。師伯看師父倒在地上再也不能動了,就如同提著一堆爛泥似的,把他提到了石盟寺。我看到師父可憐兮兮地看著我,目光里全是羞愧,我驚問怎么回事。絳珠師伯悲痛欲絕,恨道,你這老和尚敢諢說一句,我定斷了你的舌頭。” 林雪隱恍然頓悟,原來上世她為他落盡了淚,反而讓他這世見不得她的淚,不然就成了廢人。還當(dāng)真是因果報應(yīng)啊。 甄語遁又道:“絳珠師伯發(fā)狠誓再也不讓師父進(jìn)入西峰半步。倘若不得已碰面時,也得光明正大地三叩九拜。我這做徒弟的自然也就不能幸免,見面即要自貶吾師為他恕罪。師父自那以后大病一場,果然不敢再入西峰半步。若不是撿到了你,這局還不知道會僵到什么時候呢?,F(xiàn)在,師父終于可以找些牽強的理由去拜見師伯了,只是還心有余悸不敢大意。不然再揭起前嫌,那可真是不得了啊。” 林雪隱聽得滿是唏噓道:“你這冒失的師父。若不是撿到了我,他這一世又要白費了。” 甄語遁訝異問她道:“什么這一世那一世的?”林雪隱趕緊閉口。 還有一次,不知說到了什么,甄語遁嘲笑她道:“你剛出生時,那睡得給豬一樣。巨蟒在脖子里纏著,還兀自睡得香甜?!?/br> 林雪隱反擊道:“你怎么知道我是睡的香甜,說不定是被蟒蛇嚇昏了呢?!?/br> 說完這句,她驀然想起甄語遁抓蛇之時的敏捷與力道,突然靈機一動,對,武功就先跟他學(xué)起。 林雪隱道:“小和尚,我和你打個賭,如果我輸了,我以后就叫你大遁哥哥;若是你輸了呢,你就得答應(yīng)我一件事情?!?/br> 甄語遁最煩惱林雪隱人小鬼大的叫他“小和尚”了,但礙于絳珠師伯的面子又無可奈何。聞言爽快應(yīng)道:“好啊,要打賭也可以,不過你先得叫我一聲‘大遁哥哥’,不許是那種故意的聲音。讓我聽聽感覺如何?!?/br> 林雪隱只得小聲叫道:“大遁哥哥?!?/br> 她的聲音脆潤生津,嬌中帶怯,聽得甄語遁滿心歡喜:“小隱meimei,你便是不打賭我也依了你,只要你以后天天這般叫我?!?/br> 其實,林雪隱并沒想到與他打什么賭。聽他這樣說,自然一口同意了:“大遁哥哥,我要你教我武功?!?/br> 甄語遁聽她說完這句,不由一怔道:“什么武功?我沒學(xué)過。” 聽到甄語遁這樣糊弄自己,她小臉一寒道:“你騙誰呢,我真正打娘胎里出來時,你爹媽還沒來到這世上呢。我只穿越,就不知道穿了多少光年。雖然在這漫長之中,我遺忘了很多事情,但一些基本的詞語還是根植于心的。我剛來到這個世界時,就見你赤手空拳斗那大蟒,現(xiàn)在居然說自己不會武功?” 甄語遁聽她話中盡是“光年”“穿越”之類的怪僻詞語,苦著臉道:“小隱meimei,師父興致高時,還贊你‘出生半月即學(xué)會了正宗人話’呢。依我看來,他真是高夸你了。你說的所謂人話,我可是一句都聽不懂?!?/br> 林雪隱氣急之時,張口就吐出那么一大串超前的妖言,也難怪他不懂了。 林雪隱看他神色不像作假,心想,莫非師父也是像他一樣,擁有曠世奇功而不自知?但是“武功”這詞,他們應(yīng)該懂得吧?于是就提醒他道:“你師父平日里,有沒有教過你一些招式與動作?比如‘大浪淘沙’,比如‘平塞落雁’?”林雪隱邊說邊比劃著。 甄語遁答:“師父從沒向我提過‘武功’這詞,也沒有教過那些式樣繁復(fù)的招數(shù),他只說讓我加深內(nèi)功修為。至于空手除蟒,我認(rèn)為那是任何人在身處危險之時,都能做到的?!?/br> 林雪隱思道,這呆子,若是人人都能手除大蟒,那世界上的珍稀動物不就全部滅絕了嗎?口中卻問:“你見過你師父和師伯練武功嗎?” 甄語遁答:“這個倒沒看到過。不過他們的功力修為之高,是一眼就能感知的。想必他們并不需要練那些勞什子,再說了,他們又無入世之心,只需他人奈何不了自己,不被傷到便作罷了?!?/br> 林雪隱卻不以為然。她認(rèn)為武功招式是這世上最玄妙最有趣的東西,不為打架,但為防身也得練上一練,總比那個時代里的柔道都管用。何況練那玩意兒,還能減肥減壓,愉悅情cao。 照甄語遁的話看來,兩位師傅確實是沒練過什么武功了。如此這般,豈不是浪費了那深不可測的內(nèi)力了嗎?林雪隱轉(zhuǎn)念又想,他們不重視浮華表像,卻能于無心之中揮灑自如,這不正是“無招勝有招、不變應(yīng)萬變”的武學(xué)至境嗎?大凡斯人,雖不練招,定然在一顰一笑、拈花拾葉之中處處蘊藏著招。只要悉心觀察,難免瞧出一些破綻來。 想到這里,她嘿嘿一笑道:“大遁哥哥,你等著我的好消息?!?/br> 甄語遁摸著自己光溜溜的腦袋,搞不懂這小精靈究竟想干什么。他看著她蹦跳遠(yuǎn)去的影子,那弱不經(jīng)風(fēng)的姿態(tài),和絳珠師伯真是如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只是她怯弱可憐、幽婉哀愁的外表下,怎有著那么多稀奇古怪的心思。真是枉披了一張多愁善感的精致面皮,而實則慧黠頑劣著呢! —————————————————————————————————— 以后很長時間,林雪隱都在時刻注意著師父的一舉一動,甚至師父每漱一口水每洗一次手每皺一次眉,她都要揣摹上許久,那狀態(tài)直跟走火入魔了似的。 有時,甄石盟去會見絳珠,林雪隱也不再拉著她的大遁哥哥躲避了,而是站在不遠(yuǎn)處,直勾勾地瞧著甄石盟每個動作,恨不得連他眨下眼皮,她都要記個清楚。甄石盟屢有暗示她離開,咳了幾次,林雪隱恍若未聞。甄石盟被盯得不自在,只得問道:“語遁,她怎么了?” “我也不太明白。她只說奇人必有特異之處,她要做一項重大的研究發(fā)現(xiàn),還說不讓我打擾她,而是要理解支持她的事業(yè)。她讓我等她的好消息。” 甄石盟聽得哭笑不得:“語遁,我給你起這個名字,就是讓你少言慎言。看你現(xiàn)在,連說話都與你雪隱師妹相同了?!?/br> 甄語遁低頭道:“師父教訓(xùn)得是。師父在石盟寺或者他人面前,沉默得連半句話都懶得說。一到絳珠師伯這兒,就長篇大論,比一段一段背起佛經(jīng)來,還要流利?!?/br> 甄石盟聽得老臉發(fā)熱,絳珠則呸一口道:“師徒倆倒一樣?!?/br> 林雪隱也真是有耐心,硬是觀察了將近一個月。甄語遁看她日日愁眉深鎖、憂心忡忡的模樣,生怕她抑郁出什么病來。于是,就試探著問道:“有什么收獲嗎?” 林雪隱小嘴一撇,差點就要哭出來。 甄語遁忙道:“別急別急。他們縱是露出了什么蛛絲馬跡,但像你這種沒有任何武學(xué)基礎(chǔ)的人,也是瞧不出來的。何況他們已達(dá)到了天人合一、隨心所欲的無痕境界,這世上頂端的高手,也未必能研究出他們的招數(shù)來。不如這樣,咱們先出去散散悶氣,然后我傳你些內(nèi)力,幫你打通周身脈xue,你日常里多積些功力,這是習(xí)武的基礎(chǔ)。以后天長日久著呢,你可以改變一下策略,說不定就會看出些招數(shù)呢?!?/br> 林雪隱道:“你不過是在安慰我?!?/br> 甄語遁撓撓頭,努力想辦法轉(zhuǎn)移她的注意:“你知道這絳珠庵里的溪流是怎樣來的嗎?” “我又不是地質(zhì)學(xué)家,怎么知道這些?” 甄語遁神秘道:“你總是從峰的那側(cè)上上下下,卻沒去過背面。背面有一個深潭,順著山勢流動,形成了瀑布。深潭周圍有奇花異草,大群大群的蝴蝶。有的參天古樹上,還掛著許多馬蜂窩……” 林雪隱雙眸一亮:“馬蜂窩?快帶我去看?!?/br> 甄語遁悄聲道:“來,跟我來?!?/br> 甄語遁拉著她的小手,向神殿后方走去。頭頂上的石壁越來越低,像一口鍋悶扣下來。仰臉向上看時,斜側(cè)石壁上有一方小小的洞門,光線正是從那兒射進(jìn)來的。 林雪隱心想,這門是俯著嵌入的,居頭頂還有這么三四米來高的距離,就算我是霸王,舉起手也夠不到它啊。這該怎么出去呢? 正發(fā)愁著,甄語遁把她橫腰一抱,然后真氣一提,向上縱去,出了洞口。 林雪隱道:“大遁哥哥,快打開我的周身脈xue,把你這內(nèi)力傳我一半,我也要這樣上竄下蹦的?!?/br> 甄語遁無奈,就找了一個平坦的地方坐下來,替她運功開xue。當(dāng)她周身疏通之后,甄語遁正要傳些功力給她,卻感覺手底有巨大的抗力襲來,幾乎可以與自己的這身力道抗衡。 甄語遁非常驚異,她的形體雖有四五歲了,實則不過三四個月大小,就算打娘胎里就開始練習(xí),又怎么可能與他將近十年的內(nèi)功相差不下呢? “小隱meimei,你可練過什么異法沒?” 林雪隱道:“你在編造些什么,是不是不想傳我內(nèi)力,就來說些閑話騙我?” 甄語遁道:“不信你走幾步瞧瞧。” 林雪隱站了起來,狐疑地走上幾步,只覺得四體通泰、行走如飄。林雪隱一喜,雙手抓緊小和尚的僧袍,像一棵樹藤似的纏著他向上爬,剛好夠得著他的嘴唇時,她飛快一啄,然后直接從高處跳了下來。 甄語遁窘得俊臉通紅。林雪隱道:“本姑娘今個兒高興,念你有功,賞你一記香吻。很單純的美好,你可不要胡思亂想?!?/br> 甄語遁更窘了,只得打岔掩飾道:“你看前面的樹上有個馬蜂窩?!?/br> 林雪隱順著她的手指方向一看,那顆合抱粗的老樹上,果然懸著一個馬蜂窩,其規(guī)模之大,實乃生平罕見,那體積只怕要比林雪隱都大上許多,跟一大團(tuán)烏云似的。叫聲嗡嗡,成千上萬混在一起,聽起來好象悶雷。 林雪隱期冀道:“若是能把它弄了下來,給師父沏茶喝,那該多好啊。說不定師父一高興,還研出些武功招數(shù)傳我呢?!?/br> 甄語遁道:“如果不是你在身旁,就算再有幾個,我也能一一投了下來。并且還能輕松躲開。但有你在,礙手礙腳的,就算螞蜂窩下來了,只怕我倆也要變成蜂窩狀了?!?/br> 林雪隱急道:“我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好不好?等那些馬蜂飛遠(yuǎn)了,我再過來,和你一起把蜂窩撿回去。” 甄語遁打量著地形,而后指著出洞口旁的一塊大石說:“你躲在那后邊。我沒讓你出來時,你萬萬不可出來。” 林雪隱乖乖地應(yīng)著,在那后邊躲了起來。 甄語遁找了一根細(xì)長的竹子,向那蜂窩投去。林雪隱忍耐不住好奇,也悄悄湊了過去。 “啪”地一聲,蜂窩掉了下來。碩大的馬蜂炸開了窩,四處飛散,瘋了一般到處亂撞地攻擊著。 林雪隱心里大慌,竟撲甩著衣袖抽打起來。這樣更加明顯地暴露出了行蹤,一群馬峰怨毒地向她飛去。她雙手舞著,馬峰已落滿了她的頭上身上。 甄語遁正要向洞口撤離時,卻看到林雪隱身陷了群蜂包圍之中,他再也顧不上許多,吼了一句“別動”,抱起她就一頭扎進(jìn)了旁邊的潭水中。 瘋蜂紛紛被激流沖走或者淹死。那暗涌的水流,亦把他們卷到了瀑布之中,墜落而下,直入鏡鑒湖里。 第一五〇章幼齡斷情字,依稀故人來 若在中土,此時應(yīng)該暮秋入冬了吧。然在南蠻之地,雖說空中永遠(yuǎn)浮著一層薄薄陰翳的霧靄,使曠遠(yuǎn)明凈的天空有些陰沉憂傷,四季卻是始終如夏,山綠水盈,竹翠草深。因了茂盛林木遮天蔽日,熱氣減褪到了若有若無,就像避暑莊園一樣,把清涼鎖在了永恒。 距薛淺蕪出走京城,一晃已是三四月了。這些時日,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會發(fā)生多少的事情。賢王趙壑、琴妃秦顏悔的尸體已被超度,骨灰合二為一,盛在了石盟寺內(nèi)蓮花池畔的琉璃盞里,俗塵冤孽,終是了卻一段。至于當(dāng)日,夫婦二人尸體何故被掘出了墳?zāi)?,仍是未解之謎,就像夭折之嬰中氏無名,為何過了一個莫名夜晚之后,竟被挪了窩兒,身側(cè)還有異蛇護(hù)體,經(jīng)絳珠收留后搖身變成女神童林雪隱等等,這些皆是玄妙難測。 有影有形的薛淺蕪,無心無息,好比抽干了靈,躲閃在九蓮佛心山的奇特地勢中,慣性一般,追隨著甄語遁兄妹倆的足跡。 此時,甄、林這倆娃兒,遭遇到了螞蜂窩的襲擊,順著瀑流直墜入鏡鑒湖。空殼般的薛淺蕪,避之不及,額頭上、脖頸上被蟄出了很多腫泡,所幸的是,她并不覺得疼。倒是被甄語遁緊緊護(hù)在懷里的林雪隱,承受了薛淺蕪的所有苦難疼痛,整個腦袋哄哄亂鳴,連東西南北都分不清了,嘴里發(fā)出嗚嗚哭聲,和著瀑鳴水濺巖石之響,凄慘成片。 直到薛淺蕪傻乎乎的全無意識,跟著跳入了鏡鑒湖,林雪隱那感應(yīng)的疼痛才被沖刷去了一些。 若論單個,甄語遁擅泅水,薛淺蕪也不算旱鴨子,林雪隱亦有抱竹洗浴的本事。但這次不大一樣了,順著懸崖跌進(jìn)湖里,重心不穩(wěn),全無防備,栽進(jìn)有些刺骨的寒水里,浮浮沉沉,嗆得難受。 不知過了多久,甄石盟林絳珠二人感覺不祥,匆匆趕到峰下之時,甄語遁抱著林雪隱正在水中昏沉掙扎。等到倆徒兒爬上岸,林絳珠看著他們水淋淋的樣子,眼圈兒立即就紅了,甄石盟大急道了一句“meimei別哭”,然后從甄語遁雙臂里接過了林雪隱。看看臉色,溺水之后的蒼白無活力,摸了一摸鼻息,氣息全沒。 登時神色變了。見了此情此景,已知結(jié)果的林絳珠,雙目各含著一滴淚,再也忍捺不住,齊齊掉落下來。晶瑩如露水般,滴在了林雪隱稚嫩的臉蛋上。 甄石盟身形一抖,膝蓋登時軟了,整個癱跪在地。也許若有前世,她為他流盡一生的淚,這世便再也不能看到她的一滴淚。 甄語遁看著他的“小師妹”,目光僵直,神情呆愣,沒有一絲反應(yīng)卻是悲傷空盡。剛才還活色生香,許他美好一吻的人兒,忽然這樣去了。 師徒四人,除了已歸去的林雪隱,其余三人,皆是寂然無語。四周荒蕪的安靜,漫天卷地而來,仿佛又陷入了鴻蒙初始。 然而,這樣的境地,并未能保持得太久。隨著撥弄水的聲音響起,一個面色蒼白如紙、襤褸衣衫貼身的年輕女子,確切的說是女鬼,攀著岸邊的石,從湖中爬了出來。她的頭發(fā)蓬亂,濕噠噠地落著水滴,仿佛數(shù)年沒見陽光似的,那般突兀而又詭譎,出現(xiàn)在他們的面前。 林絳珠淚止了,怔然地看著她。甄石盟師徒亦如此??丛谡H说难劾?,也許他們搞不明白,為何在林雪隱溺死后,這鏡鑒湖又多了只活物。 薛淺蕪說不清心思,抑或是根本無心思,步步向他們走去。這時看得更加仔細(xì)了些,此女子的肌膚上,一塊一塊蜂蜇過的青紫,腫得觸目驚心。其中疑團(tuán)太多,饒是智慧徹悟如甄石盟林絳珠,也難猜出這女子之與林雪隱,只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替代品。 甄語遁道一句:“我和雪隱meimei躲開了蜂,雪隱meimei卻喪了命;她沒躲開,卻完好無缺地活著。”語氣淡淡,沒有驚訝,沒有怨懟,可又大約帶了這些況味。 林絳珠接過話:“她是和你們一起的?” 甄語遁搖了搖頭。這一路而來,直至墜入湖中,他并沒發(fā)覺她。但根據(jù)她這腫頭腫脖子的模樣,料定她尾隨在身后,才遭到了群蜂重創(chuàng)。 在佛門中,眾生平等,如果說非得有一人,躲不過死亡劫,那他寧可歸去的的是自己。 生亦是死,死如同生。只是為何,心里痛徹著遺憾? 短短的幾個月,難道他已起了情念,心為雪隱meimei而動了嗎?原來情絲情種,本與年齡無關(guān)。他不早熟,只是情來得早了些。歸根結(jié)底,他跟師父甄石盟所待的這空門,終究是帶情字的空門。 傷至深處,已成空白。從此,心歸木魚。他的情思,葬在了還未成人的時節(jié)里。為一破空而來的特異女嬰,把這空門里的情字亦斷絕了。 過了好久,甄石盟才端詳著薛淺蕪,然后看向遠(yuǎn)方,嘆息道了一句:“這地方又要有塵世奇人來了。” 林絳珠慧性不輸于甄石盟,自是理解。甄語遁還差了些,正待詢問,只聽得噠噠的馬蹄聲由遠(yuǎn)及近而來。疲憊而沉重,卻是聲聲清晰入耳。 一匹雪白色的、因長久奔波而有倦累之態(tài)的千里馬,背上坐著一身白衣、同樣有些倦累之態(tài)的男子。然而那份溫和不迫的儀態(tài),俊逸高貴的氣質(zhì),無論多么風(fēng)塵仆仆,都是遮蓋不去的。 林絳珠應(yīng)著甄石盟的話道:“果然合了你這亂猜之語?!?/br> 男子打馬背上躍下那刻,久無知覺的薛淺蕪,心臟忽然砰地一聲,極不規(guī)律的猛跳了一下。額頭上脖頸上被蜂蟄過的地方,開始有撕心裂肺、萬針齊扎的疼痛傳來,她有了感覺么?可記憶里一片空白,仿佛剛來到這世上,還未涂畫任何印痕的紙張。是故就連蟄痛刺感,都有些遙遠(yuǎn)不真實了。軀體能覺出的透骨滲髓之疼,卻不知因何起。癡愣愣的目光,定格在那個風(fēng)華絕代的白衣男子臉上,依稀恍惚。 來者正是東方碧仁。這些月的時間,最初是在京城等候、暗自派人搜索,幾乎翻遍,沒見她的絲毫影跡。他忖著她是回?zé)煃钩橇?,又派了人前往水滸仙寨打聽,依舊無果。這下他待不住了,交待秦延照看好薛淺蕪的jiejie,然后連夜悄悄離開京城,根據(jù)丐兒慣常的脾性,他不相信,她會找上一處人跡罕至的地方歸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