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興宗守會稽。三吳舊有鄉(xiāng)射禮，元嘉中羊玄保為吳郡行之，久不修，興宗復行之是也。《周書·孝義傳》：張元有孝行，縣博士等二百余人，上其狀。有詔表其門閭，則學校中人，又兼有旌別淑慝之責矣。

    《學令》所列，地方雖多不克舉，然閑遇賢吏，則亦有極留意于是者。《宋書·禮志》言：庾亮在武昌，開置學官。下教極言恢復之謨，有資教學?！傲顓⒆舸髮⒆拥芟と雽W。吾家子弟，亦令受業(yè)。建儒林祭酒，使班同三署。厚其供給。皆妙選邦彥，必有其宜，以充此舉。近臨川、臨賀二郡，并求修復學校，可下聽之?！笔乱粤赁岸鴱U，然其規(guī)模，則可謂弘遠矣?！稌x書·范汪傳》：汪為東陽大守，在郡大興學校。子寧為余杭令，在縣興學校，養(yǎng)生徒。補豫章大守，在郡又大設庠序。遣人往交州采磬，以供學用。改革舊制，不拘常憲。遠近至者千余人。資給眾費，一出私祿。并取郡四姓子弟，皆充學生。課讀五經(jīng)。又起學臺。功用彌廣。江州刺史王凝之言其奢濁，抵罪。孝武帝以寧所務惟學，事久不判。會赦免。古者食節(jié)事時，民咸安其居，樂事勸功，尊君親上，然后興學，蓋不先富則教無所施，況以興學而致勞擾？然但就興學論，則汪與寧，可謂世濟其美矣。唐彬監(jiān)幽州軍，領護烏桓校尉，兼修學校，誨誘無倦。范粲遷武威大守，到郡則立學校。杜慧度在交州，崇修學校。此興學于邊疆之地者也。魏初張恂為常山大守，開建學校，優(yōu)顯儒士。薛謹為秦州刺史，兵荒之后，儒雅道息。謹命立庠序，教以詩書，三農(nóng)之暇，悉令受業(yè)。躬巡邑里，親加考試。河、汾之地，儒道興焉。崔挺子孝孝莊初除趙郡大守?？そ?jīng)葛榮離亂之后，民戶喪亡，六畜無遺，斗粟數(shù)縑。孝招撫遺散。一周之后，流民大至。興立學校，親加勸篤。此興學于兵荒之后者也。酈道元立學魯陽，以教蠻人。（見上。）賈彝孫儁為洛州，在重山中，民不知學。儁乃表置學官，選聰悟者以教之。此興學于僻陋之區(qū)者也。蕭寶夤刺徐州，起學館于清東?？軆y為梁州，令郡縣立庠序。則南北接界之地，亦多有學?！段簳めB范傳》：弟子惲，正光中，刺史裴延儁用為主簿，令其修起學校。（亦見《延儁傳》。）則僚佐之賢者，亦能佐長官以興學矣。

    《宋書·隱逸傳》：沈道虔，鄉(xiāng)里年少，相率受學。道虔常無食，無以立學徒。武康令孔欣之，厚相資給，受業(yè)者咸得有成?！读簳ぬ幨總鳌罚褐T葛璩，性勤于誨誘，后生就學者日至。居宅狹陋，無以容之。大守張友，為起講舍?！段簳ご扌輦鳌罚簽椴澈?。大儒張吾貴，有盛名于山東。西方學士，咸相宗慕。弟子自遠而至者，恒千余人。生徒既眾，所在多不見容。休乃為設俎豆，招延禮接，使肄業(yè)而還。儒者稱為口實。此私家教學，地方官加以資助者也。

    鄉(xiāng)黨之地，庠序蓋寡，亦間有相沿不替者?！蛾悤と辶謧鳌罚侯櫾剑瑓强}官人。所居新坡黃岡，世有鄉(xiāng)校，由是顧氏多儒學?！洱R書·高逸傳》：顧歡，鄉(xiāng)中有學舍，歡貧無以受業(yè)，于舍壁后倚聽，無遺忘者。歡亦鹽官人也。

    《宋書·周朗傳》：世祖即位，普責百官讜言。朗上書，言：“宜二十五家選一長，百家置一師。男子十三至十七，皆令受經(jīng)，十八至二十，盡使修武。官長皆月至學所，以課其能。習經(jīng)者五年有立，則言之司徒，用武者三年善藝，亦升之司馬。若七年而經(jīng)不明，五年而勇不達，則更求其言政置謀，跡其心術行履。復不足取者，雖公卿子孫，長歸農(nóng)畝，終身不得為吏?！贝搜越逃占白钤缯咭?。傳授往往偏于學術、技藝，然人之可用與否，實尤在其德與才。世固有不能讀書，亦無膂力，而踐履惇篤，足受命于危難之間，智計縱橫，可與謀于倉卒之際者。偏于學藝，寧免棄才？今更求其言政置謀，跡其心術行履，立意可謂周至。且不專于文而兼及于武，尤智德而外，不廢體育之義也。（自來言教育者，多偏于文，南北朝之世，頗有兼重武者?！洱R書·崔祖思傳》：祖思啟陳政事，謂宜于大廟之南，引修文序，司農(nóng)以北，廣開武校。《魏書·韋閬傳》：閬族子或，為東豫州刺史。以蠻俗荒梗，不識禮儀，表立大學，選諸郡生徒，于州總教。又于城北置崇武館以習武焉。皆其事也：亦兵爭之亟使然歟？）朗又言“國學宜詳考古數(shù)，部定子史，令書不煩行，習無糜力”，尤足救支離破碎之弊。必如此，乃可施諸人人，而非復經(jīng)生之業(yè)也。

    《梁書·儒林傳》言：“漢氏承秦燔書，大弘儒訓。大學生徒，動以萬數(shù)?？鴻M舍，悉皆充滿。學于山澤者，至或就為列肆。其盛也如是。漢末喪亂，其道遂衰。正始以后，仍尚玄虛，為儒者蓋寡。中原橫潰，衣冠殄盡。江左草創(chuàng)，日不暇給。迄于宋、齊，國學時或開置，而勸課未博。建之不及十年，蓋取文具，廢之多歷世祀，棄也忽諸。鄉(xiāng)里莫或開館。公卿罕通經(jīng)術。朝廷大儒，獨學而弗肯養(yǎng)眾。后生孤陋，擁經(jīng)而無所講習?！薄蛾悤と辶謧鳌分^：“所采綴，亦梁之遺儒?！弊C以梁武帝敕何胤之語，南朝儒學，較漢世為衰落，蓋非虛辭。而《魏書·儒林傳》云：“世宗時天下承平，學業(yè)大盛。燕、齊、趙、魏之間，橫經(jīng)著錄，不可勝數(shù)。大者千余人，小者猶數(shù)百。”《北齊書·儒林傳》云：“橫經(jīng)受業(yè)之侶，遍于鄉(xiāng)邑。負笈從宦之徒，不遠千里。入閭里之內，乞食為資。憩桑梓之陰，動逾千數(shù)。”《周書·儒林傳》云：“開黌舍延學徒者比肩，辭親戚甘勤苦者成市?！必M北人之好學，能遠逾于南人哉？其非實錄，蓋可知矣。合各種記載通觀之，大抵南北學業(yè)，皆以平安時為盛，而北方最盛仍在山東，則近于實也。（《隋書·儒林傳》，謂其時京邑達于四方，皆有黌校，齊、魯、趙、魏，學者尤多，猶北朝時之情形也。）斯時大儒，從學者之數(shù)，見于《儒林傳》者，大者千余，小者數(shù)百，最多者或至萬人。散見他處者，亦大致如是，（如《晉書·唐彬傳》：謂其晚乃敦悅經(jīng)史，尤明《易經(jīng)》。隨師受業(yè)，還家教授，恒數(shù)百人?！峨[逸傳》：霍原，山居積年，門徒百數(shù)。宋纖，弟子受業(yè)三千余人。郭瑀，弟子著錄千余人?！洱R書·劉傳》：聚徒教授、常有數(shù)十人。《高逸傳》：顧歡，于剡天臺山開館聚徒，受業(yè)者常近百人。沈驎士，隱居余干吳差山，講經(jīng)教授，從學者數(shù)十百人。徐伯珍，受業(yè)生凡千余人。《梁書·臧盾傳》：幼從征士瑯邪諸葛璩受五經(jīng)，璩學徒常有數(shù)十百人，盾處其間，無所狎比?！赌鲜贰べR玚傳》：玚于鄉(xiāng)里聚徒教授，四方受業(yè)者三千余人?！段簳じ咴蕚鳌罚哼€家教授，受業(yè)者千余人。《劉昺傳》：就博士郭瑀學?，r弟子五百余人，通經(jīng)業(yè)者八十余人。昺受業(yè)者五百余人?！恶T元興傳》：教授常數(shù)百人。）惟此特就其盛者言之，統(tǒng)觀其全，設教者及從學者，皆當不逮漢世之多也。

    為學之序，初入學者，皆讀《孝經(jīng)》、《論語》。若求深造，則更讀他經(jīng)，亦有誦習文辭者。（《顏氏家訓·勉學篇》云：“士大夫子弟，數(shù)歲已上，莫不被教。多者或至《禮》、《傳》，少者不失《詩》、《論》。”又云：“自荒亂已來，諸見俘虜，雖百世小人，知讀《論語》、《孝經(jīng)》者，尚為人師?！庇衷疲骸拔崞邭q時誦《靈光殿賦》，至于今日，十年一理，猶不遺忘。二十之外，所誦經(jīng)書，一月廢置，便至荒蕪矣。”《魏書·外戚傳》：馮熙，生于長安，為姚氏魏母所養(yǎng)。以叔父樂陵公邈因戰(zhàn)入蠕蠕，魏母攜熙逃避，至氐羌中撫育。年十二，好弓馬，有勇干，氐羌皆歸附之。魏母見其如此，將還長安。始就博士學問。從師受《孝經(jīng)》、《論語》?！吨軙の拈h明武宣諸子傳》：宋獻公整，年十歲，誦《孝經(jīng)》、《論語》、《毛詩》，后與世宗俱受《禮記》、《尚書》于盧誕。《隋書·蔡王智積傳》：父景王整，高祖龍潛時與不睦。大妃尉氏，又與獨孤皇后不相諧。以是智積常懷危懼。有五男，止教讀《孝經(jīng)》、《論語》而已。亦不令交通賓客?；騿柶涔省Ｖ欠e答曰：“卿非知我者。”其意恐兒子有才能以致禍也?！俄f師傳》：初就學，始讀《孝經(jīng)》，舍書而嘆曰：“名教之極，其在茲乎？”《文學傳》：王頍，少好游俠。年二十，尚不知書。為兄颙所責怒。于是感激，始讀《孝經(jīng)》、《論語》。皆時人為學，始于《孝經(jīng)》、《論語》，次及《詩》、《禮》之征也。讀《易》者多為玄言之資，治《尚書》、《春秋》者，則較少矣。）初學之師，僅求其能管束生徒，使就軌范。（《北齊書·高昂傳》：其父為求嚴師，令加捶撻。《周書·晉蕩公護傳》：其母與之書，言其小時與元寶、菩提及姑兒賀蘭盛洛四人同學。博士姓成，為人嚴惡，四人謀欲加害。可想見當時為童子師者之風氣也。）求深造者，自宜學有淵源。又弟子或欲依附其師，或又欲與同學者相交結。（《梁書》言臧盾處同學間無所狎比；《隋書·高祖紀》云：初入大學，雖至親昵不敢狎，則當時同學相狎比者多矣。《崔仲方傳》：年十五，周大祖令與諸子同就學，高祖亦在其中，由是與高祖少相款密。元諧、王誼雖不終，初亦以同學相親密，誼賜死時，詔猶以是為言也?！段簳埰栈輦鳌吩疲浩栈荻赜诠逝f，冀州人侯堅固，少時與其游學，早終。其子長瑜，普惠每于四時請祿，無不減贍，給其衣食。及為豫州，啟長瑜解褐，攜其合門拯給之。少同硯席，情自易親，仕途攀援，何所不至？其欲相交結，固無足怪。不獨同學，即師弟子間，亦何嘗不如是。達官如唐彬，充隱如霍原，皆以教授為務，豈真欲守先待后哉？從之游者，又皆為傳道授業(yè)計乎？《晉書·儒林傳》言：青土隱逸之士劉兆、徐苗等，皆務教授，惟汜毓不蓄門人，清靜自守。然則廣蓄門人者，多非清靜之士矣。）則必取有名之士，求諸通都大邑之中，有不遠千里者。（爭名者必于朝，爭利者必于市，讀《秦漢史》第十九章第一節(jié)所述邴原之事，已可見之矣。勢利之途，古今一轍。索靖與鄉(xiāng)人汜衷、張甝。索、索永，俱詣大學，馳名海內，號稱敦煌五龍。索亦少游京師，受業(yè)大學。即所謂爭名者必于朝。魏世宋縣，亦敦煌人，隨其妹夫至酒泉，追師就學，亦欲多歷都邑，易于有聞也。高允負笈擔書，千里就業(yè)。竇瑗年十七，便荷帙從師，游學十載。魏質年十四，啟母求就徐遵明受業(yè)，母以其年幼，不許。質遂密將一奴，遠赴徐學。見《北史·魏收傳》。楊尚希齠亂而孤，年十一，辭母受業(yè)長安，見《隋書》本傳。此等豈盡為學問計哉？）此等大師，罕親講授。（《晉書·隱逸傳》：楊軻，養(yǎng)徒數(shù)百。雖受業(yè)門徒，非入室弟子，莫得親言。欲論授，須旁無雜人，授入室弟子，令遞相宣授。受業(yè)門徒如此，徒著錄者可知?！段簳だ钚⒉畟鳌罚盒謱O郁，稍遷國子博士。自國學之建，諸博士率不講說，朝夕教授，惟郁而已。）弟子亦多務虛名，鮮能辨其師之優(yōu)劣，而嘩世取寵之士，遂得以自欺欺人焉?！段簳と辶謧鳌罚簭埼豳F，年十八，本郡舉為大學博士。吾貴先未多學。乃從酈詮受《禮》，牛天祐受《易》。詮、佑粗為開發(fā)。吾貴覽讀一遍，便即別構戶牖。世人競歸之。曾在夏學，聚徒千數(shù)，而不講《傳》。生徒竊云：“張生之于《左氏》，似不能說?！蔽豳F聞之，謂其徒曰：“我今夏講暫罷，后當說《傳》。君等來日，皆當持本?！鄙焦种选Ｎ豳F謂劉蘭云：“君曾讀《左氏》，為我一說?！碧m遂為講。三旬之中，吾貴兼讀杜、服。隱括兩家，異同悉舉。諸生后集，便為講之。義例無窮，皆多新異。蘭乃伏聽。學者以此益奇之。而以辯能飾非，好為詭說，由是業(yè)不久傳。此等人可以為人師乎？然以詭辭動眾，亦能取寵一時，而鏗鏗說經(jīng)者，或反為人所譏評焉。（《周書·儒林傳》：樊深，經(jīng)學通贍。每解書，嘗多引漢、魏以來諸家義而說之。故后生聽其言者，不能曉悟。皆背而譏之曰：“樊生講書多門戶；不可解?！比蝗逭咄破洳┪?。）學問之道，尚有是非可言乎？當時傳經(jīng)，最重講說。講說之間，惟音辭風采是尚，（《樊深傳》又云：學雖博贍，訥于辭辯，故不為當時所稱?！读簳と辶謧鳌罚罕R廣，兼國子博士，遍講五經(jīng)。時北來人儒學者，有崔靈恩、孫詳、蔣顯，并聚徒講說，而音辭鄙拙。惟廣言論清雅，不類北人。又陸倕、徐勉書薦沈峻曰：“《周官》不傳，多歷年世。北人孫詳、蔣顯，亦經(jīng)聽習，而音革楚夏，故學徒不至?！薄侗饼R書·儒林傳》：權會，性甚儒懦，似不能言。及臨機答難，酬報如響。動必稽古，辭不虛發(fā)。由是為儒者所推。貴游子弟，或就其宅，或寄宿研家，晝夜承問，受其學業(yè)?！端鍟と辶謧鳌罚涸?，通博在何妥之下。然以風流蘊藉，俯仰可觀。音韻清朗，聽者忘倦。由是為后進所歸。）或取辦于口給以御人，能平心研討者蓋寡。（《周書·儒林傳》：熊安生。天和三年，齊請通好，兵部尹公正使焉。與齊人語及《周禮》，齊人不能對。乃令安生至賓館，與公正言。公正有口辯。安生語所未至者，便最機要而驟問之。安生曰：“禮義弘深，自有條貫。必欲升堂觀奧，寧可汨其先后？但能留意，當為次第陳之?！惫谑蔷邌査?。安生皆為一一演說，咸究其根本。公正深所嗟服。以口給御人始，而以請益從善終，可謂為學之榘范，然如此者不多也。）乃有軒眉攘腕，致失儒者之風。（《陳書·儒林張譏傳》：天嘉中，遷國子助教。是時周弘正在國學發(fā)《周易》題。弘正第四弟弘直亦在講庠。譏與弘正論議，弘正乃屈。弘直危坐厲聲，助其申理，譏乃正色謂弘直曰：“今日義集，辯正名理，雖兄弟急難，四公不得有助?！焙胫痹唬骸捌椭龓?，何為不可？”舉坐以為笑樂。弘正嘗謂人曰：“吾每登坐，見張譏在席，使人懔然?！薄段簳と辶謧鳌罚豪顦I(yè)興，至于論難之際，高聲攘振，無儒者之風?！侗笔贰と辶謧鳌吩唬何南寮?，命盧景裕講《易》。業(yè)興子崇祖，時年十一，論難往復，景裕憚之。業(yè)興助成其子，至于忿鬩。文襄色甚不平。此等論難，真令人齒冷矣?！端鍟ば翉┲畟鳌罚簠桥d沉重，名為碩學。高祖嘗令彥之與重論難。重不能抗。于是避席而謝曰：“辛君所謂金城湯池，無可攻之勢?！备咦娲髳偂Ｖ刎M不能抗彥之，無亦窺高祖意旨，不欲盡言邪？此等論難，又足辨正名理乎？）甚至植黨相爭，（《魏書·儒林傳》：李業(yè)興，師事徐遵明于趙、魏之間。時有鮮于靈馥，亦聚徒教授。遵明聲譽未高，著錄尚寡。業(yè)興乃詣靈馥黌舍，類受業(yè)者。靈馥謂曰：“李生久逐羌博士，何所得也？”業(yè)興默爾不言。及靈馥說《左傳》。業(yè)興問其大義數(shù)條，靈馥不能對。于是振衣而起曰：“羌弟子正如此耳。”遂便徑還。自此靈馥生徒，傾學以就遵明，遵明學徒大盛，業(yè)興為之也，何必徒取諸彼以與此邪？）枉道相傾，（《隋書·儒林傳》：元善為后進所歸，何妥每懷不平，心欲屈善。因善講《春秋》初發(fā)題，諸儒畢集。善私謂妥曰：“名望已定，幸無相苦?！蓖兹恢?。及就講肆，妥遂引古今滯義以難善，多不能對。善深銜之。二人由是有隙。）終至相戕相賊者。（《魏書·儒林傳》：陳奇與游雅以議論不合。時敕以奇付雅，令銓補秘書。奇既惡之，遂不復敘用。高允微勸雅。雅謂允有私于奇。乃取奇所注《論語》、《孝經(jīng)》，焚于坑內。告京師后生，不聽傳授。后竟陷奇于族。已見第二十二章第七節(jié)。）無怪真能為學者，欲自師其心也。（《魏書·儒林傳》：徐遵明，年十七，隨鄉(xiāng)人毛靈和等詣山東求學。至上黨，乃師屯留王聰，受《毛詩》、《尚書》、《禮記》。一年，便辭聰詣燕、趙，師事張吾貴。吾貴門徒甚盛。遵明服膺數(shù)日，乃私謂其友人曰：“張生名高，而義無檢格，凡所講說，不愜吾心。請更從師。”遂與平原田猛略就范陽孫買德受業(yè)。一年，復欲去之。猛略謂曰：“君年少從師，每不終業(yè)，如此用意，終恐無成?！弊衩髟唬骸拔峤袷贾鎺熕??！泵吐栽唬骸昂卧?？”遵明乃指心曰：“正在于此?！薄侗饼R書·儒林傳》：孫靈暉。魏大儒秘書監(jiān)惠蔚，靈暉之族曾王父也?；菸狄蛔釉缱洌浼視嘣谘?。靈暉惟尋討惠蔚手錄章疏，不求師友?？梢姰敃r經(jīng)生之業(yè)，原可自求也，）學問既可自求，從師復有何義？而乃贏糧負笈，千里追尋，謂非馳騖聲氣得乎？

    當時就學之徒，實以貴游為眾。不獨國子、大學，即私家之門，亦復如是。（如《周書·盧辯傳》言：魏大子及諸王等，皆行束修之禮，受業(yè)于辯。）而教學之風，亦即為此輩所壞。《北齊書·儒林傳》言：“世胄之門，罕聞強學。胄子以通經(jīng)仕者，惟博陵崔子發(fā)、廣平宋游卿而已?！薄吨軙ぱΧ藗鳌芬嘌裕骸按髮W多是貴游，好學者少?！薄蛾悤ば掳餐醪虃鳌?，言其為政嚴苛。為國子祭酒，有惰游不習者，重加槚楚。生徒懼焉，學業(yè)頗進。國學而至煩槚楚，其風紀可知矣?！读簳ぐ俟僦尽费裕号f國子學生，限以貴賤。梁武帝欲招來后進，五館生皆引寒門俊才，不限人數(shù)。今觀學生，或由薦召，便知寒畯與此之難。（如張纘以尚主召補國子生。賀玚為國子生，乃由劉之薦。魏高宗引見侍郎、博士之子，簡其俊秀者，欲以為中書學生。張安世年十一，陳說祖父，甚有次第。即以為學生。索敞為中書博士，京師大族貴游之子，多所成益。前后顯達，位至尚書、牧守者數(shù)十人。）惰游習為固然。（《晉書·呂纂載記》：苻堅時入大學，不好讀書，惟以交結聲樂為務。此乃當時風氣，正不獨纂為然也。）諂諛不知可恥。（《南史·王曇首傳》：玄孫訓。初補國子生，問說師袁昂。昂曰：“久藉高名，有勞虛想。及觀容止，若披云霧。”俄而諸袁子弟來。昂謂諸助教曰：“我兒出十數(shù)。若有一子如此，實無所恨。”諂諛之態(tài)，令人作嘔。）雖有考試，悉成具文。（《陳書·袁憲傳》：武帝撰《孔子正言章句》，詔下國學宣制旨義。憲時年十四，被召為國子正言生。謁祭酒到溉。溉目而送之，愛其神采。在學一歲，國子博士周弘正謂憲父君正曰：“賢子今茲欲策試不？”君正曰：“經(jīng)義猶淺，未敢令試?！本訑?shù)日，君正遣門下客岑文豪與憲候弘正。會弘正將登講坐，弟子畢集。乃延憲人室，授以塵尾。令憲樹義。時謝岐、何妥在坐，弘正謂曰：“二賢雖窮奧賾，得無憚此后生邪？”何、謝于是遞起義端，深極理致。憲與往復，酬對閑敏。弘正謂妥曰：“恣卿所問，勿以童稚相期。”時學眾滿堂，觀者重沓，而憲神色自若，辯論有余。弘正請起數(shù)難。終不能屈。因告文豪曰：“卿還咨袁吳郡此郎已堪見代為博士矣?！睍r生徒對策，多行賄賂。文豪請具束修。君正曰：“我豈能用錢為兒買第邪？”學司銜之。及憲試，爭起劇難。憲隨問抗答，剖析如流。到溉顧憲曰：“袁君正其有后矣?！奔熬龑⒅畢强?，溉祖道于征虜亭。謂君正曰：“昨策生，蕭敏孫、徐孝克非不解義，至于風神器局，去賢子遠矣?！睂づe高第。此等考試，豈徒有名無實邪？又《文學傳》：岑之敬，年十六，策《春秋左氏·制旨孝經(jīng)義》，擢為高第。御史奏曰：“皇朝多士，例止明經(jīng)。若顏、閔之流，乃應高第。”梁武帝省其策，曰：“何妨我復有顏、閔邪？”因召入面試。令之敬升講坐。敕中書舍人朱異執(zhí)《孝經(jīng)》唱《士孝章》、武帝親自論難。之敬剖釋縱橫，應對如響。左右莫不嗟服。乃除童子奉車郎，賞賜優(yōu)厚。亦一時興到壤法之舉也。）不務大成，惟求早達。（齊世國學，限年十五，已見前。《宋書·范泰傳》：高祖議建國學，以泰領國子祭酒。泰上表，言：“十五志學，誠有其文，若年降無幾，而深有志尚者，何必限以一格？”是宋世學制，亦以十五為入學之年也。然史傳所載，入學之年，多視此為早。如梁王份之孫錫，十二為國學生；許懋十四入大學；王承七歲通《周易》，選補國子生，年十五對策高第；陳蕭干，年九歲，召補國子《周易》生，十五舉明經(jīng)；周弘正年十五，召補國子生，皆是。徐勉年十八，召為國子生，猶其晚者矣。學于私家者亦然，如魏范紹年十二，父命就學，師事崔光是也。又不徒弟子也，即博士亦然。高允議置郡國學官，請博士年限四十已上，助教限三十已上，《南史·賀琛傳》云：“年將三十，便事講授。”意亦以為已早。然有十八而舉為博士之張吾貴矣。）論興學者，多欲以此息華競，而所為若此，不將轉揚其波乎？諸生中自有孤貧好學者。（《晉書·隱逸傳》：祈嘉，酒泉人也，西至敦煌，依學官誦書。貧無衣食，為書生都養(yǎng)以自給?！读簳と辶謧鳌罚悍犊b在劉門下積年，去來歸家，恒芒布衣，徒行于路，門多車馬貴游，縝在其門，聊無恥愧?！蛾悤と辶謧鳌罚厚{德基，少游學于京邑，積年不歸。衣資罄乏，又恥服故敝，盛冬止衣襦袴。《魏書·刁沖傳》：雖家世貴達，及從師于外，自同諸生。于時學制，諸生悉自直監(jiān)廚，沖雖有仆隸，不令代己，身自炊爨。《周書·柳虬傳》：年十三，便專精好學。時貴游子弟就學者，并車服華盛，惟虬不事容飾。皆可見當時學者，貧富不同，奢儉亦異。）此輩除愛好墳籍，出自天性外，自不免有志于寵榮。次亦欲求免苦。（參看第二十二章第四節(jié)所引葛洪論貢舉之語?！段簳と辶謧鳌罚憾?，除安州刺史。因述職路次過家，置酒高會，大享邑老。乃言曰：“要龜反國，昔人稱榮，杖節(jié)還家，云胡不樂？”因戒二三子弟曰：“此之富貴，匪自天降，乃勤學所致耳?！睍r人榮之。此與《秦漢史》第十九章第一節(jié)所引桓榮之事，可以參觀。皆為學積年，而未能化其梯榮之志者也。趙至感母言，詣師受業(yè)，已見第二十二章第六節(jié)。至聞父耕叱牛聲，投書而泣。師怪問之。至曰：“我小，未能榮養(yǎng)，使老父不免勤苦。”師甚異之。年十四，詣洛陽游大學。遇嵇康于學寫石經(jīng)，徘回視之不能去。而請問姓名?？翟唬骸澳晟俸我詥栃?？”曰：“觀君風器非常，所以問耳?！笨诞惗嬷?。后乃亡到山陽求康，不得而還。又將遠學。母禁之。至遂陽狂走。三五里，輒追得之。年十六，游鄴，復與康相遇，隨康還山陽。改名浚，字允元。及康卒，至詣魏興，見大守張嗣宗，甚被優(yōu)遇。嗣宗遷江夏相，隨到?jīng)榇?，欲因入?yún)恰６米谧洹Ｄ讼蜻|西而占戶焉。遼西舉郡計吏，到洛陽，與父相遇。時母已亡，父欲令其宦立，弗之告，仍戒以不歸。至乃還遼西。幽州三辟部從事。斷九獄，見稱精審。大康中，以良吏赴洛，方知母亡。初至自恥士伍，欲以宦學立名，期于榮養(yǎng)。既而其志不就，號憤慟哭，歐血而卒。時年三十七。樹欲靜而風不寧，有志不遂，卒殞其身，亦可哀矣。然亦可見求名者必違鄉(xiāng)里，學校與貢舉，如一轍也。）而朝廷所以遇之者極薄。（《宋書·臧燾徐廣傅隆傳論》曰：“漢世登士，閭黨為先，崇本務學，不尚浮詭。于是人厲從師之志，家競專門之術。自魏氏膺命，主愛雕蟲，家棄章句，人重異術。又選賢進士，不本鄉(xiāng)閭，銓衡之寄，任歸臺閣。由是仕憑借譽，學非為己。士自此委笥植經(jīng)，各從所務，早往晏退，以取世資。自黃初至于晉末，百余年中，儒教盡矣?！薄段簳と辶謧鳌费裕骸爸菖e茂異，郡貢孝廉，對揚王庭，每年逾眾?！比粡U帝時羊深請修國學，謂“進必吏能，升非學藝。是使刀筆小用，計日而期榮，專經(jīng)大才，甘心于陋巷?！庇衷疲骸爱斒劳ㄈ?，冠時盛德，見征不過四門，登庸不越九品?！笨梢娔媳眱沙?，其待儒生皆薄。庾亮在武昌，下教曰：“人情重交而輕財，好逸而惡勞。學業(yè)致苦，而祿答未厚。由捷徑者多，故莫肯用心?！笨梢娮运具M者，較學校為多也。）來者所期，仍不過免役而已。（庾亮興學，可謂情殷，然下教亦云：“若非束修之流，禮教所不及，而欲階緣免役者，不得為生?！币竺^國學混雜蘭艾，亦云憚業(yè)避役。）傳士之選亦日輕，務進取者皆不樂為。（《晉書·儒林傳》：孝武帝以徐邈為前衛(wèi)率，領本郡大中正，授大子經(jīng)。帝謂邈曰：“雖未敕以師禮相待，然不以博士相遇也。”古之帝王，受經(jīng)必敬，自魏、晉已來，多使微人教授，號為博士，不復尊以為師，故帝有云?！读簳埑鋫鳌罚赫靼輫蛹谰?。登堂講說。皇大子以下皆至。時王侯多在學，執(zhí)經(jīng)以拜。充朝服而立，不敢當也?！吨軙と辶謧鳌罚毫何涞塾咧脤W官，以崇儒教，中大通四年，乃革選，以沉重補國子助教?！段簳つ鲁鐐鳌罚盒O弼，高祖初定氏族，欲以為國子助教。弼辭曰：“先臣以來，蒙恩累世。比較徒流，實用慚屈。”高祖曰：“朕欲敦厲胄子，故屈卿先之。白玉投泥，豈能相污？”弼曰：“既遇明時，恥沉泥滓?！薄吨軙嗡级Y傳》：司馬子如薦為尚書二千戶郎中，尋以地寒被出，而得兼國子博士?？梢娖涠Y與選之輕?！端螘ぶx方明傳》言：其伯父邈為吳興大守，舅子馮嗣之及北方學士馮翊仇玄達往投。邈并舍之郡學，禮待甚簡。二人并忿恨，遂與孫恩通謀，亦可見當時遇儒者之薄也。）以視漢世，博士、博士弟子，皆為通顯之階者，迥不侔矣。宜乎論者皆有不承權輿之嘆也。

    《晉書·苻堅載記》：堅八歲，請師就家學?！侗饼R書·儒林傳》：魏天平中，范陽盧景裕，同從兄禮（即仲禮。）于本郡起逆。高祖免其罪，置之賓館，以經(jīng)教授大原公已下。及景裕卒，又以趙郡李同軌繼之。二賢并大蒙恩遇，待以殊禮。同軌之亡，復征中山張雕，（即張雕虎。）渤海李鉉、刁柔，中山石曜等，遞為諸子師友。及天保、大寧、武平之朝，亦引進名儒，授皇大子、諸王經(jīng)術。（《神武紀》：始范陽盧景裕以明經(jīng)稱，魯郡韓毅以工書顯，咸以謀逆見禽，并蒙恩置之第館，教授諸子?！独钽C傳》：武定中，李同軌卒后，高祖令世宗在京，抄簡碩學，以教諸子。世宗以鉉應旨。征詣晉陽。時中山石曜、北平陽絢、北海王晞、清河崔瞻、廣平宋欽道，及工書人韓毅，同在京館，師友諸王。）又云：鮑季祥從弟長暄，武平末，為任城王湝丞相掾。恒在京教授貴游子弟。《楊愔傳》云：一門四世同居，家甚隆盛。昆季就學者十余人。學庭前有奈樹，實落地，群兒咸爭之，愔頹然獨坐。其季父，適入學館，見之，大用嗟異?！吨軙と辶謧鳌罚悍?，于謹引為其府參軍，令在館教授子孫。樂遜，大尉李弼請其教授諸子。魏廢帝二年，大祖召遜教授諸子。在館六年，與諸儒分經(jīng)授業(yè)?！顿R蘭祥傳》：父初真，尚大祖姊建安長公主。祥年十一而孤，長于舅氏。特為大祖所愛。雖在戎旅，常博延儒士，教以書傳?！侗笔贰と辶謧鳌罚簞?，恨下里少墳籍，便杖策入都。知鄴令宋世良家有書五千卷，乃求為其子博士，恣意披覽，晝夜不息?！毒澳率鮽鳌罚宏柶酵跣鲁芍託J，托青州人高僧壽為子求師。師至未幾，逃去。欽以讓僧壽。僧壽性滑稽，反謂欽曰：“凡人絕粒，七日乃死。始經(jīng)五朝，便尒逃遁。去食就信，實有所闕?！睔J乃大慚。于是待客稍厚。欽子子孝，置學館于私第，集群從子弟，晝夜講讀。并給衣食，與諸子同。此皆富貴之家，延師于家，以教其子弟者也。貴游入學，誠未必能學問，然如此，則益與平民隔絕矣。（當時貴人，并有使儒生教其奴隸者，《魏書·溫子昇傳》：為廣陽王淵賤客，在馬坊教諸奴子書是也。儒業(yè)亦可謂輕賤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