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jié)
“怎么?這死鳥和這筏子,有什么問題嗎?” 我也惡心得朝著江水中,連吐了好幾口唾沫:“他娘的,怎么會在鳥屁股下墊這么個玩意兒?難不成這水老鴉還是個母的,每過段時間也要來個月事不成?” “當(dāng)然有原因的了。” 王老跛子說道:“這筏子是個撈尸筏,經(jīng)常承載老長江里的水尸。這水老鴉打小就在死人堆里廝混,當(dāng)然不怎么干凈了。搞不好,這玩意兒怕是曾吃……” “他奶奶的,也太惡心了!” 我聽得差點再次吐出來,只覺得渾身汗毛直豎,一股涼意從后背升起。這句話一出,就連三胖子也被嚇得酒醒了大半,臉立刻就變了,趕緊避瘟神似的離那只大得嚇人的水老鴉遠(yuǎn)一些。 這下子我終于明白了,怪不得一開始這筏子不愿意拉我們,說是從來不載活人,敢情這黑瘦漢子就是老長江口撈尸的閻王鉤子啊。這件事,怕是王老跛子和那個一直沉默的死人臉早就知道了,只有我和三胖子兩個人還蒙在鼓里。 三胖子被惡心得不輕,忍不住對著那只水老鴉啐了一口唾沫,說:“撈尸就撈尸唄。怎么筏子上還帶著一條老水鴉?難道這狗日的玩意兒除了逮魚還會下水撈尸不成?” “這畜生是不是這么神異我不知道,但是在老長江從事?lián)剖瑺I生的手藝人,家中的確從小就養(yǎng)著這么一只水老鴉,被稱為‘養(yǎng)俎’。長江江底地形復(fù)雜,水里泥沙較多,比較渾濁,想要打撈沉尸,首先必須得確定尸沉下去的位置。而老長江邊上生下來的這種水老鴉就有這種本事,能夠探到江底十幾米深的地方,探到尸體的味道……” 王老跛子把手一攤:“在老長江邊上,對于這種水老鴉的說法還有很多。據(jù)說,是老長江里的梟鳥吃了江底陰變后的水尸體內(nèi)的陰丹,同岸上的鸕鶿交配后生下來的鬼鳥,所以才能夠?qū)ほ櫵菰矗覍さ缴盥裨诮椎某潦?。不過,聽說鄂、湘、贛的一些地方,從小就用死人rou把魚鳧喂養(yǎng)大,久而久之,尸氣淤積在體內(nèi),等到這種鬼鳥長大后,就和死人的氣息差不多了,連水鬼都不怕了?!?/br> “不過,這種養(yǎng)俎是靠了些陰邪的法子才成了精的,體內(nèi)淤積尸氣,所以最怕的就是陰雨雷擊,但老長江上的閻王鉤子便尋了一個法子,不知從哪兒撿來一些女人用過的月事的‘騎馬布’擋雷,這也是民間俗稱‘穢劫’。要知道,那女人月事的騎馬布是十分污穢的東西,最能夠污染正氣,一般有靈性的東西,都碰惹不得。” 講到這里,王老跛子突然笑了起來,沖著一旁的黑瘦漢子,道:“大兄弟,你這只養(yǎng)俎靈性很足啊,不知道是怎么馴養(yǎng)的?” 一直撐著筏子的黑瘦男人臉色忽然變了,但很快就又恢復(fù)了正常,只是眼神依舊有些狠厲,搖搖頭:“不清楚哦,這老鳥還是老一輩留下來的,一直沒弄明白是咋個品種,就是日常的水老鴉?!闭f著,他還對著那魚鳧踢了一腳,罵道,“這腌臜東西,就知道惹事。”那水老鴉被踢得慘叫了一聲,喉嚨中發(fā)出咕咕的叫聲,蹲在皮筏子上,再也不敢動了。 這個時候,我看見對面的王老跛子沖著我和三胖子使了個眼色,大家心照不宣地點了點頭,唯有那個眼睛前蒙了塊黑布的年輕人還一副無動于衷的樣子。但我心里已經(jīng)有了些警惕,知道王老跛子和三胖子兩人的意思:“這筏子和那水老鴉怕是不怎么干凈,那撐筏子的黑瘦漢子絕對有問題?!?/br> 老長江里的河道九曲連環(huán),一個水道十八個彎,身下的竹筏子雖然看似簡陋,但是在這種水道上有著不可替代的優(yōu)勢,輕便快捷,即便是載著我們這好幾個男人,一路上也還算是平穩(wěn)。所以,到了晌午的時候,竹筏子又轉(zhuǎn)入了一條相對寬大平穩(wěn)的灣道,我們距離目的地滾龍壩子所在的水域已經(jīng)不遠(yuǎn)了。 一路上,我都在觀察著那個撐著筏子的黑瘦男子,他本身的樣貌倒沒什么出奇的,皮膚黝黑,很是普通。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使然,還是其它什么原因,我總覺得這人身上有股怪味。再加上之前聽到王老跛子說到的喂水老鴉吃死人rou的事情,突然心里咯噔了一聲,終于想起來了,這人身上的怪味似乎和那水老鴉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樣。 “等一下通過這一段江道時候,大家最好別說話,免得驚動了水里的東西?!蹦呛谑菽腥撕鋈换仡^說,“這些年都不知道有多少船翻在這兒了。” 這條河道經(jīng)常出事情嗎,王老跛子發(fā)問道。 “嗯,這條江面的水流很急,水下有大漩渦,經(jīng)常發(fā)生事故。尤其這段水域聽說還有些不干凈的東西,死了不少人了,邪乎得很?!?/br> “那能不能開慢些?” 那人搖了搖頭:“開慢些更危險,長時間停在這段水道的船,經(jīng)常無緣無故地被掀翻,連人帶船一起沉在江底。而且我們現(xiàn)在是順流,速度是不會慢下來的。好在大概只需要個把刻鐘,我們就能過去了。就是其中有幾個彎還挺險?!?/br> “那就只能夠小心點了?!蓖趵硝俗訜o奈地攤攤手,“出門在外,乘船過江,最怕遇到的就是這種情況,總不能不過吧?” “不礙事,”黑瘦男子說,“只要你們別大聲說話,沒有事的?!?/br> 我被他們的這段對話說得心頭一驚,正想開口,這時候,旁邊不知道是誰輕輕地拉了我一下。 我一回頭,發(fā)現(xiàn)旁邊根本沒有人。再一低頭,就見在竹筏的表面,被人用水寫了幾個字: “有古怪?!?/br> 看到這三個字,我一下怔住了,有古怪,什么意思?這三個字到底是誰寫的?剛才拉我的人又是誰? 我掃視了一下竹筏子上的人,發(fā)現(xiàn)整個筏子上,黑瘦男子正在撐船,王老跛子坐在前端,三胖子瞇著眼,正打著瞌睡,被我給直接排除了。最后的嫌疑人就只有一個了,難道是那個一直沉默不語的死人臉寫的? 只是,他寫這三個字究竟是要提醒我什么呢? 我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發(fā)現(xiàn)他臉上依舊蒙著塊黑布,遮住了雙眼,直勾勾地盯著江面,似乎剛才的一切并不是他做的一般。 到底是什么意思?我皺起了眉頭。 有古怪,是說這水底下有古怪,還是說這船上的人有古怪? 此時,晌午的太陽還算是充足,筏子上那用水寫的三個大字已經(jīng)干得差不多了,若非是我剛才親眼看到了那些字跡,一切就像是什么也沒發(fā)生過一樣。 不知道為什么,我心里忽然涌起了一種深深的恐懼感。似乎,這一次的滾龍壩之行,會有難以想象的事情發(fā)生。 江水的流速很快,我心里還在想著剛才那三個字的含義呢,這邊竹筏子已經(jīng)行出去很遠(yuǎn)。到了這段江道的最中心,忽地整個竹筏子向上一掀,猛地重新落了下來,像是被什么巨大的東西頂了一下。三胖子正在筏子上打瞌睡,這一下子來得太突然,差點把他二百多斤整個掀到水里。 天空中依然是陽光普照,按理說天氣沒有絲毫變化。但是整個江面卻突然像是受到某種神秘力量的cao縱,風(fēng)起云涌,水汽翻滾起來。被掀起的巨浪有兩米多高,冰涼的江水大雨瓢潑般地潑灑了下來,澆得我們一行人立刻就變成了落湯雞。 整個竹筏子上的人都站了起來,黑瘦漢子趕忙用竹竿撐住筏子,同時探出頭,想要看看,竹筏子是不是撞到了什么東西上。 這處江面十分開闊,水位很深,又是順流而下,按理來講,以竹筏子的吃水度,是根本不可能撞到任何礁石一類的沉積物的。 而且一直是風(fēng)平浪靜,竹筏子卻差點被整個掀了起來,這實在是透著幾分詭異和古怪來。 眾人正在暗自心驚之際,撐船的黑瘦男人趕緊用竹竿固定住筏子,剛一探頭朝著江面望了一眼。整張筏子再次劇烈晃動了起來,好在竹筏子的浮力夠強,幾個人死命地扒在筏子的竹排上,這才沒有掉下去。 只是巨大的竹筏子不停地晃動,似乎是水底有個龐然大物正在拱動,一瓢瓢的江水灌進來,將我們幾個人都晃得七葷八素。 三胖子在岸上等船的時候,喝了不少的酒,之前還暈乎乎的,現(xiàn)在早就被嚇醒了。一邊吐著灌進嘴里的黃泥湯子,一邊緊緊地?fù)圃谥穹ぷ拥呐抛由?,大喊大叫起來:“他娘的,趕緊想辦法。再晚些,咱們都得掉到水里喂王八?!?/br> 我努力地站穩(wěn)身子,想要過去看看情況,只是筏子搖晃得越發(fā)厲害了,那只小孩半身高的水老鴉也是渾身戰(zhàn)抖,不停地沖著渾濁的江面咕咕叫個不停,我問那個撐筏子的黑瘦漢子到底怎么了。 他的臉已經(jīng)變得慘白,盡是驚慌的神色:“不好,這水里有東西?” 王老跛子雖然瘸了一條腿,但身子骨還算是靈活,勉強地站穩(wěn)身體,渾身早已經(jīng)被江里的黃泥水澆成了落湯雞,只聽他扯著嗓子,罵道:“都小心點,都站穩(wěn)了,千萬別掉到水里嘍。咱們這次怕是遇到江龍王了……”我和三胖子早就被撞得七葷八素了,哪有工夫搭理他,只是一個勁地抱著筏子上的竹排邊沿,免得自己一不小心掉下去喂了河里的大魚或者王八。 此時竹筏子雖然是順流而下,而且水勢湍急,但在這毫無阻礙的寬闊江面上,卻愣是絲毫動彈不得。似乎水里有一個巨大的東西,完全擋住了竹筏子的去路。 一股股大力從水底傳來,竹筏子不堪重負(fù)發(fā)出痛苦的呻吟,像是隨時有可能船傾人覆。我心知這樣下去也不是個辦法,怎么也得看看這江里邊到底是什么東西在作怪。此刻血氣上涌,也不覺得有多么可怕了,掙扎著邁開步,抓著兩邊的排子,我蹣跚地向著邊緣爬去。 這時候竹筏子下面再次被頂了一下,掀起了半米多高,整個筏子打了一個橫,差點就把我甩出去。我死命地扒住能夠抓住的一切物體,心里立刻知道后怕起來?;仡^一眼,正好看到三胖子也被甩了出去,他的體積大,整個摔到了竹筏子的邊沿,嚇得我心都快掉到嗓子眼了。 好在這是個竹筏子,本身的浮力很大,要是換作一般的小船,就剛才兩下,恐怕整個船都得解體了。 我爬過去,把三胖子使勁地朝筏子上拽,同時罵道,他娘的,你看清楚江里面的東西嗎,是什么玩意? 三胖子一邊呼哧地喘著粗氣,一邊向上爬,大罵著說:“狗日的,鬼知道那是什么個玩意兒。烏青青的一大片,怕是有火車頭那么大,好像是個魚?!?/br> “別管江里的那是什么玩意兒了,再讓這東西撞兩下,咱們都得掉到水里喂魚蝦,大家伙準(zhǔn)備好,看看能不能把它趕走?!蓖趵硝俗釉谝贿叴舐暤睾艚?。 撐筏子的那個黑瘦漢子卻非說那江里的東西是江大王,打不得,眼下里只有閉目等死的份。 我可顧不了這么多了,無知者無畏,本身就對這些東西沒有多少敬畏之心,現(xiàn)在事關(guān)自己的小命要緊,更得拼命了,于是便對三胖子說:“娘的,反正左右是個死,總不能讓這東西好過。你去給我把開山刀拿來,老子去做了這畜生?!?/br> 三胖子叫道:“他奶奶的犯什么瘋呢?現(xiàn)在這筏子連站都站不穩(wěn),你別說砍它了,恐怕還沒近身,就被甩到江里面喂魚了!” 我眼下確實是有些發(fā)昏,但還沒糊涂到這個地步,便對三胖子大喊道:“你他娘的不知道再拿條繩子過來,綁在老子身上。老子能不能活,就要看你這胖子能不能抓緊繩子了?!?/br> 竹筏子還在江面上搖擺不定,江水迎頭灌面,澆得人身上那叫一個透心涼。此時我們早就顧不得這些了,趁著筏子穩(wěn)了一些,三胖子一個箭步?jīng)_了過來,抓住一根大拇指粗的麻繩就在我的腰上拴了兩圈。我心下發(fā)狠,也把生死置之度外了,抓著三胖子遞過來的開山刀,兩步就躥到了筏子的邊緣,探著腦袋等著那東西再浮上來。 這時候天有些陰沉,但還算是晴朗,江水中卻是一片渾濁,就像是翻了鍋的開水,不斷向上翻滾著漆黑如墨汁一般的河泥。 借著光亮,我探著腦袋隱隱地看到對面三丈外的江水中果然有個長長的東西。有卡車頭那么大小,大部分都隱沒在江水中,一部分像是“鰭”的東西露在外面,烏青烏青的,身上閃著光亮,不知道是鱗片還是什么玩意兒,正在快速地游過來。 那東西在江水中就像是個小山一般,但速度卻是奇快,眨眼的工夫就又來到了眼前。我心都快蹦到嗓子眼了,右手緊緊握住開山刀的刀把,指節(jié)都開始發(fā)白。另一只手則死死地扒在筏子的一端,眼瞅著那東西靠近,我一咬牙,狠下心掄起開山刀,就是一刀劈了出去。 “咔”的一聲,我只覺得右腕一震,似乎有一股巨大的力道沿著刀端反震過來,也不知道劈中沒劈中。竹筏子卻再一次晃動了起來,我重心不穩(wěn),直接被摔飛了出去,只是手里還緊緊地握著開山刀。這樣,就算是落水了,好歹也有個拼命的家伙。 幸虧三胖子反應(yīng)及時,他自身的噸位又重,眼見著我被甩了出去,連忙扯著繩子,連拖帶拽地把我從水里拽了上來。 我趴在竹筏子上大口大口地咳著水,剛才積蓄的力量為之一空。 王老跛子問我有沒有事,我趁機對他說:“現(xiàn)在別管我了,趁著那東西暫時沒出現(xiàn),趕緊叫筏子離開這兒。再晚一些,咱們一個個誰也別想活著出這片水域。” 他也知道事情緊急,當(dāng)下掙扎著向筏子的末端跑去,一邊跑一邊還叫那黑瘦漢子趕緊撐竿,離開這兒。 誰知道,那黑瘦漢子剛剛搖搖晃晃站起身來,就臉色再次一變,大叫道:“壞了,那江大王又出來了。” 所有人都是心頭一驚,順著他所指的方向一看,立時就瞧個真切。果然就看到對面三四丈外的江面水浪翻涌,一頭巨大的、小山一般、渾身烏青烏青的龐然大物正在江水里翻滾,僅僅露出來的部分就有卡車頭那么大,不知道這究竟是什么玩意兒。 我一眼就看到那東西身上有一處刀傷,血rou模糊的,連巨大的青色鱗片都給崩掉了。心里不由暗嘆一聲,還真是現(xiàn)世報啊,他娘的我剛剁了它一刀,這畜生就來報仇了。 這時候也來不及多想,我正準(zhǔn)備站起來,就聽到身后有一個冷冷的聲音:“閃開?!?/br> 我下意識地就矮下身去,就感到身邊一道勁風(fēng)掠過,然后就難以置信地看著一條黑色的身影從竹筏子上跳了下去! 在沒有到古渡口下鄉(xiāng)之前,我絕對不會相信在長江中還有卡車頭大小的恐怖怪物。但當(dāng)這只身上長著烏青鱗片,不知道是魚還是龍的怪物出現(xiàn)后,我的世界觀一下子被打破了。 但是我依然很難想象,有什么人在絲毫不借助外力的作用下,能從竹筏子上一躍出三丈遠(yuǎn)的距離,竟然還能保持不墜入江中,尤其是他中途甚至沒有任何的助跑。但眼下,那個一直沉默的死人臉終于完全顛覆了我對于人體潛能的理解。此時我的腦海中只有一個想法,原來當(dāng)人的潛能全部爆發(fā)后,竟然能產(chǎn)生如此可怕的力量! …… 整個竹筏子被這股巨力踩得直接陷入江水中,然后馬上又浮了上來。 而臉上蒙著一塊黑布的死人臉,卻像是一發(fā)開膛的炮彈一般,在江面上劃過了一道筆直的線,轟然撞向了那正向著我們游來的,江水中的龐然大物。 一切死寂,所有人都看得是瞠目結(jié)舌。我知道,這死人臉并不會什么輕功,而是完全憑借著一股難以想象的力量,借著竹筏子彈躍的力量,完全地爆發(fā)出來。在接近三丈的距離中,他就像是一道黑色的箭矢一般,快得簡直令人無法置信。就如同一顆天外墜地的隕石,在地心引力的牽引下,狠狠地砸在剛從水面上冒出頭來的烏青色巨獸身上。 正是這一瞬,他的雙腳已經(jīng)重重地砸在了龐然大物碩大的頭顱上了,這種融合了重力加速度的力量,實在是大得可怕,整個江面轟隆一聲,像是炸開了一道悶雷。 我似乎聽到了輕微的骨骼斷裂的聲音,整個卡車大小的烏青色龐然大物,被死人臉這一腳巨力生生地踩得向江面砸下去。后半部巨大的尾部也猛然甩開,沉入了江水中不見了蹤影。 水花四濺,那個死人臉也被那烏青色的龐然大物臨沉江前,尾部甩出的巨大反震力震得向后拋飛了出去。 在半空中身子一縱,有些狼狽地回落在竹筏子上。 江面上,渾濁的江水還在攪動不止,帶起烏黑發(fā)臭的江底淤泥,只剩下被搖晃得快要散了架的竹筏子還在孤零零地飄蕩,看樣子十分慘淡。 所有人看向死人臉的目光都不一樣了,我和三胖子不由得咂了咂舌。終于知道了,為什么以王老跛子的個性,說話間都會對這小子這般忌諱,實在是人家這手實在是太驚人了,由不得你不嘆服。 我很想找機會問問王老跛子,這小子到底是什么來歷,不過現(xiàn)在也不是個說話的地,只好和三胖子偷偷在私下里議論。三胖子一路上嘖嘖稱奇,對于死人臉的評論和之前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zhuǎn)彎。他用手托住下巴,沖我撇了撇嘴,示意我看一下死人臉露出袖口半截的手,說:“看看,看看,胖爺我就說這小子不一般。你瞧瞧那手,可不是平常人能練成的?!?/br> 聽他這么一說,我不由得一愣,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那人的手。這一看,果然發(fā)現(xiàn)了一些不同。 他的手,實在是太白了,白皙得甚至有些稚嫩,和他本身黝黑的膚色極不相襯,倒像是把一雙女人的手安在了男人的身上。尤其是他的手指都特別長,每一根都如同青蔥一般,骨節(jié)卻很粗大。我立馬就想到了小時候在琉璃廠曾聽一個賣老瓷的老頭說過,古代湘鄂山區(qū)走山客倒斗的手上工夫。 他們的一雙手,自幼就在鐵砂中磨練,再用秘制的藥水中浸泡,反復(fù)如此,十幾年后才算大成,其過程十分痛苦。等到他們成年后,一雙手練得是銅皮鐵骨,能夠雙指探洞,僅憑一根手指就能夠破解許多古冢大墓里的機關(guān)暗器,穩(wěn)若泰山,動若脫兔。不知道,這死人臉的手是不是自幼也是這般練成的。 此時竹筏子已經(jīng)遠(yuǎn)離剛才出事的那段江域,眾人不由得都松了口氣。 只有那個死人臉一如既往地冷漠,一言不發(fā),系在他眼睛上的那塊黑色的布條,被狂風(fēng)刮得嘩啦啦地作響。 我見如此,不知道該怎么形容眼前的情境,如果用后來興起的某些詞語來表達我那時的心情,那便是只有一句:“實在是酷斃了?!?/br> 第十三章 闖入危機重重的古老龍窟 過了大概半個鐘頭,我們終于來到了位于一片深山谷壑間的下河谷了。 下河谷地形復(fù)雜,方圓十幾里地只有一個百十人的小村子,建在長江河灘上的一處高地上。黑瘦漢子把竹筏子停在江邊,冷冷地看了我們一眼,甕聲說了句“到了”,就讓我們下筏子,準(zhǔn)備自顧自地離開了。 我們幾個人下午還得去滾龍壩子,好不容易攔下這艘筏子,雖然都覺得這黑瘦漢子來歷有點不對勁,但如何肯輕易地放他離開呢。眾人和他商量了一番,這黑瘦男人說什么也不愿意繼續(xù)前進了。這時,王老跛子干笑了兩聲,把這黑瘦漢子拉到了一邊,不知道說了些什么,這漢子想了片刻,竟然真的同意載我們過滾龍壩子了。 但是我卻看得真切,王老跛子把他拉到了一邊,變著法子從懷里竟然掏出一粒金燦燦的金豆子,半推半攘地就塞到了他的手中。果然是有錢能使鬼推磨,我看見那黑瘦漢子的眼神當(dāng)時就變了,果斷地應(yīng)承了下來。 只是我總覺得有些奇怪,這王老跛子手里的金豆子是打哪兒來的?心里一動,不由得想起了青龍山攢棺地下的那個漢代古墓來。 接下來的事,我也沒往深處去想。等上了岸,我和王老跛子、三胖子三人已經(jīng)很是狼狽了,只有一直沉默不語的死人臉好點。安置好了竹筏子,我們一行人打聽了下路徑,就來到了河灘高處的小村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