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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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王陛下緊抿著小嘴兒,望著那漸漸泛紅的眼眶,一點兒都不想承認他拿meimei沒辦法,但這又是個鐵錚錚的事實。哦,腫么辦,他該腫么辦。把meimei惹哭了他的屁股要遭殃;可不管meimei讓她在客人面前失禮,他的屁股也會遭殃。哦,他可憐的屁股啊。 正當亞歷山大糾結(jié)時,愛德華的出聲適時的拯救了他?!坝卸Y物,當然有禮物,我的公主,”他抱著塞西莉亞緩步走上臺階,柔聲說:“運送行李的隊伍此刻還在山腳下,我可是迫不及待的先上來探望你的?!?/br> 伯爵小姐的臉色立馬多云轉(zhuǎn)晴,眼眶中淚水消隱的速度連看慣此景的哥哥都再次嘆為觀止。“真的?”一雙綠眼睛像剛被清水沖洗過的翡翠,睫毛忽閃間,正想著開口問是什么。是她心心念念母親卻不讓靠近的小馬嗎?是她在父親書房里碰觸過的長劍嗎?還是哥哥整日坐著的,那張鑲滿寶石的高座?到底是什么呢? “我沒想到,你今天就會到?!辈舴蛉说牡絹?,打斷了女兒的翩翩思緒。她把塞西莉亞從堂兄手中接過來,吻了吻她的額頭,“寶貝兒,讓愛迪舅舅先歇會兒,他長途跋涉過來,已經(jīng)很累啦?!北M管愛德華私生子的身份始終是個不為人知的秘密,或者說,一個即便知曉了也不敢有人說破的秘密。但在諾丁堡,在莉亞的地盤上,她卻從不刻意掩飾她跟愛德華的親密。既然伯爵大人都不介意,其他人又有什么資格置喙。至于金發(fā)騎士跟伯爵夫人的親緣關(guān)系到底從哪兒算起,就讓無聊的人士們猜去吧。 把女兒放回地上交到兒子手中,看著他們兩只小胖手緊密牽著相攜而去,莉亞也習慣而自然地挽起愛德華的手臂。“我以為你會后天才到,”她說:“信使可只比你早到了一天半?!毙攀故枪律硪蝗松下凡唏R疾奔而來,金發(fā)騎士卻還要帶著不小的行李隊伍,前后腳到達,可見路上有多么趕。 “有點急事,”愛德華回答。對于堂妹他從無隱瞞,不過大門口可不是說話的地方。他一邊跟隨者莉亞的腳步向書房移動,一邊道:“我們有個很重要的問題,想請教你?!?/br> 我們,指的自然是騎士團。 “復利?!”伯爵夫人對于對方的問題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沒錯,她是向愛德華提過關(guān)于復利的事宜,但在亞美,在這個遍地是文盲,連利息這概念都是由她提出的地方,騎士團竟然想要推行復利?!斑@,這計算起來也不是特別麻煩,只是結(jié)果,卻有些不可估計。” 復利計算有什么困難的,不過就是利滾利,利息變本金,本金再生利息,以年為計算周期,一年一年的累加便是。但麻煩的卻是,利滾利的最終結(jié)果。 莉亞上輩子雖然不從事銀行工作,卻也明白房貸是怎么一回事,原本你花一百萬買套房子,三十年后還完貸卻發(fā)覺總共花掉了二百萬,這就是利滾利的緣故??伤齺淼哪莻€年代,有通貨膨脹這一說,人們是用“錢”在支付,三十年后的二百萬,搞不好還不如三十年前一百萬能買的東西多,這就是資金的時間價值??稍趤喢?,在這個時代卻并非如此,流通在市面上的是金幣,是黃金。人都說“盛世古董,亂世黃金”,強調(diào)的就是黃金的保值作用,三十年后的一百萬金幣,差不多跟三十年前的一樣貴重。騎士團要在這個時代施行復利,那還,咳咳,真有點兒黃世仁的感覺。 問題是,誰是楊白勞? 答案叫莉亞大跌眼鏡——“腓力。”愛德華坐在書桌的另一邊,兩手交握,神情自若的向堂妹解釋道:“為了應(yīng)付跟泰格王國的戰(zhàn)爭,腓力不得不花錢請雇傭軍,而斯卡提國庫空虛,他就只能向我們借錢?!?/br> “所以,你們等于是向整個斯卡提王國放了貸,然后,以復利計取利息,”伯爵夫人的嘴巴因驚訝而張開,幾乎能塞進一整只雞蛋。好吧,這其實也不是特別驚世駭俗,自打騎士團開啟了儲蓄這項業(yè)務(wù)后,顧客就一直五花八門著,現(xiàn)如今他們走入了貸款的新時代,也算是必然的結(jié)果。 其實就貸款跟復利,莉亞也沒什么好說的,她本身就不是專業(yè)人士,頂多就是把先前講過的概念再貫穿著說一遍,真正要結(jié)合著當?shù)氐膶嵡榍枚ň唧w的實施細則,還得靠騎士團自己。“我只是擔心,腓力不會那么痛快的還錢?!币则T士團準備設(shè)定的利率,就算是憑“不差錢”聞名亞美大陸的諾丁漢家族恐怕都會覺得rou疼,而一貫不怎么大方的斯卡提國王,怕是要感到心如刀割了。 “他當然不會,”愛德華笑道:“我們真正的目的,也不是為了逼他吐出金幣?!?/br> 伯爵夫人適時的暫停了這個話題,騎士團的真正目的她雖然很好奇,卻并非真的想知道。盡管她問,愛德華必定不會隱瞞,可騎士團并非只是他自己。別人家的內(nèi)幕跟隱情,自己還是少過問的好。 交流完關(guān)于復利的信息,愛德華又在諾丁堡小住了兩天。當然,他并不是單純的探親休假,這么大一筆錢,即便富甲天下的騎士團也要略做籌備,在斯卡提附近的各個據(jù)點周轉(zhuǎn)一番。準備停當后,金發(fā)騎士告別了堂妹跟外甥、外甥女,踏上了返航的路程。而伯爵夫人,也有了新的事情要忙碌——信使來報,伯爵率領(lǐng)的奧丁大軍已經(jīng)秘密抵達暴風城了。 基斯保恩公爵是在今年開春后發(fā)難的,奧丁與烏拉諾斯在北部邊境僵持不下,凱瑟琳王太后的未婚夫——公爵大人,就率軍突襲了奧丁的西部邊境。對此,諾丁漢沒有半點驚訝,事實上,他一直都在等著這個契機。 基斯保恩公爵率領(lǐng)的軍隊一路沖殺而來,大軍過境,如入無人之地。想想也是,奧丁幾乎全部兵力都被牽制在了北方,剩下的老弱病殘組織不起有效的抵抗,能擋得住公爵的軍隊才怪。這一路沖殺,就沖過了奧丁的大片領(lǐng)地,離著曾經(jīng)的王城——暴風城,已不過百里。 年輕的公爵不免有些得意,瞧,都說奧丁人勇武,奧丁人驕傲,奧丁人不可一世,可現(xiàn)在,還不是被他沖擊的毫無還手之力,那傳說中令人聞名喪膽的諾丁漢伯爵,怕得連個面兒都沒敢露。他自動的忽略了奧丁北部還在開戰(zhàn)這個事實,就好像以他一人之力,覆滅了整個奧丁王國一樣的得意。年輕人甚至忍不住聯(lián)想到,當他再見到未婚妻時對方是怎樣一副崇拜仰慕的表情。盡管凱瑟琳已算不上十分年輕,可二十多歲卻也是風韻最盛的年紀,更何況她本人確實長得也頗為美貌,她還是國王的母親,烏拉諾斯真正的掌權(quán)者…… 公爵大人根本沒注意到那支流矢是從什么方向疾射而來的,當時他滿腦子里都還是王太后豐滿的胸脯和渾圓的大腿,以至于倒地的時候,也沒受太多的痛苦——一擊致命,吉爾尼斯的鎖子甲在諾丁長弓面前幾乎形同虛設(shè)。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死的,當然也就不知道在眨眼過后,基斯保恩的部隊就全部陷入奧丁人的包圍圈中,被人家包了圓。 團滅并不是最終結(jié)果。奧丁跟烏拉諾斯開戰(zhàn),那叫事出有因,往上數(shù)一百年,都能數(shù)出二百條開戰(zhàn)的理由來。但吉爾尼斯跟奧丁一向交好,事實上,它跟誰都交好。一直以來,吉爾尼斯扮演的就是個中立國的身份,它既不惹事,也不怕事,可也從不參與戰(zhàn)事,甚至連教宗號召的東征圣戰(zhàn),吉爾尼斯都沒派出一兵一卒。可是眼下,基斯保恩公爵,女王的外甥兼內(nèi)定繼承人,卻堂而皇之的帶領(lǐng)軍隊殺入了奧丁境內(nèi),甚至殺到了暴風城。女王若說她毫不知情她并無挑釁之意,諾丁漢伯爵信,伯爵夫人也信,但他們卻能叫全奧丁人都不相信。況且,信不信都在其次,關(guān)鍵是,他們有了一個再正當不過的出兵理由,一個借口。 希爾男爵帶著東征軍,仍舊駐守在北部邊境與烏拉諾斯僵持,諾丁漢伯爵帶著剩余兵力尤其是南方貴族們,卻已穿過西界叢林,直殺向吉爾尼斯的王城。 當凱瑟琳王太后收到消息,她還沒再婚就又一次成為寡婦的時候,奧丁的軍隊已經(jīng)整個占據(jù)了基斯保恩的領(lǐng)地,把它納入了自己的版圖之內(nèi)。 ☆、第 104 章 女王站在高高的塔樓窗邊,望著遠處綿延的城墻,和幾不可見的厚重城門。春天還未過完,空氣中依舊夾雜著花草的清香,可這原本沁人心脾的氣味,卻遠遠無法紓解她心頭的煩悶。那黑厚的城門外,有著怎樣的情景,即便看不到,她也能夠想象得出。 “陛下,”身后的侍女輕聲呼喚。 瑪麗揮了揮手,她回過頭,臉上的皺紋似乎又深了幾分?!敖o我倒杯酒,”女王吩咐道。 侍女應(yīng)聲而動,在接過溢滿葡萄酒金杯之后,女王緩緩自窗前的躺椅上坐了下來。“這一切,都是我的錯,”飲過一杯葡萄酒,這位年近半百的統(tǒng)治者低聲道。 吉爾尼斯在亞美大陸一直擁有著十分特殊的地位,不參與任何國家之間的武裝爭斗,國家內(nèi)部的貴族們間也幾乎沒有大規(guī)模的械斗。它地處奧丁的西方,板塊大約與烏拉諾斯相同,生存環(huán)境卻比幾乎四季冰封的烏拉諾斯要優(yōu)渥的多。大概也是因為生活的相對富足,使得吉爾尼斯人大多擁有著比較平和的心態(tài),甚至連統(tǒng)治者的產(chǎn)生都延續(xù)著古老的形式——推舉。當然,國王家族的繼承人在這樣的貴族選舉中,總是占據(jù)較大的優(yōu)勢,而瑪麗女王所在的家族之所以能夠連續(xù)統(tǒng)治吉爾尼斯近百年,也正是因為他們統(tǒng)治的理念,始終遵循著吉爾尼斯的這種既定的模式。 但或許是因為這種安定維持了太久,或許是因為女王陛下在位太久,又或許僅僅是因為她年紀大了、思維遠不如年輕時候清晰跟敏捷了,以至于在自己執(zhí)政的末期,將吉爾尼斯這個中立國,卷入了奧、烏、斯三國的戰(zhàn)爭之中。 外甥跟凱瑟琳之間暗通款曲,瑪麗是知道的,基斯保恩公爵心里打著什么小算盤,女王也是一清二楚,她對此卻采取了沉默的態(tài)度,甚至可以說,暗中有推動之心。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很少有人能夠把持得住,即便是高高在上的一國之君也不例外。娶了凱瑟琳,就等于娶了半個烏拉諾斯,若腓力父女真的能夠攻陷整個奧丁,吉爾尼斯未必就不能夠分一杯羹。所以,年輕的公爵帶兵出征奧丁,女王并非毫不知情,甚至有縱容之意。她把眼睛一閉,就讓外甥兼繼承人從自己眼皮底下跑了出去。結(jié)果,卻是晴天霹靂,偷雞不成蝕把米。 自親生的兒子過世后,基斯保恩公爵就是瑪麗內(nèi)定的繼承人,盡管作為國王,他有太多的不足之處,但作為外甥,他卻還是溫順聽話的,所以,女王對他也有七八成的滿意??蛇@七八成滿意,如今卻全都化為了灰燼,顧不上頭疼再去哪里找個合適的繼承人,只是眼前的境況,就已經(jīng)令女王陛下焦頭爛額。 兵臨城下啊…… 瑪麗示意侍女又續(xù)了一杯,再次一飲而盡,她手指摩挲著金制酒杯,腦海中做著最后的思想斗爭。 盡管同源同宗,可安逸太久的吉爾尼斯人卻不是奧丁鐵騎的對手。據(jù)說,諾丁漢伯爵的精銳部隊都還集聚在北方,此次出擊的僅僅是南方貴族拼湊起來的雜牌軍??删褪沁@支雜牌軍,卻勢如破竹的,圈占整個基斯保恩領(lǐng)地不說,還逼近了王城——逐日城。 或許,吉爾尼斯并非如此的不堪一擊,只是選舉制優(yōu)勝劣汰的優(yōu)勢很明顯,各自為政的劣勢也很明顯。貴族們心里都有數(shù),女王的家族是不可能再拿出一個像樣的繼承人來了,這也就意味著,瑪麗過世后,國王會在其他貴族中間產(chǎn)生,誰會在這個關(guān)口去為了別人消耗自己的實力?!更何況,吉爾尼斯的貴族統(tǒng)治本就十分獨立,相對于領(lǐng)主宣誓效忠國王的奧丁,在吉爾尼斯,君主更像是貴族集體的利益代表,它并非高不可攀,更絕非無可更換。如果君主觸犯了廣大貴族們的利益,他們甚至隨時都可以把他從王位上撅下去。正因如此,基斯保恩公爵惹下的麻煩,就應(yīng)該由他自己的家族承擔,誰都沒有義務(wù)替他出頭,只要這不侵害貴族團體的利益。 而現(xiàn)實也確實如此,諾丁漢伯爵擺出一副只向女王討說法的架勢,除了圈占整個基斯保恩領(lǐng)地,就一路直奔王城而來,對沿途中其他貴族的領(lǐng)地秋毫無犯。更有甚者,不少貴族還跟諾丁漢伯爵夫人做著生意。他們需求諾丁的棉布、諾丁的玻璃,以及亞美乃至泰坦大陸上五花八門的東西。同樣的,他們也有自己領(lǐng)地內(nèi)的產(chǎn)品,通過諾丁堡跟騎士團甚至海盜所形成的的銷售網(wǎng)絡(luò),賣到更遠、更多、售價更高的地方去。沒人跟錢過不去,就更不會有人傻乎乎的抄起家伙,跟財神爺硬碰硬了。反正這場戰(zhàn)爭過后他們也得不到半分利益,做個袖手的旁觀者豈不更好?! 這種局面的結(jié)果是,女王只剩了半天時間,準確來說,是一個晚上,這是圍困逐日城的諾丁漢伯爵給她的最后期限,要么接受議和條件,要么等著被攻破城門。對于瑪麗來說,破城差不多就意味著家族的覆滅,而對于其他貴族來說,不過就是再選一個君主罷了,輕車熟路。 其實這也并非什么難以做出的抉擇,在這個時代,戰(zhàn)敗的一方通常就只有兩條路可走,要么投降割地賠款,要么死撐,最終依舊是財富跟土地都歸了對方。女王執(zhí)政多年,當然明白這個道理,讓她猶豫的只是不甘就此低頭,還有一絲疑惑,這件事情,割地真的就能了結(jié)? 可不管怎么說,她終究是下定了決心。她把酒杯重重的放在了木桌上,轉(zhuǎn)而吩咐侍女,叫來了她的侍衛(wèi)長。是時候,安排跟諾丁漢伯爵的會面了。 奧丁人的要求很簡單,基斯保恩公爵率軍侵入他們的國土,他們就要入侵者拿土地來賠償,整個基斯保恩的領(lǐng)地,統(tǒng)統(tǒng)作為這次反擊戰(zhàn)的戰(zhàn)利品。 對于吉爾尼斯來說,這可是一塊不小的土地,幾乎占了國土的五分之一??墒碌饺缃?,女王也沒了說不的權(quán)利,就算她拒絕,基斯保恩實際上也已經(jīng)在奧丁軍隊的控制之下了,又有什么用呢?!只是令她疑惑的是,割地的歸屬問題,諾丁漢竟然提出,將基斯保恩領(lǐng)地劃歸諾丁漢家族所有,而不是奧丁王國。 要知道,這之間是有很大區(qū)別的。盡管他的兒子現(xiàn)在是奧丁名義上的國王,他本人是實際上的掌權(quán)者,可諾丁漢家族依舊無法代表整個奧丁。按照慣例,此次出征的奧丁貴族都有分享戰(zhàn)利品的權(quán)利,所差別的僅僅是分多分少的問題。通常情況下,諾丁漢會拿大頭,剩下的土地應(yīng)該被分割成若干塊,封賞給隨他出兵的貴族們。諾丁漢這樣相當于吃獨食的做法,無疑會觸犯到其他奧丁貴族的利益,但看他們的表現(xiàn),顯然并沒有發(fā)展到因此而起沖突的地步…… 算了,女王搖搖頭,既然人家都不在乎,她又何必多cao心呢。保不齊,在奧丁境內(nèi),或者其他方面,諾丁漢已經(jīng)做出了補償。既然對方已經(jīng)開出了議和條件,她只要同意便是了,無需再多生枝節(jié)。而瑪麗也沒有像凱瑟琳那樣,假意割讓,暗地里再動手腳,腓力父女兩人都沒能討得半分好處,她一個人都能做成些什么?痛痛快快,結(jié)束這場紛爭吧。 女王割讓的痛快,諾丁漢也接收的干脆,他大手一揮,旗下軍隊便聚集靠攏,安營扎寨了下來。不走?對,就是不走。盡管不再圍城,可是也并不撤兵。 瑪麗還在疑惑,吉爾尼斯的貴族們卻轉(zhuǎn)瞬將她點醒,他們集體向女王提議,是該選舉一位繼承人的時候了。女王已年近半百,此刻做這種提議絕不算早。可偏偏在這個時候,偏偏在她剛剛把基斯保恩轉(zhuǎn)手給了諾丁漢伯爵之后……女王陛下終于恍然悟到,諾丁漢要求以家族而不是國家的名義接收戰(zhàn)利品的真正用意——如果基斯保恩割讓給了奧丁,那它就成為奧丁的國土,但現(xiàn)在它卻到了諾丁漢家族手中,是劃歸奧丁版圖,還是繼續(xù)立足于吉爾尼斯這個集體中,決定權(quán)完全在于諾丁漢手中。換句話說,諾丁漢因為擁有基斯保恩這塊領(lǐng)地,可以擁有吉爾尼斯貴族的身份,同樣的,也就擁有了參與王位選舉的權(quán)利。 步步為營,或許從一開始,他就有這種打算,甚至基斯保恩公爵出兵的背后,也有諾丁漢的影子。女王終于明白,她的對手要的不是什么基斯保恩領(lǐng)地,不是戰(zhàn)利品,更不是什么一雪被入侵的前恥,諾丁漢要的,始終都是整個吉爾尼斯。 貴族集體本就不是鐵板一塊,這種選舉制度聽起來公平,其實也有它自己的弊端。吉爾尼斯人很少發(fā)生大型的武裝爭斗,因為只要是利益能夠解決的,從來就用不著爭斗。同樣的,只要是利益能夠滿足的,他們也很容易就會統(tǒng)一戰(zhàn)線。也許不是全部,但瑪麗相信,已有半數(shù)以上的貴族家族,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站在了諾丁漢的一邊。這未必就是這場戰(zhàn)爭引起的,甚至遠遠發(fā)生在這場戰(zhàn)爭之前。 女王頭一次感到,自己的對手是前所未有的強大跟狡猾,而自己的劣勢卻也是前所未有的明顯跟無可避免。爭不來,而且爭也沒用,她確實再沒有另一個合適的繼承人??勺屗龑F(xiàn)有的統(tǒng)治權(quán)拱手相讓,又是那么的不甘心。思來想去,瑪麗只回應(yīng)了一句話:選繼承人,可以,但必須遵守一個前提條件。 莉亞坐在后花園的長椅上,從兒子手中接過丈夫的來信。盡管十分好奇父親在信中說了什么,但國王陛下還是十分懂規(guī)矩的把它交給了母親,反正只要他想知道,母親總是會告訴他的。 “mama,爸爸要回來了嗎?”塞西莉亞躺坐長椅上,半倚在母親懷中,“他能陪我選新裙子,他能幫我給娃娃洗澡,他能跟我一起去喂小羊羔嗎?” “寶貝兒,那可說不準,”莉亞捏捏女兒的臉頰,“不過至少你生日的那天,可以見到他?!币陨弦环庑琶枋龅膽?zhàn)況,丈夫的歸期應(yīng)該不遠了?!暗鹊侥翘?,你穿著自己選的新裙子去見他不好嗎?” 伯爵小姐還想說些什么,卻被哥哥喝止:“好啦,我們先聽聽信吧?!彼麖哪赣H懷中攬過meimei,小心翼翼的在旁邊坐下。 莉亞給了兒子一個褒獎的眼神兒,微笑著展開信封。盡管不是所有的內(nèi)容都能念給兩個小家伙兒聽,但丈夫總是會在末尾處寫些溫情的話語,以紓相思之意,就像她在回信的時候也會撿孩子們的趣事說說一樣。 只是這一次,伯爵夫人凝神看信,卻始終沉默不語。一雙兒女屏住呼吸,等待著母親朱唇微啟,卻見她把目光停駐在最后一頁,最后一行,久沒作聲。 “寫了什么?”心急的幼女忍不住問。 寫了什么?最后一行字反復的浮現(xiàn)在伯爵夫人的眼前,她卻沒能念出口。 那上邊寫的是:吉爾尼斯的王位繼承人,必須是出生在吉爾尼斯的人。 ☆、第 105 章 這次乘坐的馬車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寬敞、舒適,并且設(shè)備齊全。國王陛下形容它就像一個行走中的小宮殿,而伯爵小姐卻愛上了把頭埋在軟綿綿的鵝絨被上,隨著車輪幾不可覺的顛簸起伏,仿佛回到了她嬰孩兒時期躺在搖籃里的那幾年。好吧,即便現(xiàn)在她也還是個剛剛能夠獨立奔跑歡跳的孩子,比起安安靜靜躺著,塞西莉亞更喜歡撲在窗戶上嘰嘰喳喳。馬車再也不像舊時那樣密不透風,窗戶被工匠鑲嵌上了諾丁新鮮出爐的玻璃,不過白天的大部分時候它們都是被棄之不用的,春濃時節(jié)風和日麗,沒什么比坐在馬車里開窗透氣更令人覺得舒暢的了。 伯爵小姐白胖的小手對著窗外指指點點,路上的一切都令她感到好奇,這還是她有記憶以來第一次出遠門。她的哥哥就顯得淡定多了,盡管印象模糊,但國王陛下還是知道自己曾到過南方巡視的,所以他盡量裝出一副見過世面的樣子,對meimei的種種好奇一一作答。管它答對還是答錯呢,反正又不會有人戳穿他,呃,除了他的母親。 “好了你們兩個,”伯爵夫人一手一個,把一雙兒女從車窗旁拉了回來,“我們就要進城了,亞力克,注意你的儀表,還有你,茜茜,mama可不想看到你從窗戶上掉出去。乖乖坐好,寶貝兒,我們很快就到目的地了?!?/br> “這是哪兒?”女兒乖乖地倚在身旁,眨眼翠綠色的眼睛問:“我們不去看爸爸嗎?爸爸在這兒?” “不,寶貝兒,我們才走了一半的路程,這里是我們今天要落腳的地方,是……”莉亞望向窗外,那久違了的護城河和高高的城墻,以及某種說不清的情緒撲面而來,“這里是,暴風城?!?/br> 全城的守衛(wèi)以及居民們幾乎都來到道路兩側(cè),歡迎國王跟他的隨行隊伍們,只是這樣更顯得暴風城今日的蕭索,稀稀疏疏的人群,四處禁閉的房門和冷清的街道。 亞歷山大已經(jīng)能夠很好的扮演國王這個角色,即便沒有母親的時刻提醒,他也能夠記得向著人群中他的臣民們,得體的揮手致意。塞西莉亞則緊緊抓著母親的手,一顆小腦袋來回轉(zhuǎn)動四處張望。 “街上的人好少啊,這里是誰的城堡?” “這不是誰的城堡,”國王回答,他顯然比meimei知道的多,“這是以前的王城,是國王們居住的地方?!?/br> “你也要住在這兒嗎,亞亞?”塞西莉亞滿臉擔憂的望著哥哥,“這里可比不上高巖城,沒有溫泉,沒有后山,也沒有我跟mama,你不會想要拋下我們自己住在這兒吧?” “哦,快別傻啦,這里早就棄之不用啦,”亞歷山大揮手的間隙揉了揉meimei的頭發(fā),“這里只是曾經(jīng)的王城,而現(xiàn)在,國王住在哪兒,哪兒就是王城?!闭f完,國王挺了挺驕傲的小胸膛。 伯爵小姐得到承諾后終于放了心,再次將視線投注到窗外的景色中。“這里可真冷清啊,”她又一次感慨。 是啊,這里很冷清。正如諾丁漢所料,他雖然只是把王宮和議會搬到了諾丁城,但如影隨形的貴族和商人們卻很快聞風而來,不到半年時間,暴風城幾乎十戶去了七八。盡管他并不像摧毀這座城市曾經(jīng)的繁華,但現(xiàn)實就是如此,當時去政治中心的地位后,一切的繁華也如泡影般消弭無蹤。莉亞望著窗外,望著她曾經(jīng)熟悉的地方,望著她祖先建立起來的城池,心中無限感慨。 馬車沒有直奔伊登伯爵府邸,而是在王宮新建的花園外停了下來。 “噓,”伯爵夫人輕聲提醒兩個孩子,“不要吵鬧,不要打擾你們外祖母休息?!?/br> “她在哪兒?”亞歷山大對于只聽過沒見過的外祖母好奇極了,母親說在半途中停駐休整,是為了探望他們的親人。在國王心目中,那應(yīng)該就是二十年后母親的樣子,唔,他想象不出,大概就是祖母染了紅頭發(fā)的模樣吧,慈祥又和藹。 “她就在這兒,”莉亞回答兒子,目光透過繁茂密集的枝葉,注視著花園深處。菲奧娜燒成了灰燼,尸骨無存。她派人將這里的泥土挖出一些來,放入棺木中,在皇家大教堂的王室墓地里,跟她父親的棺木擺放在一起。但在心里,她覺得,菲奧娜一定還停留在這兒,在這個為紀念她而新建的王室花園里,在一片鳥語花香中,靜靜注視著北方。喬治說,她的平安、快樂跟幸福,是母親唯一的心愿。所以她來告訴母親,她所有的心愿,都已經(jīng)達成了。 “我們?nèi)フ宜?,”塞西莉亞牽起哥哥的手,“去找外祖母?!眱蓚€黑頭發(fā)的孩子邁著短小的步伐,輕手輕腳的跑進花叢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