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皺眉，徐儀清更不知道是否立即回座位。

    毛小鵬進(jìn)教室：“徐儀清，你喜歡站門口就多站會兒。門關(guān)了。”

    徐儀清關(guān)上門，杵在門口。

    毛小鵬走上講臺，夸贊開頭：“今天一天，三班的同學(xué)遵守紀(jì)律自覺學(xué)習(xí)，學(xué)校很滿意?！?/br>
    徐儀清想：他是不是要宣布處罰？

    教室肅靜，能聽到呼吸聲。

    毛小鵬接著承諾：“明天各位科任老師就會恢復(fù)上課。安排新班主任要走流程，預(yù)計運動會后到位。大家明年該參加自主招生的，該報各學(xué)校降分計劃的，該去學(xué)小語種的……都去，學(xué)校依然會全力支持大家。”

    徐儀清疑惑：這么好？

    毛小鵬話鋒一轉(zhuǎn)：“同時你們班要有人扛處分，學(xué)校才下得來臺?！奔热灰M長沒能各個擊破，那就讓三班內(nèi)部分化，便于以后拆班和管理。雖然毛小鵬想點徐儀清的名，但不能公開針對個別學(xué)生，從而引起班級反彈。

    然而臺下沒有人心惶惶。

    大部分同學(xué)反而望了望班長趙嘉怡和門口的徐儀清。

    毛小鵬想：糟了。三班打算讓組織者和出頭者來扛，達(dá)不到目的。

    “五個名額，運動會后報給學(xué)校。學(xué)校將充分尊重三班的決定，絕不會多處分一個人?！彼痪o不慢，模棱兩可，“如果在校表現(xiàn)得好，一年就可以撤銷?！敝劣谑裁词潜憩F(xiàn)好，當(dāng)然是學(xué)校說了算。定義才是最大的權(quán)力，強(qiáng)勢一方不會放手。

    空氣凝重。

    徐儀清想：還要處分三個人？哪三個？

    第二節(jié)晚自習(xí)的下課鈴聲響。毛小鵬下講臺：“運動會好好準(zhǔn)備，期待你們的表現(xiàn)?！?/br>
    -

    徐儀清替教導(dǎo)主任打開門。尹老師怎么也在外面？

    尹組長說：“毛主任，怎么樣？”

    毛小鵬邊走邊說：“運動會后安排新班主任?！?/br>
    手機(jī)鈴響，毛小鵬接起電話說：“王校長？嗯，對，三班要換掉的人確實是鄭麗華。期末考評我沒忘，明白明白。好的?！?/br>
    毛小鵬掛掉電話，邊走往拐角邊說：“老尹，這學(xué)期的期末考評，還是要以學(xué)生成績?yōu)橹鳎饔^打分為輔?！彼麑σM長下午的提醒投桃報李，嘴里說得冠冕堂皇，讓人難以挑錯。

    尹唯群問：“那考評不一定是鄭老師墊底？”

    “這樣才能體現(xiàn)學(xué)校考評的客觀和公平。不受突發(fā)事件左右。”毛小鵬先經(jīng)過拐角的男廁所，“你想想鄭老師的個人情況。”尹唯群連連點頭，似乎恍然大悟。

    徐儀清進(jìn)入廁所。什么個人情況？難道學(xué)校會照顧離異有孩子的老師？

    -

    他洗完手出來，走廊上不少同學(xué)晃蕩。

    “小徐~！小徐~！”一校服男在三班教室后門，對著里面扯著嗓子叫。徐儀清跑過去拍那人肩膀。那人回頭，左眼下一顆小小淚痣殷紅似血。徐儀清還只是秀氣，那人卻稱得上貌如好女，只是頭發(fā)亂糟糟的，渾不在意形象。

    張正道說：“小徐，我拿特產(chǎn)來給你當(dāng)宵夜！”

    他遞過來雙層塑料袋。徐儀清解開口袋上打的結(jié)。紅亮的油湯中泡著一片片薄切的牛rou。牛rou上大面積花椒碎、小米辣和白芝麻。

    “謝謝?！毙靸x清說，“我不會做飯，但阿姨看起來很厲害。這像五星大廚做的?！?/br>
    “椒麻牛rou，我們開縣的特產(chǎn)！”張正道孩子氣，并往徐儀清的校服西裝兜里塞一包濕巾。

    徐儀清抓一片牛rou入口。麻辣于舌尖迸發(fā)，相當(dāng)過癮。

    “小徐，張工又過來找你玩。他給你送吃的啦？”走讀生趙嘉怡出來，單肩背著包。

    “椒麻牛rou，超好吃！”徐儀清沖趙嘉怡遞塑料袋，“麻辣通鼻子，班長來點？我兜里有濕巾擦手?！?/br>
    趙嘉怡吸吸鼻子，抓一片嚼：“麻辣鮮香有嚼勁。張工好廚藝！”

    “我媽做的?！眒ama做的菜受好友和好友的同學(xué)喜歡，張正道開心，“我先下去啦。小徐，如果你仍然要考復(fù)旦，就別去想姚玲玲分心?！彼w快跑下樓梯。

    徐儀清又掏一片牛rou：“班長，剩下三個名額怎么辦？”

    “再想想吧，還有兩周。你肯扛一個處分已經(jīng)很好，不用再在這上面cao心?！壁w嘉怡猶豫著說，“小徐，過后一年，你成績得再好點?！?/br>
    徐儀清吞下牛rou：“我成績不如班長好，所以……班長擔(dān)憂我消不掉處分？”

    他被趙嘉怡一點即想通。班長年級前二十，對學(xué)校很重要。為了錄取率亮眼，學(xué)校也不會令她留下處分記錄。但自己只是中上成績，屬于能被犧牲的部分。

    趙嘉怡說：“我怕你被樹典型。”可短期內(nèi)，小徐的成績提到自己的水平談何容易？

    “班長，小徐，你兩還在探討處分的事情?。俊辈逃晁蓜裢昴型瑢W(xué)，出來找徐儀清。他推了推眼鏡，“小徐你手上的是什么？”

    “椒麻牛rou，張工送的?！?/br>
    “看起來很好吃?！辈逃晁煞葛?。

    “不給你吃。你一吃得過辣就在寢室拉肚子?！毙靸x清說。“我和班長手上都是油。你幫我從口袋兜里拿濕巾?！?/br>
    蔡雨松取出濕巾，遞給趙嘉怡。

    他說：“離運動會還早，處分的事情不要那么著急?！?/br>
    有道理。趙嘉怡說。

    徐儀清說：“對了班長，早上鄭麗華老師說她離婚，你好像一點也不驚訝?！?/br>
    趙嘉怡說：“我meimei跟我提過她離婚。”

    徐儀清嘴里塞著牛rou，心里想：班長的meimei不是讀初二？班長怎么會從她那里知道鄭麗華老師的私事？

    -

    “姐，你怎么還不走?。俊币粋€波波頭少女從樓梯口探頭。她在樓下等得不耐煩，又跑到三班來了。

    趙嘉怡說：“黃曼，我在和同學(xué)說點事。馬上下來?！?/br>
    黃曼是趙嘉怡的親meimei，只是一人跟著一邊姓。兩人都走讀。每次三班第二節(jié)晚自習(xí)放學(xué)晚，黃曼就會來三班教室外喊趙嘉怡。她總在窗戶外一跳一跳的，如同一顆跳跳糖。

    “你這個班長當(dāng)?shù)煤寐闊??！秉S曼說，“我管我們一班就沒那么多事?！?/br>
    蔡雨松逗她：“你jiejie在跟我們探討，回去怎么給你補(bǔ)習(xí)?！?/br>
    “我才不需要她教?！秉S曼不屑一顧。

    徐儀清問：“黃曼，你讀初二一班，班長怎么會從你那里知道鄭麗華老師的私事？”

    你們鄭老師是和我們班的張成軍老師離婚啊。黃曼說，張老師以前從來不說私事。但這學(xué)期開學(xué)，他在課間和我們聊過幾句。他說暑假兒子一拿到大學(xué)錄取通知書，他就和鄭老師結(jié)束了二十三年的婚姻。鄭老師只讀到大專，二十年前巴蜀招老師寬松才進(jìn)來的。他和鄭老師的思想境界差好遠(yuǎn)，所以過不到一起去。

    她兩離異不是秘密?！辈逃晁烧f，“不過離婚是老師的私事，不會上廣播。小徐啊，你還真的從來不玩社交網(wǎng)絡(luò)。

    徐儀清說：“我偶爾要發(fā)朋友圈的。他想：那毛老師和尹老師說考慮鄭老師的個人情況，并不是考慮她離異帶孩子。而是考慮她作為副校長的前妻，與副校長育有一子。這好像和姚玲玲跳樓沒關(guān)系。

    他攤開塑料袋：“黃曼，吃椒麻牛rou嗎？”

    不想吃辣的。姐，我去南校門烤紅薯，你晚點來吧?！彼聵翘菖茏摺?/br>
    趙嘉怡說：“黃曼，你跑慢點。

    黃曼不回她。

    蔡雨松說：“班長，黃曼不怎么聽你招呼。

    “她現(xiàn)在膨脹得很。能聽我的才是怪事。這學(xué)期她競選上班長，張成軍副校長又只帶他們一個班。她時刻念叨自己以后比我優(yōu)秀。”趙嘉怡吐槽中帶有寵溺。

    蔡雨松說：“初二一班的混世魔王不是在國慶前打過張成軍副校長？這事傳得沸沸揚揚，對黃曼這個班長沒影響？”

    徐儀清仍然在吃椒麻牛rou。

    他埋頭學(xué)習(xí)，對八卦向來不上心。但初二一班的混世魔王太有名，他都有所耳聞。混世魔王叫楊躍。楊躍從初一進(jìn)校開始，就有不少夸張的打架事跡流傳學(xué)校，上個月打老師只不過是最新一起。

    學(xué)校貼吧里有楊躍的偷拍照。但徐儀清幾乎不玩社交網(wǎng)絡(luò)，所以他連楊躍長什么樣子也不知道。這時聽著完全無感，只顧吃牛rou。

    “還是有一點影響?！壁w嘉怡說，“打人那事過后，她突然關(guān)心起那個混世魔王。今天中午吃飯，她還跟我擔(dān)心混世魔王一天沒來學(xué)校了，也不管她姐重感冒?！?/br>
    趙嘉怡拿濕巾擦手，往樓下走：“處分的事情，運動會再定吧?！?/br>
    徐儀清想：我在她宣布第一件事后，才跟她說一起扛處分。

    他問：“班長，原先你第二件事要說什么來著？”

    “沒什么。”趙嘉怡頭也不回。

    小徐你手好油啊，看起來濕巾都擦不掉。蔡雨松說。

    徐儀清回廁所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