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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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雒陽城耗門出,沿西大街,過護(hù)城河,再往東約二十多里,有一村落。按照此時地方行政機(jī)構(gòu)的劃分來看,郡、縣、鄉(xiāng)、里,這里只算是個小“里”,戶數(shù)不足百,農(nóng)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由于鄰近雒陽,也設(shè)有里正、亭長各一人。 村落原本不大,由柵欄包圍一圈,只是與平日不同,各處多了一排兵卒的守衛(wèi)。 馬蹄聲自遠(yuǎn)處而來,正在田間農(nóng)作的光膀漢子,抬頭看了一眼大路,抹了一把額頭的汗水,又垂頭默默收割地里的糧食。 正在村落門口巡視的郝昭,見來人,命人將柵欄移開,露出一個笑容,“肖一,回來啦!” 肖一縱身躍下,將韁繩遞給旁人,難得露出笑容,“是啊,辛苦了?!焙抡言谖<睍r刻的挺身而出,獲得肖一的認(rèn)可。 “小姐已經(jīng)醒過來了?!?/br> “太好了,我立刻過去?!?/br> 村落的中心,土墻圍了一圈,其中又高低兩棟房舍,一間專門存放農(nóng)具、糧食,是專門管理戶籍和賦稅基層小吏,里正的院子。不過,此時已經(jīng)被征用。 院中,幾人圍坐一圈,正在說著什么,見肖一進(jìn)來,杏兒招手,讓她過來。 “我先進(jìn)去看看小姐?!毙ひ痪鸵镒撸瑓s被杏兒叫住,“左仙師他們正在給小姐換藥,你等會?!?/br> “對了,信送到了嗎?”杏兒問坐下的肖一。 “口信帶給老爺子了。琰小姐呢?老爺子有信給她?!?/br> “還不是在屋里?!?/br> 兩天前的晚上,眾人離開軍營,呂菁傷重,兩位郎中需要施救,只能尋了附近的一個村子落腳。很快,其他幾路人手,都匯集此處。 春娘、左慈與兩個郎中一道,全力救治呂菁。而蔡琰,不管旁人怎么勸,只守著她,寸步不離。唯一提出的要求,就是希望肖一給父親帶個口信,說明情由,請他諒解。 “呵呵~”有人輕笑出聲。 “羅木,你笑什么?”徐飛不滿道。他身子坐的筆直,單薄的布衣之下,纏了幾圈的繃帶清晰可見。 “大小姐的選擇,真的很特別。”隨著羅木的話語,肖一看向他的眼光,開始變冷。 “剛開始聽到,雖然詫異,但大抵還是覺得沒必要為了個女人搞的這么麻煩?!边@話一出,在場的宋霜、杏兒齊齊怒目而視。 “唉~我錯了,你們可和一般女人不一樣。”羅木立刻注意到用詞不當(dāng),笑著解釋,“可現(xiàn)在,我居然好像理解小姐的選擇了,嗯……”他想了一下,搖搖頭,“說不出來,就是挺佩服琰小姐的?!?/br> 屋門打開,左慈當(dāng)先在前,兩位大夫其次,最后是端著銅盆的春娘,眾人立刻圍過去。 “左仙師,小姐的情況如何?”杏兒問道。 “之前便說過,傷口很深,失血過多,但幸虧胡醫(yī)師、張醫(yī)師救助及時,又不在要害上。只要傷口不再惡化,多靜養(yǎng)些幾個月,應(yīng)該就無大礙了。” 兩位郎中含笑作揖,“我們先下去配藥?!弊叱鲈鹤印?/br> 杏兒見左慈有話,“仙師還有什么要交待的,請直言?!?/br> “你們都是呂菁信任之人,但人多口雜,現(xiàn)在她失去呂布名頭的庇護(hù),以女子之身單獨率領(lǐng)這些人,如果再傳出她與蔡琰之事……” 左慈偏頭看向屋內(nèi),想到那二人,對眾人道:“我知道你們都奉呂菁為主,不在乎這些,但能少些風(fēng)波,就盡量避免吧。畢竟現(xiàn)在,并不是每一個下屬都似你們這般忠誠于她?!?/br> 杏兒認(rèn)真的點頭,“受教了,謹(jǐn)記于心。”左慈這才飄然離去。 “對了,春娘,我給你的玉佩呢?”嚴(yán)氏將春娘趕出府時,曾將信物玉佩由馮管事轉(zhuǎn)交給她。 春娘露出歉意,“實在對不住,那日行囊掉了,連玉佩也遺失了,抱歉!” 事實上,春娘在感受到來兄長曹釗的嫌棄與厭惡之后,急迫的逃出曹府,一心求死,哪里顧得上玉佩之事。 肖一立刻在旁邊道:“是我的疏忽,帶她離開時忘記拿走行囊。” “我又不是責(zé)怪她,只是確認(rèn)之后,需要給下面的人交待清楚,并重新做一塊而已?!?/br> 好像倉庫里就有一塊新的玉石,匠人也都在村上。那日一早,杏兒收到呂菁的重傷的消息,恨絕了呂布,除了商鋪房子,其余全部搬空,一點兒資源和人力都沒留下。 只是接下來,他們這些人將要去往何處? “我先下去收拾東西,順便再調(diào)配一些膏藥。”春娘說著,也出了院子。 肖一眉頭微蹙,這女人好像這兩天不愛搭理她,就聽杏兒喊道:“你不是有信拿給琰小姐嗎?我有事要和小姐商量,同你一起進(jìn)去。”肖一跟了進(jìn)去。 呂菁坐于榻上,用靠枕墊著沒有受傷的右背,看蔡琰認(rèn)真的讀信,心中忐忑不安。 “夫子他,沒事吧?” 蔡琰嘴角勉強(qiáng)上翹,卻只露出一個苦笑,“沒事,父親說董卓對他很是尊重,有重用之意。” 她之前請肖一帶口信,只說呂菁受傷,要留在她身邊照顧。而蔡邕在信中讓她不要擔(dān)心自己,不過,也不必勉強(qiáng)再見。既是寬容,也有慪氣吧,畢竟是多年相依為命的父女。 “沒事就好?!眳屋济嫔痪彛团虏嚏x開。 “對了,父親在信里說了朝廷近日發(fā)生的變故,希望你繼續(xù)如對待丁廉那般,不墜初心,又能審時度勢,保全自己?!?/br> 這算是老爺子對自己的關(guān)心和肯定嗎?呂菁心里稍微好受一點。 “董卓已經(jīng)在崇德殿,威脅何太后下詔廢黜天子,為弘農(nóng)王,另立陳留王為帝,也將何太后遷到永安宮,宣布大赦天下?!?/br> 是么?呂菁不在意。誰當(dāng)皇帝,和她沒有太大干系。疼痛的傷口在提醒她,活著,都是僥幸。注意到蔡琰神色有異,“還有什么事嗎?” “丁府,在那天晚上,便被西涼軍給屠盡了。丁廉那晚被部下?lián)碇咸樱]有回城,現(xiàn)在沒有消息,應(yīng)該是逃掉了?!?/br> 呂菁將頭移向一邊。她和丁廉,早在呂布向丁原揮起屠刀的一刻,便友盡了。雖是明白,眼眶仍是控制不住發(fā)紅。 “菁兒,你已經(jīng)盡力了?!辈嚏介缴希浹园参?。 呂菁清了清嗓子,“還有嗎?” 蔡琰抿著嘴唇,不想再說。呂菁想問,又不敢開口,怕再收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一旁靜立的杏兒突然開口,“還請琰小姐不要保留,我們迫切需要知道雒陽的形勢,以便應(yīng)對接下來各種問題?!?/br> 蔡琰咬咬牙,“你父親,很受董卓看重,被收作義子,之前已升做騎都尉,聽說很快要升做中郎將?!?/br> “那可真是要恭喜他了?!眳屋嫉哪?biāo)查g冷下來。一片追捧、恭賀聲中,呂布怕是早就忘了還有個女兒差點死在他手下吧。 杏兒嘆了口氣,轉(zhuǎn)而說道:“小姐,張讓、畢嵐一直說要見你?!?/br> 蔡琰一愣,“皇宮里的中常侍?他們不是投水而死嗎?”她記得盧植到府上和父親說起過。 呂菁這才想起二人,向蔡琰說了事情經(jīng)過。 蔡琰搖搖頭,“十常侍侵奪朝威,濁亂海內(nèi),你竟無意中救下這二人。若是傳出去,必然劃為閹黨,為士人唾棄,需謹(jǐn)慎處理?!?/br> 呂菁點頭,當(dāng)時她想的是,既然救下,總要有點好處,現(xiàn)在也就是想從他二人身上多榨取一些財物。 “除了上次那處藏寶之地,他們說手里還有不少好東西,堅持與你面談。” 呂菁想了想,“下午吧,你命人將他二人分開帶來。還有什么事嗎?” “有,我會很快將之前得到的那批寶物兌換成錢財,并繼續(xù)派人收購糧食,做好準(zhǔn)備。也請小姐慎重思考,我們接下來去哪里安營扎寨,是否準(zhǔn)備離開洛陽?!?/br> “小姐的身子需要靜心修養(yǎng)。”肖一勸道。 杏兒深吸一口氣,“這次郝昭回來,帶來三十五人,商鋪掌柜、伙計,各種匠人加起來有五十三人,婦孺幼童有六十八人,五云觀的少年二十四人,原來選擇跟著你出軍營的四十九人,年初招募的那批人之前折損了不少,還剩七十一人。加上我、肖一、春娘、徐飛、左慈等人,三百多人,等著你的安排。小姐,我不是想逼你,只是沒有辦法,得罪了!” 說罷,轉(zhuǎn)身就往屋外走。留呂菁呆坐床上,不僅感覺傷口更疼,連頭都開始疼了。 “小姐,你先養(yǎng)好身子?!毙ひ恢荒馨参恳痪?,也跟著退出去。剛才杏兒可是說了,還有事要交待她。 撲哧一聲,蔡琰笑出聲來,“連杏兒都這般厲害,我可要努力才行??!” 呂菁如xiele氣的皮球,“我才是最差勁的?!?/br> 還是個穿越者,文不成,武不就,一次次被現(xiàn)實打臉。 傾身一吻,呂菁心動,蔡琰已經(jīng)退開。 “菁兒,其實,我一直覺得自己配不上你呢。你一次次的救下我、保護(hù)我,還救下那么多人??墒?,當(dāng)你受傷、生病的時候,我從來幫不上忙。” “別這么說,你……” 蔡琰用指尖按住呂菁想要開口的唇瓣,“我恨自己讀了那么多書,卻不能為你所用。每次看到杏兒為了謀劃打算,徐飛、肖一為你拼命,春娘為你療傷,我都覺得只能立在一邊自己辜負(fù)了你的深情厚誼?!?/br> “不是這樣的?!眳屋紝⑺忠崎_,“你博學(xué)睿智,是流芳千古的才女。” 蔡琰一愣,沒料到呂菁會給出這樣的評語。 “菁兒說什么胡話,我一個女子,憑什么流傳千古?就憑幾首詩賦嗎?” 這次呂菁又出神了。 是啊,蔡琰的榮譽,是伴隨著她坎坷的命運。如果扭轉(zhuǎn),她還會為世人所銘記嗎?不,不需要,她只要琰兒過的幸福,不要那些榮譽也罷。 “所以,菁兒,請你答應(yīng)我。”蔡琰語氣嚴(yán)肅起來。 “我答應(yīng)你。” 蔡琰展顏一笑,“我還沒說呢?!?/br> 呂菁親吻她的手背,“我什么都答應(yīng)你。” “以后,有什么事,不要瞞著我,好嗎?我盡量學(xué)著幫你,不管是什么,我與你一起承擔(dān)?!?/br> “好。” 蔡琰將額頭輕靠在她沒有受傷的肩膀上,“菁兒,告訴我,你到底想要什么?” 呂菁想了一會兒,“想要和你相守到白頭;想要自由的活在這個世道,不被旁人束縛;想要身邊的人都能獲得幸福。如果可以,”想起接下來“白骨露於野,千里無雞鳴。生民百遺一,念之?dāng)嗳四c”的慘烈景象,又想到自己接連受挫,一時有些猶豫。 “菁兒,別怕,也別泄氣,一路走來,我們都陪著你?!?/br> 呂菁想起橫渠四句,“如果可以,我希望做到: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xué),為萬世開太平?!?/br> 驚異于這句話的宏遠(yuǎn)境界,蔡琰揚起頭,卻見呂菁臉上的不自信。 菁兒,從來都是個很實在的人呢,蔡琰忍不住莞爾一笑,皓白如玉的纖手覆上呂菁雙手。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br> ※※※※※※※※※※※※※※※※※※※※ 今天寫到兩千多字,居然沒保存的起,害得我從一千字又重新寫,哭死了。 對了, 第一部分快要完結(jié)了,第二部不知道是續(xù)這一篇,還是開新坑。 所以,請大家點開書的首頁以后,右上角有“作者專欄”,點進(jìn)去,收藏一下作者哦。 感謝各位支持。 拜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