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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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蹄陣陣,大軍訓(xùn)練有素地跨進了城門。 百姓們夾道歡迎,戚仲愷神色冷峻,頻頻瞥向陸濯,陸濯面帶溫和微笑,除了臉色,看起來與平時并無異常。 戚仲愷故意轉(zhuǎn)移他的注意力:“不知道六姑娘有沒有躲在哪家茶寮酒樓里偷偷看你?!?/br> 說說話,好友就不會只想著傷口的痛苦。 陸濯淡淡一笑。 戚仲愷自問自答:“應(yīng)該不會來,謝家姑娘可沒有那魄力,不過也沒什么可急的,再有半個月就大婚了,新婚夜有的是她看?!?/br> 說完了,戚仲愷嘿嘿一笑。 他老子平西侯回頭瞪了他一眼,調(diào)侃陸濯沒關(guān)系,人家謝六姑娘是兒子能議論的? 戚仲愷冷不丁挨了親爹的瞪,終于不再絮叨。 到了皇城前,要進宮面圣了,戚仲愷搶先下馬,扶了陸濯一把。 陸濯破天荒地沒有嫌他多事。 “還行嗎?不行提前回去,這里又沒有百姓圍觀?!逼葜賽鸬吐晢柕?。 陸濯笑道:“無礙?!?/br> 他說到做到,這趟面圣之行,陸濯真的撐下來了,一直到回了英國公府,一直到跟隨著英國公跨進了家里的大門,陸濯才突然眼前一黑,自此人事不知。 作者有話要說:戚二爺:你還行嗎? 陸世子:嗯。 戚二爺:還行嗎? 陸世子:嗯。 戚二爺:行? 陸世子:…… 第23章 清平巷,帝師太傅謝府。 一輛青帷馬車緩緩?fù)A讼聛?,小廝擺好踩腳凳挑開簾子,謝昉面帶欣慰,從車廂中跨了出來。 謝昉是謝家二房的嫡子,不過今日回來,他徑直去了三房。 三夫人楊氏已經(jīng)等他許久了,謝昉剛落座,三太太便忍不住問道:“怎么樣,陸世子可有受傷?” 楊氏便是謝六姑娘謝畫樓的母親。 不怪她擔(dān)心陸濯的身體,特意請了侄子去街上查看陸濯的情況,實在是陸家死在戰(zhàn)場上的男丁太多了,這次陸濯又打了一次敗仗,雖然沒傳回陸濯身受重傷的消息,作為準(zhǔn)岳母,楊氏還是不太放心,必須確認一下。 謝昉笑道:“嬸母無需擔(dān)憂,世子端坐馬上,英姿颯爽,只是歸途勞頓,神色略顯疲憊?!?/br> 楊氏深深松了一口氣。 謝昉完成差事,告退了。 楊氏叫小丫鬟送侄子出門,她與身邊的嬤嬤坐在廳堂,這里沒有外人,楊氏終于對心腹嬤嬤說了句心里話:“總算回來了,我真怕好事多磨?!?/br> 女兒三月份與陸濯正式定親,五月里,七十一歲高齡的謝老太傅突然病倒了,如今只能靠人扶著才能站起來。 當(dāng)時楊氏就嚇了一跳,謝老太傅若駕鶴西去,謝家三房守孝就要耽誤三年不能辦喜事,畫樓是她最疼愛的女兒,說的親事也最好,若白白耽誤三年,妙齡少女拖成老姑娘出嫁,那可太堵心了。 這幾個月,楊氏每日都要拜佛求菩薩,求菩薩保佑陸濯平安歸來迎娶她的女兒畫樓,求佛爺保佑謝老太傅再活三年五載,至少也要撐過女兒的婚期,別耽誤了女兒的大好姻緣。 如今陸濯好好地回來了,謝老太傅瞧著也還算好,距離婚期只剩半個月,應(yīng)該不會再出差錯。 心情好,楊氏去了女兒的閨房。 六姑娘謝畫樓在做針線,出嫁在即,她很舍不得家人,想趁這幾日給祖父、父親母親分別做雙襪子。 “畫樓,陸世子回京啦,安然無恙,俊美如初!”楊氏坐在女兒身邊,喜滋滋地道。 聽聞未婚夫婿的名字,謝畫樓羞紅了一張牡丹花似的臉。 楊氏看著這樣的女兒,心中滿是自豪。 三個妯娌,大嫂二嫂都生了兒子,就她的肚子不爭氣,連生三胎都是姑娘。沒辦法,楊氏苦心栽培三個女兒,長女、次女都嫁入了高門,小女兒畫樓有牡丹之貌、狀元之才,美名、才名都艷冠京城,連那有狐貍精之稱的魏家四姑娘,都公認地輸了她的女兒一籌。 小女兒果然沒有辜負她的厚望,被英國公夫人看中,聘為長孫兒媳,未來的國公府女主人。 “這次陸濯立了大功,朝廷封賞不提,于你們小夫妻倆也是錦上添花,雙喜臨門?!?/br> “娘別說了,我還沒嫁過去呢?!敝x畫樓拿著針線側(cè)轉(zhuǎn)過去,羞澀道。 楊氏心知女兒臉皮薄,笑了笑,不再逗弄女兒。 楊氏離開后,謝畫樓放下手中的針線,面頰猶帶羞紅地看向窗外。 她沒有見過陸濯,卻也聽說了陸濯在端午龍舟賽上的豐姿,能夠嫁給這樣的俊杰,謝畫樓心滿意足。 然而此時的英國公府卻亂成了一團。 眾人將昏迷的陸濯抬回房內(nèi),褪下銀甲,才發(fā)現(xiàn)陸濯里面的中衣已經(jīng)被鮮血染紅了一片,他后心口那處從未徹底養(yǎng)好的傷口竟然再次裂開,英國公夫人聞訊趕來,見到那一片傷口,心疼之下,竟也跟著暈了過去。 陸濯的母親、三位嬸母哭得哭,憂的憂,陸濯的堂弟堂妹們也是差不多的情形。 府里早就派人去請一直為陸濯診治的軍醫(yī)了,他對陸濯的情況最熟悉。 軍醫(yī)匆匆而來,一看陸濯的情形,也不管英國公就坐在一旁,憤慨道:“老夫早就說過,世子的傷必須靜養(yǎng)靜養(yǎng),可他偏偏不聽我的,仗著年輕瞎折騰!現(xiàn)在好了吧,他元氣本就大損,傷口愈合的速度越來越慢,今日又失了這么多的血,老夫算是技窮了,你們另請高明吧!” 不是他不想治好陸濯,這樣的好男兒,哪個愿意看他英年早逝? 可軍醫(yī)真的沒辦法了,繼續(xù)由他診治只會耽誤陸濯的病情,請京城名醫(yī)或?qū)m中的御醫(yī),遇到那醫(yī)術(shù)了得的,或許還能救回陸濯。 英國公馬上派人去宮中,請元嘉帝安排兩位御醫(yī)過來。 軍醫(yī)倒也沒走,等御醫(yī)來了,他站在旁邊解釋了陸濯的情況。 兩位御醫(yī)聽了,神色都變得無比沉重起來。 御醫(yī)們替陸濯止住了血,然而連著三天,陸濯都昏迷不醒,只能強行掰開他的嘴往里面灌藥、灌湯。 傷口在后背,他只能趴著或側(cè)躺,身邊伺候的人每隔一兩個時辰小心翼翼地幫他換個姿勢。 傷口一日三次換藥,可愈合的速度太慢,傷口邊緣竟然隱隱有腐爛的跡象。 陸濯昏迷的消息早傳到了清平巷謝家。 出此意外,正cao持嫁女的謝府,各房主仆臉上的笑容都消失了。謝畫樓的父親謝三老爺不但親自去探望了準(zhǔn)女婿,更是每日都會派府上管事前往英國公府慰問,希望能第一時間得到陸濯好轉(zhuǎn)的消息。 然而到了第七日,陸濯仍是不醒,曾經(jīng)挺拔如松、俊如謫仙的世子爺,此時已經(jīng)瘦成了皮包骨頭,傷口那里也割了一次腐rou。 楊氏光聽自家管事的匯報,身上都跟著疼。 與此同時,她的心情也越來越沉重,陸濯病成這樣,還能好嗎? 第八日,陸濯還是沒醒,情況變得更加糟糕。 楊氏去看女兒,女兒的眼圈都哭腫了。 楊氏什么勸慰的話都說不出來,她當(dāng)然盼望陸濯能康復(fù),能風(fēng)風(fēng)光光地來迎娶她的女兒去英國公府做世子夫人,可事實擺在眼前,楊氏痛心地想,陸濯可能真的要死了,像他的父親、二叔、三叔,精忠報國,英年早逝。 陸濯死了,她的女兒呢,難道要一輩子都當(dāng)個望門寡婦? 漆黑的冬夜,楊氏煎熬地睡不著,推了推身邊的丈夫:“睡了嗎?” 謝三老爺嘆了口氣。 楊氏就知道,丈夫也在發(fā)愁。 “萬一,萬一陸濯真的救不回來,咱們畫樓怎么辦?”楊氏一開口,眼淚就流了下來。 謝三老爺心痛道:“能怎么辦,既然已訂婚約,便是陸濯死了,她也要嫁過去?!?/br> 謝家不是周家,姑娘們各個都要守禮守節(jié),不能失信于人。 楊氏一聽,哭得更大聲。 謝三老爺心里何嘗不難受?可家里老爺子做主,就算他想替女兒爭取,老爺子也絕不會同意。 就在謝三老爺準(zhǔn)備哄哄妻子的時候,外面突然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丫鬟哭得撕心裂肺:“老爺夫人快起來吧,太傅他,他不行了!” 謝三老爺如遭雷擊,緩過神來,已經(jīng)淚流滿面,哭嚎著下了床,隨便披上外袍,連床上的妻子都顧不得,失魂落魄地朝謝老太傅的院子跑去。 楊氏呆坐在床。 作為兒媳,她與謝老太傅很少有單獨見面的機會,平時除了行禮也沒有說過什么話,相處的少,自然談不上多深的感情。就像今夜,聽聞謝老太傅的噩耗,震驚過后,楊氏心中竟然竄出了一絲希望。 謝老太傅死了,一家人要守孝,與陸家的婚事自然就要耽誤下來。 如果這期間陸濯身體好轉(zhuǎn),楊氏樂得嫁女兒,如果陸濯再也醒不過來,陸家但凡像他們表現(xiàn)出來的那么正派知禮,都該主動登門提出婚事作罷,而非強求她如花似玉的女兒嫁過去替一個死人守寡吧? 楊氏咬了咬唇,不孝地希望謝老太傅是真的不行了。 等楊氏趕到正院的時候,還沒進門,先聽到了丈夫的悲號。 楊氏暗喜,不過很快又被丈夫的哭聲感染,想到謝老太傅的德高望重,眼淚便也掉了下來。 翌日早上,謝家派人向英國公府報喪。 陸家這邊,正在商議將婚期提前幾日,給陸濯沖喜的事。 藥石已經(jīng)指望不上,沖喜是一家人能想到的最后一個辦法。 自家這樣的情況,英國公夫人已經(jīng)想好了,由她與丈夫去找謝老太傅商議,沖喜若成,謝畫樓便是陸家的恩人,陸家上下絕不會讓謝畫樓受半分委屈。若沖喜無用,待陸濯入土為安,她會做主放謝畫樓歸家,不會耽誤一個妙齡姑娘。 沒想到,陸家這邊剛商量好,英國公夫妻尚未登門,謝家先來報喪了。 這下子,英國公夫妻更要登門吊唁。 到了謝府,英國公夫人看到了哭成一片的謝家晚輩,謝畫樓也跪在其中,一身白色孝服,哭得悲痛欲絕,雙眼都腫成了核桃。 視線所及,一片白孝。 英國公夫人突然想起了她死去的三個兒子,再想到家中奄奄一息的長孫,英國公夫人身形一晃。 “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