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七章 誘之以功

    荀文倩很快就喜歡上了印坊的氣氛。

    得知荀文倩也是宮里的貴人，而且是荀彧的女兒，從河?xùn)|來的匠師先把她當成了自己人。

    有人甚至說，當初荀文倩第一次到坊里時，她就覺得荀文倩遲早會成為坊里的一員。

    現(xiàn)在果然如此。

    董宛、宋都也對荀文倩的到來表示歡迎。

    宋都原本有些擔(dān)心，害怕荀文倩會和她爭奪印坊的控制權(quán)，后來得知同文館也要建一個印坊，她就放了心。

    僅是太學(xué)的書坊就讓她忙得脫不開身，根本不可能有余力去管同文館的書坊。

    在坊里忙了大半天，吃晚飯的時候，荀諶來了。

    但荀文倩告訴他，天子暫時沒有讓他去講武堂的計劃。他們只能等徐庶休沐，在講武堂之外相見。

    荀諶多少有些失望。

    荀文倩隨即取出幾分文稿，請荀諶指點。

    荀諶看完文稿，有些疑惑。“這是誰的文章？是古文一派么？這訓(xùn)詁的習(xí)氣很重。”

    “講得有道理么？文字如何？”

    “文字還算通達，道理么，談不上有多高明，流于空談，難以實施，大概和名家、道家相仿，不能與我儒門爭鋒?！?/br>
    “這是西域賢人所作，我轉(zhuǎn)譯過來的?！?/br>
    “西域還有賢人？”

    “此人在西域甚是有名，年代當成孔老相仿。他承上啟下，上有名師，下有高徒，并稱三賢。他的弟子尤其出名，學(xué)問博雜，天文地理，無所不通，還是西域雄主亞歷山大的老師?！?/br>
    “亞歷山大？”荀諶一臉茫然?！斑@是什么古怪名字？蠻夷都是如此么？”

    他從來沒聽過個名字，更不知道那個全才式的學(xué)者，也不覺得西域的蠻夷能有什么真正的學(xué)問。

    荀文倩有些失望。

    她曾經(jīng)很景仰這位伯父，現(xiàn)在卻只剩下遺憾，覺得這位伯父見識淺陋，而且有些自滿，對自己不懂的學(xué)問沒有一點好奇心。

    雖然荀文倩自問掩飾得很好，但荀諶還是感覺到了。

    “文倩，你有心向?qū)W，這是好事。但學(xué)問不僅博雜，更要精深。五經(jīng)未通，便涉獵西域之學(xué)，難免有本末倒置之嫌?！?/br>
    荀文倩連忙領(lǐng)受。

    一旁的唐夫人看在眼里，很不舒服，不緊不慢地問了一句?！拔馁唬阏f的這個西域，離長倩有多遠？”

    荀文倩想了想。“應(yīng)該還有很遠，不過亞歷山大東征時，曾經(jīng)到達蔥嶺以西，所以這些文章也有流布于此的。同文館的不少西域典籍都是從蔥嶺以西傳來的，并不是希臘本土?！?/br>
    “希臘本土到蔥嶺有多少？”

    “具體不清楚，大概和潁川到蔥嶺差不多吧?！?/br>
    “那也很遠了。”唐夫人多少有些驚訝?！翱磥砦饔蛉撕臀胰A夏人一樣，也是生于憂患，死于安樂啊。要不是壓力和山一樣大，豈能創(chuàng)下這般功業(yè)，這可不是天天坐而論道就能實現(xiàn)的?！?/br>
    荀文倩神情尷尬，不安地看了荀諶一眼。

    傻子都聽得出來，唐夫人這是諷刺荀諶只會坐而論道。

    荀諶低著眉，不說話，只當沒聽見。

    唐夫人又道：“這個西域賢人的學(xué)問要好好研究，將來輔佐天子，打到希臘去，也讓天下人看看，我潁川女子雖然不能跨馬馳射，也能輔佐圣君，掃蕩天下，立不世之功。”

    荀文倩很尷尬，連稱不敢。

    荀諶卻心中一動，說道：“文倩，天子有征伐天下之志嗎？”

    荀文倩認真想了想，鄭重地說道：“應(yīng)該有。長倩西行，他便非常重視，以為有當年先祖入秦遺風(fēng)。他還一直說，華夏雖起于河?xùn)|，卻應(yīng)該志在天下，不應(yīng)滿足于如今之疆域?！?/br>
    荀諶微微頜首，眼中露出一絲笑意。

    “這西域的地理、人文，你了解多少？”

    “也不算多，只是讀了一些書，略有所知罷了。伯父若是有興趣，不妨給長倩寫信。他在西域，親眼所見，非我所能比?！?/br>
    “好?！避髦R一口答應(yīng)?！澳闶诸^現(xiàn)有的文章、書籍，能否抄錄一份給我？我這兩天閑來無事，正好可以看看，增廣見聞?！?/br>
    見荀諶突然來了興趣，荀文倩喜出望外，隨即答應(yīng)回頭讓人送來。

    她還建議荀諶直接去同文館，同文館正在翻譯西域的典籍，數(shù)量遠非她掌握的典籍可比。

    荀諶有點擔(dān)心，同文館在宮里，他未必進得去。

    荀文倩笑了，承諾向天子請旨，給荀諶一個進出同文館的腰牌。

    同文館雖然在宮里，卻不禁止宮外的人出入。實際上，同文館歡迎所有人參觀，將來譯出來的典籍也會公開印行?，F(xiàn)在只是沒有印坊，這才不為人所知罷了。

    荀諶很滿意，心情大好。

    晚餐結(jié)束，荀諶告辭而去，帶上了荀文倩的譯稿。

    唐夫人留荀文倩同住。兩人回到堆滿文稿、校樣的臥室，荀文倩看著書樣，如獲至寶。

    “姑姑，你這屋子真是藏寶之地，我都不想走了?！?/br>
    “那你就多住幾天。等我回河?xùn)|了，這屋子就留給你?！?/br>
    “好啊，好啊?！避魑馁幌肓讼?，又道：“不行呢，這個屋子還是留給宋貴人好。”

    唐夫人揉了揉荀文倩的腦袋?！澳惆?，就是太懂事了。你那幾個伯父要是像你這么懂事就好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