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安呆滯了一陣，真正是不知道該如何是好。而在他周圍的其他流寇，無不是慌亂無章 恨不得能夠就把劉安綁了送到對方手里，以期能換一條性命。直到好一會兒之后，劉安這才服軟，一下子跪倒在地上，連忙向眼前少年求饒。

    其余流寇見狀，也跟著紛紛跪倒在地上。

    “小英雄，饒命，饒命啊。我，我這也是受人蒙蔽，都是牛海，是牛海讓我這么做的。”劉安什么都不顧，眼下最重要的事莫過于保住自己一條性命。

    “你無須在我面前弄虛作假，既然我知道你的名字叫作劉安，自然也能知道你的底細(xì)?！弊嬲牙淇岬哪橆a上看不出任何憐憫的痕跡，他的語氣更像是這冰天雪地一般的氣候一樣，讓人骨子里發(fā)寒發(fā)涼。

    劉安聽到這里，臉色慘白如紙，支支吾吾好一陣，再也說不出其他的話來。

    “你應(yīng)該感到慶幸，因此我在伏擊牛海一眾賊寇時不慎失手將他斬殺當(dāng)場。所以你現(xiàn)在還能多說幾句話，若是說的話，倒也能換你一條狗命?！鄙晕⑼ｎD了一下，祖昭慢條斯理的又說道。

    “??？是，是，小人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求，求小英雄就饒了我這一條狗命?！眲卜氯羰堑昧艘桓让静菀话悖B忙點頭哈腰的一番討?zhàn)垺?/br>
    “這次你們劫掠令支縣，是受何人指使？”祖昭直截了當(dāng)?shù)膯柕馈?/br>
    “??？這……小人當(dāng)真不知啊。小人也是跟著這幫流寇同來同往，借機(jī)生一些事端，看看能不能糊一口飯，僅此而已……”劉安先是怔了怔，接著連忙一通胡謅的說道。

    祖昭不等劉安把話說完，他收起手中馬戟，迅速的從背上取下馬弓，彎弓開弦，毫不猶豫的向劉安射去一箭。這一箭正中劉安肩頭，箭鋒透rou而出，強(qiáng)大的沖擊力甚至將劉安都撞翻在地上。骨rou透穿，猶如鉆心一般的疼痛，劉安一陣撕心裂肺的慘叫，掙扎著扭曲身子，喉嚨都快要叫出血咸味。

    “你嘴里如果沒有一句有價值的話，那留你也就沒有任何意義了?！弊嬲牙淠目粗厣洗驖L的劉安，不疾不徐的從箭壺中取出第二支羽箭。

    “別，別，英雄，饒命，我說，我什么都說……”即便疼痛貫穿全身，性命之憂也由不得劉安不趕緊開口說話。他著實沒有料到，這祖昭竟然是一個狠角色，根本不按照套路出牌，自己原本還打算拖延一陣，既然有價值那就應(yīng)該好好利用一番，可結(jié)果……

    “說?！弊嬲褜㈤L弓放在一旁，但是手中的箭卻沒有收回。

    “是，是漁陽人，但是……小的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小的只知道他是漁陽人。”劉安掙扎著說道，好不容易從地上支撐著爬了起來。

    “哼，不知死活？”祖昭斥道，作勢要抬起手中的弓。

    “英雄，英雄饒命，小的……小的真不敢再說大話，真真的是千真萬確。不信，不信你問老三和老六，他們都知道，那人每次只派他的手下來跟我們交涉，我們也是費(fèi)了好一些功夫才弄清楚他的手下是從漁陽郡來的?！眲部迒手樥f道。

    在他一旁，被稱作老三、老六的兩名手下趕緊點頭附和。適才向祖昭指認(rèn)劉安的就是老三，這會他理應(yīng)不會跟著劉安一起說大話。

    “是是，真的，是真的。那家伙是漁陽口音。”

    “正好，正好老大叫咱們?nèi)O陽辦事，路上就碰到那個手下?！?/br>
    祖昭短暫的沉思，隨后收起弓和箭。他沒有再多說什么，勒住韁繩調(diào)轉(zhuǎn)馬頭，轉(zhuǎn)身之后向祖成遞了一個眼神。祖成馬上招呼眾祖家子弟一擁向前，將劉安一眾手下和其他流寇扣押住，先用繩子一一捆綁扎實，然后解送到縣府大牢。

    之后，祖昭親自帶隊先往縣府大院內(nèi)善后，將縣府大院內(nèi)那些受傷和投降的流寇全部逮捕。處理完縣府之事，祖昭又跟令支縣義勇的領(lǐng)隊以及縣尉韓田會晤，交代韓田帶著本縣義勇先去縣城內(nèi)維持秩序，平鎮(zhèn)暴亂。

    韓田是在潰逃半途之中遇到祖昭的人馬，若非徐無縣的援軍趕到，別說他本人會陷于極其危險的境地，就連令支縣同樣會遭殃。因而，此時此刻縱然祖昭是白身，但他依然會聽從祖昭的安排，就算拋開祖昭是及時趕到施以援手這一面，自己對祖昭的為人亦是頗為敬佩。

    追溯到今日晌午，祖昭的斥候隊在八里鋪發(fā)現(xiàn)牛海一行人行蹤時，祖家一眾子弟聯(lián)合徐無縣縣城的部分義勇，合計約有兩百五、六十人馬已經(jīng)在八里鋪東邊的官道上。牛海的隊伍為了避人眼目，所以走得十分偏僻，因此沒能發(fā)現(xiàn)祖昭帶領(lǐng)的援軍。

    從斥候隊那里得知這個情報之后，祖昭當(dāng)機(jī)立斷，決定快馬加鞭搶在牛海一隊人的前方設(shè)下埋伏。借著雪地的掩護(hù)，在令支縣向西二十余里的一處小山林里，祖昭等人打出了一記極其周密的突擊行動，當(dāng)場斬斃一大半牛海的手下，牛海也在混戰(zhàn)中被祖季刺落馬下。

    祖昭最開始的計劃還是要活捉牛海，從牛?？谥锌絾柍鼍烤故钦l懸賞要自己的人頭，特意交代一定要活捉牛海。只可惜戰(zhàn)場之事，風(fēng)云莫測。好在捉獲了一批牛海的手下，一番威逼利誘，多多少少是套出了一些線索。原來牛海這次傾巢出動，同樣是受人指使，并且還與另外一撥活躍在遼西郡的賊寇劉安前后呼應(yīng)。但至于究竟是受誰人指使，這些小嘍啰們?nèi)匀徽f不清楚，每次都是牛海親自接頭，而且對方接頭的也只是一個跑腿的。

    除此之外，這些小嘍啰中也有供出，所謂的懸賞根本沒有黃金五千之多，他們所知道的僅僅只是黃金五百，后來為了招募一些死士故意夸大其詞，但同樣沒有五千之多。至于最后為什么傳出是黃金五千，或許是以訛傳訛，越傳傳離譜。

    關(guān)于牛海與劉安合伙進(jìn)攻令支縣的計劃，這些小嘍啰一五一十全部供出。之所以要襲擊令支縣，就是希望能盡快讓右北平郡北部也亂起來，同時還能牽制相鄰的徐無縣。有傳言說，原本是要拿徐無縣開刀，可惜后來聽說徐無縣今歲備盜招募八百義勇，想想也知道攻徐無難如登天。

    祖昭在得知劉安會在令支縣安插內(nèi)鬼，一邊在縣城內(nèi)制造混亂，一邊趁機(jī)騙開西城門放牛海等人進(jìn)城，故而將計就計，率隊就蹲伏在西城門外面。待到城門大開后，趁勢而入，斬殺騙開城門的賊人，直接馳援趕到縣府。

    恰好在縣府附近遇到縣尉韓田帶領(lǐng)所剩無幾的義勇，正尋思著動員更多城中青壯抗擊流寇。韓田還算是一個盡忠職守的人，可惜他沒有料到流寇會今晚搶城，整個晚上而是在城內(nèi)四處挨家挨戶敲門，征兆民丁擴(kuò)充備盜義勇隊。流寇突然搶城，韓田未能親自指揮御敵，這才導(dǎo)致城門如此之快的失手。

    祖昭簡要的向韓田告知賊人襲擊令支縣的預(yù)謀，與韓田的義勇合在一處，共同在縣府設(shè)下埋伏圈，靜等劉安自投羅網(wǎng)。畢竟“請君入甕”要比主動出擊方便多，流寇入城之后四處搶劫，縣城說小不小，單憑祖昭、韓田兩路人馬還是十分麻煩。

    此時，祖昭重新奪回縣府，讓韓田的人先去城內(nèi)平亂，他隨后也派祖成帶了另外一隊前去協(xié)助。他本人則坐鎮(zhèn)縣府，親自帶人在縣府四下搜查，一方面是將縣府之內(nèi)躲藏的流寇全部揪出，另外一方面則是要將田憲救出來。

    找到后院一處上了鎖鏈的柴房，祖昭直接拔刀將鐵鏈斬斷，一腳踹開了大門。

    “田功曹可在？”

    柴房內(nèi)黑漆漆的一片，一時半會兒看清楚里面的情況。

    祖昭問了一聲，可根本沒有聽到任何回應(yīng)，不由皺了皺眉眉頭。

    “應(yīng)該不在這，咱們繼續(xù)往前找?！备谧嬲焉磉叺淖婕竞苁枪麛嗟恼f道。

    “慢著。一個柴房，還需要上鎖么？”祖昭說完，邁步跨過門檻。

    他忽然聞到空氣中漂浮著一股已經(jīng)凝固的血腥味，不由心頭一驚。

    “拿火把來?！?/br>
    “快，火把?！弊婕緩纳砗笠幻拥苁种薪舆^火把，跟在祖昭身后走進(jìn)柴房，把手中火把高高舉起?；鸸夂芸鞗_破所有黑暗。

    柴房并不是很大，一眼便能看到全部。

    祖昭看見地上倒著一個身影，身影頭部位置的地面上有一灘血跡，不遠(yuǎn)處還有一柄劍。

    祖季先一步上前蹲下身來查看了一下，旋即回過頭來，滿臉不解和驚訝的說道：“大公子，是，是田功曹。已經(jīng)沒氣了。”

    祖昭眉宇緊蹙，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理解這件事，從整個場景來看，顯然田憲是自殺。好一會兒之后，他方才有所覺悟，田憲是一個正直的人，可偏偏命運(yùn)弄人，不僅讓其委屈于一個無能的縣君之下，更是在縣城遭遇如此危機(jī)之時不能一盡全力。他的確給田憲修書一封，承諾自己即將會抽調(diào)徐無義勇馳援令支，但田憲并不確定援軍究竟什么時候到。城門失守，流寇肆掠，縣君逃走，不難想象令支縣會陷入何等地步。與其在被流寇俘虜之后受盡屈辱，倒不如自行了斷，以死殉城。

    長長嘆了一口氣，祖昭無奈的說道：“唉，田功曹是一個有氣節(jié)的人，只可惜，這次卻偏偏讓氣節(jié)給害了。”

    祖季同樣有幾分感觸，默然搖了搖頭。過了一會兒后，他抬頭問道：“大公子，該如何處理此事？”

    祖昭說道：“先好好收斂，待到縣城安穩(wěn)下來后，派人去請?zhí)锛业娜藖眍I(lǐng)遺體?！?/br>
    祖季點了點頭，旋即招呼幾名子弟將田憲的尸體從柴房抬走。

    一個時辰后，令支縣城總算安穩(wěn)下來。盡管仍然許多流寇流竄在城內(nèi)，可大勢已去，這些流寇也只能東躲西藏，不敢再公然作亂。韓田分派人手到縣城各處通報平亂結(jié)果，并要求各里里正組織本里民眾，拱衛(wèi)本里安全，隨后又將義勇分成幾個小隊，于城中各處巡視警戒。安排完這些，他這才趕會縣府與祖昭碰面。

    韓田剛走進(jìn)縣府大門，就聽見公堂上傳來一陣哭喊聲，有男有女，不過聲音聽上去都是那么熟悉。他帶著狐疑加快腳步，跨門走進(jìn)公堂，一眼便見到公堂大廳下方正跪著十多個人，在看清楚這些人的模樣后，頓時驚訝不已，一只手忍不住摁在腰間佩劍上。

    正跪在大廳的那些人根本不是別人，居然正是王縣君及其家中眷屬。

    王縣君不僅不顧縣君的威嚴(yán)，屈膝下跪，更是涕零不止的向堂上的祖昭拼命求饒。

    其他家眷同樣泣不成聲，夫人、孩子相擁而哭。此時此刻站在堂上的祖昭，放佛根本不是一個尋常少年，而是一個能夠宣判生死的判官一般。

    “祖公子，你這是要做什么？”韓田驚詫不已，摁劍快步奔至堂前，甚是激動的向堂上的祖昭詢問道。

    王縣君一見韓田，連忙跪行至韓田面前，拽著韓田的袖子哭喊不已。

    “韓縣尉，韓縣尉救我。這，這祖昭要?dú)⑽遥　?/br>
    “大膽祖昭，你一介草民竟敢謀害堂堂縣君，你可知罪！”韓田聽了王縣君的話，一下子暴跳如雷。他不僅感到十分奇怪，祖昭不辭辛苦趕來馳援令支縣，識破陰謀，擊退賊寇，必然不應(yīng)做出什么不當(dāng)之舉，并且就算拋開這一切不算，祖昭真要謀反也不應(yīng)該選擇在這個時候下手才是。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韓大人，我祖昭絕非以下犯上，只是王縣君所做所為，實在令人發(fā)指，就算祖昭不殺他，此事上奏到郡府、州府，王縣君也絕對難逃死罪。”祖昭面無表情，他同樣手按佩劍，冷漠的眼神中透著幾分熠熠的殺意。

    話音剛落，堂下包括王縣君在內(nèi)的一眾人等哭聲更響。

    “什么？這到底是……怎么回事？”韓田訝然問道。他雖然能從祖昭的話中判斷此事是事出有因，可終歸覺得此事太過嚴(yán)重?？上F(xiàn)在只身一人，門外也只有三、四個手下，而現(xiàn)在整個縣府全是祖家子弟，真若有什么三長兩短，只怕自己也很難控制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