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節(jié)
樂奎辯道:“我家祖上與先榮國公賈源熟識?!?/br> 賈赦哼道:“我信。若不是你讓那刺客藏身于此好構(gòu)陷與我,為何明明那犬都追著他的氣味去了東府里,你非要來尋這個坑?或是那刺客祖上也與我家老祖宗熟識?我就奇了怪了,我賈家都不曾代代相傳之事,竟是你們這些人家代代相傳了我家有個大坑?還知道坑在何處?我都不曾進過這屋子。你們兩家的祖上究竟多長舌、成日惦記別人家的事兒!” 說得屋里的下人并特種營兵士都笑了。 樂奎急了:“戴公公,本是有人告訴末將他藏身于此?!?/br> 戴權(quán)問他:“何人告訴你的?” 樂奎一愣:“末將也不知他是何人?!?/br> 賈赦“噗哧”一聲笑了:“那你就信了?我告訴你茅房有金子撿你可信?” 屋里又是一陣哄笑。 戴權(quán)哼道:“且請留著圣人跟前說罷?!蹦俗屓藥Я怂氯?。樂奎連喊數(shù)聲冤枉。 賈赦在后頭落井下石的喊了一聲“記得還我一百兩銀子的賭債!” 戴權(quán)又好氣又好笑,搖了搖頭。 走了這許多路他也累了、賈赦更是早累的夠嗆,遂請幾個人往榮禧堂喝茶。戴權(quán)想了會子,也應(yīng)了,橫豎隔壁寧國府在搜著。賈赦忙使人去告訴老太太、賈政及家中各院子,說如今已然平安大吉了,大家好生歇著。 榮國府眾人提心吊膽了近一個半時辰,這會子終是聽見“無事”二字,各處念佛、就此安歇不提。 何喜機靈,使人送了水來請幾位洗漱一番。他們又喝了兩盞茶,吃了些小點心并水果,倒是將一時的疲憊盡去了。 戴權(quán)乃問賈赦、彭潤二人如何想的。 賈赦思忖了一會子道:“我想著,他都那么高的官了,從一品吧?哪會這般不管不顧的亂來?八成是讓人坑了、不知道錯信了什么人?!?/br> 彭潤依然淡淡的道:“無有憑據(jù),我不知道。” 戴權(quán)點點頭:“榮公是實心眼子,彭將軍愈發(fā)實在?!币蜃詡€兒喝著茶想事兒。 賈赦本是個悶不住的,既戴權(quán)不說話,彭潤更是個悶葫蘆,干脆坐在椅子上假寐起來。不一會兒便聽見鼾聲響起,戴權(quán)愈發(fā)啼笑皆非。 許久,有特種營的兵士來回道,寧國府都搜遍了,那刺客蹤跡皆無。 戴權(quán)面露厲色,向彭潤道:“煩勞彭將軍辛苦一趟,只怕還得將寧國府那頭的人家搜一搜?!?/br> 彭潤應(yīng)了一聲,出去安排了。 賈赦前頭說要“將這一片四鄰八舍的全都搜一遍,家家戶戶雞飛狗跳的”,竟是應(yīng)驗了。 這般折騰了一宿,也不知搜了多少戶人家。彭潤、戴權(quán)與諸位兵士并榮國府的隔壁鄰居都徹夜不眠,賈赦后來讓何喜使人搬運到一旁的耳房里,香噴噴睡到大天亮。 他醒的時候戴權(quán)與彭潤并不在府中。因摸了摸脖子,幸而不曾落枕。忙問后來如何了。 何喜回道,后來不過是戴公公與彭將軍時而出去時而回來了一整夜,也數(shù)回帶狗出去,眼下仍然在搜。 賈赦心想,這個小白與小李到底干什么了?先讓他們打水替自己洗漱,再用了些早飯,方不緊不慢的打發(fā)人去請了白先生來。 白安郎一看他這飽足的模樣就知道他半分不曾憂心,不由得贊道:“國公爺好安生。” 賈赦笑道:“吃飯睡覺本是人生頭等大事!” 才說著,戴權(quán)與彭潤卻是回來了。賈赦忙請他們進來,見二人都憔悴不堪,有幾分不好意思,喃喃道:“戴公公、彭將軍……對不住,昨夜我竟是睡著了?!?/br> 戴權(quán)笑道:“榮公倒是安心得很?!?/br> 賈赦尷尬滿面,又賠不是。 戴權(quán)嘆道:“只怕如今得全城搜查了?!?/br> 賈赦一愣:“還沒抓著?” 戴權(quán)點點頭,因說:“驚擾了國公爺一宿,多有失禮?!?/br> 賈赦愈發(fā)面紅耳赤:“我得尋條地縫鉆進去了?!?/br> 戴權(quán)笑著告辭,要回宮復(fù)命。 彭潤只向他抱了抱拳,擦身而過時說了句“花木香氣與香粉香氣并不同、且醋味尚在。”轉(zhuǎn)身而去。 賈赦愣了一會子,悄悄做了個鬼臉。又忙親送他二人至門口,只見有個五城兵馬司的人匆匆下馬,見了戴權(quán)忙上來道:“公公,有人在護城河見著一具死尸,聽著像是公公要尋的那人?!?/br> 戴權(quán)兩眼“蹭”的亮了:“速領(lǐng)雜家去!” 不多時,戴權(quán)到了護城河邊,見著了那人的尸首,指了他半日,狠狠道:“你也有今日?!庇帚读嗽S久,終是長嘆一聲。讓人收拾了抬著,隨他回宮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艾瑪。。。眼花了我去睡覺。。。。 ☆、90 話說戴權(quán)折騰了一宿,終是次日上午在護城河中尋到了那刺客之尸首,忙收拾了回宮復(fù)命。 圣人也一宿不曾合眼,聽見他回來了,忙宣進來。 戴權(quán)向圣人行了大禮,“恭喜圣上賀喜圣上,那賊人已是死了?!?/br> 圣人不禁站了起來,“真的死了,” “委實死透了?!贝鳈?quán)道,“只是不知如何死的,尸首老奴已是帶回來了?!?/br> 圣人霎時蒼然凄然,坐在龍椅上閉起眼來,淚如泉涌而不絕,唯不出一聲。 戴權(quán)忙跪在一旁陪著流淚。 許久,圣人收淚問在何處尋到的。 戴權(quán)道:“乃是今晨從護城河中打撈上來的。” 圣人立時命大理寺速來仵作進宮驗尸。又見戴權(quán)滿面疲憊,忙賜座。 戴權(quán)告了罪,在一個小杌子上坐了,從頭細細表來。 圣人聽完半晌不曾言語。 戴權(quán)低了頭屏氣凝神。 又過了許久,圣人忽然問:“你看賈赦與樂奎如何?” 戴權(quán)道:“老奴看著,賈國公怕是險些讓人算計了。一路的言行神色、并他后來睡的那般安生——”戴權(quán)不禁苦笑起來,“那會子老奴雖坐著不言語,心里頭急的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他竟立時便睡著了!雖說起先耽誤了些功夫,終于還是得了那老賊的痕跡。只不知他如何死在護城河的?!?/br> 才說著,外頭的有太監(jiān)來回稟,仵作已然驗出那人死因了。 圣人忙令宣進來。 仵作進殿回道:“那人乃是在護城河中溺水而亡的。” 圣人問:“當真?” 仵作道:“當真。大約是昨晚亥時至子時死的?!币蚣毤氄摿艘环皢芩薄ⅰ胺沃杏兴菽嗌场敝惖?。又說他曾讓人捆過一陣子。 圣人聽了思忖了片刻,讓他出去了。 戴權(quán)忙道:“那會子我們大約正在搜寧國府?!?/br> 圣人點點頭,又道,“你瞧著樂奎又如何?” 戴權(quán)道:“老奴不知,賈國公以為他讓人哄騙了。” 圣人笑道:“讓你說你便說罷。” 戴權(quán)道:“老奴以為榮國公說得有理。只怕哄樂將軍的人便是溺死老賊之人,武藝只怕不比老賊弱。樂將軍領(lǐng)軍打仗本是無敵的,單打獨斗如何是那老賊對手?他都沒這個本事,他下頭的人愈發(fā)沒這個本事了。榮國公么……。”戴權(quán)低低一笑,意思是榮國公愈發(fā)不用提了。 “老奴猜,幕后之人本來便不預(yù)備留這老賊性命的。他讓老賊逃離出宮后藏去榮府地窖中,又糊弄得樂將軍信了此事,欲讓此賊死前也構(gòu)陷榮國公一回。誰知榮府四處掛著大的羊角玻璃大燈、道路上很是明亮,往來的巡邏家丁也多,想是也驚了他們家的看家犬。老賊以為此處不易藏身,便溜去了寧府。樂將軍剛到寧榮街那會子不曾圍住寧榮二府,只怕驚動了他,又往別處去了。終于他去尋那幕后之人,不料反遭了算計。” 圣人“嗯”了一聲,喝了口茶水,忽然笑道:“賈恩侯倒是員福將?!痹S久又說:“讓馮紫英去問吧?!?/br> 戴權(quán)應(yīng)了一聲,退了出去。 話分兩頭,賈赦眼見戴權(quán)與彭潤終是走了,忙向白安郎問他昨夜如何。 原來昨夜賈赦去了前頭不久,他們便帶著狗尋到了那地窖。李三原是打過仗的,指揮巡防隊的人悄然拿弓箭守死了各處,方掀開青石板。 眾人一看,那里頭坐著一位精瘦矮小的老頭子,看打扮乃是宮中的太監(jiān),衣衫上有些血跡,悠悠的笑道:“不用忙,雜家早活夠了?!庇挚坏溃岸嘀x榮公,只是菩薩救不了當死之人?!彼€欲多說,被一個巡防隊員劈頭丟下去一包生石灰,立時將眼迷了。 老太監(jiān)咳嗽了半日,揉了揉眼睛嘆道:“不是告訴你們我活夠了么?”竟閉著眼睛一步步穩(wěn)當當?shù)淖吡松蟻恚觳餐箢^一背,束手就擒! 眾人半信半疑,終是上前將他捆了個結(jié)實。白安郎才說將他帶下去,李三笑道:“白先生,這個人我來安置,你先安置這個地窖?!?/br> 那老太監(jiān)一驚:“你們是什么人?” 李三笑道:“這會子方問我們是什么人,可遲了些。”因隨手撕了他的衣襟堵住嘴。 那老太監(jiān)終明白了,掙扎起來。 偏這回拿來捆他的繩索非是尋常的麻繩,乃是李三自己時常帶著在船上做纜繩的,較之尋常麻繩結(jié)實許多,他壓根兒掙不斷,讓李三帶了出去。 白安郎遂領(lǐng)人清理屋子并弄些灰來遮掩掉那老太監(jiān)的痕跡,想了想又將上頭那個大箱子里的雜物都清空去隔壁屋里。有人好奇問他為何如此,白安郎笑道:“這老貨顯見是在誣咱們家的,上頭若頂著個實在箱子、固然許是他自己有本事挪動了,常人多以為他進去之后有人替他壓的?!?/br> 那巡防隊員愈發(fā)奇了:“可如今他不在里頭??!” 白安郎道:“咱們知道,誣咱們的人不知道。你想,回頭他們?nèi)羲训搅舜颂帲腥酥钢渥拥?,打開箱子瞧瞧里頭有沒有藏人!這方是尋常搜捕的。若他道,將箱子挪開,瞧瞧下頭有沒有地窖,而箱子竟是空的!換了你,你如何作想呢?” 那巡防隊員脫口而出:“他與那老貨商議好了陷害咱們!” 白安郎笑道:“聽聞外頭老爺已迫他們請圣人派位公公跟著來。” 旁邊有一個問:“圣人肯么?” 白安郎道:“必會,只怕來的還是心腹?!?/br> 遂細細瞧了兩圈兒沒有漏洞,方回去尋李三。 李三卻是將那老太監(jiān)蒙了眼睛、堵了耳朵、脫了他的鞋子、撕了他的衣角、從他身上搜出了許多零零碎碎,又捆著那老太監(jiān)撂在賈赦書房后頭的小道上,讓人將他看緊了。他自以為是消除氣味的熟練工種了,自領(lǐng)著人將方才大狗從那西北角小屋子走過來的一路都撒上各色香粉兒,讓人遲些再掃走,再多送些開著濃香花兒的花盆子過來。又趕著狗尋到他進來翻那處的墻根底下,拿他的鞋拍上一個腳印子,方回來笑問:“我記得先生說這你們兩府是連在一處的?” 有個巡防隊員笑道:“東邊有個小門通往東府呢?!?/br> 李三遂拖著老太監(jiān)顛顛簸簸跟著他們過去,悄悄打暈了兩個守門婆子,又打暈了對面寧國府的守門婆子,帶老太監(jiān)在東府里無人之處轉(zhuǎn)了一圈兒,因他自己有三急去了趟茅廁,丟下老太監(jiān)身上搜出的一顆小珍珠,將他原路帶了回來。 此時白安郎早遮掩好了地窖,同賈璉在賈赦書房里商議呢。 李三只將老太監(jiān)撂在路上,回屋子問他們現(xiàn)在如何是好。 白安郎道:“只得將他暫藏于咱們新挖的那條地道了?!币驀@道:“既然榮公將這里也托了李先生,想來李先生也是可信之人。”這回好了,密道本是秘密,本該唯賈赦賈璉父子知道,偏自己因是修地道的人知道了不算、齊周父子也知道了。看如今這模樣,這個李二糊也不得不知道了。 賈璉素知他父親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笑道:“既不是外人,方才父親也說了如有麻煩請李先生從地道走,想是信得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