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長官！”雅各布上尉沒有對他行筆直的舉手禮，而是緩緩地彎曲胳膊敬了一個軍禮。

    在這個冷寂的冬夜里，他的親信雅各布上尉轉(zhuǎn)身離開時，復(fù)雜的告別的眼神，卻讓他感到一絲莫名的釋然。

    101第五幕24駛向遠(yuǎn)方的船

    帝國劇院上演一幕歌劇，大劇院里座無虛席，除了在右排的豪華包廂里，只身坐著一個穿黑色制服的軍官。包廂里的光線很暗，讓外面的人看不清他的軍銜。他的面容英俊而清攫，像冬日的大海一樣冰藍(lán)色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舞臺中央。

    舞臺上，是一幕盛大婚禮的場景。騎士跪在公主的面前，獻(xiàn)上虔誠的吻手禮。

    羅恩格林：親愛的公主，你是如此的美若天仙。每個晚上我都會夢到你。自從我見到你的那天起，我知道我們會永遠(yuǎn)在一起。你愿意嫁給我嗎？但是因為某些原因，請不要詢問我的名字。

    艾爾莎：嗯，好吧！我將永遠(yuǎn)不會知道你是誰，只要你還愛我，我將嫁給你并且服侍你一輩子。

    幕布緩緩拉上，又緩緩拉開，艾爾莎公主在屋子里看書，奧特魯走了進(jìn)來。

    奧特魯：讓我向埃爾薩腦中灌輸些懷疑的思想。埃爾薩，你的保護(hù)神哪里去了？你想知道他是誰、他從哪來的嗎？

    侍女：公主，不要違背了你的誓言。

    奧特魯：傻姑娘，你的騎士在欺騙你。說實話，如果他愛你，他會告訴他的名字和其他關(guān)于他的一切。

    艾爾莎公主：對啊！他為什么不告訴我呢？

    艾爾莎公主質(zhì)問天鵝騎士羅恩格林。

    羅恩格林：親愛的公主，我像被施了魔法一般，非常非常愛你。公主，你是怎么想的？

    艾爾莎：據(jù)我所知，每對戀人都會深入了解對方。你可不可以告訴我你是誰？

    羅恩格林：親愛的公主?。∧氵`背了你不會問我的名字是什么的誓言?，F(xiàn)在我必須離開。

    ……

    兩個便衣警察靠近了他，稍年長的一個用恭敬謹(jǐn)慎的口氣說：“抱歉將軍，打擾了您的雅興，元首請您現(xiàn)在過去一趟?！?/br>
    “我的傳令官呢？”他冷冷問，蔚藍(lán)的眼神仍舊停留在猩紅的幕布上。

    “緊急傳召，將軍。這是由總指揮親自簽發(fā)的命令函?！?/br>
    他掃了一眼命令函，緩緩起身。在兩個便衣警察之間走出了劇院。大廳里，聚集了十幾個便衣警察，并沒有傳令官京舍中尉的身影，為首的是個表情嚴(yán)肅的中校軍官。他略略低著頭，在一群人的簇?fù)碇袕街钡刈呦騽≡和馔？康囊徊亢谏焚惖滤埂?/br>
    “你被逮捕了！”在他進(jìn)入車廂的一瞬間，兩個黑色的槍口同時指在他的脊背和太陽xue上，他眨動了一下眼睛，沒有試圖反抗掙脫，任憑第三個人飛速地解下他左臂間的配槍。他很清楚這些人的底細(xì)，也很了解目前自己身處的境地，可是他壓根不想去理會這些事情，他的思維始終停止在那一幕。雅各布上尉懷抱襁褓中那個死去的孩子，那雙半睜著的藍(lán)色的眼睛，他原以為自己思考的很清楚明白，什么才是最想要的，可是伴隨著這個艱難抉擇后建立起的信念和希望在瞬間泯滅，他的世界也土崩瓦解了。

    車子啟動了，后面兩輛軍車也迅速跟了上來。他從容不迫地坐著，與身邊幾個神態(tài)高度緊張的軍官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一個熟悉的高大身影漸漸靠近，他看清了來人，是麥克斯威施爾，曾經(jīng)因為他對她有些冒犯，而利用職權(quán)把他調(diào)職到了一個在控制之中，又遠(yuǎn)在視線之外的職位上。這是巧合么？兩個荷槍的士官跟在他身后也走進(jìn)了囚房里。

    如今已經(jīng)是黨衛(wèi)軍上尉軍官的麥克斯威施爾用低沉的聲音說到：“下面我宣布帝國黨衛(wèi)軍最高指揮部的決定。帝國黨衛(wèi)軍二級武裝警察上將，弗里德里希馮艾爾伯特蓋爾尼德，在職期間利用職務(wù)之便為他人謀取利益，收授賄賂，妨礙國家安全，根據(jù)規(guī)定，罷免其在帝國黨衛(wèi)軍之內(nèi)一切職務(wù)，開除黨籍。本決定即日生效。若對本決定不服，可十五日內(nèi)向上級申請復(fù)審?！?/br>
    “請您脫掉您所有的軍銜和勛章?！?/br>
    他輕輕脫下那盞帶著暗銀色鷹徽的黑帽子，放在托盤的一角，將雙手?jǐn)n在領(lǐng)口，解下了扣在翻領(lǐng)上的領(lǐng)章，又去摘胸口那枚有著剛硬翅膀的飛鷹徽章，他微微怔忪了下，這個徽章是他經(jīng)常佩戴的，幾乎沒有離開過這身衣服，惟獨(dú)有一次例外，這只鷹徽曾經(jīng)被她的黑色發(fā)絲纏住了，怎么解都解不開，他不舍得弄斷那柔軟如絲般的秀發(fā)，就解下了這只鷹。兩排勛表記錄著他參加過的每一次戰(zhàn)役，是他曾經(jīng)最引以為傲的至高榮譽(yù)，在拆下這些的時候，他卻沒有什么感覺。除卻那些金光閃閃的軍銜、袖標(biāo)和勛表，只剩下一身深黑色的素服，這顯然不符合習(xí)慣，麥克斯威施爾有些發(fā)愣地盯了他一會兒。

    “您的制服，也請脫下來。”

    他脫下了上衣的制服，麥克斯雙手接過這件呢子大衣，一件沒有任何裝飾和軍銜的作工考究的上將素服。

    他的上身只剩下一件白色的襯衣，胸前傷口外面包裹的紗布若隱若現(xiàn)。士官小心翼翼地捧著盛滿了軍銜和徽章的黑色絲絨盤子，麥克斯威施爾將那件黑色大衣搭在胳膊上，緊隨其后關(guān)上了監(jiān)房的鐵門。

    監(jiān)房里面很暗，只有一扇高高的鐵窗，一絲冰冷的月光透過窗縫照了進(jìn)來，將他淺金色的發(fā)幾乎照成了白色。一盤冰冷的食物原封不動地放在木頭床上，他十多個小時沒有飲食，巋然不動，門外有些不尋常的響動，幾個身材魁梧的便衣男人，他本性警覺，冷冷地注視著這幾個男人進(jìn)入了房間。

    為首的一個長著絡(luò)腮胡子男人露出獰笑，“弗里德里希，有個老朋友問候你。”話音剛落，幾個男人已經(jīng)圍住了他，如同一群野狗，將一只黑色的狼圍困到了絕路之上。

    幾計重拳落在他的肋骨和小腹上，傷口頓時崩裂開來，他沒有反抗，甚至沒有躲閃，他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太陽xue和眉弓淌下來的血已經(jīng)模糊了視線，這些打手的目的就是讓他痛苦，并不會輕易想要了他的命，直到朝他撲來的一個男人亮出一把尖利的匕首，直直刺入他的小腹。

    他一手扶著墻面，一手捂住刀口，試圖起身，還是昏厥在黑色的血泊中。

    醒來的時候，他躺在一個特護(hù)房間的病床上。周邊的警衛(wèi)森嚴(yán)，里面有他熟悉的面孔，是總指揮的副官。是他親自下的逮捕命令，替元首執(zhí)行最高指示。

    還有一個熟悉的高大的身影，“我是奉命給你做康復(fù)治療的?！卑藸柌┦勘砬槌林氐卣f?！澳銈暮苤??！?/br>
    “不，我不需要?！彼鲁龅统恋穆曇?，左肺葉劇烈地疼痛。

    艾克爾一邊給他推進(jìn)了止痛藥劑，邊說：“我知道你內(nèi)心很痛苦，難道你這樣把自己的身體弄的千瘡百孔，會讓你心里更好受一些么？我記得你以前說過，無論在什么絕境，都不會放棄希望。”

    他冷冷地盯著艾克爾，他的身體無數(shù)次被子彈穿過，但那并沒有什么，“真正千瘡百孔的，是我的靈魂?！?/br>
    “他們該派個神父來，我只是個醫(yī)生?！卑藸枡z查傷口，“外傷處理的還不錯，只是你的槍傷還沒有痊愈，縫合的傷口又裂開了，可能有些麻煩?！?/br>
    “派你來，只是想讓我活著?！?/br>
    艾克爾壓低了聲音，“你真的要這樣繼續(xù)下去，毫不抵抗，任人擺布？”

    他對艾克爾的話充耳不聞，緩緩地說：“有一件事你錯了，艾克爾博士?！?/br>
    “什么？”

    “你說過我和凱蒂的孩子不會是金發(fā)碧眼的，可是我看到他是介于一號和二號之間的，藍(lán)色的眼睛?！?/br>
    艾克爾鋼灰色的目光篤定地望著他說：“那不可能，我的遺傳理論是不會錯的。”

    他怔了一下，沒有說話。

    “博士，請問您處理好了病人么？”傳令官走近說：“總指揮想召見他。”

    “你太讓我失望了！”海因里?？傊笓]一踏進(jìn)病房，難以壓抑憤怒的情緒，徑直向他走來氣勢洶洶地質(zhì)問，“怎么會出這種事情！你以為你自己是什么？英雄？神？你把元首對你下的飛行禁令當(dāng)做耳旁風(fēng)了么？放下自己的任務(wù)不執(zhí)行，駕駛訓(xùn)練機(jī)參加戰(zhàn)斗，未經(jīng)任何允許，私自從前線陣地到柏林，為了一個愚蠢的女人讓自己深入險境，暴露在狙擊手的槍口下，險些讓帝國損失了最優(yōu)秀的將軍和騎士，好吧，這些話我都說過了一遍了，不想再重復(fù)第二遍，這些過錯都既往不咎！”

    “你和我的承諾呢？你答應(yīng)在十天的期限內(nèi)，處理好這件事情?？赡闶窃趺醋龅?？你沒有殺她們，你打算把那個黃種□生的孽子藏到哪里去？”

    “謝天謝地，那個孽子沒有留下來，這是上天垂憐你，再給你一次改過自新的機(jī)會，”海因里希揪住他的領(lǐng)口，胸口和小腹上纏繞的紗布下面滲出的斑駁的血跡讓他皺緊了眉毛，略略放低了聲音：“反擊！蓋爾尼德，現(xiàn)在是反擊的時候，難道要我教你，用你的狼牙和利爪狠狠反擊，難道小小的一個凱利斯能把你置于死地么？把那些妄圖借機(jī)弄垮你的反對派送進(jìn)地獄里去！”

    面對總指揮的質(zhì)問，他一句話都沒有說，沒有解釋，沒有反駁，只是沉默。長久以來的職業(yè)生涯告訴他，在這個時候說任何的話都是極其危險的，或許危險與否，對他并不重要了，就像那些鐵拳擊打在他的小腹上，**的疼痛已經(jīng)沒有感覺。

    “這太不可思議了！太讓我痛心了！那個女人竟然動搖了你的意志和信仰，讓日耳曼帝國的騎士變成了這樣一個完全喪失斗志的行尸走rou?！?/br>
    信仰……他藍(lán)色的瞳孔中透露出茫然的光，或許元首和總司令有共同的信仰，他卻從未有過，他只是這艘納粹巨艦上的一個狡狹的搭乘者，乘風(fēng)開辟自己的疆域，差一點(diǎn)他就要成功了，整個世界即將臣服在腳下，他卻動搖了，他的世界再次陷入漫無邊際的黑暗中。

    “好吧，既然你這樣冥頑不靈，我再說最后一件事，我要那份材料?！?/br>
    他的眼底閃過一道冰藍(lán)色的光，削薄的唇緊緊地抿成一線。多年來，他執(zhí)掌秘密警察組織，收集每個黨內(nèi)和軍隊高官的秘密檔案，這些弱點(diǎn)全部掌握在他手中，是最有利的武器和政治籌碼。

    “一直以來我視你為心腹，但是任何信任都是有前提的，雖然我不愿意去聽信那些小人的挑撥，他們堅信你所掌握的秘密檔案里面也有關(guān)于我的那一份，但是基于我對你的了解，”總指揮壓低了聲音，“蓋爾尼德，只要你交出那份材料，我可以讓你在黨衛(wèi)軍的名單里從此消失，還你自由，你可以到任何你想去的地方?！?/br>
    他仍舊是沉默不語，這是他為自己留的底牌，海因里希總指揮想拿回自己的秘密檔案，以此來交換他的生命，可是生命重要么？像行尸走rou一樣麻木地活著，或者活在尖號的痛苦中，比死亡更加可怕。

    海因里希司令從他冰藍(lán)色的眼睛中看到了這種幾乎絕望的情緒，“好吧，就算你不想活了，有一個人你一定想救?！彼玖钭儞Q了語調(diào)，“只不過，我要用那個女人的性命，交換另一份秘密檔案。你那么聰明，應(yīng)該知道我指的是誰?！?/br>
    他的眼底終于顫動了，能夠?qū)h衛(wèi)軍總司令產(chǎn)生威脅的，在整個帝國只有一個人。他低估了總指揮的野心，他已經(jīng)等不及元首卸任的那一天，而亟不可待地向最高權(quán)位進(jìn)發(fā)。出賣這份材料，相當(dāng)于叛國。

    一個月后。

    麥克斯威施爾上尉來到了最高黨衛(wèi)軍高級軍官監(jiān)獄，傳達(dá)一份總司令的秘令。

    “從現(xiàn)在開始，弗里德里希馮艾爾伯特蓋爾尼德上將已經(jīng)死于暴徒的襲擊，總指揮命令明天會向全國公布這個消息，并舉行國葬，這是你新的身份……”

    他的眉頭隱隱簇了下，這一切是總指揮的安排。他的舊上司履行了諾言，還他自由。

    這份文件上寫的自己的新身份是：愛德華海利克斯。瑞士籍的小提琴家。

    他牽動嘴角，似笑非笑。

    注意到了對方的表情，威施爾繼續(xù)說到：“小提琴家是掩藏的身份，總指揮任命你為第三帝國遠(yuǎn)東情報站的負(fù)責(zé)人?！?/br>
    他沒有說話，職業(yè)習(xí)慣讓他的眼睛掃過文件上的每一行字，把它們默記在心里，交還給了對方。

    麥克斯威施爾接過文件，用打火機(jī)點(diǎn)燃了，在字跡將要燒盡的時候扔進(jìn)垃圾桶里。

    “請換上這身衣服?！?/br>
    衣服是按照以前的尺碼制作的，有些寬大，黑色的長及膝蓋的風(fēng)衣，黑色的呢子帽子。

    威施爾手中拿著一張照片，仔細(xì)比對著照片上的小提琴家愛德華海利克斯與面前的這個冒牌貨，不可能要求做到盡善盡美，威施爾的目光停駐在他那頭淺金色的卷發(fā)上，他的頭發(fā)有些凌亂卻非常耀眼，尤其是在遠(yuǎn)東地區(qū)，在一群亞洲人當(dāng)中。

    漢堡的夜幕即將降臨，這艘遠(yuǎn)洋輪船也將要起航了，一個高大瘦削的深棕色卷發(fā)的男子登上了輪船，他穿著一件長及膝蓋的黑色呢子大衣，灰色的圍巾將他尖狹的下巴遮蓋住了，露出一雙深陷的憂郁的棕色眼睛，人們會認(rèn)出這是一個小提琴家。因為他是如此灑脫具有藝術(shù)家的氣質(zhì)，唯一的行李，就是手中的小提琴箱。他頭也不回地沿著階梯登上輪船的甲板，這種生活是他從軍后從來沒有設(shè)想過的，孤身一人，背著一把琴浪跡天涯的日子。

    岸上，一輛黑色轎車旁邊，站著一位黨衛(wèi)軍的上尉和副官。

    “他是瘋了么？真無法理解，這樣一個個不可一世的男人，竟然為了一個女人身敗名裂?！备惫冱c(diǎn)燃了一支煙。

    汽笛響了，輪船起錨，緩緩地向著火一樣的紅色夕陽駛?cè)ァ?/br>
    “或許，他比我們都清醒。”麥克斯威施爾望著滿天殘陽，若

    102第六幕—1上海

    上海，幾年沒有下過雪了。朦朧夜色中，兩岸的燈火昏黃，繁華迷離了雙目。沉默無語的江水蕩不盡心中的惆悵，在靜寂的水面下纏綿的哀怨。

    “云兒，你今年可是二十一周歲了?！?/br>
    “你那個同窗林幕楊一表人才，但我們真的不合適，”碧云婉拒著，“再說要成親也是長幼有序的?！?/br>
    “我是男人，你是女兒家比不得我的?！彼鲎∷募绨?，“女孩總是要有個歸宿的?！币莅哺绺缈偸沁@樣笑著打趣她，接下來的話他說的有些閃爍其詞，“前些日子，我給你的那份材料，幫我看的怎么樣了？”

    “看了一些，”碧云轉(zhuǎn)身從書架上取下一個厚實的大號牛皮信封，捧在胸前，“這是德文。”

    “你在德意志時間久，認(rèn)的字比我多?！?/br>
    碧云淺淺皺眉，“但這是份涉及機(jī)械和造船專業(yè)的文獻(xiàn)，我從書局買了本新辭典，不知道能翻譯到什么程度?！?/br>
    “就盡力而為吧?！?/br>
    “恩?！北淘茟?yīng)著，并沒有問他這是做什么用的，從信封里面取出一疊草稿紙，“里面夾帶的這封信函，是用密碼寫的，我只能按照規(guī)則把這種組合找出來，如果要讀懂它的意思，需要一個密碼專家。””這是蓋世太保加密文件使用的一種手法，把每頁的字母首尾相連，她曾經(jīng)在柏林的別墅里百無聊賴的時候，跟一個男人做過這樣的文字游戲。

    “謝謝你，云兒。還有一個月就過年了，過幾日學(xué)校放假，你打算何時回鄉(xiāng)？”

    她無奈地?fù)u搖頭，父親始終不肯原諒自己。母親心疼終日以淚洗面，卻拗不過父親的意思，姐妹們也只能從旁規(guī)勸。

    “你的小妹碧嵐，三月初春時候就要出閣了。你這個做jiejie的，怎么能不回去幫忙打點(diǎn)打點(diǎn)。”

    “那門親事本該是年前就辦的，因為出了我的事情，才一拖再拖的，好在陸家家長是位開明紳士，我既辱沒了父親的面子，再耽誤了小妹的婚事，便是十惡不赦的了。”

    “碧嵐與陸少爺是滬上師專的同窗，也算是自由戀愛的新青年了。哪里會在乎這個！只是伯父未免有些老古板了，他把你當(dāng)兒子看待，對你寄望最重，難免苛責(zé)了些?！币莅残χf。

    “這不怨父親，是我不好，不說我的事兒了，你打算何時回家過年？”

    “社團(tuán)的事情多，今年恐怕不回家了?！?/br>
    “哥哥，答應(yīng)我，現(xiàn)在時局亂，不要去做危險的事?！彼荒茉偈ニ淮巍?/br>
    “在德意志的時候，時局更是兇險，我這不是好好地回來了。那天你來探監(jiān)之后離開不久，在牢獄里我見到了他們的長官，一個黨衛(wèi)軍的軍官，看樣子官階不低，在提審的時候他一直從旁觀看，也不說話，看得出審訊官們都是看他的眼色行事，最后我就被單獨(dú)關(guān)押著，過了幾天，我就被幾個便衣警察押送到漢堡港口，上了回上海的船，其他老師怎么樣就不得而知了?！?/br>
    碧云的眼神停駐在那份德文文件上，她沒有想到在保險柜里找到的那個黑色筆記中的槍殺令竟然是假的。是他暗中安排手下把逸安哥哥遣送歸國的么？就算真的是他法外施恩，也僅僅是這一次，他手上血債累累是抹不掉的。只是，如果當(dāng)時她不去聽信小白狐的挑唆，探究他的秘密，今日不知會是怎樣的境地。

    《新民報》的國際時政版上刊登了一條他在邊境遇刺不治身亡的消息，歐洲各國風(fēng)云事件，只是中國老百姓哪里曉得這個陌生的德意志將領(lǐng)的名字——弗里德里希艾爾伯特馮蓋爾尼德。

    半年前，碧云只身從德意志的漢堡回到了上海。在芷伊的幫助下，產(chǎn)下孩子，用醫(yī)院里買來的一個死去的新生兒蒙混過關(guān)，親生的孩子則托付給了天津酒家的老板夫婦。大戰(zhàn)在即，在德意志時局艱難，中國人開的飯館難以為繼，老板原本就合計帶著伙計們歸國。臨行之際，與老板約定再三于上海會面，下船之時遇到青幫和日本人槍擊事件引發(fā)sao亂。碧云留在上海多方打聽，月余仍舊沒有音訊，無奈只得返回家鄉(xiāng)，再作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