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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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對小賣店的路邊扔了一只空的冷飲箱,電插頭耷拉在落滿枯葉的地上,夏天已經(jīng)完全過去了,專屬于夏天的物什也就只能閑置。 周園園走到冷飲箱邊上,小賣店老板瞧見了,忙從店里探頭向她喊,“小姑娘,冷飲早就沒有了,等明年吧。” 周園園不走,固執(zhí)地踮了腳尖朝那箱子里頭看,像是要抓住那里頭留存的最后一點夏天氣息。 幾個同班同學正好走過,其中有三年級時也在一個班級的胖子,胖子帶頭,幾個人朝她齊聲喊,“游魂,游魂!” 她把雙腳放平,視線有些失落地從冷飲箱上收回來,卻沒抬起頭。 某次上課走神時,新的數(shù)學老師第一個用“游魂”兩個字來稱呼她,同班同學看樣學樣,課間放學,你喊我喊,區(qū)區(qū)半學期,在四年級(4)班,“游魂”已經(jīng)替代了“周園園”。 周園園把手插進校服口袋,充耳不聞低頭專心踩著地上的樹葉走,她在玩一個自己創(chuàng)造的游戲,她像是在探險,一個人走一座用木樁搭成的獨木橋,腳步不穩(wěn)歪歪扭扭,她要確保每一步都能正好踩到一片完整的樹葉子。 她又突然停下來,對面人行道上,嘉樹背著書包行色匆匆地走,他也頓一下,眼睛并不確定是不是看向了這一邊,突然一輛大貨車鳴著喇叭從中間經(jīng)過,周園園接著踩樹葉,嘉樹接著直視正前方。 說不清楚僵局是在哪一時刻形成的,又是誰主動,似乎就從那一天之后,兩個人就被一種不知道從何而起的怪力所cao控,不能再進行對話,甚至不能目光接觸,距離只要在五步以內(nèi),就必定馬上拉開,在這一方面,彼此也有無聲默契,都知道不能表現(xiàn)得太刻意,不能好像遇到仇人似的哼一聲扭頭走,而必須要無視對方,把對方當成陌生人,不露痕跡擦肩而過。 周園園有時候又覺得,他們有些像在玩低年級時經(jīng)常玩的“123,木頭人”游戲,那個的規(guī)則是不能動,不能動,不能動。 而她跟嘉樹則是,不認識,不認識,不認識。 天一天比一天冷,嘉樹早晨起來的時候,看到玻璃窗上起了一層白霧,姆媽已經(jīng)出急診去了,爸爸也出門上班去了,熱水鍋里捂著一瓶牛奶一只水煮雞蛋,桌上放著一袋切片吐司。 他吃完一成不變的早飯,背了書包出門上學去,外頭迷霧更大,一面走,小心避著人和車,到校門口時,太陽光剛好驅(qū)散了一半霧,突然一陣車鈴聲響,他回頭去,周園園的爺爺騎在自行車上笑瞇瞇向他招招手,車前頭的橫杠上坐著周園園,小小白白一個人裹在鼓鼓囊囊的校服棉襖里,厚圍巾,還有絨線手套絨線帽一樣也不少。 自從開始不說話,不知怎的上學放學反而總是碰到她。 周園園還是不看他,手攙一把爺爺,笨拙地從車上下來,她穿得太笨重,往前走的時候像是動物世界里的小企鵝,跌跌碰碰沒頭沒腦,到了門口又被檢查著裝的禮儀隊攔下,她擱下書包摘下手套,蹲在地上急急忙忙地翻找紅領巾。 嘉樹從她身邊走過去,他其實有條備用紅領巾,正好放在書包側(cè)邊,手一伸就能拿出來,他有猶豫一下子,到底目不斜視走過去。 這學期,1班和4班的體鍛課總是碰到一起,冬日里的活動無外乎毽子長繩和長跑,他們1班繞著cao場跑長跑,4班就集體跳長繩,隊伍里面偏偏缺了不會跳繩的周園園,1班正好跑到cao場邊緣,嘉樹看到她一個人站在沙坑旁邊的陽光地里,眼睛看著地上的影子,兩手交疊做成展翅的鳥兒樣子,腳尖踮著一步步不停地挪,周園園迎著太陽笑,像在那個她自己創(chuàng)建的小樂園里陶醉地飛起來了。 那個他曾靠近過的,如今已經(jīng)對他關上門的小樂園。 他轉(zhuǎn)回頭去,太陽正當空,陽光太刺眼,他下意識閉了一下眼睛,滿眼的陽光粒子胡亂地飛,他心煩意亂又睜眼,平視前方繼續(xù)跑。 周園園是在四年級下半學期,天氣開始有些轉(zhuǎn)暖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的不對勁的,胸部無緣無故發(fā)痛,無意識碰到的時候會痛,有時候不碰到也脹痛,仿佛連接神經(jīng)的刺痛。 洗澡的時候,她仔仔細細看著那兩個平平的點,不再是徹底的平,丘陵似的鼓起些微弧度來,她又忍著痛,鼓足勇氣用手小心翼翼地去摸,在那最中心的部分摸到了兩個細微的核。 她覺得那一天嘉樹一定是把一枚種子種在了她的胸脯上。 那是一枚什么種子,那里又將有什么未知的東西破土而出,她都一無所知。 姆媽在門外催促起來,“洗好了嗎?天這么冷,磨磨蹭蹭當心著涼?!?/br> 她慌慌張張地應,端了熱水盆兜頭沖下來,草草洗完澡擦干身子穿上衣服,從浴室里出來的時候,她是拱著肩膀的,她不敢跟姆媽說胸部痛,更怕她發(fā)現(xiàn)什么。 周園園獨自揣了一個秘密,更像是揣了一顆隨時會爆炸的炸彈,天一轉(zhuǎn)暖,衣服穿得薄了,就連輕微的碰撞,甚至跑動時的摩擦都會引發(fā)鉆心的痛,伴著這種越來越頻繁的痛,她每時每刻都心惶惶,她也尋不到任何能夠分享這個秘密的人,她有一回做夢的時候嚇得哭醒了過來。 ——她夢到自己的胸口長出了一棵樹。 終于有一天,她在家里不當心跟姆媽對撞了一下,那一瞬間痛得眼淚直接流下來,也來不及掩飾,姆媽忽然一臉嚴肅盯牢她,要她把衣服脫下來給她看。 周園園不敢不聽姆媽的,哭喪著臉脫衣服,任著姆媽仔仔細細看。 她羞愧得快要哭出來,心里覺得一切都完了,一定逃不過姆媽的眼睛,姆媽一定什么都知道了。 結(jié)果姆媽笑了,笑瞇瞇地跟她說,“這是開始發(fā)育了,到時間就會的,園園要變大姑娘啦,不要緊的?!蹦穻屨f著,又尋出來一件小背心交到她手里,叮囑她,“以后開始貼rou穿?!?/br> 周園園擦擦眼淚接過背心點點頭,心里其實還是茫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