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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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曜又問道:“今日食材,都是從大廚室配送過來的嗎?” 張氏點頭說是。 李曜便道:“食材中可曾有……啊,燕然,那斷腸草生得什么模樣?” 王笉道:“斷腸草并非只有一種,卻有一類草,都稱之為斷腸草。通常所見之?dāng)嗄c草,乃是藤狀,葉綠色,其藤呈褐紅色,有花,類似茶花?!?/br> 李曜蹙眉:“有一類都是?……那,這斷腸草有毒之處乃是什么部分?” 王笉道:“此物性苦、辛,溫,全株劇毒,尤以嫩葉與根最毒,極少量即可致人死亡。如人聞其根或花粉,會出現(xiàn)昏迷感,毒性劇烈,如食含有其花粉的蜂蜜也可致中毒,甚至死亡,最是狠毒不過。” 李曜微微吃驚:“如此為何大兄與三兄并無那般嚴(yán)重?” 王笉呵呵一笑:“二位郎君中毒甚輕,若果是有人下毒,這毒怕是下得太少了些……按中毒后的癥狀程度來看,其份量約莫只有一兩片葉子,或者三四朵斷腸草的花?!?/br> 李曜恍然,又問道:“此物可能檢測出來?眼下這些菜食里面,必然有些是帶了毒的,能不能用銀針試毒?” 王笉搖頭輕笑道:“正陽兄莫要聽無知之人謠傳,那銀針試毒并不是什么毒都能試出來的,甚至可以說,有許多毒物都無法用銀針試探得出?!?/br> 李曜哦了一聲,心道:“你妹的,電視劇害死人啊,丟臉丟到唐朝來了……”當(dāng)下干咳一聲:“那這斷腸草的毒,到底能不能測出來?” 王笉想了想,苦笑道:“要是有猴子,倒是可以……” 李曜失望道:“這一時半會上哪去找猴子?” 忽然一人哈哈一笑:“要甚猴子,活人可好?” 李曜轉(zhuǎn)頭看去,卻見一位黑衣黑甲的青年,年約二十出頭,身高與自己仿佛,方面濃眉,英氣勃勃。他手中并無兵器,腰間倒是掛著一把橫刀,刀未出鞘,但李曜卻偏偏感到刀意,仔細(xì)感觸,原來那刀意竟然是從此人眼中透出! 李曜曾與李存孝見過一面,如果說李存孝眼中可以突然爆發(fā)出令人生出一種無可抗拒之感的煞氣,那么眼前這人,眼中露出的精芒,便是至剛至鋒的刀意。他整個人站在這,卻仿佛是一柄隨時可以出鞘的橫刀,無堅不可摧,無物不可斬! 原來是他! 竟然忙得忘了! 李曜刀眉一揚,問道:“可是節(jié)帥麾下典義兒軍李嗣昭李益光將軍?” 李嗣昭面色不變:“正是?!币婀?,是他的字。 李曜笑起來:“難怪,難怪……益光將軍方才之言,不知何意?” 李嗣昭心中一動:“此人身量與我相當(dāng),但看來并無甚殺氣,也不見有何神勇之態(tài),原以為那朱八戒所言有虛,然則此人在我全身刀意凝結(jié)之時,猶能言笑自若,看來倒是真有些本事的……不過,其人武勇如何,還須今后細(xì)看,今日想來無此機會了……也罷,來日方長?!?/br> 當(dāng)下朗聲一笑,收了那種銳利之氣,道:“說來也是巧了,某此番領(lǐng)麾下三百黑鴉前來代州,路遇蟊賊剪徑,某瞧不過去,便出手將那十余人擒下,本欲殺之,想到此處畢竟是代州刺史之境,便打算交給代州府處置。方才又恰好遇到王……咳,王郎君,一時忘了這事,竟然將這些人帶了過來。既然這般趕巧,便叫他們來試這斷腸之草,倒也合適?!?/br> 李曜心中吃了一驚,忖道:“李嗣昭不愧是李嗣昭,居然親自出手擒下十幾人,那些人既然是剪徑的蟊賊,想來也是不怕死的人物,居然被他一概活擒,此人勇武,果然不假。不過,他居然要用活人試毒,這似乎未免過于殘忍了些……” 李嗣昭見他沉吟不答,微微不悅道:“李五郎莫非尚有婦人之仁?這些蟊賊手中哪一個沒有幾條人命,殺之何惜!” 李曜心道:“我若推托,必為他所不屑,罷了,就當(dāng)行刑的手法有所差別好了,反正這軍閥亂世,也沒什么道理好說,只要不是殺戮無辜,我又何必拿后世的法律原則來套在這個時代、這些人頭上?” 當(dāng)下便笑道:“李將軍誤會了,某只是想,燕然說這毒藥下得有些少了,萬一他們吃了,死不痛快,卻叫得鬼哭狼嚎的,未免不美……不過既然是李將軍這般說了,那便請拿了人來,咱們一一試過便是?!?/br> 李嗣昭這才笑起來:“某便是說了,似李五郎這般能得存孝吾兄贊賞之人,哪里能是那般懦弱之輩?……二郎們,把人揪過來!” 他手底下的黑鴉軍,個個如狼似虎,當(dāng)下轟然應(yīng)諾,立刻帶了十四個人上來,將李曜這間不算甚大的房間擠得人滿為患。 李曜看了看自己的食案,又看了看李暄、李晡兄弟的食案,心中已然有了成算,笑道:“倒也不需要這么多人,想來三個人便夠了吧……將這三碗羊腸湯分別叫三個蟊賊喝下?!?/br> 他這話不知道是對誰說的,但李嗣昭卻似乎很有興趣,聽他說完,也不等李家家仆動手,反而是他揮了揮手,背后自然閃出三個黑鴉軍軍士,去端了三碗羊腸湯出來,分別灌進(jìn)三個蟊賊口中。 那三個蟊賊還不知道其中故事,莫名其妙喝了湯下肚,猶自不解其意。 李曜卻笑起來,指著其中一人道:“若某料得不錯,此人必然最先毒發(fā)?!?/br> 李嗣昭奇道:“李五郎為何這般肯定?” 李曜哈哈一笑,王笉卻也笑起來,為他解釋道:“將軍看來未曾看得仔細(xì),方才此人喝下的那碗羊腸湯,乃是正陽兄的那碗……那是一滿碗,正陽兄似乎沒有動過。” 李嗣昭這才恍然。 李曜則解釋道:“益光將軍有所不知,某素來不喜食內(nèi)臟,尤其是肚腸之類食物,因而這碗羊腸湯,某從頭到尾碰都沒碰一下?!?/br> 李嗣昭“哦”了一聲,奇道:“可是,你又為何確定問題便出在這羊腸湯上呢?” “這個說來也簡單得很?!崩铌字钢麄?nèi)说氖嘲?,道:“益光將軍請看,這三個食案,我這二位兄長吃過的菜食里頭,我沒吃的有哪些?不錯,就只有這羊腸湯。二位兄長都中了毒,偏我無事,本顯得格外奇怪,但其實也不奇怪。” 李嗣昭剛剛聽懂,可到了最后一句,又不懂了,奇道:“為何又不奇怪了?” 李曜呵呵一笑,面色坦然:“若是有人要陷害于某,自然要使得他們中毒,而某不中毒。其中最好的辦法就是,把毒下在某不吃的菜食里頭。某不吃他,自然不中毒,二位兄長卻是吃的,自然也就中毒了?!?/br> 李嗣昭恍然大悟:“難怪你方才要問……啊,那個叫蔡佳的呢?他是不是打聽了李五郎對菜食的偏好與忌口?那個什么……張氏,你說說!” 張氏哪里知道,不過好在這時候張三已經(jīng)被叫來了,只是剛才沒人理他,這時候張氏連忙推了他一把,張三順勢滾出來跪好,帶著哭腔道:“是是是,有這回事。蔡大郎先是告訴某大郎君和三郎君的喜好,然后又問了五郎君的喜好與忌口……” 李曜笑了笑,道:“你不要怕,只管說來,他當(dāng)時究竟是如何問你的?” 第050章 割發(fā)斷恩 李晡見勢不妙,心中發(fā)虛,立即喝問:“李曜!休得巧言令色,擾人視聽!蔡兄此問,不過是問明三方喜好,以免備食不全,徒惹不快。似你這般問來,分明是步步誘導(dǎo),掩蓋本相。你莫非要說今日之事乃是蔡兄心存叵測,暗中弄鬼不成?哼,任你尖牙利齒,顛倒黑白,如今形勢明朗,真相大白,也由不得你狡辯!” 李暄也沉聲道:“五郎,事情都做得出來了,反倒不敢承認(rèn)嗎?你說動王郎君來此,又惹出黑鴉軍,不就是想以勢壓人么?如今已然是這般形勢,你何不叫黑鴉軍干脆殺了某與三郎,更遂你意!” 李曜心中已然猜出今日之事必然是這兩兄弟自己動了手腳,不過他在真相大白之前,還不愿就此翻臉,落個為子不孝、為弟不恭的罵名,當(dāng)下便道:“黑鴉軍節(jié)帥牙兵,李將軍河?xùn)|雄武,豈是某能指使得動的?至于燕然,他方才已然說了,不過是路過此地,順道來拜訪而已,什么叫某說動他來此?” 李晡冷笑:“好不要臉!天下事一落到你頭上,便都巧到這個程度!” 李曜還沒答話,旁邊的王笉卻實在看不下去了,微微作色道:“閣下便是李三郎吧?聽閣下所言,已是斷定某與正陽兄有所勾連,特意加害你兄弟二人了?” 李晡橫下一條心,也不懼她太原王氏的名頭了,昂然道:“某便是如此想了,你待怎地?” 王笉冷然一笑:“某前日才來代州。” 李晡嘿嘿一聲:“你說幾時來便幾時來么?” “閣下看來是不信了?”王笉冷哼一聲:“先父駕鶴,十?dāng)?shù)日前才做法事,其時,檢校司空、尚書右仆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王徽王昭文公,戶部侍郎王摶王昭逸公等七位太原王氏族人大臣聯(lián)袂離京抵晉,會于寒舍,直到五日前才次第回京。這其間,并帥還曾兩度親往寒舍吊唁、拜訪……閣下若是仍然不信,大可以派人去晉陽打聽清楚!” 此言一出,頓時震住李家父子! 尚書右仆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王徽!這不是節(jié)帥們得授的尚書右仆射或甚檢校尚書右仆射,而是朝廷中樞的真正尚書右仆射,加了“同平章事”的國朝宰相! 這位王相公,素來剛正不阿,但又有權(quán)衡全局之才。中和元年時(881),沙陀部李克用率部曲攻陷忻、代二州,南下潞州一帶。王徽深知唐軍難以打敗義軍(黃巢),更無力去抵抗李克用,便建議朝廷聯(lián)合李克用,借沙陀兵力來攻擊起義軍,僖宗詔準(zhǔn)。當(dāng)年夏,因李克用的騎兵參戰(zhàn),義軍逐漸不支,被迫退出關(guān)中,京城長安為唐軍所復(fù)。僖宗以王徽有功,加授右仆射。 經(jīng)過一場戰(zhàn)亂,長安市井的建筑和那些王公大臣們的宅第受到破壞,需要整修。僖宗命王徽為大明宮留守、京畿安撫制置修奉使,負(fù)責(zé)修繕宮闕,維護(hù)京城秩序。經(jīng)數(shù)年修葺市容恢復(fù),他上表請僖宗回京。僖宗以功將他進(jìn)位檢校司空、御史大夫、權(quán)知京兆尹事。王公大臣們遣人回京修理宅院,其間危害商民百姓,市民向王徽告狀,他不懼權(quán)貴,公正審理,保護(hù)市民,引起權(quán)臣忌恨,因奏罷他的修奉使職,改授太子少師,他以有病移居蒲州。光啟元年(885)春,僖宗返回長安,王徽有病,未曾來京朝謁,便有宰相便向僖宗進(jìn)讒言,誣他有怨氣,因而被貶為集州刺史,他帶病赴貶所。 是年冬,大宦官田令孜遣邠寧節(jié)度使朱玫與河中節(jié)度使王重榮開戰(zhàn),王重榮得李克用幫助戰(zhàn)勝,李克用的軍隊和朱玫的敗兵同攻長安,僖宗出逃寶雞。朱玫擁立襄王李煴為帝,召王徽返京任職,他以病辭。二年(886)十二月,朱玫被殺,兵亂平息,僖宗還朝,召王徽拜御史大夫,他上表言稱腿足有病患,乞授散秩,皇帝授他太子少師。但當(dāng)王徽面見皇帝時,皇帝又改授其為吏部尚書。 接連經(jīng)過兩場戰(zhàn)爭,僖宗逃難在外,朝綱混亂,銓選失控,有的官吏趁機作弊。王徽認(rèn)真清理,一一檢核,恢復(fù)常規(guī),受到朝野稱贊。因而再次進(jìn)位檢校司空,守尚書右仆射。 可以說,此公不僅朝野顯赫,而且深孚人望,德才兼?zhèn)洌瑢嵞水?dāng)朝股肱之臣。 而戶部侍郎王摶也是了得。他自然也是太原王氏出身,且是武則天時宰相王方慶的第九世孫、肅宗時宰相王玙的曾孫。后世《資治通鑒》中評價其時,言道:“司空、門下侍郎,同平章事王摶,明達(dá)有度量,時稱良相。” 此時的王摶還只是戶部侍郎,并未加“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故而不算宰相,然而他卻是以戶部侍郎身份“判戶部”的,職責(zé)是為朝廷打理財政。朝廷此番能有余錢招募新軍,繼而出兵討伐李克用,一應(yīng)用度,可都是王摶一文錢一文錢摳出來的! 須知這筆錢可不是小錢,朝廷出兵可不光是只管自己那幾萬禁軍便足以,響應(yīng)朝廷號召出兵的各藩鎮(zhèn),朝廷都要撥給錢糧!僅此一點,王摶之才,便已是不言而喻。 至于剩下還有哪些王姓大臣,王笉已經(jīng)不必細(xì)說了,單是這兩位就足以!以李克用之驕矜自負(fù),又正面臨跟朝廷開戰(zhàn)的緊張局面,卻依然不得不親自屈尊降貴去拜訪吊唁,也是他身在河?xùn)|,不愿得罪太原王氏,惹得根基不穩(wěn)的一個表現(xiàn)。足以反證太原王氏在河?xùn)|人心目中的分量,這種震懾力,是數(shù)百年甚至上千年傳承而累積起來的,沒有任何人敢于輕忽其中的力量。 李晡就算再膽大包天,這下子也不敢亂來了,又是宰相又是并帥,不管是誰,要弄死他都跟玩兒似的,他可不打算拿自己的腦袋開這等玩笑,去賭這位王郎君的“雅量”如何。 李暄心中又驚又恨:“李曜這廝怎的偏就交上了這樣一個朋友!如今他有太原王氏庇護(hù),就算并帥,只怕輕易都不會把他怎的,這下卻如何是好?” 哪知道此時李衎卻不知為何,反而冷笑一聲:“王郎君好高的門第,好大的氣派!可你若是以為憑此就可以插手我李家家務(wù),那卻是失算了!莫說你王郎君,便是王仆射親來,某這家世,也只是某說了算!” 李衎這話,雖然說得有些蠻橫,但卻并非無理。在這種宗法社會之下,李家的家務(wù),自然是他這個家主來決斷,任何人干涉不得,哪怕是朝廷宰相,也不例外。 王笉淡淡地道:“某何曾干預(yù)閣下家事了?只是令郎所疑,辱及家聲,某自然須得辯駁,以證清白?!彼娎钚b始終這般不友好,也是不悅,原先稱李公,現(xiàn)在卻只說閣下了。 “既然如此,某便不再多言?!崩钚b哼哼一聲,又問李嗣昭道:“卻不知李將軍此來,又是何意?” 李嗣昭是帶兵而來的,人又高大傲岸,看來不似好像與的,李衎擔(dān)心他丘八氣一發(fā)作,什么事都不管不顧了,因此說話之時,語氣還算客氣。 李嗣昭一臉無所謂,道:“某是奉大王之令,褒獎李五郎來的?!?/br> 李衎面色一冷,沉聲道:“卻不知并帥欲如何褒獎?” 李嗣昭眼皮一翻:“關(guān)你什么事,又不是褒獎你?!彼拘闹袑铌椎挠∠缶褪菑睦畲嫘⒛抢锏脕淼模牭幕径际呛迷?,剛才李曜的表現(xiàn)也很讓他滿意,因此李衎和李暄、李晡父子三人對李曜這般刁難,就讓李嗣昭這種直爽之人頗為不快。他自小在軍中長大,能有如今地位,全憑本事而來,對于什么嫡庶卻很是不屑的。這李暄、李晡兄弟的確中了毒不假,可李曜明明正在一步步問明事情真相,那父子三人卻就都跳了出來破壞,明顯欺負(fù)李曜是庶子沒有地位,對此,只講本事大小的李嗣昭自然看不慣。 李衎也知道李嗣昭不好得罪,王秦是太原王氏出身,做事需要講個文人臉面,輕易不會撕破臉皮,李嗣昭這種領(lǐng)軍將領(lǐng)就不好說了。因此,他被頂了這么一句,也沒對李嗣昭如何,反而把火氣撒到李曜頭上,對著李曜冷笑道:“李五郎果然有本事,果然天予之才,不過是走了一趟潞州,便跟太原王氏和節(jié)帥府都搭上了關(guān)系。看來我代州李家這廟太小,是容不下你這尊大佛了……李曜,今日之事,事在確鑿,你便是再如何狡辯,某亦不會相信!如今你投毒二兄,忤逆父尊,某自今日起,便沒有你這個兒子了!” 李曜面色一變,周圍人也都吃了一驚,誰也料不到李衎竟然會如此武斷,誰也料不到他會如此狠心,這么輕易地就將李曜逐出家門! “阿郎!郎君他……”趙穎兒一直恪守本分沒有說話,這時候卻再也忍不住出來要為李曜分辨了。 “穎兒不必說了!”李曜卻猛一擺手,止住她的話頭,面色冰寒,一字一頓,問:“此話當(dāng)真?” 李衎冷冷地看他一眼,哼了一聲,根本懶得搭腔。李晡緊張之極,籌劃許久,又吃了這么大的苦頭,簡直是從鬼門關(guān)里走了一遭,終于算是達(dá)成所愿了! 李暄微微有些猶疑,不過也馬上放心下來,心道:“不管耶耶是為何忽然這般武斷,但這個結(jié)果卻是對我有利的,他這話說出了口來,便再無轉(zhuǎn)圜,如此總算是我的謀劃建了功,何必再管那些?” 李曜見李衎不答,深吸一口氣,點頭道:“既然如此,某無話可說。”忽然轉(zhuǎn)頭朝李嗣昭走過去,沖他道:“將軍可否借刀一用?” 此言一出,眾人皆驚。王笉忙道:“正陽兄切勿一時激憤……” 李曜擺手打斷:“某清醒得很。”然后直視李嗣昭。 李嗣昭卻根本毫不顧忌,哈哈一笑,解下自己的橫刀,一把遞過:“喏!” “多謝?!崩铌滋谷唤拥叮D(zhuǎn)過身去,看了李衎一眼。 李衎微微瞇起雙眼:“你待怎地?” “耶耶畢竟養(yǎng)我十七載,今日我李曜出此家門,愧于養(yǎng)育之恩無有回報。某今當(dāng)眾立誓,不出十年,必還十萬貫與李家,以為教養(yǎng)之資!” 李曜這話出口,眾人俱是大驚:這李五郎好大的口氣! 唯獨王笉與趙穎兒卻同時眼前一亮。 李衎瞇著眼睛:“你今日大言不慚,只圖一時痛快,日后卻莫要被人恥笑才好。” 李曜根本不理,卻忽然反手一抽,拔出刀來,扯過一縷頭發(fā),道:“某言盡于此,今日便與父兄割發(fā)斷恩,與代州李家……再無瓜葛!”說罷飛快一拉,青絲飛揚。 趙穎兒忽然流下淚來,她自己也不知為何,只覺得眼前這一幕看得這般讓人心生絕望之感。阿郎與郎君十七年父子之情,便是這般輕輕一刀,便自了結(jié)了么? 她不知道,自己這般原非對李家有多深的感情,而只是下意識里為李曜的將來擔(dān)憂而已,尤其是,他還當(dāng)眾承諾十年之內(nèi),還李家十萬貫巨數(shù),以作教養(yǎng)之資。十萬貫啊,整個代州城一年能上繳的賦稅,都不足十萬貫! 李曜卻面色坦然,利索地還刀入鞘,將之遞還給李嗣昭,道:“謝李將軍。” “好說,好說。”李嗣昭哈哈一笑:“果然是真男兒,既然要斷,便是當(dāng)機立斷,毫不拖泥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