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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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溪帶著哭腔:“大小姐,您別這樣,奴婢們是真心疼。闔府上下誰不愛著您、敬著您?您只要養(yǎng)好身子,哪兒能被三小姐壓下去?您喝藥吧……” 顧瑤芳展顏一笑,一雙秋水明眸里閃過幾分譏誚,她從青溪微微抖著的手里接了藥碗,看著那淺褐色的液體,心里卻苦成了一片。 “壓下去……你是說,我顧瑤芳,被顧懷袖壓下去?” 這聲音拉長了,還帶著笑意。 青溪頓時白了臉,知道自己說錯話,“奴婢該死,是奴婢滿嘴胡言說錯話——啊!” 她驚叫了一聲,忽地說不出一句話了。 顧瑤芳將那碗里還微燙的藥,就這樣從青溪的頭頂淋了下去,而后輕輕一松手,任由藥碗滾落在榻邊小杌子上,發(fā)出“咚”地一聲響,這才冷笑道:“都給我滾吧,見了你們就心煩!” 青溪頭發(fā)都濕了,那藥雖是吹涼了的,可從她脖子窩里淌進衣服里,也燙得厲害。 可做下人的,哪兒敢在主子面前哭? 青溪咬著牙,忍了痛,朝著那小杌子磕了個頭,便帶著人出去了。 顧瑤芳靠在榻上,屋里沒人安安靜靜的,她從枕頭下摸出一只荷包來,拆了來看,里頭是一只碧綠的翡翠扳指,是個水頭好的老坑,內側隱約刻著字。 她只將這一枚扳指放在胸口,貼緊了,臉上卻流下淚來。 年已過二十了,答應她的那個男人還沒來。 顧貞觀竟然還要她嫁給張家那般人家,顧瑤芳如何肯答應? 她咬著牙,臉上露出些許與平日病弱形象不同的狠色,又漸漸地息下去,聽著外頭動靜。 時近正午,日頭卻不大。 顧家門口停了三輛馬車,前頭是顧貞觀,中間是顧懷袖,后面是普通下人和帶回來的一些土宜。 她下車來,方進了門,便聽見前面說話的聲音。 “三姑娘好!” “三姑娘好,總算是回來了?!?/br> “奴婢給三姑娘問安!” …… 都是些小丫頭,顧懷袖看了一眼,這一圈都圍了七八個,她好笑道:“你們都來圍著我,怕是巴望著我給你們帶些好玩兒的,可我現(xiàn)在乏得很?!?/br> “奴婢給你倒杯茶去?!?/br> “那奴婢給您捶腿?!?/br> “奴婢可以捏腰!” “對對,還有奴婢呢……” 青黛擠上去,啐了她們一口,“呸呸呸,這是我家小姐,要伺候也是我伺候,你們來擠個什么勁兒?回去伺候自家主子去,別來討人嫌!” 青黛這小氣模樣,頓時招來一片罵聲,丫鬟們都跟青黛鬧起來。 顧懷袖看著這一群丫鬟,只輕輕用扇子敲了敲自己的脖子。 從桐城回來,又是一路舟車勞頓,顧懷袖其實有些乏,不過金窩銀窩不如自家狗窩,顧家比不得張家氣派,可顧懷袖看著順眼。 這一路上還遇到過事兒,原說安徽那邊出了匪患,他們已經停了一日,等官兵平亂了再走。哪里想到那根本不是什么匪患,而是今年春汛來,江堤竟然出險,平白淹死了許多修筑堤壩的長工和囚犯,這些人真鬧騰著呢。 顧貞觀一路都憂心忡忡,這一回了顧家,便進了書房。 至于顧懷袖,她輕輕地搖著扇子,也不是要扇風,而是借著這樣的動作,整理自己的思緒。 這邊丫鬟們玩鬧著,顧懷袖卻已經走到東院去了,門口三名丫鬟圍繞著一名綠裙丫頭,顧懷袖只一眼,便看到這丫鬟的狼狽。這不是大姐身邊的青溪嗎?都說是得她喜歡,辦事也相當?shù)昧?,里外事情都處理得恰到好處,平日里青黛說起這青溪,多是一般酸一半服。 今兒怎么…… 顧懷袖輕輕地咳嗽了一聲,“大姐可在屋里?” 四名丫鬟頓時散開,青溪是這院里大丫鬟,便上前一禮:“回三姑娘,大小姐在屋里呢,三姑娘若要進去探望,奴婢為您通傳?!?/br> 顧懷袖一點頭,一揮扇子,斂了寬松的衣袖,便走在青溪后面,跟著進了屋。 青溪往榻前一躬身:“大小姐,三姑娘來看您了。” 顧瑤芳還是那病弱模樣,瞧著真跟水做的一樣,她若無其事,只虛弱一笑:“三妹今兒回來了,府里可好一陣地熱鬧,難得你會來看我,我本以為三妹避我如洪水猛獸呢,怕是我多想了?!?/br> 對著顧瑤芳,顧懷袖老覺得有些不自在,她也不走近,只坐了另一名丫鬟抬過來的繡墩,隔著顧瑤芳約莫有三尺,將扇子壓在雙膝之上,她笑意清淺:“大姐說到哪里去了?還不是外面婆子們跟父親說,我來看望大姐多了,帶來些邪氣,不利于大姐養(yǎng)病,否則懷袖怎敢不來看大姐?大姐是個福厚的,多想一時可以,這誤會既解開了,也便莫要憂心了吧?!?/br> 青溪輕輕地給身邊丫鬟打了個眼色,自己先下去換衣裳,免得一會兒大小姐想起來又要訓斥。 這邊兩姐妹看都沒看青溪一眼,只望著對方。 良久,顧瑤芳彎唇,帶著幾分苦澀:“我是個福薄的,又有哪一日不憂心呢?” 話題終于繞開,顧懷袖是揣著顧貞觀的交代來的,她聞言正好接上一句,單刀直入:“大姐哪兒是個福薄的?前面薄,后面老天爺不也開了眼,補上了,這福氣是厚得很?!?/br> 見顧瑤芳露出一臉疑惑的表情,顧懷袖心底一聲冷笑,面上卻是溫溫和和,解釋了一句:“今次一趟去桐城,父親可為jiejie說了一門好親事。” 這一句出口,顧瑤芳的臉色立時就變化了。 ☆、第十一章 執(zhí)迷不悟 興許是沉默了良久,顧瑤芳臉上那如臨大敵的表情,慢慢地消減了下去:“是嗎?” 顧懷袖假作什么都沒發(fā)現(xiàn),一點不知道顧瑤芳的痛苦,反而略帶著幾分艷羨道:“可不是,張家的二公子,京城里誰不知道張家的好名聲?張英老大人在萬歲爺面前乃是得寵的紅人,他家的幾位公子都是不錯的。不瞞大姐說,那張二公子我也見過了,一表人才,英俊瀟灑?!?/br> 她臉上的表情越是歡快,顧瑤芳內心也就越加痛苦。 這種痛苦是隱藏著的,她不能表現(xiàn)在外,當時只輕輕揪緊了薄薄的錦被,“那張家又算是什么好人家?我是聽說過的,去歲張英就獲了罪,被罷了職,早已經不是當初最得寵的那個張老大人了。這張家,也就看著最后一個骨架子。我還能不清楚嗎?三妹何必哄我?” 若非現(xiàn)在顧瑤芳還在自己面前,顧懷袖指不定能立刻笑噴出來。 目光短淺如此,縱使有再多的小心眼,又能怎樣呢? 顧懷袖微微一笑:“大姐此言差矣,我聽父親說了,大姐似乎不大滿意這一門親事。可父親是極看得上張家公子的,即便jiejie覺得不好,父親的眼光亦不該有錯。按著咱們顧家的門第,攤上這一門親事,都得算是高攀了。” 前兒顧貞觀要顧懷袖來勸瑤芳,她雖知這一趟定然無功而返,卻只求問心無愧。 這問心無愧,自不是對著顧瑤芳,而是對顧貞觀而言——這老頭兒,只盼著自家姑娘好,顧懷袖受了他這十多年的恩惠,能幫則幫罷了。 再說了,她說不說都是一個效果,不若此刻對著顧瑤芳,把這張家的事情分析個透徹,也好叫顧瑤芳更堵心。 眼瞧著好男人就在面前,可她不能嫁,也不敢嫁,真真想想就令人發(fā)笑。 見顧瑤芳有一會兒沒說話,心知人家是不想搭理自己,可顧懷袖還是得說。 “大姐,你如今身體也調養(yǎng)好了。父親在桐城收到了你的信,只叫我來勸勸大姐,希望大姐你應了這一門親事,這是父親為了你好。畢竟張家這樣的好人家,真是打著燈籠也找不著的。我們家也是不如以前了,也就是大姐你,文采風流,芳名在外,這才有這許多的人家來提親,而今身體一好,若能立刻出閣,闔府上下誰不高興?” “況這張家,也并非大姐所以為的那樣日落西山?!?/br> 這話,就有反駁顧瑤芳的意思了。 她眼皮子一抬,終于看了顧懷袖一眼,只柔弱地彎唇,嗓音細細地:“三妹,我素知你不大喜歡我,也知道你不學無術,別人都說你德行上不大好,不我雖是你大姐,但因為身子骨不好,沒怎么管過你。罷了,這些按下不提。這些話你說給別人聽,他們自然信你,吹得個天花亂墜,誰都分不出真假來??蛇@些話,你萬莫在我跟前兒說,那是班門弄斧了。” 德行上不大好?當初說見到顧懷袖跟外面人不清不楚的,不就是她顧瑤芳? 能顛倒黑白到這境界,顧懷袖也是服了她。 至于班門弄斧? 顧懷袖雙肩忽地抖動了一下,她著實忍不住,頗為感慨地看著顧瑤芳。這些年,顧瑤芳幾乎都是喝著*湯過來的,人人都夸贊她,她還真以為自己是天之驕女了?這世上,有才華的人比她多了去了,高門大戶之女也未必見得有這樣高的自視。 她興許是太久沒跟顧瑤芳說過話了,竟然不知道她已然成那坐井觀天之蛙。 “大姐,今日我只是聽從父親的話,來勸告于你。我說的話,你信也好,不信也罷,我說我的便是?!?/br> 她終究還是沒有拂袖離去,而是穩(wěn)穩(wěn)當當?shù)刈?,只是那手輕輕地靠在了紅木雕漆圓桌邊上,終于又是那懶洋洋的模樣。 顧瑤芳一見她這姿態(tài),眼底便劃過了幾分鄙夷。 旁人若做出這樣的慵懶姿態(tài)來,都被人說是沒教養(yǎng),可顧懷袖早已經習慣了,甚至這樣的動作在她做來,就有一種自然的風流姿態(tài)。 她只道:“張英老大人,乃是當初幫著萬歲爺除了三藩之亂的左膀右臂,朝廷里有哪個人是沒獲罪過的?人非圣賢,孰能無過?有人知錯能改,所以步步高升。張大人跟父親交好,父親識人也有一套,大姐何故執(zhí)迷不悟?即便張家中落,還有許多產業(yè),張大人的大公子如今也是進士,在翰林院任職,那二公子也是個才子志士,怎么也配得起jiejie的。” 配得起? 顧瑤芳暗自冷笑,就憑他張家也能娶自己進門?她若將自己那些事兒說出來,只怕張家人立刻就要給自己跪下呢。這天下間,一個張家又算得了什么? 顧瑤芳只當顧懷袖眼皮子淺,又覺得跟她不能說這么多,一時只懶懶地打了個呵欠:“三妹,你也不必說這么多。即便是我想嫁,也得看看我這身子骨兒,今日我乏了——青溪,送三妹出去吧?!?/br> “是,三姑娘,這邊請。”青溪出來,擺了個手勢。 好心被當了驢肝肺,顧懷袖也不介意。 這顧瑤芳只覺得自己字字句句都在害她,唇舌耗費再多也是沒用。 只可憐了顧貞觀一片愛女之情,顧瑤芳一心要作死,別無他法了。 顧懷袖起身,跟著青溪走出去了。 她停住腳步,院外走廊那邊,青黛已經等著了,想來跟那些丫鬟已經玩鬧夠了。 青溪雙手只垂首對顧懷袖道:“大小姐近來身子不大好,整個人都懨懨的,還望三姑娘莫要見怪?!?/br> 顧懷袖只擺擺手:“這算是個什么大事兒?大姐一向這樣的冷刻性子,我還不清楚?你顧著你自己吧?!?/br> 她瞄了青溪一眼,雖換了衣裳,可脖頸上還有微紅的痕跡。 不過別人院里的事情,顧懷袖不會插手,更何況是顧瑤芳院子里的?她只警醒得一兩句,旁的也與她無關了。 說完,顧懷袖便帶著青黛走了。 青溪站在后面,瞧著嘰嘰喳喳跟顧懷袖說話的青黛,眼底頓生一些無奈。 后頭梅芳又在喊:“青溪,大小姐叫你呢?!?/br> “來了?!彼龖艘宦?,急急忙忙就進去了。 那邊顧懷袖已經走遠,不過在轉過花園角的時候,頓了一步,回頭看青溪剛剛轉過身。 她忽然問青黛:“你說我大姐到底是怎么對這心腹的?” 青黛看著大大咧咧,在某些細節(jié)上卻是心細如發(fā),她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奴婢老覺得吧,大小姐對青溪不好,在大小姐身邊的丫鬟們,哪個不是整日里愁眉苦臉的?嘖,都跟大小姐一個德性了。別人怎么想,奴婢是不知道,可要奴婢說的話——這樣下去,遲早得出事兒?!?/br> 遲早得出事兒? 顧懷袖微微凝眉思索著,還是回自己的院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