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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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甩了甩袖子,提溜著那一枚宮花便走遠了。 作者有話要說:第四更,24點之前應(yīng)該還有。 ☆、第一三六章 大哥 張廷玉背著手走進門,雙手都攏在袖中,便踱步到了顧懷袖面前,道:“今兒恩榮宴遇見一樁趣事?!?/br> 顧懷袖挑眉:“何事?” “你怎地懨懨的?” 張廷玉忽然皺眉看她,有些擔心,一時也忘記了手里背著的宮花,順手放在了紫檀木雕漆圓桌上,捧了她的臉來看。 “藏了事兒?” 顧懷袖拍開他手,只笑了一聲,并沒打算說陳氏的事情,她一下瞥見了桌上的宮花,精致細巧,銀粉色的堆紗做起來的,看著卻不覺得秀氣,反而有一種清朗的感覺。 這是狀元簪花,明朝士子附庸風雅時候也多愛簪花,不過這時候也就是興個意頭。 “宮里帶回來的?” “恩榮宴之后賞的啊,進士們都有一朵,我狀元朝元,自然更有了。挑了朵好看的,嬌嫩一些,也好給你簪上?!?/br> 他笑一聲,卻按顧懷袖到菱花鏡前面坐下,將那多銀粉色的宮花簪到了她發(fā)鬢之間,只朝著菱花鏡里一看,便是個絕代佳人了。 “而今我也是個女狀元了?!?/br> 她手摸著那宮花,一副稀罕得很的模樣。 張廷玉嘆道:“你也就稀罕我這一時,不一會兒皇上那邊派了人來給你送宮花,雖是皇上隨口一句,可也是無上的殊榮,倒是我這新科的狀元都不如你風光了?!?/br> “什么?” 顧懷袖一頭霧水,完全不明白張廷玉是個什么意思。 張廷玉這才將宮中走時候的事情告訴了顧懷袖,末了道:“刁民之名遠揚,真是丟盡了我張家的顏面啊……” 刁民顧懷袖狠狠朝著他腰間一擰,“有種你休了我??!” “有種我就休了你,我是有種,可休了你……” 他忽的曖昧一笑,剛想說話,外頭阿德就急急奔過來,高聲喊著:“二爺,二爺不好了,那個進士汪繹,真的投河死了,沒救過來!” 一聽又是這掃興的人! 張廷玉一擺手,“行了,死了就死了,與我又有什么相干?若是刑部追查下來再叫我,沒事兒別來煩爺?!?/br> 那邊的阿德縮了縮脖子,還以為這件事對爺來說算是大事,沒料想言語逼死一人之后,二爺竟然跟什么事情都沒發(fā)生一樣。 到底…… 爺也是位狠心的爺。 可那汪繹自己要投河的,即便是他死了,也與張廷玉沒有半分的關(guān)系。 都是自己作的…… 顧懷袖在屋里卻有些擔心起來,“汪繹怎么死了?” “方出宮門的時候,他糊里糊涂跟我說要與我理論,我豈能搭理這樣的瘋?cè)??與他說話都嫌此人學(xué)識豐富而氣質(zhì)粗鄙,索性沒搭理。到底他自己想不開投了護城河,怕是沒救起來就完了。” 張廷玉笑了一聲,口氣倒是涼?。骸耙呀?jīng)被我當成了踏腳石的絆腳石,沒了也好?!?/br> 顧懷袖則定定地望著他,忽然伸出手指來,看著張廷玉深邃的一雙眼,然后將手指指尖點在了他的眉心之中,許久沒說話。 “二爺可是狠毒得過了頭?” 張廷玉只覺得她手指指腹微微泛著涼意,舒服得很。 她笑:“無毒不丈夫,最毒婦人心。你說咱倆,誰最毒?” 看看古人說的這些話,到底是男人毒,還是女人毒? 再想想張廷玉與顧懷袖這幾年來的所作所為…… 張廷玉忽然抬手牽了她手指下來,道:“若我不為賢相,乃是個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曹cao,卻不知你是不是助紂為虐的妲己?” “胡說八道!”顧懷袖推了他一把,“曹cao跟紂王怎么能聯(lián)系到一起?再有,分明你是房玄齡,我是喝醋的那個!” “來呀,給二少奶奶端一碗醋來!”張廷玉忽然揚聲喊道。 外頭丫鬟都愣住了,顧懷袖才想起來直接踹了張廷玉一腳,“窮翰林,沒個正形兒的!” “不要叫窮翰林,要叫老先生,現(xiàn)在你該叫我張老先生。” 張廷玉覺得自己還挺厚顏無恥的,直接坐下來這樣說著。 翰林院的人個個都是才識過人,現(xiàn)在朝廷里逢著人就要喊大人,大家都覺得“大人”這個稱呼不值錢了,一般喊什么“先生”就跟外頭那些個教書的牛皮匠一樣了,所以都要加一個“老”字,但凡翰林院真正的翰林,都是要稱之為“老先生”的。 至于翰林院庶吉士,只能算是預(yù)備的,乃是準翰林,還不算真的,所以對他們都是隨意叫。 張廷玉可是殿撰,便道:“來,叫一聲聽聽?!?/br> 顧懷袖看他還有心思玩鬧,簡直哭笑不得,“張老先生,洗手凈面泡腳寬衣解帶吹燈拔蠟,咱歇了吧?!?/br> 她起身,伸手一勾牽著張廷玉的腰帶,便將張廷玉拉了起來,往一邊去了。 汪繹的事情鬧大乃是眾人意料之中的事情,張廷玉自己鎮(zhèn)定自若,張英干脆也將計就計。 好不容易相中的汪繹,殿試被黜落也就罷了,索額圖一黨指望著朝考再給汪繹一個朝元,好歹也算是今年籠絡(luò)住一個人才,哪里想到剛剛過了恩榮宴這人就威脅狀元張廷玉不成,投河自盡! 這是明晃晃地打皇帝的臉,也打張英的臉??! 當時在場之人雖覺得張廷玉之所為無可厚非,尤其是張廷玉離開之前那一番話,當真是昭昭日月可見,只是末了一句人死與他無關(guān),實在太過涼薄。 于是就有人抓住了這點不放,說張廷玉根本還沒磨練出個寵辱不驚的心境來。 索額圖一黨借勢就開始造謠,熊賜履之前在朝考的時候并沒有點汪繹,而是點了張廷玉,原是想回頭來借機拉攏張廷玉,沒料想自己的門生都死了,這還拉攏個什么勁兒?。?! 忍無可忍,無需再忍,太子爺也忍不了。 本以為今科一定能夠網(wǎng)羅很多人才到麾下來,結(jié)果被這么個張廷玉給破壞殆盡! 這不是拆臺是什么?是什么?! 太子爺一怒,連著攛掇自己手下同黨一起去揭舉張廷玉。 可到底當時是汪繹自己作死威脅人家張廷玉不成,才自己投河自盡的。 說的那么難聽,張廷玉可有為難過他的時候? 壓根兒就沒有??! 張廷玉犯了什么罪?做過什么錯事?也沒有??! 就因為汪繹之死,朝堂上整日里扯皮來扯皮去,沒個安生日子。 倒是李光地跟張英一下就放心了起來,有人起來打壓張廷玉,真是瞌睡來了就有人送枕頭。 且不說張英是怎么看待自己兒子言語逼死汪繹一事的,單純從一個政治家的角度出發(fā),這是一個絕佳的機會。 在朝議討論了五六日之后,張英終于主動站出來,為他兒子扛了罪過,說張廷玉品德不行,不應(yīng)該拿這個狀元,說年輕人沖動好事,有時候說話不經(jīng)大腦,還需要磨練一陣。 現(xiàn)在的張廷玉,即便是經(jīng)歷過了十來年的蟄伏,身上的棱角也還沒磨平。 張英不會指望著把這些棱角磨平,因為若真是能磨平這一切棱角,那張廷玉就不是他的二兒子了,千人一面又有什么意思? 做官,棱角還是要有的,但是圓滑張廷玉還略略少了一些。 這一切,尤其是在對待不如自己的人的時候。 做官的學(xué)問還很大,張廷玉需要再歷練歷練。 可張英沒說這些,他只說自己教子無方,有罪。 索額圖一黨正想上來,畢竟張英自己攬下了事兒,這一回他們就能可勁兒地往張英的身上潑臟水了,指不定還能將這個才上任不到一年的大學(xué)士給拉下馬來。 誰料想,張廷還有個鐵桿老哥們兒李光地。 李光地一下就站出來,接上了張英的話,道:“張英大人教子有方,哪里是無方?縱觀此事,乃是汪繹自己心胸狹隘,眾人所見,眼見為實,怎能平白誣人張殿撰害死人?這不是睜著眼睛說瞎話是什么?!” 索額圖這邊所有人都被驟然凌厲的李光地給震住了,一句話也說不出,甚至面面相覷起來。 在他們剛剛開始朝著張廷玉發(fā)難的時候,張英李光地這些漢臣,一直沒有說什么,即便是別的阿哥們的黨派也都是袖手旁觀,怕是摸不清皇帝對這件事的態(tài)度。 原以為張英李光地永遠不會開口了,所以太子索額圖一黨才會如此肆無忌憚地抹黑張廷玉,哪里想到眼看著事情要成功的節(jié)骨眼兒上,這他娘的張英李光地又來唱黑臉紅臉了! 瞧瞧這一個給自己兒子告罪又自己請罪,一個立刻站出來說張廷玉沒罪張英沒罪的架勢! 兩個老東西,真當咱們看不出你的把戲不成? 可是看出來又能怎樣呢? 無可奈何啊。 李光地老jian巨猾,若無把握定然不敢開口就是了。 李光地為張廷玉辯駁了一陣,才道:“想來諸位同僚都是覺得張廷玉此子性格不夠內(nèi)斂沉穩(wěn),往后辦事會出差錯,但是狀元翰林已點,不能撤了。老臣倒是有一個好法子,不如讓張殿撰入翰林如舊,只是叫他做庶吉士做的事,慢慢磨練得一兩年,想必便可以雕琢而出了?!?/br> 言罷,李光地深深地一躬身。 康熙了然地看了張英與李光地一眼,想著這糾紛了幾天的破事兒就這么了結(jié)了也挺好。 他手一擺,阻止了將要說話的熊賜履等人,便道:“好法子,就照李光地這個法子辦,張廷玉入職翰林院,習(xí)清書吧?!?/br> 朝會結(jié)束,張英與李光地前后腳地出去了。 李光地腳步一頓,又是一笑,轉(zhuǎn)頭來果然看見張英給自己長身一揖,他也回了一個,只道:“張英你這人又開始矯情了,不過就是幫了個忙,動動嘴皮子的事情……唉,我是不如你豁得出去,當年若不是你接了三十六年會試總裁官的位置去,怕是我兒子今年才考中呢。到底還是我家那小子耽擱了你家的小子?!?/br> “左右我家已出了大兒子一個進士,并不急的……” 張英嘆了口氣,“端看徐乾學(xué)就知道了,樹大招風沒個好下場的……” 李光地何嘗不清楚? 徐乾學(xué)五個兒子都是中進士的料,一家出了多少個進士?家大業(yè)大風也大,陸續(xù)投了明珠一黨與索額圖一黨,輔佐大阿哥不成,太子也不成,反正倒了大霉…… 只不知張家如何了。 張英回了府,將這個消息帶給了張廷玉,張廷玉平靜得很,只道了一句“兒子謝父親大恩”。他早在知道汪繹死了的時候,就知道事情會是這么個結(jié)果了。 張英只道:“做官這學(xué)問,你且進了翰林院,慢慢看便是。我說,也說不明白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