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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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廷玉父子,應該能見上一面了。 顧懷袖想著,也讓人抱著還熟睡的胖哥兒下去了,從下面車駕上頭望去,只能瞧見南面的窗戶,東面的窗戶卻是對著巷子的,應當沒人能注意到沈恙。 那窗縫之中閃過一道青影,顧懷袖想起那一杯灼燙的茶,卻是一路無話,一直到了行宮。 待得這邊的人都走了之后,沈恙才一下翻身又踏著窗沿進來,終于是送了一口氣。 那半盞茶放在窗沿上,沈恙一眼就見到了。 此刻,他袖子濕了一個角,就是剛才那蛇蝎心腸的女人將guntang的茶水倒下來,燙了他的手指。 沈恙一瞧自己的手指頭,狠狠地甩了甩,咬緊牙,卻罵道:“這女人太毒!” 明知道他肯定在下面,卻能夠狠心用茶水澆他,現在一雙爪子都變成這樣了,太小心眼…… 不過是言語調戲兩句,她卻太過正經。 女人太輕浮不好,太端莊也不好。 可要沈恙說顧懷袖哪里輕浮,哪里端莊,似乎都不對。 末了,他也只能看著自己紅紅的爪子,無語凝噎了。 不過…… 因為舊日的恩情,所以選擇救了自己不聲張? 沈恙不信。 他今日正在跟宋犖談事兒,聽聞丹徒那邊出事,就趕緊去告訴宋犖。沒想到事情還沒說完,剛剛起了個話頭,下頭就抓人來了…… 巧合? 不大可能。 丹徒只說是水患,揚州鹽梟在丹徒內斗的事情,卻一點沒透露出去,有人告訴沈恙說查事情的是張廷玉等人,所以沈恙就懷疑上了。 當初,沈恙不是沒懷疑過羅玄聞被張二公子救走了的,如今想想當時就應該讓人直接沖進那別院搜,也就沒現在這么多的事兒了。 只是再給沈恙一個機會,回到那個時候,興許他還是會選擇被顧懷袖淋得滿身是水,而后調轉馬頭離開。 沈恙想著,興許哪天他死了,就是因著執(zhí)迷不悟和自負。 下頭安靜了,沈恙喝了一口還溫熱的茶水,看著原本就不多的半碗茶,只將手里的茶蓋扔到了下面巷子里,不一會兒就有鐘恒帶著人上來。 一見沈恙,鐘恒原本是高興的,不過再一看自家老板那燙得紅了的手,頓時倒吸一口涼氣:“沈爺,您這是?” “逃命時候不慎打翻茶水罷了。”沈恙沒多說,只道,“叫李衛(wèi)那小子把賬目送到我園子里來,最近丹徒那邊的事情不管了,爺現在是正經的茶商,跟鹽字不搭關系。若是揚州鹽幫,跟羅玄聞,想要這個時候要我手里的生意……哼,你就慢慢地放給他們,這是下餌的時候。” “那……” 鐘恒心底是暗嘆了一聲,到底還是沈恙舍得下。 說是鐵算盤,可是該放掉的東西,他放得比誰都快。 這會兒皇帝在江寧,又有一個居心叵測的張廷玉,沈恙若是不小心著,指不定這條小命就交代在這里了。 “你是要問前兩天死了的那個鹽梟徐橋的事情吧?我記得他原來是個陜商,也是做布匹生意的,后面忽然進了鹽幫……現如今死了就死了,就說是發(fā)了急病。江南的布行,我沈某人說了算。就帶一筆錢去看看他的家人,至于原本屬于他的布莊跟產業(yè),并入咱們手底下就成了?!?/br> 沈恙慢條斯理地說著,晃著手里的茶杯,看茶水蕩漾著細紋,流轉個不停。 可是鐘恒卻還有顧慮:“沈爺,這一位鹽梟不一樣……小的也是方才查他一家才發(fā)現的,他的妻子,閨名張望仙……” “女人有什么好說的?男人的事情輪不到他們來插手……”說著,沈恙忽然停了一下, “叫什么?” “張望仙?!?/br> 鐘恒只道沈恙記起來了,卻一笑道:“您不是忌憚著張廷玉嗎?這一位……經過下頭人問,說是張英老大人的掌上明珠,后面下嫁給了商人,一路跟著南北地走,乃是張廷玉的胞妹?!?/br> 沈恙的表情,一下就變了。 他盯了鐘恒許久,而后道:“我記得那徐橋有一個女兒,如今他遺孀……” 心思一動。 沈恙將茶盞一放,卻道:“回園子里去看看,咱們順道探望探望老朋友的遺孀。取哥兒今兒可好了?” “好好壞壞,今日看著是好了。” 言下之意是,時時刻刻都在病,時時刻刻都在好。 人雖是大了,可命,還難說。 沈恙聽了,沉默許久,只背著手朝樓下走:“著人探聽著織造府行宮那邊的消息,尤其是張廷玉的,其余的照著咱們先頭的計劃走就成。李衛(wèi)若是想去看他干娘,就讓他去,不過他干爹是不是待見他,我可是管不著。” 他們這邊下了樓,那邊康熙的鑾駕,也已經到了江寧織造府前面了,眾人跪下山呼萬歲,康熙下來的時候卻是寒霜滿面。 張廷玉就在后頭站著,一副高深莫測不咸不淡的表情。 宋犖乃是能臣,這一回卻戰(zhàn)戰(zhàn)兢兢滿臉羞愧地站在后面。 若非張廷玉關鍵時刻為他說了一回好話,興許現在宋犖已經被革職查辦了。只可惜這一個糟老頭,還不知道…… 現在給他在皇上面前說好話的張廷玉,也是先頭跟皇帝說他治理水患不力的張廷玉。 一人兩面。 一舉三得。 作者有話要說:第一更,一點半大概有第二更。 周末…… →_→開始了。 留言跟上,我愛你們。 ☆、第一五零章 寧別院 行宮外頭,江寧諸位官員都已經到了。 江寧織造府曹寅的娘乃是當年康熙的奶娘,后來曹寅更當過御前侍衛(wèi),后來放出來當了江寧織造,乃是皇帝安插于江寧的心腹,監(jiān)視這江南官場,籠絡江南的士子,管著織造的事情,還要兼任鹽政,可謂是僅次于兩江總督的職務。 只不過,自打康熙第二次南巡之后,這里就成為了給皇帝接駕的地方。 頭一眼看見江寧織造府的時候,顧懷袖只覺得外頭平平無奇,往年也沒進去過,這會兒跟著后面后宮們的女人后面,落后了幾步,才見得亭臺樓閣,方知這果真一座“大觀園”。 銀子使得跟流水一樣,只為了讓皇帝高興,說康熙南巡辦了實事不假,可勞民傷財也是真的。 至少,曹家這三四代的富貴過去,一朝天子一朝臣,過一陣就煙云一樣沒了。 想著,顧懷袖就看向了前面跟著皇帝走的張廷玉。 今天忽然之間碰見沈恙,又瞧見與張廷玉一起走的那個江蘇巡撫宋犖,卻已經是知道張廷玉的手段了。 她在江寧還有故宅,乃是置在內城烏衣巷不遠處的別院,這會兒卻不想待在織造府,畢竟是皇家的地方。 顧懷袖叫了宮女來,只道:“一會子你回了德公公,就說咱們這邊準備回別院去,在江寧有舊宅?!?/br> 本來跟皇帝一起走,就是沾了光,沒道理到了江寧還死活要賴在織造府,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多大臉呢。 宮女去報了三德子,三德子卻先去問了張廷玉,張廷玉想著顧懷袖跟林佳氏之間的事情,還有個棘手的德妃,自然不能讓人在一塊了。 所以,張廷玉的意思與顧懷袖是一個,反正這里距離別院也不是很遠,有什么事情也可以照應著。他同三德子說了,三德子卻道:“這件事,且容奴才問問萬歲爺去。” 前面康熙已經讓眾多的官員平身,然后一下就看見了站得略略靠后的張英。 “好啊,張英你也來了!” 張英回去桐城幾年,乃是養(yǎng)老,這會兒須發(fā)盡白,他早已經看見自己的二兒子走在了康熙的身邊,神情自若,透著一種難以言說的挺拔和氣韻。果真是比他更適合在這條路上走的人,端看這架勢,將來也是要高官厚祿的。 他再次一躬身:“萬歲爺抬愛,張英豈敢不來接駕?惟愿萬歲爺龍體康健!” 好歹也是幫著康熙辦過三十多年的事情的人,沒有功勞都有苦勞,更何況平定三番、鏟除索額圖,還有平時的那些個不為人知的朝政之事,都是張英幫著在處理。 康熙自然知道張英對自己的忠心,現在見到張英已然滿臉的風霜之色,離開朝堂之后人看著卻是更老了。 他長嘆了一聲,上去扶張英起來:“老愛卿離開朝堂已久,如今見著你卻如隔世一樣。好在朕覺得,你這身子骨還算是硬朗,也是可喜可賀?。 ?/br> 張廷玉站在后面看著,礙于康熙在跟張英說話,他只好站在一邊,眼看著張英。 兩個人三十幾年的君臣情義,自然不是這里站著的其他人能比的。 一時之間,張英的風頭還要蓋過旁人。 康熙一下又想起張廷玉來,只叫他們父子上來見過了一回,張英只看著張廷玉嘆道:“也只愿衡臣能為皇上分憂解難便是了,不敢奢求太多?!?/br> 康熙卻覺得張廷玉辦事妥當,又看了一旁的宋犖一眼,一路進了行宮,卻擺擺手讓宋犖下去。 這會兒,三德子才上來說話,將張二夫人想去別院的事情說了一下。 “故地重游,各有各的感慨,且讓那刁民去吧?!?/br> 三德子一縮脖子,趕緊去回話了。 至于什么“刁民”之類的,皇上敢說,三德子不敢說,只跟顧懷袖說皇上準了。 顧懷袖這才帶著胖哥兒跟兩名丫鬟回去,小廝們還要在外頭等二爺。 張廷玉是隨扈近臣,要侍奉在皇帝的身邊,回來不回來卻要看運氣。 現在皇帝跟張英有話要說,也跟江寧這邊的大臣們說這話,訓著話,張廷玉卻出來了。 江蘇巡撫宋犖也出來了,只在眾人都沒看見的時候,對著張廷玉長身一揖道:“多謝張大人先頭在皇上面前美言了。” 宋犖哪里想到,只是出去跟沈恙談個事情,穿著的還是便服,竟然就被皇帝給抓了?好歹他也算是被皇上放出來在江寧當了許久官的人了,也怎么也沒想到今日這禍事會降臨到自己的頭上。 今日皇上忽然之間派人將偎翠樓出入口給堵住,接著就直接進了二樓,一下看見了他坐在那里跟幾個商賈聊天。 只是沈恙見見機很快,早在聽見聲音的時候就跑了,聽說現在人還沒找見。好在今日談事情本來就是沈恙一時興起,話都沒來得及說兩句,旁人也不知道那是沈恙,只知道商賈還有一個,卻不知道是誰。 皇帝一見到自己派出去的官員晚上竟然在外頭喝花酒,卻不理會丹徒和運河水患的事情,頓時氣不打一處來,當場就叫人要拿了宋犖的頂戴花翎。 宋犖這人老實,一下就往地上跪,說著微臣知錯。 然而人人屏氣凝神,都不敢說話。 只有張廷玉微微咳嗽了一聲之后站出來,說:“微臣以為,巡撫大人雖有過錯,甚至這時候還出來喝花酒,和罪不至死,也不至于革職查辦?!?/br> 結果康熙立刻板了臉問張廷玉:“你覺得此人這般還能做官嗎?” 當時宋犖還不知道張廷玉的身份,只覺得從來沒見過這樣的人,應該是初入官場不久的人,一般皇帝若是說了這樣的話,那就是不會改主意的了。張廷玉說再多都沒用,該他宋犖倒霉的,還是他宋犖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