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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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沒想到,康熙這本來就是一個局,宮中有異心者在康熙抵京之日便已經(jīng)被剿滅一空,宮嬪處死,太子收入宗人府,不得再居毓慶宮。 太子復(fù)立復(fù)廢,中間僅有四年,屬于胤礽的輝煌早已經(jīng)在四十七年時候便消失殆盡,而后的四年不過是垂死掙扎,困獸猶斗;而留給胤礽最后的這些時間,便只有茍延殘喘了。 狂疾未愈,多好的借口? 太子再廢,其黨羽立刻被朝中其余派別的大臣參劾,一時之間牽連無數(shù),大半個朝野都牽涉其中,殺伐甚重。 轉(zhuǎn)眼又逼近了五十一年的年底,康熙終于下旨,著張廷玉去宗人府提胤礽,遷住咸安宮,無事不得面上,請安折子也不必上。 同時,康熙也下了另一道諭旨,將科爾沁達爾漢親王的女兒和碩格格,賜給十四皇子為側(cè)福晉,擇吉日完婚。 張廷玉聽了便退下,一路往咸安宮而去,對太子宣讀了皇帝的恩德,太子淪為階下囚,卻還是好吃好喝地伺候著。 胤礽是一臉冷笑地看著張廷玉:“四年之前我被廢,便是你從中作梗,今次我再被廢,必定有你從中慫恿皇阿瑪!” “太子度測,卻是血口噴人了?!睆埻⒂衩娌桓纳卣局拔⒊紝噬系闹倚?,天地可鑒,也唯有皇上能使臣忠心?!?/br> 言下之意是,他張廷玉只效忠于皇帝,你太子算個什么東西? 到底張廷玉是忠還是jian,只有他自己清楚。 圣旨遞下去,張廷玉不想再跟胤礽說什么話,對于天潢貴胄而言,這下場已經(jīng)足夠凄慘了。他正想要走,沒料想胤礽竟然又叫住了他:“昔年你大哥效忠于我,沒料想他的二弟竟然是這樣一個陰險小人!” “……” 聞言,張廷玉終于站住了,他一擺手,叫旁邊的人先走,卻回轉(zhuǎn)身來看著胤礽。 如今的胤礽眼底帶著紅,不甘心至極,可又是滿臉的嘲諷。 他當了太久的太子,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走到了如今的這一步…… 他想要抓住救命稻草,所以他靠了過來,看著張廷玉,眼底忽然帶了華光:“張廷玉,我當初許給你大哥榮華富貴,也可許給你榮華富貴,我胤礽能復(fù)立一次,就還會有第二次,識時務(wù)者為俊杰……” “像我大哥一樣,被您的人,用毒箭刺殺嗎?” 張廷玉就這么微微地笑了一下,聲音平緩甚至柔和,沉郁至極。 胤礽忽然像是見了鬼一樣,一瞬間退了回去,甚至跌坐在了地上,駭然道:“你從哪里知道的?!” 一直以為這件事張家人根本不知道,尤其是他當年假惺惺地去祭拜過張廷瓚,當時張家上上下下對自己畢恭畢敬,根本不像是知道一點事,尤其是張英,若是他們早就知道,怎么能忍到如今? 胤礽還沒反應(yīng)過來,他忽然心底發(fā)冷。 張廷玉這模樣,分明是肯定無比,也就是說…… 他被廢,定然由著張家人復(fù)仇在內(nèi)。 張廷玉只緩緩對胤礽道:“您是天潢貴胄,天之驕子,既然您認為復(fù)立復(fù)廢之后,還會又復(fù)廢復(fù)立,那微臣……拭目以待?!?/br> 說完,他便轉(zhuǎn)身走了。 即便是告訴胤礽,他被廢有張廷玉出的大力,他的黨羽被剿滅,翰林院這邊的清流更是齊齊彈劾,即便是復(fù)立,胤礽還有幾個人能用呢? 更何況,還有能有復(fù)立嗎? 張廷玉還在皇帝身邊呢……胤礽即便知道是有人報復(fù)他,也不敢說出去,張廷瓚之事一旦抖落出來,康熙的面子沒地方放,太子也永遠不會有復(fù)立的機會了。聯(lián)合當年索額圖殘害朝中大臣,還是太子所為,這樣眼皮子底下發(fā)生的事情,康熙如何能忍? 所以,太子不說,張廷玉不說。 至于復(fù)立? 春秋大夢一場罷了。 在胤礽駭然夾雜著惡毒的眼神之中,張廷玉只慢慢地走了出去。 回宮復(fù)過命,張廷玉便出宮回府。 顧懷袖在家里已經(jīng)知道了東珠兒賜婚給十四阿哥的事情,眉頭鎖著一直沒放開,“太子事情一了,卻不知朝野還要怎樣變動……那些倒都是次要,靄哥兒的事情……” “又有什么辦法?” 張廷玉往暖烘烘的炕上一坐,官服搭在兩腿邊,只望著前面的珠簾。 “孩子總歸是要長大的……” 話還沒說完,阿德那邊便叫人遞了一封折子進來,張廷玉叫白露接了過來,自己展開一看,卻是良久沒有動作。 “怎么了?” 顧懷袖看他臉色似乎不好,有些困惑。 張廷玉緩緩合上折子,只道:“東珠兒郡主……自戕了?!?/br> ☆、第二二四章 誰冷酷 才說了要給圣旨,人立刻就沒了,讓人怎么想? 張廷玉也忽然有些摸不準,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 自戕…… 時機太巧合,又在剛剛廢太子這個敏感的時期,這種事情可以說是牽一發(fā)而動全身。 顧懷袖望著他,他則將手中的折子壓在桌案上:“還不知道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折子上說是自戕,應(yīng)該已經(jīng)是查過的,皇上無旨我不進宮。只是若靄那邊……” 在塞外兩個月,張若靄跟東珠兒一起同十四阿哥學(xué)用火銃,就算是沒有旁人流言蜚語之中的感情,至少也算是認識,現(xiàn)在東珠兒忽然之間出事…… 張廷玉道:“這件事你別cao心,我去跟靄哥兒說,先問個清楚。” 聽他說完,顧懷袖卻道:“你叫靄哥兒過來便是,我也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br> “你一個女人家,靄哥兒不一定愿意對你說。” 張廷玉難得地笑了一聲,手一指后頭屏風,顧懷袖無言,也知道父子與母子之間談的話不一樣,有的時候張廷玉要更合適一些。 她并沒有多言語,便直接朝著后面走去。 張廷玉坐在屋里,讓人去叫張若靄。 剛剛從塞外回來不久,張若靄并沒有顯出對外面有什么太多的留戀,反而因為從小見過的事情不少,所以頗能隨遇而安,再被叫過來之前,他一直在府中看書。 “孩兒給父親問安,怎么沒見……” “爺兒倆說說話吧。”張廷玉截斷了他的話,便叫他過來坐。 張若靄有些奇怪,只覺得今日父親的神情與尋常時候不一樣。 他隱約覺得不大對勁,看著張廷玉,等他說話。 桌上就放著方才的那一張折子,張廷玉于是遞給張若靄,示意他打開看。 這折子只是普通的折子,可張若靄伸出手去的時候,忽然意識到,今天父親找他來,應(yīng)該不是說什么學(xué)業(yè)。 只拿了折子,輕輕翻開,張若靄在看清上面幾行字的瞬間,一下站了起來,看著他父親。 那一刻,張廷玉看見了自己兒子的表情,錯愕,震駭,不敢甚至是不愿意相信,他似乎還帶著少年的懵懂,不知情為何物?;蛟S他心底并不是對東珠兒毫無感覺,可幸好…… 張廷玉見著他的表情,便知道他們都只是懵懂之中,并沒有什么海誓山盟。 他只道:“你同郡主,可曾有過男女之情?” 作為父親,張廷玉這話問得著實很直白。 也可以說,他說的話太過尖銳,對很少想這方面事情的張若靄來說,似乎還太早,又或者說,張若靄自己沒有這樣的意識。他只是平日里跟東珠兒走得很近,到底東珠兒是個什么意思,不僅東珠兒自己不明白,就是張若靄也不明白。 可好歹也是一起玩過兩個月的玩伴,現(xiàn)在竟然以“自戕”兩個字作為了結(jié),未免也…… “不……不可能……父親,不可能,您是在警告兒子,不要跟蒙古親扯在一起,所以騙了兒子吧?” 張若靄試圖笑一笑,他捏著折子,翻開又合上,合上又翻開,其實僅僅是想以這樣的動作來緩解內(nèi)心之中的壓抑。 不可能的。 她是科爾沁最尊貴的格格,怎么可能…… 更重要的是,張若靄不覺得東珠兒會自戕,即便是賜婚給十四阿哥也不可能自戕。 依著東珠兒的性子,就算是不愿意嫁人,也定然是要將這件事往大了鬧,絕不可能自我了結(jié)…… 張若靄手指掐得很緊,他年紀還不算大,卻跟東珠兒同在一個情竇初開的年紀。 宮里遞出來給張廷玉的消息,必然不假,絕無作假的可能,所以現(xiàn)在張廷玉只是平靜地看著他的兒子,看他帶著幾分痛苦與掙扎,那種尚還迷茫的感情。細細想來,張廷玉自己好像沒有過這樣的時期,他的少年只是在一片死水一般的平靜之中過去的。 “你喜歡她嗎?” “我……” 張若靄無言以對,更不知道自己應(yīng)該怎么回答。 他甚至不知道張廷玉為什么要這樣問。 張廷玉端著茶,手都沒動一下,還是問:“告訴我,你對她有意思嗎?爺倆說話,不必遮遮掩掩?!?/br> “父親,她絕不會自戕……” 張若靄像在意的還是東珠兒的時期,他看著張廷玉,又說了一遍:“父親,她不會……” “她死了?!睆埻⒂窈芷届o地提醒張若靄。 那一瞬間,張若靄終于有些受不了,他開始變得焦躁而且瀕臨崩潰。 “沒有,父親你在騙我?!?/br> “……” 張廷玉沒有騙他,垂眼,撥了撥茶碗里的茶沫,“你不小了,在塞外的時候便對你說過,每件事都要考慮清楚。你說東珠兒不可能自戕,我并不清楚,也不了解東珠兒。你與東珠兒走到哪一步,父親也不想管,那是你的事。從你走的每一步,到你喜歡上的每個女人,還有你將來所成就的每一件事,每一件都是你的,是你需要慎重考慮著的,東珠兒的事情,我不再多問。你先回去吧……明日,我再找你說?!?/br> “父親……東珠兒不會自戕……她不會,她說過只要她不想嫁,誰也不能強迫的?!?/br> 張若靄像是沒有聽進去,他有那么一瞬間的軟弱被張廷玉給看穿。 而隨后,張廷玉卻像是沒看見一樣,依舊道:“你先回去吧。” 張若靄捏著折子走了,人都有些恍惚。 過了許久,顧懷袖從才從屏風后面走出來。 她眼簾低垂,卻嘆了口氣…… 張若靄也是個坎坷的。 張廷玉知道她在想什么,只將她拉了過來坐下:“靄哥兒與東珠兒,約莫都還是孩子……他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過這件事的確有蹊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