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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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過是說自己想說罷了。 也就來看這么一回。 犯在周道新手里的人何其多?不多石方這一個。 只是石方的身份太獨特,周道新想,自己一輩子也忘不了朱三太子的冤案,也忘不了如今這一段公案。 “我不知衡臣兄的余生將如何度過,于我周道新而言,乃是良心難安?!?/br> “世上也不只你周大人有良心的?!?/br> 話說了一半,顧懷袖也不想再說,她上了轎子,便叫人走了。 青山里,孤冢一堆,誰還記得什么功名利祿? 剩下的,唯有凡俗之人留在凡俗的世道之中罷了。 “折道點禪寺,上香吧?!?/br> 顧懷袖頓了一頓,還是吩咐了下去。 點禪寺處,今年亦是游人如織。 此地有溫泉,山花爛漫,顧懷袖認得路,信步而去,見著漫漫逶迤的山道,薄云淡霧之間隱隱看得到寺院的青瓦屋檐。 龍雨潭仍在,顧懷袖站在山腰上朝下面一看,也不過是輕蔑一笑。 白露跟在顧懷袖的身邊,朝著前面一條小徑上指了一下:“小衛(wèi)爺在前面等您?!?/br> “他倒是有孝心的。” 顧懷袖微微一笑,便折轉(zhuǎn)了路,朝著禪院里去。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 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六祖慧能的偈語便書在墻上,院中有高高的婆娑樹,傳聞佛祖便在此樹之下得永生。 顧懷袖進來的時候,只見綠樹隱隱,紅花艷艷,正是江南千里鶯啼綠映紅的時節(jié),在京中這春景也煞是嬌媚。 李衛(wèi)正對著墻上那一句偈語抓耳撓腮,旁邊站了個老和尚,瞪著眼睛看李衛(wèi)。 原本是怎么也不懂,李衛(wèi)唉聲嘆氣,只道晦氣,剛剛進來只不過對著這墻根呸了一口,竟然被個老和尚抓著,嗚呼哀哉! 不過顧懷袖一進來,李衛(wèi)就瞧見了,頓時樂了,見了救星一樣,連忙跑過來,喊一聲:“干娘納福了,兒子給您問好!” “多日不見,只你這嘴兒越發(fā)甜?!?/br> 顧懷袖一瞥,便知道是李衛(wèi)惹了什么事,只一擺手讓白露等人進院落里布置,才問李衛(wèi):“這是怎么了?” 李衛(wèi)如今也是個俊俏青年,已經(jīng)娶了個良家姑娘,算是成家立業(yè),不過他畢竟在外頭跑的時候多,也不怎么回去,好在家里媳婦兒體恤他,如今還算是一家子和樂?,F(xiàn)在怎么說也是大小伙子,見了顧懷袖倒還有些抹不開面子,為難了一回,才道:“方才李衛(wèi)莽撞,一身市井習(xí)氣忘了收,得罪了旁邊那一位老上師,您看?” 旁邊那和尚只將雙手合十,“阿彌陀佛,若無對佛祖敬畏之心,何必來禪院禮佛?” “來禪院禮佛,不過求一心只安寧,若佛祖能使我靈臺清明,不如使世間種種癡男怨女都篤信佛道,何愁天下還有苦痛?” 如今顧懷袖是經(jīng)歷得越多,所以越見豁達,更能洞明這世間之理,她只輕輕地一嘆,看那婆娑之影,回想這半生沉浮,竟也翩然得趣。 遂言,“天潢貴胄,販夫走卒,*凡胎;三界眾生,十方六域,凡夫俗子。正所謂酒rou穿腸過,佛祖心中留……心懷慈悲,自有慈悲眷顧,心無慈悲之人,何必拘泥佛道?李衛(wèi)固然無禮,上師何不一笑置之?” 她說完,也懶得管旁人是不是聽得懂自己這一番胡言亂語,只招手讓李衛(wèi)進來。 因著石方之事,顧懷袖想叫人做個道場,可是想想又不覺得有什么必要。 石方從來不信佛,若有那時候,還不如多燒幾道菜譜給他。 現(xiàn)下定了地方,也不過只來略坐一坐,看點禪寺這地界兒風(fēng)光旖旎,正好散心。 李衛(wèi)是前幾日來的,沈取也來了,不過他們辦事兒,而李衛(wèi)是顧懷袖干兒子,自然來得殷勤。 原本李衛(wèi)就跟她親近,真跟親兒子沒什么區(qū)別,知道顧懷袖最近遇著事,心情不好,便越發(fā)涎著臉湊上來討她開心。 “干娘,前兒我看取公子去了桐城一趟,專讓人帶了小蘭花,想必您今年能見著桐城的土茶行銷到京城了。” 如今沈取的身世,李衛(wèi)也清楚了。 他扶了顧懷袖坐下,又去忙活茶水。 顧懷袖看他忙前忙后也是辛苦,只道:“你也坐下吧,就是個閑不住的。白露,上來倒茶,看把這小子給忙的……” 她一指小方炕桌對面的位置,便叫李衛(wèi)坐,這才見著白露沏茶上來。 李衛(wèi)眼珠子骨碌碌地轉(zhuǎn)了轉(zhuǎn),似懂非懂地端了茶起來,喝一口,道:“好茶?!?/br> 青黛白露兩個近日來,原本是愁眉苦臉,畢竟最近換了廚子,夫人也不怎么吃得下東西,可今日看了李衛(wèi)這神態(tài)動作,真比那臺子上的丑角還來得精巧,一時之間也沒繃住,便笑了起來。 顧懷袖也是失笑:“可嘗出怎么個好了?” “這個……”李衛(wèi)撓了撓頭,仔細思索了一下,道,“那什么,一口下去活神仙,唇齒留香……嗐,您看我記得個什么呀?” 李衛(wèi)自問就是個大老粗,甭管喝著什么茶,一律“好茶好茶”,誰知道那茶是好是壞? 反正就是個“好”字,誰也不會說錯啊。 至于怎么個品茶法…… 李衛(wèi)毫無尷尬之色地看顧懷袖,“跟著沈爺跑了那么多年,就是不會品茶……” 若他會品茶,便不是李衛(wèi)了。 顧懷袖也懶得搭理他,只道:“茶,喝個解渴才是正理兒,牛嚼牡丹才是聰明人?!?/br> 一說到這里,定然想到廖逢源的身上去,這一位老板才是嗜茶如命,萬萬不能在他面前糟蹋茶的。 “那兒子也是個聰明人了?!?/br> 李衛(wèi)頓時得意起來,咕嘟嘟地喝了半碗茶,正想用袖子擦嘴,便見顧懷袖從青黛那里遞了方巾給他,他才接過來,改用方巾擦了擦唇邊茶漬。 實則顧懷袖待他,倒還比待自己的兒子更可心。 蓋因他不是自己的兒子,脾性也更對顧懷袖的胃口,所以格外鐘愛。 顧懷袖也慢慢飲了一口茶,聞著禪香,便問:“取哥兒身子還不錯吧?” “如今見著好了,也沒怎么犯病,倒是沈爺說要給他娶一門親事,不過公子說還不急,所以又擱下了?!崩钚l(wèi)將自己所知細細說來,末了又道,“他要留著到六月方回,您可以時常見著他了?!?/br> 顧懷袖點點頭,又問:“你呢?待到什么時候?” “兒子往天津衛(wèi)跑一趟,便去陜西,后面有四川自流井的差事。” 也就是說,前半年都挺忙。 不過,“要四月里才走了,這一兩月,還要時常來您這里蹭茶喝的?!?/br> 李衛(wèi)笑著,一副市儈嘴臉。 顧懷袖心知這些不過是表象,她忽然問他:“沒想過做官嗎?” 李衛(wèi)一怔,他當(dāng)商人當(dāng)?shù)煤煤玫?,怎么干娘忽然說這茬兒出來? 他有些不解,只道:“沈爺如今捐了個員外郎便放著了,也沒見他當(dāng)官,我對當(dāng)官的事情也不懂,大字不識一個……嘿嘿,還是算了吧?” 這一回,倒是輪到顧懷袖笑出聲來。 “你啊……你沈爺只教了你辦事,不曾教你野心兩個字怎么寫嗎?” 在沈恙身邊這么多年,李衛(wèi)著實學(xué)了不少的東西的。 當(dāng)初離開顧懷袖,投了沈恙,都是李衛(wèi)自己選的。 他如今忽然聽顧懷袖這么說,倒有些怔忡起來。 當(dāng)官兒? 官老爺多威風(fēng),一叫他們下面人給錢,他們就要給錢,官字兩張口,上下通吃。 還真別說,當(dāng)官多好? 自己以前怎么就沒想過呢…… 一時之間,李衛(wèi)還困惑了起來。 這些事情,也都是一時半會兒想不明白的,顧懷袖也無意為難于他,只道:“你的心有多大,端看你自己,能得到多少,則看你的本事和手腕。干娘言盡于此,你自個兒的路,從來都是你自個兒斟酌的,便像是你當(dāng)初投了你沈爺,一步步都是你的自己的?!?/br> 自己的路,走著也舒坦。 李衛(wèi)聞言笑笑,眼底孺慕染上來,只望著他干娘,道:“李衛(wèi)老覺得您都把我給看白了?!?/br> “傻孩子……” 顧懷袖忍不住嘆氣,回頭這么一瞧,外頭門開了,有了文士在外頭站著,一封信遞進來。 她隨口道:“拿進來吧。” 青黛過來,將信封遞上來,李衛(wèi)在旁邊看著沒說話,只見著顧懷袖面目寧靜平和,不起波瀾。 顧懷袖并沒有避諱著誰,將信給拆了,一讀便笑。 順天府尹莊孝之被人周道新彈劾,又有其師爺潘承舉其貪墨白銀一萬兩,莊孝之當(dāng)晚便畏罪自殺,只言片語都沒留下。 干得還算是漂亮,如今周道新也該成為一枚釘子了。 要緊的是,莊孝之不明不白地死,四爺也就不知道顧懷袖做過的那些事情了。 她借了四爺?shù)男盼铮k了自己的私事,如今莊孝之死了,便是她殺人滅口而已。 外頭那文士還沒走,顧懷袖只隔著門道:“事情辦妥,有你功勞,戶部不日有調(diào)令,你注意著吧。” 那人只一彎身:“謝夫人提拔。” 說完,便已經(jīng)離開。 細看這人,不是當(dāng)晚順天獄外那潘承又是誰? 誰沒個野心? 自己有野心,還不算是最本事,要緊的是能玩弄旁人的野心,驅(qū)使他人野心為自己效命。 如今這些手段,顧懷袖使來是越發(fā)嫻熟。 她只把信封遞回去,青黛找了個地方燒了,一會兒才回來。 李衛(wèi)從頭到尾都只是看著,他自然覺出這里面有玄機,只是無法窺破罷了。 顧懷袖只朝他笑笑:“我曾跟二爺說,非臉厚心黑不能成大道,可如今看著你,我才知……污濁之世,若有一人深諳厚黑之學(xué),卻不行厚黑之道,人人面厚心黑,獨其胸懷坦蕩正道直行,方是上上策。只可惜,我與他,都泥足深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