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速吸完一根煙，視線里還是一派煙霧裊繞。石臻坐在車?yán)?，看著小狐貍遠(yuǎn)遠(yuǎn)從街角走過來，越來越近，終于進(jìn)入他的視線，最終坐到了副駕駛的位置。

    “這么慢。”石臻滅掉煙，略顯不快。

    高飏拍拍公事包：“等他哭完，簽了完協(xié)約同才能出來?！?/br>
    “哭慘了吧？”石臻發(fā)動車子問。

    “哭得撕心裂肺的，一直說要找兩個小孩。”高飏面色有些凝重：“兩個小孩到底……真的……”

    “走吧，我陪你完結(jié)了協(xié)約，現(xiàn)在該你陪我去完結(jié)協(xié)約了。”石臻打斷他，把車子開上馬路。

    “陸熙陽是你的客戶，我去合適嗎？”高飏問。

    “切，你沒見過她？”石臻挑挑眉，對小狐貍的擔(dān)憂表示不屑。

    “她不是……深渡昏迷了嗎？你要怎么完結(jié)協(xié)約？”高飏不解地問。

    “有姜醫(yī)生當(dāng)中調(diào)停，沒問題的?！笔樵诩t綠燈前停車，手指敲著方向盤，氣定神閑。

    “不是她侄子？”高飏好奇：“我以為他們會出面?！?/br>
    “不是。他們已經(jīng)隱了蹤跡了，也沒必要再找?！笔榈f：“跟著我就是了，你還在一個星期的借調(diào)合同期內(nèi)吧？”

    高飏發(fā)鼻音：“……嗯”

    “那我就帶著你吧?！备唢r又大言不慚。

    三十分鐘以后，石臻載著高飏去了蕓城第一醫(yī)院，vip病房。

    此時此刻，陸熙陽依然躺在床上，插著呼吸機，意識全無。

    “來了？”姜醫(yī)生穿著便服，回頭，露出一個和藹的笑容。

    “嗯?！笔樾π?，和姜醫(yī)生一同走到了窗邊談話，高飏一并跟了過去。

    “你應(yīng)該都知道了吧？”姜醫(yī)生開誠布公。

    石臻低頭，發(fā)了那張小男孩的照片及背后的字給姜醫(yī)生，然后說：“關(guān)于委托的內(nèi)容，都在這張照片里了，或者說，都在那架旋轉(zhuǎn)的木馬里了?！?/br>
    姜醫(yī)生定定看了會兒照片，有些感慨地說：“真的是……最快樂的時光，我們一起去的游樂園，陸阿姨帶著我們，還吃到了特別好吃的麥芽糖?！?/br>
    “也是陸女士的最好時光？”石臻問。

    姜醫(yī)生點頭：“是，她和前男友和平分手，對方留給她一個可愛的孩子。她和兒子最快樂的時光都在這里了，后來……唉……”一聲長長的嘆息，是對過去懷念的惆悵。調(diào)整了些許情緒，姜醫(yī)生稍稍展開些微笑說：“協(xié)約完成了，謝謝你，完結(jié)合同和酬勞我會郵寄給石老先生?！?/br>
    “客氣了?！笔辄c點頭，然后說：“那……請陸女士休息吧，我們就不逗留打擾了?！?/br>
    “您一點也不好奇嗎？”姜醫(yī)生突然問：“布了這樣一個局，最后只是要這樣一個結(jié)局。”

    “沒有這個結(jié)局，她又如何釋懷這33年的煎熬？”石臻挑挑眉，只淡淡說：“但凡有悔改之心，大概也就沒這個局了?！?/br>
    姜醫(yī)生聽了微笑問：“那么，你看到悔意了嗎？”

    石臻搖頭：“我只看見即將失去的恐懼，沒有看到絲毫悔意。這不是后悔，是害怕，對于失去的害怕。”

    “這樣做……錯了嗎？”姜醫(yī)生又問。

    “開始就錯了，最后用另一個錯誤去懲罰，”石臻聳聳肩說：“糾結(jié)哪個更錯，毫無意義?！?/br>
    姜醫(yī)生嘆口氣：“小孩子都那么天真可愛，單純沒有壞心，所以，才能擊中人心最柔軟的部分。他們制造了最溫暖的記憶，所以，才會在離去的時候，帶來巨大無法撫平的傷痛?！?/br>
    石臻明白姜醫(yī)生說的是陸熙陽的感受，孩子失蹤了，她的心是逐漸變硬的。他想了想，然后笑道：“所以傷害小孩真的挺壞的是吧？”

    “是，那樣小小的孩子，沒人忍心傷害的。”姜醫(yī)生回答。

    石臻點點頭，沒再多言，帶著高飏告辭離開。

    走到門口的時候，石臻忽然聽見姜醫(yī)生俯身在陸熙陽的床邊說：“最美的回憶找到了，壞人都受到了懲罰，你可以休息了?！?/br>
    石臻臉上露出些許笑容，終于走了出去。

    兩人出醫(yī)院，回到車上。天空又開始下起細(xì)密密的雨，在車前的擋風(fēng)玻璃留下一個又一個雨點子。

    “是不是……是不是？”高飏眨著眼睛好奇問。

    “是什么？”石臻伸手刮他下巴，小狐貍就驚到，不能動彈。

    “小孩沒事，只是不再是王成林的孫子孫女？”高飏耳尖微紅，依然忍不住問：“他剛才是回答你了吧？小孩是不能傷害的，至少生命不容剝奪?！?/br>
    “大概吧?！笔榘l(fā)動車子一臉不以為然。

    “你故意問的吧？”高飏又好奇問。

    “我沒那么無聊?！笔榉穸ā?/br>
    高飏撇撇嘴，表示他不信。

    石臻把車子開出停車場，不緊不慢地問：“借調(diào)協(xié)約快完結(jié)了，有空我把完結(jié)的文件寄給方經(jīng)理，記得叫她查收?！?/br>
    完結(jié)。高飏一愣，微微蹙眉，對啊，他們只有一個星期的時間而已，僅此而已。

    石臻沒注意高飏的表情變化，開著車說：“其實……”

    “我知道，我知道規(guī)矩?！备唢r點著頭碎碎念：“我……知道，我不會再找你了?！?/br>
    石臻：“……”md，怎么理解的？老子還沒說完呢！

    “我地鐵站就可以了，謝謝，應(yīng)該不遠(yuǎn)。”高飏打開手機地圖，查就近的地鐵站點，過了會兒開始指揮交通：“你右拐，過兩條馬路就有地鐵站。”

    “你tm能不指揮我開車嗎？”石臻有點微怒，口氣冷硬：“我喜歡開到哪里，就開到哪里，tm要你管?！?/br>
    高飏：“……”干嘛發(fā)脾氣。

    “md”石臻又罵一句，繼續(xù)開車。

    高飏用手抹掉車窗上的霧氣往外看，模糊一片，只能試探性地問：“這是要去哪？”

    石臻冷冷回，態(tài)度惡劣：“去吃午飯，不可以嗎？”

    高飏想說自己不想吃，想想還是算了，免得又挨罵。

    兩人沉默，一個開著車，一個發(fā)呆，一路無言。

    最終車子拐入一間商場地下停車庫，找了個角落的車位停好。

    “你去吃午飯啊？”高飏下車，小心翼翼地問，希望找個機會告訴石臻，這里離地鐵站很近，他可以自行離開。

    “嗯?！笔榘蜗萝囪€匙，走到車尾。此時停車場里車位已不多，若再晚些，估計就搶不到車位了。

    “往哪里走？”高飏走到石臻身側(cè)，還在找機會說自己要去地鐵站。

    “以后還騙我嗎？”石臻隨口問。

    “??？”高飏沒聽清，做了個又懵又萌的表情。

    石臻回身，居高臨下的姿態(tài)，目光如炬，直直刺入高飏明亮的眼中，冷冷問：“以后還騙我嗎？不原諒你的那種?！?/br>
    高飏心里一驚，下意識后退一步，蹙眉間忽然想到什么，眼神突然清明，表情也變得高興，后退成了前沖，一步上前緊緊抱住了石臻脖子，撞得石臻后退了半步。

    “干嘛？”石臻不爽。

    高飏卻不停搖頭，表示他的回答，發(fā)絲刺得石臻脖子癢，想把這條狐貍圍巾扯走。

    “老子原諒你有那么開心嗎？”石臻拍拍高飏后背，眼里帶著笑意和得意。

    “嗯?！毙『偛蛔↑c頭，鼻子一下一下撞著石臻肩頭。

    “沒下次咯?！笔樘郑p輕抱了抱小狐貍，溫柔又有力。

    “嗯?！毙『偫^續(xù)點點頭，腦袋在石臻肩膀上蹭，不用看臉都知道笑意都快漫過了停車場。

    “行了，去吃飯吧，別撒嬌賣萌了?！笔樾?，把小狐貍從自己脖子上解下來，揉揉小皮毛笑道：“走吧，吃甜品嗎？”

    “吃！”高飏細(xì)長的眼睛笑成了線，跟在石臻一側(cè)。忽然，他眼角掃到一輛遠(yuǎn)遠(yuǎn)的越野車，玻璃后面似乎閃過一張臉，他再細(xì)看，卻只有一片反光。

    “ok，知道去哪家了?！笔闋苛烁唢r手腕，領(lǐng)著他進(jìn)電梯，按下了關(guān)門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