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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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換了一張紙,以鎮(zhèn)紙壓住,沒好氣地道:“還能干什么?正在抄書呢。今兒得了一部書,竟是沒見過的,對你們在外面上學(xué)的也有好處,故此抄下來,送你和哥哥每人一部,改日再送蘇jiejie一部,也好見識些。” 天下之大,果然有許多她不曾見過的書。 黛玉自覺藏書甚眾,幾達(dá)萬卷,在諸位大家閨秀中名列第一,然而此時此刻她才明白,她收藏的書,在天下書籍中只占據(jù)冰山一角罷了。 這些在榮國府當(dāng)真是暴殄天物了,竟然毫不可惜地折變出去。 黛玉搖頭嘆息,她恨不得家中金銀盡換書籍,他們倒好,竟顛倒了過來。 她想起父母提起過,曾經(jīng)爹爹在落魄的朱家買了許多字畫書籍古物,也是因落魄所致,悉數(shù)變賣成錢,如今榮國府竟也步了朱家的后塵。 林智聽了,連忙拿在手里細(xì)看,果然不曾見過,遂細(xì)細(xì)讀了下去,暗暗叫絕,不禁道:“好jiejie,抄完了先送我一部,給哥哥的晚些無妨,哥哥已經(jīng)做官了,我正在讀書呢!蘇jiejie又有了孩子,也不忙著先看書?!?/br> 黛玉伸手戳了他額頭一下,笑應(yīng)了。 其實不用林智開口,她也打算先送給林智,畢竟家里只他一人還在上學(xué),比林睿用的時候多,而林睿已當(dāng)了差,雖有用處,卻不及林智。 林智頓時喜得合不攏嘴,忽然,他說道:“到底是我的jiejie,有了好東西從不昧下。外面的人大多敝帚自珍,真正的孤本好書都不曾流傳開來,恨不得只有自己擁有,可憐天下貧寒學(xué)子,本就難買書籍,更無法見識真正的好書,如此,其智如何能開?其見識如何能博?” 黛玉心中一動,奇道:“竟有這等事?” 林智點點頭,嘆息一聲,想起自己在自家書肆中新交到的朋友柳玉荷,說給黛玉道:“他比我大兩歲,學(xué)問卻不如我,不過因為我自小由父母兄姐陶冶教育,天生就有先生書籍,不必費心外物,所以如此。他家一貧如洗,原是世家子弟,說來,還是理國公府的旁支子弟呢,可惜已經(jīng)落魄了,只有一個寡母守著他過活,常去咱家書肆里抄書,所以認(rèn)得了?!?/br> 林智想到柳玉荷在書肆中抄書的癡狂,道:“從他嘴里我才知道,原來咱們家的書,竟有一多半兒都不曾流通于民間,多被世家收藏于家中,他們想看都沒有門路?!?/br> 他和柳玉荷好上以后,借了不少書給柳玉荷,他都仔仔細(xì)細(xì)地抄了下來,且對他感恩戴德。林智看重柳玉荷,也是因為柳玉荷知道上進(jìn),而且非常愛惜字紙,林智去過他家里,聽他母親說,怕浪費紙墨,每次抄書,柳玉荷都非常用心,從不曾錯過一個字。 林智原不肯信,后來親自看柳玉荷抄書,一萬余字果然一字不錯,方信了。 柳玉荷這份毅力非常人所及,林智非常之佩服,故此他們倆雖然一個出身清貴,一個家世落魄,但因前者不倨傲,后者不自卑,倒成了極好的朋友。 黛玉聽完來龍去脈,不禁沉吟起來。 林智說得口干舌燥,正好見丫鬟端茶上來,忙忙接在手里一氣喝完,又道了謝,回頭見黛玉若有所思,問道:“jiejie在想什么?” 黛玉抬眼笑道:“你說,橫豎我左右無事,清閑得很,若是我把咱們家那些外面少見的孤本抄寫一份,放在書肆里供民間讀書人抄閱,你看如何?聽你的話,我頗覺慚愧,咱們不過倚仗祖蔭,才有比旁人更多的資本,一味珍藏密斂,反倒落了下乘。” 孤本的珍貴在于天下僅此一部,不然,怎么說是孤本?可若用不到實處,留在林家又有什么好處?只有林家數(shù)人通讀,未免太也小氣。倘或和賈家一樣,后世子孫無能,豈不是失傳了?自古以來,朝代更替,烽火亂世,多少文化斷了傳承,追根究底,都是因為擁有者敝帚自珍,便是那些匠人暗自私藏一手,因此一代不如一代。 黛玉本就是喜散不喜聚的人,皆因她想得到結(jié)局的不好,今日見到榮國府典當(dāng)出去的東西,黛玉感慨萬千,不自禁地想到了自己家?,F(xiàn)今自己家不曾有不肖子孫,百年之后呢?誰能說,林家就能長長久久地屹立于天地之間?朝代帝皇尚且不能,何況林家。 這些孤本流傳出去,為人所用,即便林家湮滅,傳承亦在,也算是一件功德了。 林智聽了,又驚又喜,失聲道:“jiejie竟舍得?” 黛玉伸手在他身上拍了一下,嗔道:“難道我就是那最小氣的人?有什么舍不得?況也不是將孤本拿出去,只是抄寫一份罷了!” 林智連忙作揖,笑道:“是我的不是,我的jiejie自然是最大方體貼的,不然哪有這份胸懷,只因弟弟我抱怨了一句,jiejie就想到了這么許多。只是,jiejie自來愛惜筆墨,如何能傳到外面去?偏生我和哥哥又沒有抄書的時間,豈不是累著jiejie了?” 黛玉橫了他一眼,道:“爹爹都不管我,你管我作甚?爹爹常說,若無外人傳閱,漱玉詞如何傳世?易安居士又如何在宋詞中備受推崇?皆因世人愚昧,偏說什么女子無才便是德,卻不知不讀書,不明理,如何曉得德之涵義?我抄的書,又不會署我的名字,外人怎能知道是誰抄的書?我再仿照你的筆跡,外人就更不知道了。” 說完,她又道:“至于你說累著我,你和哥哥一個上學(xué),一個做官,都是大忙人,我在家能有什么事?除了赴宴吃酒,便是在家頑耍,空閑的時候多著呢,哪里會累著。再說,抄書又不急于一時,我慢慢地抄寫就是。” 這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須得持之以恒,黛玉本就沒打算一時之間就抄寫千萬卷。 林智默然半晌,笑道:“jiejie仿照我的筆跡,豈不是便宜我了?我在外面上學(xué)讀書,結(jié)交了不少同窗好友,他們認(rèn)了出來,還當(dāng)我大方體貼呢!” 黛玉笑道:“那依你該當(dāng)如何?” 林智拍了一下大腿,道:“依我說,咱們家又不是迂腐人家,崇尚什么勞什子女子無才便是德,jiejie只管抄寫jiejie的,不妨起個別名,正經(jīng)像個文人才好。署名后,日子久了,外面都知道jiejie的好處,在清流中名聲也好?!?/br> 黛玉像林如海,有林家遺風(fēng),本就是一派文人做派,絕非不好名的人,她爭強(qiáng)好勝,自恃奇才,每與人聯(lián)詩作詞,大多都高于眾人之上。她好名,乃是才名,出自本心,坦然而對,不似薛寶釵分明也好名,偏作山中高士,倒有一點虛偽的味道了。所謂山中高士,絕非隱士,而是等著山外有人聞名識之而青睞,并且三顧茅廬來請。 所以,黛玉聽了林智的提議,臉上喜動顏色,躍躍欲試。 林睿下班回來后聽說此事,并未阻止,他自覺meimei才高八斗,遠(yuǎn)勝于自己,自然不想她始終和尋常閨秀一般被約束于繡樓之中,所以建議道:“不僅如此,meimei也可以做些詩詞文章,只需不露閨名,不叫人知道是你寫的,也可令民間傳閱,免得湮滅于世間?!?/br> 黛玉驚喜道:“哥哥不怕外面說我不遵守規(guī)矩?” 相較于抄寫書籍傳閱于人,她對林睿的說法更為動心。 她自小啟蒙,尤擅詩詞文章,林如海常說自己年輕時亦有所不及,黛玉其實很希望別人能看到自己的詩詞文章,繼而稱贊、誦讀。 林睿哈哈一笑,順了順?biāo)齼深a垂下來的小辮子,道:“理會外人的閑話作甚?只要咱們不說,外人怎么知道?再說,若是沒有傳閱出去,古往今來的那些詩詞佳作如何傳世?咱們須得取個別號,那才是真正的詩翁呢!” 黛玉聽了,喜不自勝。 經(jīng)由林如海熏陶,和林睿一樣,林智一向認(rèn)為黛玉的傾世才華不該埋沒,自然沒有反對,搖頭晃腦地道:“取個什么別號?須得清新雅致些才好?!?/br> 黛玉望向林睿,道:“哥哥給我取一個?!?/br> 林睿忽然想起黛玉三歲那年來了個癩頭和尚,嘴里念叨過什么絳珠,靈臺師父也說過什么絳珠,他那時早已明白世事,雖然林如海不曾說過自己的懷疑,林睿卻有所覺,便開口道:“若說別號,莫若絳珠二字如何?” 絳珠?黛玉心頭一震,只覺得魂魄有所觸動。 她念了兩遍,笑道:“這個別號我極喜歡,就叫絳珠?!?/br> 林智拍手笑道:“好極!果然新雅!不過,絳珠居士未免太俗,雷同青蓮居士、易安居士,不如就叫絳珠仙子,jiejie天縱奇才,又有仙人之姿,可不就是世外仙姝嗎?” 黛玉聽了,搖了搖頭,不贊同地說道:“絳珠仙子?這不是明明白白告訴世人我是女子了?世上男兒,多不肯云自己遜于女子,若知詩詞文章出自女子之手,不知道該當(dāng)用什么污言穢語加以抨擊呢!再說,居士雖俗,卻大俗如大雅,便因世人都叫居士,才好與世俗同流。我活在世上,又不是超脫塵世,何必叫什么仙子,那才是俗氣透頂?!?/br> 林睿點頭道:“正是,meimei說的極是,絳珠居士甚好?!?/br> 黛玉想了想,又道:“也不必叫什么絳珠居士,絳珠二字便是極恰的美號了?!?/br> 她本性剛強(qiáng),下了決定后,十分用心,林睿和林智都是我行我素的性子,縱遵守世俗規(guī)矩,卻在其中更按心意而行事,所以先幫黛玉挑了幾部外面絕對沒有字?jǐn)?shù)算不得太多容易抄寫完成的絕世孤本出來。 黛玉每抄完一冊,林睿和林智便親自送到自家書肆里,供人抄閱,不收分文。 這樣無聲無息地送過去,外人不知,哪里會來抄寫?但是耐不住林睿和林智兄弟兩個的人脈,一個有同窗、同科、同僚,一個有無數(shù)同窗好友,兩兄弟漫不經(jīng)心地說這里出現(xiàn)一孤本,十分罕見,立刻就愛書成癡的文人跑過來一看究竟。 既云孤本,當(dāng)然沒人認(rèn)得真假,于是就有人請了在國子監(jiān)教書的當(dāng)代大儒親看,待他確定內(nèi)容是真的,競相傳閱抄寫。 任由外面抄閱之前,林睿囑咐掌柜的開口道:“此乃絳珠居士手稿,只供在書肆雅間抄閱,不會外賣,亦不外借,書肆雖不收分文,但卻不允任何人損傷手稿,誤了他人抄閱,故而抄閱之時,皆有伙計監(jiān)察?!?/br> 世人敬惜字紙,更珍重書籍,有書籍令其傳抄已是十分感恩戴德,其有不應(yīng)之理? 因此,抄本出現(xiàn)書肆之時,書肆立刻激增了無數(shù)讀書人,皆預(yù)備筆墨紙硯,等候抄寫,更有幾家書香門第的文人慕名而至,書香世家也沒有這樣的孤本啊,當(dāng)然要抄寫一份。 短短時間里,手抄孤本供人傳抄的絳珠居士,在文人中的地位節(jié)節(jié)攀高。 原本沒人在意絳珠其人,耐不住這位絳珠居士十分大方,不似旁人那般敝帚自珍,也不是只抄寫一部孤本傳出來,而是源源不絕地抄寫送來,都是市面上見不到的,不知道有多少名臣大儒如獲至寶,每每絳珠新的手稿送到,必定聞風(fēng)而至,幾乎打破了頭。 一個月后,黛玉趁機(jī)錄了一冊自己的詩詞。 其名曰葬花,乃因她將自己夢中所做的葬花詞列在其中,另有秋窗風(fēng)雨夕、五美吟、桃花行等。這些詩詞吟從夢中而來,且十分憂傷無助,她因自己父母雙全,兄弟皆有,與人設(shè)詩社時不做此等凄冷之語,故而除了林如海,外人皆不知這些是她所做。 絳珠居士本已在文人中有了些名氣,再看其作,清麗、脫俗,布局精巧別致,非常人所及,無數(shù)文人拍案叫絕,競相傳閱,一時之間,長安城中洛陽紙貴。 黛玉興奮非常,她覺得自己找到了自己真正的愛好。 不同于哥哥弟弟做學(xué)問后可以為官做宰,原來,她也可以在世上文人中占有一席之地。 每次聽林睿和林智說外面稱贊絳珠居士之才,看過葬花詞后,許多人過目成誦,淚流三千尺,私下都在猜測絳珠居士來歷身份,有人說男,有人說女,也有人說是文壇巨儒,議論不一而足,黛玉總是眉開眼笑,胸臆之間滿是得意。 賈敏忙于林睿的婚事,不曾留心此事,全然不知自己兒女竟弄出這么大的動靜。等她在別家赴宴,聽說葬花詞后,偶聞幾句佳詞,登時嚇了一跳。 別人不知道,她常常出入黛玉書房,難道還能不知黛玉曾經(jīng)做過的一些筆墨? 那些孤本,她也在自己家見過,除了自己家,誰還能有第二部? 望著和諸位千金小姐們說說笑笑的黛玉,賈敏心里又氣又急,若不是在別人家作客,她早就質(zhì)問黛玉了。賈敏見識雖高于眾人之上,到底是女子,又沒有像黛玉那般深受林如海當(dāng)做男兒教養(yǎng),覺得此事太過出格,不成體統(tǒng)。 黛玉敏感非常,察覺到賈敏隱隱的怒氣,就知賈敏猜到了,她暗暗吐了吐舌頭,想起今日林睿休沐,連忙打發(fā)雪雁悄悄回去告訴林睿,千萬在賈敏生氣的時候替自己辯解。她和這家千金頗有交情,說有一件要緊東西忘記了,叫雪雁去取,很容易就和駕車的婆子出去了。 林睿聽說時,正和俞恒一處喝酒。 林家的書肆突然出現(xiàn)絳珠手稿詩詞,皆是孤本,俞恒如何不心生疑惑?那些孤本他都在林家看過,親自去了書肆一趟,看畢,一字不差。而且黛玉是他看著長大的,即使用的是顏體,不似平常所擅長之字跡,俞恒依舊認(rèn)了出來,故來尋林睿一問。 林睿莞爾一笑,既不說是,也不說不是,斜眼看了看他,道:“難道你欲反對?” 俞恒聞言,心里登時明白了八九分。 他心悅黛玉,先是其才,然后是其心思品行,最后方是其貌,自然不在意黛玉才華勝過男兒,何況絳珠不曾泄露身份來歷,亦不會惹來是非。 黛玉極聰明,所用筆跡詩詞皆非外人所見,也只俞恒由林如海教導(dǎo)多時,比別人清楚。 就是親密如妙玉和曾凈、劉清泉等,亦不曾見過這些。 俞恒不自禁地隱隱感到十分驕傲,道:“雖說我不愿意壓抑玉兒天生的才氣,但是此事非同小可,還是小心謹(jǐn)慎些才好,莫叫外人知道。須知世上人心難測,眾口鑠金積毀銷骨,若有嫉妒玉兒者,必定流言蜚語猛如虎,處處詆毀玉兒?!?/br> 林睿聽了,對他更滿意了,他家就黛玉這么一個姑娘,當(dāng)然不愿意她未來的夫婿是個迂腐板正沒有半點回旋的夫子。 林睿想了想,將雪雁來意說明,雪雁如今聰明得很,說話亦十分模糊,只說黛玉怕賈敏惱怒云云,林睿卻明白其中的意思,對俞恒道:“家慈必定知道了,meimei怕家慈生氣,叫我替她說些好話,你有什么主意?!?/br> 俞恒問道:“岳母在旁人府上不好發(fā)作,想必得回到家解決,幾時回來?” 林睿亦不知曉,忙問雪雁。 雪雁笑嘻嘻地道:“今兒是喜事,得午后才散席呢?!?/br> 林睿點了點頭,問俞恒如何。 俞恒道:“只管交給我罷,你不用擔(dān)心?!碑?dāng)即告辭。 俞恒卻沒有說明該當(dāng)如何解決,林睿恨恨地看了他一眼,他素知俞恒性子,他既不說,自己也不好詢問,只得送他離開。 用罷午飯,林睿左右無事,正在心中籌措言語,好替黛玉緩解賈敏之怒,忽聽人通報說,六宮都總管丁奇帶著一眾小太監(jiān),騎馬過來。他連忙迎了出去,方引進(jìn)來,便聽丁奇說奉俞皇后懿旨,接黛玉入宮覲見。 林睿一怔,忙命人去接黛玉回來。 俞恒說的法子,就是請俞皇后給黛玉撐腰,免得賈敏責(zé)怪她么?林睿想到。 黛玉正擔(dān)心賈敏惱了自己,很有些坐臥不寧,賈敏臉上亦無好聲色,聞聽此信,忙向主人告罪,未等席散便攜黛玉回家,讓黛玉更換衣裳,坐了一頂小轎進(jìn)宮。 黛玉進(jìn)京數(shù)年,這是頭一回拜見俞皇后。 ☆、第089章: 皇宮深深,共計九千九百九十九間半殿閣屋宇,俞皇后既為皇后,自然住在中宮,其恢弘華麗,莫可逼視。小轎穿過層層守衛(wèi),走過高墻長道,方停在中宮宮門外面,此處已無侍衛(wèi)出沒,唯有太監(jiān)和宮娥彩嬪侍立,丁奇方命停轎,進(jìn)去通報。 早幾年南巡時,黛玉便被太上皇和皇太后召見過,又常伴孝敬王妃,那時候她年紀(jì)極小,行止進(jìn)退已然十分有度,如今大了幾歲,行禮拜見,越發(fā)落落大方。 不過,黛玉想到自己已與俞恒定親,立下兩家之好,今日初見年長俞恒許多歲的俞皇后,腮上微紅,神情羞澀,心底免不得暗自忖度俞皇后宣召自己的用意,一言一行,一舉一動,極為小心謹(jǐn)慎,恐惹俞皇后不滿。 長慶帝因自己是中宮所出,登基立后封妃之際,下了一道圣旨,乃云除皇后可接受公主王妃誥命之大禮叩拜外,余者嬪妃皆不能受之,哪怕已位列四妃之位。本朝皇后之下,便是貴、淑、德、賢四妃,歷代以來,每逢三節(jié)兩壽并冊封典禮都有接受公主王妃誥命參拜的資格,哪里想到長慶帝居然會下這樣的旨意,后宮已得封的德妃、賢妃縱不滿,亦無可奈何。 太上皇本就對俞皇后非常滿意,聞聽此事,唯有贊同,并不反對。 皇太后心里倒有幾分酸意,想當(dāng)初自己身為皇后時,四妃皆可受公主王妃誥命的參拜,自己皇后之名,實則只比她們強(qiáng)在名分和俸祿上罷了。俞皇后做了皇后,竟能高高凌駕于后宮之上,如何不讓她羨慕?可是想到自己不是長慶帝的生母,不敢對俞皇后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