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買醋買到嘉豪公館？東西多不多？”譚勁恒極度無語，一瓶醋，非要挑貴的地方買。

    “箱子很重，你去隔壁姜小白家借電動三輪車來拉我唄。”

    “好，你等著。”

    沒多久，譚勁恒騎著電動三輪車嘟嘟嘟地趕過來，一手拎起行李箱放進車斗，譚佳人跟在后面動作靈活地“上車”，不管臟不臟，一屁股坐下，按住行李箱，然后大聲說：“司機，出發(fā)！”

    “你以為你大款，命令誰呢”，譚勁恒嘟嘟囔囔騎上三輪車，載著jiejie回如意街。

    到姜家面館門口，譚勁恒讓jiejie先下車，他去還車。

    譚佳人下車搬行李箱，對弟弟說：“等等，我有東西送姜小白，你反正去還車，替她捎過去吧?！?/br>
    譚勁恒嘴上說：“多麻煩，你回頭再給她不行嗎”，但老實不動，等jiejie翻箱子。

    譚佳人拿出一套護膚品放到車斗，又打開賀九皋送的伴手禮，驚訝道：“我的天，鵝肝醬，這么多瓶，還有伊比利亞黑豬火腿，路易王妃香檳……”

    譚勁恒瞄了一眼，“都什么呀，瞧你口氣跟中彩票似的?！?/br>
    譚佳人喜滋滋說：“跟中彩票也差不多，你知道這火腿多貴嗎，14斤9000多塊，給姜小白一袋，剩下咱們吃?！?/br>
    譚勁恒問：“你自己買的？你老板給你漲薪水了，還是你真中彩票了？”

    譚佳人說：“不是，土豪送的，我們一行9個人，每人一個大禮包。”

    譚勁恒心想你運氣真好，這種土豪也讓我碰見一個。

    他帶上jiejie送姜小白的“禮物”，開著電動三輪繞到面館后院，將車停到門口。

    拎著火腿和護膚品敲門，沒人應(yīng)，借車時姜伯伯還在家，這么一會兒功夫去哪兒了，他試著推門，門沒關(guān)，一推開了。

    譚勁恒走進院子，揚聲喊：“姜伯伯，三輪車我給你放門口了?！?/br>
    門簾被掀開，姜小白一手拿信用卡，一手拿拉卡拉，眼睛看救星似的看著譚勁恒，“勁恒，幫幫忙。”

    第36章 熱鬧與寂寞   我明白，女孩子的矜持嘛……

    姜小白做出一副狗腿樣, 眼巴巴盯著譚勁恒，蒼蠅搓手，求他江湖救急, “今天是還款日, 我這張信用卡不是秒到賬的，你有錢嗎, 幫我倒下卡，只要還上錢，我明天刷出來還給你，好不好, 拜托拜托?！?/br>
    譚勁恒皺眉，“你沒開工資嗎？”

    姜小白涎著臉說：“開了，不夠還信用卡?！?/br>
    譚勁恒印象中這是姜小白第n次向周邊熟人借錢倒卡了，別人是年關(guān)難過, 她是月月還款日難過, 之前幫過她幾次，勸她花錢別太兇, 看來全當耳旁風了。

    但不管她又不忍心，他問：“你需要多少？”

    姜小白頓時活過來, 顫巍巍豎起食指。

    譚勁恒嗤了聲，“才1000？瞧把你嚇的，至于嗎, 我轉(zhuǎn)你?！?/br>
    姜小白小聲說：“不是1000, 是10000，你落了個零。”

    “什么——”譚勁恒閉閉眼睛，伸出手，“把你手機給我。”

    姜小白很不情愿地遞出手機, “我開機密碼是——”

    譚勁恒冷聲打斷她，“我知道，你身份證后六位?！?/br>
    姜小白驚詫，“啊，你連我身份證號都知道？”

    “嗯，記住你的身份證號，防備你哪天欠債跑路”，譚勁恒低頭解鎖手機，點進她的淘寶，查訂單，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一大長溜訂單觸目驚心，倒不是買的東西多貴，而是她幾乎每天都在下單，一半是衣服，一半是亂七八糟的小玩意兒，在他看來完全是沒用的東西，口紅一次下單五六個色號，有必要嗎，一支口紅天天涂一年能用完？

    姜小白咕噥，“咋滴，你還想報警抓我？”

    譚勁恒看著跟二姐年紀一般大的姜小白，恨鐵不成鋼，“對，像你這樣拆東墻補西墻，萬一哪天還不上了，保不齊真會進局子，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不為姜嬸姜伯考慮考慮，整天亂花錢，你拿錢去干正經(jīng)事也就算了，但你過度消費，都超出你的支付能力了，就說你下單的這些破爛吧，你告訴我哪一件是必須的，你在商場整天穿工裝，又不用天天換衣服，買了過干癮？”

    姜小白被他說得委屈起來，強詞奪理，“對，買來不穿，光看著我也舒服，我小時候家里窮，我媽都沒給我買過幾件新衣服，大過年也讓我穿舊衣服，我現(xiàn)在能掙錢買幾件好看衣服補償自己有什么錯。”

    譚勁恒無語，“你數(shù)一數(shù)訂單，這叫幾件嗎？”

    姜小白瞥了眼淘寶界面，“我又沒買貴的，一件襯衫才68?！?/br>
    “再便宜也架不住買多啊”，譚勁恒拿譚佳做榜樣，“你看我二姐，在錢方面，她特別有規(guī)劃，物欲不像你這么強——”

    姜小白打岔，“你是不是對你二姐有什么誤解啊，拿你大姐舉例子我心悅誠服，但譚佳人她還沒物欲？就她背的包，戴的表，你知道多少錢嗎，她是不屑買‘破爛’，她有更大的野心，做某某某那樣的女人，住豪宅，開豪車，當老板?！?/br>
    譚勁恒說：“那叫野心嗎，那叫志向，反正我沒聽我二姐說過，某某某是誰？”

    姜小白翻翻白眼，“說了你也不知道，你只用知道某某某那樣的女人看不上你這種一窮二白的男人。”

    譚勁恒“切”了聲，“我聽出來了，你諷刺我二姐嫌貧愛富對不對？她還從巴黎給你帶禮物托我捎給你，我看算了，我掛閑魚賣也不給你”，說著作勢要走。

    姜小白拉住他的胳膊，“我怎么會諷刺譚佳人呢，那也是我的志向啊，只不過你姐比我有本事，更有希望實現(xiàn)抱負罷了?！?/br>
    譚勁恒懶得跟她掰扯，拿出手機轉(zhuǎn)賬，“你不用急著透支出來還我，這張信用卡還清你下個月就別用了，不然惡性循環(huán)，什么時候是個頭。”

    姜小白感動地熱淚盈眶，“恒恒，謝謝你，你放心，我一定會還你錢的。”

    “少來，惡心不惡心”，譚勁恒把護膚品和火腿塞給姜小白，扭頭就走。

    姜小白撇撇嘴，“惡心什么，你小時候就叫恒恒?！?/br>
    譚勁恒回家，全家人圍著圓桌已經(jīng)開吃了，二姐正派禮物，大家臉上都喜氣洋洋的。

    譚敬戴上老花鏡，看紅茶的說明書，密密麻麻的都是外國文字，看也看不懂，于是作罷，他愛喝茶，不拘綠茶紅茶，比白開水喝著有味兒就行。

    譚佳人說：“爸，mf黑罐紅茶是法國的專業(yè)茶葉品牌，有三百多年的歷史，和咱們中國紅茶顏色香氣差別還是很大的，法國紅茶口味偏甜，你先嘗嘗，要是喝不慣，我給你買正山小種，味道醇厚一些?！?/br>
    譚敬笑著說：“你買啥給我我都喜歡。”

    譚義正研究黑豬火腿和鵝肝醬，“這兩樣可是好東西，我以前在年會上吃過，搭配洋酒，很有格調(diào)”，說著回憶自己在外企當干部時的光輝歲月，想到失業(yè)兼離異的現(xiàn)實，不免神傷，再者也不好意思提醒侄女給孟亞雯留一份。

    譚佳人看出叔叔的心思，說：“我也給譚樂怡帶了禮物，明天我給她們送過去?！?/br>
    譚義連連點頭，笑得合不攏嘴，“好的，好的，佳人，謝謝你啊”，同時心里對這個侄女愧疚萬分，暗暗發(fā)誓，一定振作起來找工作，把被騙走的錢賺回來還給侄女。

    譚勁恒搬把椅子坐下，“姐，我的禮物呢？”

    譚佳人把裝外套的袋子遞給他，“你以前不說過嗎，我有機會去法國的話幫你帶法國隊姆巴佩的周邊?！?/br>
    譚勁恒接過來，迫不及待穿上印著羅馬數(shù)字7的外套穿上，“我生日3月7號，姆巴佩說過，7號是個傳奇號碼，很多偉大的球員都穿過7號球衣?！?/br>
    譚敬看到兒子開心，他也由衷感到高興。

    譚佳人趁著氣氛正好，舊話重提，“勁恒，你要不要報本科自考，學費我?guī)湍愠觯?月份報名，10月份考試，時間上充分來得及?！?/br>
    譚勁恒夾了一筷子煎黃花魚，“二姐，你怎么又提這茬兒？你指望有閱讀障礙的人考本科？”

    譚佳人勸他，“你總說自己有閱讀障礙，那都是小時候的事，沒準兒是厭學情緒，你現(xiàn)在是成年人，有自制力，能集中精神，實在不行，咱們可以去看醫(yī)生啊?！?/br>
    譚勁恒抬起眼睛，“二姐，我問你，你覺得我在啃老嗎？”

    譚佳人說：“當然沒有了。”

    “那你覺得我現(xiàn)在不能養(yǎng)活自己？”

    譚佳人否認，“我完全沒這意思啊，我只是覺得趁年輕考個本科學歷，方便找個好工作。”

    譚勁恒說：“你認為送快遞不是好工作，那些在寫字樓風吹不著雨淋不著的白領(lǐng)他們做的才是好工作？”

    譚佳人不愿意被曲解，解釋道：“我知道你現(xiàn)在送快遞也許掙的比白領(lǐng)多，但是很危險啊，你不可能送一輩子快遞吧？”

    譚勁恒看著譚佳人的眼睛說：“或許你覺得只有你們讀過書的文化人才有志向有規(guī)劃，不讀書就沒出路，二姐，我對自己的未來是有規(guī)劃的，你不能把自己的意愿強加給我，你問問自己，是為我，還是你覺得有個高中畢業(yè)送快遞的弟弟丟人？”

    譚勤在桌子下踢了譚佳人一腳，打哈哈，“哎呀呀，一家人難得聚在一起吃飯，不要談?wù)搰烂C話題。我同意勁恒的觀點，咱不是讀書那塊料就不要勉強自己一條道走到黑。勁恒現(xiàn)在挺好的，件多的時候一個月能掙小一萬呢，不過勁恒，你二姐的話也有道理，你平時騎電車一定要小心，不要急，咱穩(wěn)穩(wěn)當當?shù)模@樣全家人都放心。”

    譚心悅一直安靜聽大家說話，這時反過來勸譚佳人，“咱們尊重勁恒的意見吧，我覺得不管什么工作，只要做的開心就好，以前我也老想讓勁恒來南國超市上班，勁恒不愿意，他挺有想法的”，頓了頓，目光投向弟弟，“勁恒，你也不要歪曲你二姐的意思，她明明是為你擔心啊?！?/br>
    譚勁恒看了一眼譚佳人，道歉，“對不起，二姐，我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許規(guī)劃不夠長遠，但我會踏踏實實過好每一天，絕不混日子?！?/br>
    譚佳人給自己夾了塊醬排骨，吃了口說：“好，我明白了，以后我不會再提，你們快吃啊，菜都不熱了?！?/br>
    譚敬在一旁提心吊膽，怕孩子們吵起來，現(xiàn)在看他們和解，心里既欣慰又酸澀，他想起妻子去世前后那段黑暗的日子，他在醫(yī)院照顧癌癥末期的妻子，譚義在外地分公司工作，譚勤則在電子廠打工，家里沒大人照顧，孩子又多，只能老大帶老二，老二照看老三，等他辦完妻子的后事，才發(fā)現(xiàn)幺兒變得自閉，誰也不理，到處帶他找專家，就這樣奔波治療，病情緩解很多。

    把他送到小學，學習進度落下一大截，老師委婉說：“你兒子可能智力低下，你最好帶他去醫(yī)院做個檢查。”

    聽到這話譚敬是憤怒的，難道成績差腦子笨一點就是智力低嗎？帶幺兒去醫(yī)院，神經(jīng)內(nèi)科的醫(yī)生幫幺兒做測試，發(fā)現(xiàn)他識字困難，閱讀水平顯著落后于同齡人，診斷為閱讀障礙癥，醫(yī)生建議帶孩子

    找心理醫(yī)生進行矯治。就這樣勉強讀完高中，但他始終對閱讀有抵觸情緒，說不考大學，譚敬也由著他。

    二丫頭好強，總希望弟弟也能上大學，將來找個體面的工作，譚敬作為父親是理解的，每每二丫頭提這個話題，他都沉默，怕兒子不高興，私下找他談話，說支持他的決定，勸他不要和jiejie對著干，“你就哄哄她，她工作忙，一轉(zhuǎn)頭就忘了?！?/br>
    家里的氣氛有些沉郁，譚勤炒氣氛，“佳人，我的禮物呢，你不會忘了吧？”

    譚佳人拿出一個精致的首飾盒送到姑姑手上，“我怎么會忘記呢，你打開看看。”

    譚勤反復(fù)摸著天鵝絨首飾盒，“哎喲，好精致”，打開首飾盒，一對香奈兒中古珍珠耳環(huán)躺在絲絨襯里上，她驚呼，“這也太貴氣了吧”，邊說邊拿出來在耳朵下比劃，“太搭我的發(fā)型了，是不是特別夢露？”

    譚義認識這個牌子，煞風景地說：“我給你們說，這種東西最不值了，也就買個品牌溢價。”

    譚勤白了弟弟一眼，心說弟妹為啥和你離婚，因為你掃興，一張嘴就說讓人不高興的話，和你這種男人過日子煩透了，她翻翻白眼，“聽不懂你說什么，反正戴上好看?！?/br>
    譚佳人笑，“那你趕緊戴上?！?/br>
    譚勤瞟一眼譚心悅，“等你大姐舉辦婚禮時再戴，保準驚艷一大票人，給心悅長臉。”

    譚心悅羞澀，“哎呀，姑姑，你想戴就戴，我不定什么時候結(jié)婚呢，沒影兒的事。”

    譚勤說：“怎么沒影兒，你可見天兒晚上打電話呢，時候差不多該把人帶回家讓你爸過下眼?！?/br>
    譚敬本以為meimei瞎說八道，現(xiàn)在一聽有譜兒，看向大女兒，“心悅，你跟誰在處對象？”

    譚勁恒心里約莫有個懷疑人選，二姐出差當晚，他下班回家，看到有個男人把大姐送到家門口，兩人依依惜別，沒仔細看，也不太確定，不過挺像牛春花兒子，假姑娘鄭浚。

    譚心悅扯開話題，“爸，真等到那一天，我肯定不瞞您?！?/br>
    賀九皋獨自一人在辦公室啃面包，與譚家其樂融融的氛圍形成強烈對比。

    他抽空刷手機，看譚佳人的微博，貌似又漲了一波粉絲，最新狀態(tài)發(fā)布，上傳的照片是他法國住所露臺的一角，層層疊疊的九重葛開得熱鬧又寂寞，透過花枝扶疏，能看見埃菲爾鐵塔隱約的影子，配文是：感謝屋主收留，記錄短暫的美好時光，攝于巴黎第七區(qū)。

    嘴角的笑意抑制不住，算你懂感恩……真是的，為什么當面不說，我明白，女孩子的矜持嘛。

    這時放在一邊的手機震動，他瞟了一眼來電，笑意消失。

    第37章 自作多情   您如果想問我和郁銀有沒有可……

    電話接通, 另一端靜默，程蘭懷疑斷線，出聲道：“九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