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節(jié)
正沉了眉,想要質問,身后忽然傳來一陣笑語:“溫香來了……” “溫二姑娘,好久不見……” 這個念頭倏地就不見了,待他看到那輛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馬車輕盈駛來時,方意識到自己不知何時回轉了頭,更不知阮玉何時停止了對他的攻擊,他只是定定的看著,看著那輛青幃小油車由遠及近,在綠草茵茵水光瑩瑩中向他而來。那清脆馬蹄,就好像小小的鼓槌,一下又一下的敲擊在他的心上…… 阮玉也瞇了眸,望著那輛仿佛從云端降落的馬車,再移目金玦焱唇角的淡笑,眼底的柔情與復雜…… 她就是想不對這個溫香好奇都不行呢。 馬車終于停下,男人們紛紛上前為來人打簾子。 阮玉注意到金玦焱動了動……想來,曾經(jīng)的他也是那爭先恐后中的一員吧。 “溫香……” “溫二姑娘……” “二meimei……” “哈哈,可是好久不見了?!?/br> “是啊,你一躲,就是小半年,害得我們都以為……” “哪用得著以為?分明就是……哈哈……” 說什么的都有,阮玉雖然猜不出那些被省略的都是什么內(nèi)容,卻也可知,這個溫香跟眾人極熟,更是極受歡迎的人物。如是,更加讓人想一睹芳容了。 ☆、130女配駕到 先是露出一只茜底緞面的繡鞋,其上杏花兩三朵,只一閃,便收入淺粉紅繡梅花的八幅湘裙內(nèi)。裙裾輕擺,仿若花朵層層綻放,又有煙霞色的薄綃袖子翩然而出,抬手之際,恰恰擋住了臉,然而人就這么裊裊娜娜的下了車,就好像一片輕盈的桃瓣,悠然飄落。 不能不說,這是個極精致的女子,每一絲的舉動,每一點的細微,都恰到好處,于輕柔溫順中露出一種淡淡的,卻是勾魂攝魄的魅力,也便難怪金玦焱心里眼里的放不下,就連做夢都要喊人家的名字。 溫香…… 也的確恰如其分。 僅看身段的玲瓏嬌柔,想必那張臉即便不是傾城之姿,亦是動人心魄的。 于是便等著露出真顏。 可阮玉注定是要失望的,因為溫香,戴著帷帽。 她怔了一會,忽然想笑。 且看眾人方才的熱情,大家當是熟得不能再熟了,而且春日社成立了有三四年了,如此,還至于用輕紗覆面嗎? 而恰在溫香初初邁出一步,自早上便風和日麗的天氣不知打哪吹來一股風…… 其實她只是看到溫香的身子微微一斜,又拿了袖子遮住半面容顏,一眼看去就好像弱不勝力的小花兒于風中抖動。 其時,阮玉還在找風的所在,還在想,這么點的風當真能把一個人給吹歪了? 可是不僅人歪了,帷帽上的輕紗也飄飄而起,恰到好處的露出尖尖的下頜,紅艷艷的小嘴,就像開在雪中的梅花,勾起人無限采擷的欲望。 于是阮玉便見金玦焱笑了,眸中滿是欣賞與戀慕。 她不禁搖搖頭,原來賤人喜歡的是這種裝腔作勢的女人,不過也當真是魚找魚,蝦找蝦,天生的一對呢。 那邊廂,溫香已經(jīng)忙忙的攏了面紗,身邊人急忙安慰,她只是搖頭,零星的說了兩個字,語帶顫音。 阮玉也不禁要笑了,這個溫香,看來不但能“呼風”,還能“喚雨”呢。 事到如今,已是了無興趣。 她四處望了望,打算找個地方先歇一歇,可是那群人已經(jīng)嚷起來,其中以龐維德的聲音最為嘹亮:“香meimei,你可來了,四哥跑了好多地方,花了重金為你備了張飛泉琴。四哥說了,唐琴基本有名,沒名的不真。你放心,依四哥的眼光,絕對不能辱沒了你,我都試了,那音質……” 龐維德連連咂舌,似是不知該如何形容琴音之美妙:“總之你一試便知。要知道,這可是四哥的一片‘心意’啊……” “心意”二字,意味深長。 阮玉見那帷帽一低,想來溫香姑娘是笑了,那笑容定是極淡極雅吧,因為金玦焱唇邊的笑意又深了幾分。 溫香已經(jīng)款款上前:“香兒謝過金四哥……” 聲音輕輕軟軟,仿佛落花飄在水上,打了個旋,順流而下,而水渦還在原處轉啊轉,直轉到人的心里。 金玦焱不由自主的走過去,很是自然而然的虛扶了她一下:“香兒不必多禮?!?/br> 他一手在前,一手負在身后,行動之間,衣袂翩躚。 阮玉不禁歪了頭,原來他也有這般風度翩翩引人遐思的時候啊。 眸子再一轉…… 香兒…… 好憐惜好親昵的稱呼??! 而且阮玉注意到,即便是虛扶,那修長的手指依舊碰到了溫香輕薄的衣袖。 是情之所至,還是風的捉弄? 但見長指一震,似是要收回,但依舊帶著留戀,一任衣袖如一抹香般,拂過指尖。 金玦焱的臉上便浮出一種難以言說的復雜。 阮玉不知自己在其中充當著怎樣的角色,她只覺得她應該盡快的……消失。 剛動了心思,溫香已經(jīng)移步近前:“這位是四嫂吧?溫香有禮了……” 阮玉正待還禮,也不知打哪跑出個小男孩,手一伸,恰好抓住溫香因為施禮而幾乎垂到膝上的面紗,使勁一拽…… 溫香一聲驚呼,引得阮玉連忙抬頭,正正對上溫香略顯驚惶的臉。 董貞?! 剎那間,已經(jīng)淡若秋水的前塵往事化作無數(shù)刀片呼嘯著向她飛來。 畢業(yè)……進入公司……偶遇……示好……友愛……一起外出吃麻辣燙……同睡一張床,說著悄悄話…… “阿欣,這幾張單子消一下。” “這不是……” “是舊賬,已經(jīng)抹平了,就是要你蓋個章?!倍懻f得輕松:“你就是不信我,還不信經(jīng)理嗎?公司要選一個人出國深造,他只推薦了你,上面已經(jīng)同意了。” “……好吧?!?/br> 但還是留了個心眼,所以在董貞將三千萬的虧空扣到她頭上時,在她得知她能夠順利進入公司不過是董貞跟秘而不宣的經(jīng)理丈夫的設計就想找人背這個黑鍋時,她立即帶了證據(jù)要去上司面前對質,結果路上遇了車禍…… 她忽然想笑,世界果真是個圓嗎?兜兜轉轉,原來竟是在這里,相遇! 剎那間,她根本沒有想到無限的恨意已經(jīng)溢出眼底,她的唇角雖彎著,但是彎得猙獰,彎得恐怖。 金玦焱不過是無意的睇了她一眼,當即一驚。 而溫香從被扯掉了帷帽的驚惶中回過神來,對上這樣一副表情,也嚇了一跳。 不過二人不約而同的以為,甚至是所有留意到這一幕的人都認為,定是阮玉得知了金玦焱的心思,所以才會對溫香這般虎視眈眈。 溫香急忙垂了眸,長睫飛快的扇動幾下,嬌羞、惶恐、無所適從等需要同情憐愛的表情霎時浮到臉上,讓人見了就心疼。 金玦焱已經(jīng)心疼了,更怕阮玉突然發(fā)瘋,弄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事。 “阮玉!”他低喝。 是了,就是這樣,董貞總是會弄出無辜的樣子來讓她可憐,讓人不由自主的滿足她的所有需求,卻原來,那副楚楚可人的模樣都是裝出來騙人的,都是響尾蛇的詭計! 金玦焱已經(jīng)開始扯她的袖子了,可是阮玉什么都忘了,她只是對著面前瑟瑟發(fā)抖,似是極力忍受委屈的溫香冷笑。 龐維德見氣氛不對,連忙出聲打哈哈:“我就說嘛,大家都這么熟了,還戴什么帷帽。瞧,把四嫂嚇到了不是?” “瞧你這話說的,”一個細高個的青年說了話:“今兒來的女眷,可就香meimei一個云英未嫁。你還當是三年前呢?香meimei如今可是越來越漂亮了,若不遮擋著點,還不被你這家伙給看化了?” “就我看了?也不想想上回,是誰瞧著香meimei目不轉睛,不肯吃烤羊腿,倒把個酒盅夾起來放嘴里了?” “你還說?我那不是……” 可是他沒有機會說出來,因為旁邊人已經(jīng)開始起哄了。 阮玉垂了眸子。 她知道是眾人瞧著事情不妙,故意緩解氣氛,可是…… 她緩緩攥緊了拳。 金玦焱有些詫異的看她,只覺她今天當真失常,若說她在吃醋,他自己都覺得不可信。 然而若非如此,又是因為什么呢? 他正自納罕,耳邊忽然傳來一陣歡笑,龐維德的大嗓門也嚷嚷起來:“我說你們跑哪去了?咱們已經(jīng)等了大半天了……” 惹龐維德不滿的,是一群穿著各色鮮嫩春衫,搖著輕羅小扇的女子。 統(tǒng)一的青春靚麗,統(tǒng)一的梳著婦人發(fā)式,正是這群男子攜帶的家眷。 “你們等什么了?離了我們,豈不快活?”一個穿湛藍百合如意暗紋短襦的圓臉女子快言快語,聲音清脆,猶如大珠小珠落玉盤。 “可不是?你們說你們的,咱們玩咱們的,兩不相干!”一個著淡粉色君子蘭挑花紗質褶子裙的細眼女子幫腔。 另一個系松花色繡油綠色纏枝紋綜裙,綰事事如意簪,看上去年紀稍長的女子走了過來,對著人群中同樣年長的穿藏藍直綴的男子屈了屈膝,仰頭笑道:“得知子元今年選了這流芳汀,大家都一致叫好,因為聽說這里有眼清泉,你若聲高,它便流得歡快,你若聲低,它便會低聲嗚咽,跟小孩撒嬌似的,若是你投了銅錢,它還會跟你說話,于是我們早就惦記著要去瞧瞧……” “瞧見了嗎?”男子身量頗高,此刻俯臉對著妻子,眼底唇角皆是寵溺。 他本就生得儒雅,此番一來,更添溫厚。 妻子的容色本屬一般,可是被這樣的目光籠罩著,平淡無奇的臉蛋頓生光輝,竟有了幾分小女兒的羞態(tài):“自是瞧見了,我還投了兩枚銅錢呢?!?/br> “哦,那泉水都說了什么?” 倆人自顧自的聊著,全當他人不存在。 龐維德受不了了:“喂,都曉得你們兩個恩愛了,就不要在我們面前卿卿我我了。知道的是咱們春日社今天聚會,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牛郎織女七夕相會呢……” “說什么呢?”先前的圓臉女子上前就拿泥金合歡扇拍了他的頭一下:“烏鴉嘴!” 龐維德正要還嘴,又被拍了一下,頓引得眾人哄笑。 ☆、131尹三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