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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猗蘇胸口的一口氣愈來愈重,堵得她半晌說不出話。 “謝姑娘不妨把心里話說出來?!狈逃朴巫栽诘亟诲e十指,說話的聲調(diào)輕緩而自如:“在罵我無恥卑鄙,在罵我不擇手段?這些我都聽膩了,謝姑娘不妨想些更新奇的說來聽聽?!?/br> 這已經(jīng)不是意見不同,分明是故意要激怒她找茬。伏晏今日也明顯吃錯了藥。猗蘇深呼吸幾下,克制住翻滾的郁氣:“君上既然將轉(zhuǎn)生一事全權(quán)交與在下,那自然還是以在下的手段為主?!?/br> “那便交給謝姑娘了?”伏晏盯著她看了片刻,最終并無笑意地微微一笑,起身便往外頭走,“這就去會會齊家郎君。” 齊北山不一會兒就到了會客的廳內(nèi)。即便在鏡中世界見識過他的驚人魅力,在現(xiàn)實中再次會面,齊北山仍舊給了猗蘇不小的沖擊只不過現(xiàn)今的齊北山身上,多的是如雪浸般鋒銳的寒芒。 他顯得寡言少語,向猗蘇和伏晏一揖后,便只沉默地等著答案。 “經(jīng)在下查證,趙柔止……去了九魘?!?/br> 齊北山聞言面色陡變,蒼白中透出一絲癲狂的青紫來,他死死盯著猗蘇,沉聲問:“九魘?她去了九魘?” 猗蘇沒料到他會是這般反應(yīng),被他看得心中惴惴,駭意之下不由向伏晏瞧去,對方卻輕描淡寫地抬抬眉毛,仿佛在嘲笑她準(zhǔn)備不足。 當(dāng)前狀況下貿(mào)然開口反而會刺激齊北山,猗蘇便將那透明小瓶取出,靜靜擱在了齊北山面前。 青綠衣衫的男子呆呆地看著瓶中游弋的幽光,手指小心翼翼地碰觸上外壁,旋即以手掌將其整個包裹。他慘白著臉對著小瓶沉默許久,才將瓶塞輕輕移開一半,便聽得趙柔止最后的囈語從中飄出,他手指一顫,卻將瓶子握牢了沒失手落地。 猗蘇斟酌著詞句緩緩道:“趙柔止定然不想再耽誤郎君,大約是希望郎君轉(zhuǎn)生好好重來的?!?/br> 齊北山緩緩將視線自小瓶上抽離,那目光冷而僵滯:“我明白?!?/br> 猗蘇便怔了怔。 “所愛之人因己身而消亡殆盡而有的所思所感,這位姑娘卻未必明白?!饼R北山露出一抹極苦澀的笑,搖了搖頭,“轉(zhuǎn)生一事,容北山再多加思慮?!?/br> 語畢,他便在兩個陰差的陪伴下離去。 “這下謝姑娘滿意了?”伏晏起身,撩她一眼,笑笑的滿是嘲弄。 猗蘇無從辯解,只得垂了頭沉默。這時候,身后卻傳來脆脆的童聲:“呀,你可算來了,我最近無聊得要瘋了!” 卻是有一陣未見的胡中天。 他手里撥弄著一個草編的蟋蟀,輕快地朝猗蘇奔過來,拉著她的衣角抬首道:“上次約好了一起玩的,結(jié)果那兩個壞人不讓我出門?!?/br> 猗蘇俯身摸摸胡中天的頭,真心實意地道謝:“沒關(guān)系,謝謝你送我的魯班鎖?!?/br> 胡中天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隨即將草蟋蟀往后一扔,拍手道:“對了對了,有個九連環(huán)我怎么都解不開,快來替我想想!”說著朝伏晏做了個鬼臉,扯著猗蘇就往外頭跑去。 胡中天就住在梁父宮的東廂,屋子里全是各色古怪有趣的玩意兒,走一步都會踩到從沒見過的稀奇物件。他踮著腳在墻角的一個箱籠里搗騰了片刻,歡呼一聲,將一串九連環(huán)掂在手中拋給猗蘇:“你瞧瞧?!?/br> 這九連環(huán)除了材質(zhì)是玄鐵外,并無甚出奇之處,猗蘇不一會兒便解了開來,便頗為不解地沖胡中天歪了歪頭。 胡中天叮叮咚咚地擺弄著鐵環(huán),半晌才低聲道:“你不在的時候,我又查到了一些東西,也許你會感興趣?!?/br> 猗蘇心一懸,她的聲音便有些變調(diào):“是什么?” “據(jù)說這是不周山的石頭,得來被磨作了杯子,有人說這紅痕是共工的血呢!你信不信?”胡中天說笑著掩蓋過去,取出一個皮面詭異的撥浪鼓搖著,繼續(xù)道:“那東西有些駭人,我怕你瞧了受不住……” 猗蘇不由就瞪了他一眼:“你這么一說我更要看了?!?/br> 胡中天老成地?fù)u搖頭,從袖子里取出一塊玉簡來。 猗蘇接過,探入神識,臉一下子就白了。 作者有話要說: 為啥伏晏應(yīng)門那么快,因為早就知道有人在外面五里一徘徊(不)了…… 這一章就是兩個都沒吃藥的家伙努力給對方找茬_(:3」∠)_這種別扭的相處方式真是回到了小學(xué)生時代啊【x 章節(jié)名勇敢地打破了之前的文藝風(fēng)/sao!快來表揚我言簡意賅(劃掉) ☆、一石激千浪 畫面搖搖晃晃,似乎是什么人看出去的情景。 眼前是一片廣袤的荒原,云朵壓得極低,陰沉沉的深綠灌木叢生,遠(yuǎn)處的山脊亦是相同的色調(diào)。蜿蜒的水流一路自遠(yuǎn)方行來,清淺卻泛著寒涼的藍(lán)波。 一個白衣人蹲在水邊,手伸在溪水中不知在摸索什么。 猗蘇立即認(rèn)出來,那是白無常無疑。 情景再次劇烈晃動起來,直直向白無常拉進(jìn)。 她看到白衣人急轉(zhuǎn)身,兩指一并劃出一道界線,她好似撞上了屏障,面前又是一陣震動。可就在此時一側(cè)猛地出現(xiàn)十?dāng)?shù)個青灰的身影,飄飄忽忽籠罩在淡紅的煙瘴里頭,已然越過了那界線,毫無猶疑地向白無常撲過去。 是亡靈。 可白無常方才專心于探尋水底的物事,回身太晚,已然失了先機,亡靈越過了一線后立即蜂擁上前撕咬,血rou迸裂的聲響直叫人毛骨悚然。 即便是陰差,被大批亡靈圍攻也是難以招架。 軀體倒地聲,亡靈含混的嘶吼,水流潺潺。 猗蘇瞧著自己離白無常越來越近,面前卻擋著戾氣四散的亡靈,只窺見他的一只手,原先還結(jié)著手印,最后蜷了兩下終于松了開來,滑出一塊純黑的奇異玉石。 畫面終結(jié)于此。 猗蘇蒼白著臉站在原地,耳畔嗡嗡的,有些暈眩。胡中天喚了好幾遍她才回過神來,干澀地道:“這是……亡靈身上的記憶?” 胡中天將兩塊魯班鎖零件在手里拋了拋,垂下眼睫道:“應(yīng)該是的。我能破開封印找回的目前只有這個?!彼麚?dān)憂地將手掌在猗蘇面前晃了晃:“沒事吧你?” 猗蘇搖搖頭,轉(zhuǎn)而追問:“他手里最后落出來的那塊石頭是什么?” “那個啊……應(yīng)該是冥玉?!焙刑斐渥樱⒓催M(jìn)入了博學(xué)狀態(tài),“只在大荒有的極陰寒之物,可吸附戾氣。傳說以冥玉定魂作骨,可使亡靈重獲rou體?!彼沉蒜⑻K一眼,小心翼翼地補充:“我覺得那些亡靈就是被這玉吸引過去的……” 白無常為何會去尋找定魂的冥玉? 這是一個異常簡單的問題。 猗蘇卻不愿去面對這答案:白無常為了讓她不再年復(fù)一年地從頭來過,在大荒尋找冥玉,卻被亡靈襲擊,冥府對外宣稱是個意外。 白無常因她而死。 “所愛之人因己身而消亡殆盡而有的所思所感,這位姑娘卻未必明白?!?/br> 不僅如此,她還在淡忘對方。 喉頭宛如被鎖住,呼吸都變得困難,猗蘇僵硬地眨眨眼,發(fā)覺兩行眼淚就這么自然而然地順著面頰流下來。可她什么都感覺不到,連應(yīng)有的悲慟都被過度震驚帶來的麻木掩蓋了,她只是直愣愣地站在那里流淚。 “喂……”胡中天頗為手足無措,笨拙地拉扯她的衣角。 猗蘇聞聲低頭看向他,猛地就蹲下身,將臉埋在臂彎里。 也許是害怕招惹來不必要的注意,她連哭都是無聲的,只有雙肩不住顫抖。 只有她清楚,就連這眼淚,都未必完全是為了白無常而流。 和兩百年前相比,白無常對謝猗蘇而言,已經(jīng)變得遙遠(yuǎn),遙遠(yuǎn)到接受他已經(jīng)死去這一事實都變得理所應(yīng)當(dāng)。當(dāng)初她信誓旦旦的“白無常未死”的論斷,不知何時已經(jīng)褪色蒼白。 更多的,她是為了始終一無所知的自己而痛哭。 憎惡著、悲哀著,無知卻也殘忍的自己。 就如同一直為了追尋遺失的寶物而一路奔行的人,在路程里漸漸淡忘了寶物原本的模樣,有一天卻突然被告知將寶物盜走拋棄的人,不是別人,正是自己。 猗蘇漸漸地從麻木里蘇醒過來,全身如浸沒在水中冰冷,猛然感知到外界的熱度,不由打了個寒顫。 胡中天拍拍她的肩膀,猶豫著道:“我原本還想查一查蒿里宮的事,但不知道你還想不想知道……” 猗蘇站起身,反手抹干了臉上的淚痕,輕輕地勾起唇角:“你還是不要再摻入這事了,太危險。查到現(xiàn)在這些我已經(jīng)對你感激不盡。” “我原本也沒有別的事,而且……”胡中天有些扭捏地動了動身子,“也沒別的人肯多和我玩。” 猗蘇就有點哭笑不得,揉了揉他的腦袋:“這可不是玩?!?/br> 胡中天卻瞪著眼睛嘟起嘴:“我年齡可是比你要大幾倍的?!?/br> “那好吧……可是別查得太露骨了,牽扯上你我終究要良心不安?!扁⑻K自然還是希望能將白無常一事查得愈發(fā)透徹,因此便沒再推脫。 兩個人就地坐著擺弄了一會兒一對竹水車,胡中天忽然就問: “你喜歡白無常?” 猗蘇垂下眼,睫毛顫動數(shù)下,最終微微一笑:“這不是明擺著的么?!?/br> 胡中天看著門口的灑金促織屏風(fēng)沒說話。 伏晏原本已經(jīng)立在房外,卻湊巧聽見了二人最后的對話,不知為何就駐了足,沒有趁著這沉默進(jìn)門。他只是覺得胡中天找謝猗蘇玩耍的時間有點久,而齊北山一事不宜再拖,便想著過來將人帶回去,不想?yún)s撞見了頗為隱秘的話題。 屋子里仍然寂靜,伏晏立在檐下的陰影里,臉上沒什么表情,轉(zhuǎn)身就離開了。 房中二人對此一無所知,片刻的沉默后,胡中天開口:“哎呀,怎么都是情情愛愛的累不累,有那么多好玩的事,非抱死在這種事上有什么意思?” 猗蘇揉了揉眉心:“我也沒抱死在這事上……”她利落地起身,拍了拍衣擺,笑得比方才要鎮(zhèn)定許多:“現(xiàn)在想想,剛才我應(yīng)對委托人的措辭的確不大對,我得去補救一下?!?/br> 說著她和胡中天擺擺手作別,之后便快步往伏晏的書房而去,卻在外頭的緣廊上看見了他。 遠(yuǎn)遠(yuǎn)的只瞧見伏晏面朝院子里的滿架薔薇站著,紅花襯玄衣,以梁父宮的雪墻作底色,倒是一副頗有古意的畫面。 壓下心底涌上的不自在,猗蘇緩步過去,輕聲道:“君上?” 伏晏略回頭,盯了她一眼,只發(fā)出一個音節(jié):“嗯?” “我還想和齊北山再談一談?!?/br> “謝姑娘準(zhǔn)備談什么,怎么談?”伏晏如同被逗樂了般笑了聲,面上卻殊無笑意,只居高臨下卻也冷然地審視她。 猗蘇瑟縮了一下,卻坦然道:“還請君上相信在下一回?!?/br> 伏晏撩她一眼,轉(zhuǎn)身往書房里去了:“隨你。人在西廂。” 她隱約覺得伏晏好像不大高興,可這廝素來這副高高在上的調(diào)子,一時也拿捏不準(zhǔn)那點微妙的不同是否存在,她索性不去追究,徑自往西廂去了。 齊北山見了猗蘇顯然有些訝異,卻還是極有涵養(yǎng)地讓她入內(nèi)坐了上首。 “方才在下所言,多有不妥,有所冒犯之處還請郎君恕罪。”猗蘇卻鄭重地行禮道歉。 齊北山受了這禮,看著她緩聲道:“不知姑娘尋北山還有何事?” “就在方才,我才知道,我心悅之人很可能是因我而死。”猗蘇自失一笑,垂著視線。 青綠衣裳的男子目光就凝重起來,他沉默片刻,溫和地道:“北山此前也言重了?!?/br> “那種感覺……我現(xiàn)在明白了。即便想寬慰自己,告訴自己,對方并非因自己而死,并非自己一手釀成,有太多情非得已……但其實心里清楚不過,這就是自己的錯?!扁⑻K慘然道,“這么一想,自己不知情時每一刻的快活安逸便是最深的罪孽?!?/br> 齊北山靜靜地看著她:“謝姑娘準(zhǔn)備如何背負(fù)這罪業(yè)呢?” “我……只能繼續(xù)活下去。我的選擇從來就只有活下去?!扁⑻K的語氣漸漸堅定:“只有活下去,我才能查明白真相,才能弄清……他究竟經(jīng)歷了什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