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jié)
先用竹鹽替他擦了牙,再絞了帕子給他擦了把臉,才坐定在鏡臺前為他梳頭。 嬌杏的手軟嫩,替他順發(fā)的動作又是極輕極緩,瞿元霍早先被人伺候還很有一段不適應(yīng)的時期,如今長久以來經(jīng)由她的一番侍弄,倒是養(yǎng)出了一個貪享安逸的弊病。 除卻有時自己實在將她折騰的慘了,不愿起來,基本日日起身都是等著她來伺候。 這樣一想,他嘴角又揚了笑意,一雙黑亮有神的眼眸看著眼前的銅鏡。銅黃色的鏡面現(xiàn)出兩人模糊的影像,那著了藕荷色寢衣的女子,披散了一頭緞子般的長發(fā),細微有些凌亂,白玉一般的小手握著一把玉質(zhì)的梳篦,正替他順著發(fā)。 一下滑過他的鬢角,一下又順著他后腦束高了發(fā),一雙小手動作極其溫柔,半點沒有頭發(fā)被扯住的痛覺,見她已經(jīng)捏好了髻,整個藏到發(fā)冠底下,固好了發(fā)冠,才收了視線。 嬌杏似個軟骨頭一樣,一下偎在了他身上,瞿元霍順勢握了她的小手,一把將她抱在了懷里。 大掌緊緊捏了她柔韌的腰肢,低了頭輕咬著她白嫩的小耳垂,與她低聲細語,“怎的了?”見她一臉的倦意,疼惜道,“日頭還早,若不再躺下歇歇?” 嬌杏抱了他的脖頸,軟聲嘟囔一句,“太陽都曬著屁股了,哪里還早!” 瞿元霍哧一笑,一把拍了下她嬌翹的圓臀,低斥道:“越發(fā)不文雅了?!?/br> 嬌杏不依,挪了挪身子,才輕輕揪了下他的耳朵,嬌著聲兒道:“你文雅,你不過是個山野村夫?!?/br> 說完,也不見害怕,捂著嘴就是嬌笑。 瞿元霍面色不改,扯下她揪著自個耳朵的小手,道:“你現(xiàn)下倒是長膽兒了啊,爺?shù)亩湟哺揖尽!闭f著,又是握了她的小手捏了捏,面上神情/欲笑不笑,“我是山野村夫,你又是個什么?” 嬌杏趴在他懷里,小手撐著他結(jié)實的胸膛,撅了小嘴,“我是個什么,爺難道不知道?” 見她情緒低了下去,瞿元霍微收斂一些,兩指捏起她細巧的下巴,看著她隱隱委屈的杏眸,自是知她在委屈什么,但眼下自己還辦不到,畢竟江氏未犯大錯,要他休妻卻是難事。 說到底,他心里更多的還是不忍,那樣一個女子,若是被他休了,日后又該怎樣過活? 如今他只能給她這樣個承諾,“委屈你了?!闭f著,又撫上她玉白的小臉,輕聲說道,“雖無法予你正妻之位,但我今日允諾,必保你一世無憂,在府里不叫任何人欺負了你?!?/br> 嬌杏嘟著嘴將面埋進他的懷里,說不失望難過那是假的,他的難處自己多少也能理解一點,但叫她就此認命,她卻是不甘心的。 瞿元霍見不得她這樣,抱著好說好話又哄了好一番,嬌杏才露了笑,他也就起身換了身衣袍,去了上房榮壽堂。 瞿元霍一走,玉珠就端了盆清水進來,動作利落地擱在了盆架上,又浸濕了棉巾,絞了半干,才遞到嬌杏手上。 她瞧了眼四下,說道:“主子,方才偏院的姨奶奶來了,奴婢見房門緊閉,知道主子與大爺定是還未收拾妥當,便將她打了回去?!?/br> 嬌杏接了棉巾,輕輕擦洗了臉,聽了這話,嗤的一聲說道:“她來做什么?這可還是大清早呢。” 見主子忘記了,玉珠提醒道:“昨日早間她便說了要與主子常走動走動,主子忘了?” 聽她這一提點,嬌杏才憶起來,面上有些不耐,一下就將棉巾扔進了盆里,“我不過假意敷衍一下,她倒是當真了?!?/br> 玉珠跟著她走到鏡臺前,一面為她順發(fā),一面說:“必是當真了,大早上領(lǐng)了昨日那兩個丫頭,還抱了二少爺來的,聽我說還未起身,也不見不滿,只笑著說待暗些時候再來就是,還千萬囑咐我不要特意擾了您?!?/br> 嬌杏哼一聲,“果真是窯子里出來的,這待人待事倒很有一番做派。” 玉珠畢竟還是個黃花大閨女,乍一聽“窯子”二字,不免紅了臉,再不吱聲,手上賣力的擺弄著。 沒多久就盤出個精美的髻,嬌杏拿了她遞上來的小鏡子,左右前后照了照,滿意地笑一聲,“你這手藝倒是練的越加好了,改明兒都可以開個館子,專替人梳頭理髻了?!?/br> 玉珠心里得意,面上卻還是擺了手,笑道:“哪里,主子謬贊了?!?/br> 嬌杏曉得她的德性,也不揭穿,抬手摸了摸步搖上垂下來的碎珠子,又給尋了話頭,“托你辦的事,怎樣了?” 玉珠斂了笑,回答:“奴婢暗里觀察了月余,倒是尋到個漿洗處的丫頭,皮子雖是差了點,但勝在肯吃苦,閑話也不多,平日里也不常與人打交道,瞧著樣子,倒像是個懂規(guī)矩的?!?/br> 嬌杏蹙了眉,自打貶棄了青薇,她房里就缺了個大丫頭,平日里只有玉珠一個,任事都不方便。 早也想著新提個上來,就是苦于找不著合適的,又不好央了瞿元霍再買一批進來,一是怕被府里其他人詬病,二是那新進府的,倒還不如院子里接觸過一段時間的丫頭,來的令人放心。 故而,也就一直空著。 聽了玉珠的言,還是有些猶豫,“一會兒將她帶進來見見?!?/br> 玉珠應(yīng)了聲,兩人已行到小廳里,桌面上已擺好了早食。 嬌杏坐在椅上,桌面上照例擺了碗八寶粥,里頭有紅棗、花生、桂圓、蓮子、銀耳等等,她拿起瓷勺小口小口地吃下去,邊上玉珠又替她布了幾條腌制的青瓜條,里頭摻了野山椒,味兒有些辣,嬌杏吃了一口就給吐了出來。 辣吁吁的直要流口水,玉珠瞧得慌了神,一面賠罪,一面找來顆甜滋滋的酥糖喂進她嘴里。 嬌杏一口含了糖進嘴里,待它慢慢溶化了,嘴里染了甜滋味,才慢慢好受些。 瞧見一旁滿臉不安的玉珠,嬌杏才有些懊惱地道:“不怪你,是我自個越發(fā)吃不得辣了,原先我還能吃點,自懷了晉哥兒,一段時間未吃,反倒生了怯,現(xiàn)下不會吃了也好,吃多了總歸容易上火?!?/br> 玉珠暗暗松了口氣,又加了一筷子酸豆角與她下粥吃。 吃罷早飯,嬌杏捧了一盞清香的茉莉花茶,正有一口沒一口地嘗著,玉珠便領(lǐng)了個丫頭進來。 待聽了一聲清脆的請安聲,嬌杏才輕輕擱下茶盞,抬了眼望去。 是個身量高挑,姿色平平的丫頭,眉眼清秀大方,目光也清澈水亮,倒不似那般賊眉鼠眼,心思不純的丫頭。 嬌杏稍有些滿意,輕輕問道:“今年多大了?叫什么名兒?” “回姨奶奶話,奴婢今年十七,名喚秋萍。”秋萍利落答了,心中到底還是有幾分不安,不知會有何事臨到。 嬌杏輕輕嗯了一聲,又問:“先前還在哪里做過事?” 秋萍照實答了,說以前自己在一個皇商家里,也是做的漿洗這一塊,后因皇商得罪了權(quán)貴,各處找關(guān)系疏通求助費了不少銀錢,待禍端漸熄,一時家境也就衰敗下來,開銷不起眾多下人,便辭退了一批人,這批人當中就有她。 秋萍說了,又怕姨奶奶疑心,便接著解釋道:“那家之所以將奴婢辭退,原由也是奴婢賣的是活契,那年正好到了期限。” 嬌杏點了頭,見她一板一眼的回答了,最后又問了一句,“家里都有哪些人?” 秋萍答:“家里二老都健在,上還有個親兄長,已成了親?!闭f到最后,秋萍微紅了眼眶,“奴婢自小被賣,與家人原也沒什么情誼,日后只要不是姨奶奶趕了奴婢,奴婢便在府里待一輩子?!?/br> 嬌杏深有感觸,差點也紅了眼睛,強行忍住,又命了她站起來說話,才道明了用意,“日后有何不懂的,就問問玉珠,跟著她學(xué)一段時間,玉珠你也好好帶帶她。” 玉珠應(yīng)了一聲,秋萍還未從震驚中緩過神了,顯得有些呆愣愣,還是玉珠好意拍了下她,她才緩過神來,連忙規(guī)規(guī)矩矩地朝嬌杏磕了頭,喊了聲謝主子,便隨著玉珠出了屋。 玉珠將秋萍帶到自個的鄰間,里頭早也布置的妥當,全是照著大丫頭的份例布置的,與玉珠的不遑多讓。 秋萍微有些愰神,面上卻是不顯,屋里單置了床榻,床幔是繡了彩蝶的青紗,榻旁立著一個小幾,上頭擺著一盞剔透的蓮花燈,白日都這般好看,夜里還不知會怎樣漂亮。 玉珠領(lǐng)了她到一個刷了漆的衣櫥前,抬手拉開了衣櫥門,里頭整齊放著幾身平日換洗的衣裳,玉珠拿了套青色的予她,“一會兒換上這身,往日的衣裳都不可再穿了?!?/br> 秋萍謝過,知道玉珠比她伺候的時間久,在姨奶奶跟前也是十分得臉,受器重的,往后事事還須求著她,便朝她屈了屈身,“meimei初來,諸事不懂,日后還請jiejie多多關(guān)照?!?/br> 見她識相,玉珠心里微有些得意,面上還是拉住了她,“不必如此,都是應(yīng)該的,你比我還大,喚我玉珠就好,叫jiejie還不太習(xí)慣?!?/br> 秋萍笑,她平日里雖是話不多,但心思卻清明,因道:“這聲jiejie可不是照著年歲大小來喊的,是因你比我入門早,在姨奶奶邊上伺候的時間比我長,該當尊你一聲jiejie?!?/br> 玉珠被她說的也忍不住笑了,不再糾正她,又提點了兩句,囑咐她快些換上新衣裳,便出了房門。 秋萍利索的換好了衣裳,對著鏡子照了照,素來平淡的眉眼間,總算有了絲神采,今日之事,真是令人難以置信。 她推門出了屋,院子里的小丫頭們早也聞得風(fēng)聲,見了她果真煥然一新,自只有大丫頭才可住的耳房里出來,知道她是踩著了狗屎運,竟是被姨奶奶親自相看中,直接從個粗使丫頭,提成了一等大丫頭。 眾人心里心緒復(fù)雜,暗想這般好運,怎就沒臨到自個身上呢? 作者有話要說:o(n_n)o 求評求花求收藏好咩~~~~~ 嬌嬌身嬌腰軟易推倒,姑娘們收了她拿回家肆意tx好咩~~~~~~ 嬌嬌小身子一顫,杏眼盈盈,嬌怯怯,軟綿綿一句,“收了我嘛~~~我會nc的~~” ☆、文府來帖 瞿元霍到上房請安,難得與二老用了早飯回來,進了屋,見嬌杏正圍著晉哥兒在軟榻上逗樂,母子兩個一派樂融融的景象,一路上緊抿的唇線才微松了些。 嬌杏見他回來,抬頭看了他一眼,眸子里溢滿了喜氣,“你快過來,咱們晉哥兒會翻身了?!闭f完,就是鼓勵著晉哥兒翻個身給爹看。 瞿元霍幾步上前,玉珠并秋萍兩個規(guī)矩地行了禮,輕手輕腳地退去,見著一個面生的丫頭,瞿元霍一屁股坐在榻上,難免出聲問道:“方才那個丫頭倒是瞧著面生的很,你新提上來的?” “嗯,屋里早也缺一個,一直沒尋著合適的,這個瞧著還可,暫且試著用用吧?!?/br> 瞿元霍點點頭,隨她一塊看著晉哥兒翻身,他如今還不滿三個月,哪里就真的能翻身了,不過是身子笨重,平常又好動,肥團團的小身子一傾,便就順著一邊倒下去。 孩子稍大了,對這些新鮮的事物都很新奇,面上的表情也逐漸豐富了起來,時不時扯開小嘴笑一笑,眼珠子也好隨著人轉(zhuǎn)動,這會兒正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爹爹看。 瞿元霍心中微軟,小心地將他抱了起來,見晉哥兒小臉笑成了一團,小嘴里還在含糊不清的咿咿呀呀,又見嬌杏滿臉含笑地偎過來,一家子抱成了一團,一顆心頓時軟和的不行。 緊繃的心弦才剛放松下來,耳邊又憶起適才娘說的話,“晉哥兒如今快三個月大了,在嬌杏邊上待的時間也不短,可以將他送到英娘那里去了。你再是不喜她,她總歸都是你媳婦,晉哥兒又是你的長子,我與你爹自是疼他,小人兒又生的機靈可愛,獨獨可憐在是走個侍妾肚里出來的,為了他日后順利繼承家業(yè),有個體面的身份,你還是想想早些將他過到英娘底下養(yǎng)著吧,她雖是性子軟弱,但好歹身正,整日也沒那些個花花繚繚的把戲。” 瞿元霍當時一聽這話,心里就是一沉,自是不同意她的說法,只說晉哥兒如今還在吃/奶,怕是離不得嬌杏,再則,終歸是生母養(yǎng)育的貼心貼肺一些。 王氏就將他啐了一口,“英娘是個什么性子你還不清楚?她自個又不能生,如今得個寶貝,哪里會有不好生撫養(yǎng)的道理。你且放寬了心,嬌杏一并跟了去,待晉哥兒不用奶了的時候,再給送回了自個的院子。娘也是為你考慮,你如今官職在身,你弟弟都有兩個兒了,你不會才得一個,就給心滿意足了吧?當日穩(wěn)婆子的話你也是聽到了,嬌杏難再懷孕,你可別在一棵樹上吊死啊,瞿家還等著你開枝散葉呢,明日就將湘琴絞了面,收到房里去,我瞧著她就是個乖巧的,你就該跟這樣的女子多接觸接觸,整日跟個妖妖嬌嬌的,脾氣也變得越發(fā)古怪起來?!?/br> 王氏之所以氣,也不是沒有道理,她這大兒子向來就是個孝順的,往日里任事都是依從,少有自個的意見,如今倒是三番兩次的駁了她的面,她不怪自個兒子是個有底線的,只怪嬌杏那個狐媚子迷了他的心。 瞿元霍當時面沉如水,只留下一句,“兒子自有打算?!北悴活櫄獾亩遄愕耐跏?,轉(zhuǎn)身出了屋。 現(xiàn)下一家三口緊緊抱成一團,晉哥兒又是個懵懂的嬰兒,懷中女子則是個任事都依賴他的嬌弱女子,他低聲嘆了口氣,決定此事還是暫且保密,讓她知道了,不定又得出了亂子。 畢竟在一處時日久了,兩人的情緒很容易感染對方,察覺到他的異樣,嬌杏自他懷里抬了頭,有些不解地問:“怎的了?在上房發(fā)生了何事?” 瞿元霍摸摸她的頭頂,才有些疲憊地說:“無事,無非老二那兒又出了點亂子?!?/br> 聽是那瞿元俊,嬌杏頓時沒了興趣,將腦袋擱在他肩上撇了撇嘴,“又是他啊?!?/br> 一個不屑提起,一個本就扯謊,俱都沒再出聲,靜靜坐了會兒,晉哥兒便睡去了,嬌杏將他抱到榻上蓋好小被子,自己也倒在榻上瞇了眼,瞿元霍見母子兩個歇下了,自己則出了一趟府門。 嬌杏是被晉哥兒鬧醒的,不怪是個小胖子,半刻都餓不得,嬌杏眼里還有些迷糊,坐在床頭,背上墊好了大迎枕,才給他抱進懷里喂起奶來。 玉珠與秋萍兩個適時進來了,玉珠走在前頭掀了簾,后頭跟著端著銅盆的秋萍,她在一邊看著秋萍絞了帕子遞上來,給晉哥兒擦了擦,才開了口:“主子,午膳準備吃啥?” 天氣越發(fā)熱了,嬌杏吃不下太葷膩的,“清淡些的,煲個魚湯來,大爺呢?” “大爺早也出去了,說是叫您別等他了,到了飯點自吃就是?!?/br> 雖然有些不解他出府做甚,但卻沒再糾纏,只對了玉珠說:“再去拿塊圍嘴來,小家伙又給弄得一塌糊涂,真是個臟娃娃?!?/br> 玉珠“哧”的笑一聲,“小少爺這是餓極了吧?!?/br> 嬌杏也笑,看著她走柜里拿了塊干凈的圍嘴過來,親自給晉哥兒換了,玉珠見主子沒了別事,便就親自往廚房跑了一趟。 過了一會兒,晉哥兒吃足了,立在一旁不吱聲的秋萍機靈地蹲下來為她穿鞋。 嬌杏將晉哥兒放在榻的最里邊,自己下了地,小家伙吃飽了肚子,一手各拿個做的輕巧的小撥浪鼓,興興地搖了搖,發(fā)出一陣咚咚響,一人張了小嘴兀自在笑,嬌杏瞧了一會兒,才坐在鏡臺前。 因著是在自個院里,又不出門,打扮就隨意些,原想著等著玉珠回來再梳頭,不想一旁秋萍就邀了活,她的面上還有絲發(fā)紅,“奴婢手雖粗,倒還梳得幾個髻?!?/br> 嬌杏看了她一眼,無所謂道:“那就試試吧?!?/br> 秋萍謝了恩,再凈了遍手,才侍弄起來。 少頃,待玉珠回了屋,便見她在主子面前賣弄,腳步遲了一下,才給邁進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