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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崩原亂在線閱讀 - 第53節(jié)

第53節(jié)

    這種‘正?!降膯栐挿吹棺寧熡炒ú惶?xí)慣,不過接下來紀妖師的問題大多都是一些類似的東西,不緊不慢地問著關(guān)于連江樓的事情,這令師映川不由得生出一種自己正和某個長輩在聊家常一樣的錯覺,一顆心也漸漸放松下來,開始神情自如地答著話,室中的氣氛也空前地平和起來,師映川甚至像一個晚輩應(yīng)該做的那樣,替紀妖師時不時地添茶,兩人之間只隔著一張小小的矮桌,師映川完全能夠看清楚男子那薄潤唇瓣的優(yōu)美形狀,那身上的香氣伴隨著輕微的吐息在空氣中流轉(zhuǎn),若有若無地撫過師映川的皮膚表面,這一開始讓師映川的身體有點繃住,不過慢慢地也就放松了,師映川在不經(jīng)意間瞥過紀妖師的臉,看到他眉眼之間的神采,那挺直的鼻梁,晶瑩如玉的肌膚,清順的長發(fā),明亮的黑眼,就在這一刻,師映川忽然間就情不自禁地把對方歸類到他所見過的最出色的人物類別當(dāng)中,覺得這個人是自己所看到過的最英俊的男子之一,但也就在這時,他發(fā)現(xiàn)自己看紀妖師的時間好象長了一點。

    意識到這個問題之后,師映川立刻就不動聲色地收回了視線,但是不知道為什么,他卻是忽然沒來由地覺得紀妖師此人有點可憐,似紀妖師這樣的人物,應(yīng)該是要風(fēng)得風(fēng)要雨得雨的,沒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但是卻偏偏癡戀上連江樓這等沒有情愛之意的人,如果是個普通人,紀妖師自然可以使出萬般手段使對方屈服,乖乖投入懷抱,但連江樓卻是斷法宗大宗正,無論身份地位還是修為心志,這世上都沒有誰能迫使他做什么事,任紀妖師再如何癡心,只怕也是枉然,在情愛一途之上,紀妖師這樣的人物與普通人也沒什么兩樣,終究殊途同歸。

    這時紀妖師卻是眉頭微微一揚,似乎是對師映川此刻那莫名其妙的心思有所察覺,雖然他不可能真的知道師映川心里在想什么,不過卻能感覺到少年流露出來的那種古怪之意,他不明所以地瞟了師映川一眼,也沒深想,只道:“師小子,對你師父給你訂的這門親事,你心里是不是很不情愿?”師映川心中一動,下意識地看了男子一眼,卻正好看進了對方的眼中,那是純凈到了極點的黑色,甚至就是黑夜本身,也是無底的深淵,仿佛能夠吞噬世間的一切,就好象有魔力也似,讓人的腦中陡然間一片空白,師映川定一定神,從容道:“沒有什么情愿不情愿的,我?guī)煾讣热蛔鞒鲞@樣的決定,我就會遵從?!?/br>
    “……少在我面前說這些言不由衷的虛話,你這小鬼骨子里傲得很,當(dāng)年能在大光明峰一連跪了七天七夜,這份倔勁兒狠勁兒可不是過了這些年就能磨沒了的?!奔o妖師不屑地一笑,目光直刺入師映川的眼底深處,而就在這么一剎那,仿佛是被針刺了一下似的,師映川這才猛然發(fā)覺自己的心情確實絕非是表面上所顯露出來的那么平靜,對連江樓是怨懟的,可就算如此,他也不愿在其他人面前表露出來,當(dāng)下也不多言,只靜靜地把玩著手里的茶杯,紀妖師神色淡淡,道:“他做的這些事都是為了你好,你不要不識好人心,只會埋怨他,我與你師父連江樓認識這么多年,還沒見過他對誰這么好過,你別不知足。”

    紀妖師說著,見師映川表情訝然地看了過來,顯然是沒想到自己會對他說出這么一番話,當(dāng)下紀妖師不由得大笑,悠閑地彈了彈潔白修長的手指,睥睨著師映川,說道:“小鬼,你是不是覺得我很沒有身為弒仙山之主的體面,總用熱臉去貼你師父的冷屁股?”

    師映川當(dāng)然不能就此發(fā)表意見,便垂了眼睛,并不接話,紀妖師表情不變地笑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誰讓我紀妖師偏偏就是放不下!”師映川聞言,下意識地抬眼看向男子,就看到了那黑亮眼眸的最深處,從中他看到了一抹難言的光輝,肆意,狂放,便在此刻,師映川突然就發(fā)現(xiàn)了一件事,發(fā)現(xiàn)自己犯了一個絕大的錯誤,原來先前自己對紀妖師生出的那點所謂的憐憫之心,事實上卻是何等的荒謬可笑,自己在想當(dāng)然的時候過于推己及人,卻忘了紀妖師從來都不是一個能夠被猜度的人物,像紀妖師這樣的強者,強大的不僅僅是修為,同時也有著常人難及的強大心志,縱然是情場失意,受到無窮的挫折,可是他卻依然是弒仙山之主,是獨一無二的紀妖師,意志強橫的絕傲男子,自己那自以為是的憐憫,實在是太可笑了,紀妖師這樣的男人,又哪里是需要別人來憐憫的?更何況,又有誰有資格去憐憫他!

    想到這里,師映川不禁有些自嘲,這時紀妖師卻在打量著他,那種目光就好象大蛇在打量著自己的獵物一樣,讓人心生不安,師映川觸碰到這種視線,不由得心中凜然,他知道這位弒仙山之主從來都是不講氣度道理的,性子極傲極難捉摸,剛才兩人雖然談得不錯,氣氛好象很融洽,但下一刻就算是這個男人突然翻臉,師映川也不會覺得怎么驚訝,因此便暗中戒備起來,習(xí)慣性地做出了防御的準備,以便應(yīng)對任何突發(fā)狀況。

    正轉(zhuǎn)念間,忽然鼻子里聞到了一股香氣,原來卻是紀妖師傾斜了身子,最大程度地靠近了自己,此刻兩人之間挨得極近,不過咫尺罷了,但師映川卻沒有感到半點與這樣一個美男子親近的愜意,反而全身的皮膚都因為緊張而微微繃緊,這時紀妖師伸出一只手,輕輕在師映川精巧的下巴上一勾,旋即又放開,道:“其實我剛才忽然想到一件事,如果我把你控制在手里,以此要挾你師父,那么他會不會妥協(xié)呢?你是他唯一的孩子,他很疼你,那么,為了你,他會不會答應(yīng)我的要求?”

    師映川心中一震,面上雖還是從容,可實話實說,此刻他心里也是緊揪了起來的,不過終究理智還是占據(jù)上風(fēng)的,他定下心來,神色漠漠地道:“原來山主剛才就是因為突然動了這個念頭,所以才叫我上車的么?”紀妖師很是從容不迫地笑道:“也不是不可以這么說。”師映川突然也笑了起來,他說道:“是啊,山主說的對,我?guī)煾负芴畚?,也的確很喜愛我這個兒子,不過,山主若是打算以我來要挾我?guī)煾傅脑?,那就純粹是白日做夢了?!?/br>
    紀妖師低笑道:“哦?”師映川淡淡道:“我?guī)煾杆诤茉缫郧熬徒逃^我,對于一個人來說,最重要的就是憑心所欲,不受制約,想要成為一名真正的強者,不僅僅是要有足夠的力量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更要有足夠的魄力和決斷來讓自己不受任何束縛,當(dāng)一些自己很珍視的人或事因為某種原因成為了桎梏的時候,就要有足夠的魄力將這些羈絆……盡數(shù)斬斷!”

    ☆、一百三十八、巨大的誘惑

    “……當(dāng)一些自己很珍視的人或事因為某種原因成為了桎梏的時候,就要有足夠的魄力將這些羈絆……盡數(shù)斬斷!”師映川淡淡說道,只是當(dāng)他在說最后四個字的時候,語氣連自己也沒有察覺地收縮了一下,似乎是被這簡短幾字當(dāng)中所蘊涵著的無情之意凍得有些哆嗦。

    在他旁邊坐著的紀妖師眉宇微微擰了起來,那雙深不見底,似是永遠隱藏著某種無法琢磨透徹味道的眼睛半瞇著,看著師映川,他看得好象很認真,很仔細,非但眼睛一眨也不眨,甚至每一根睫毛都沒有輕顫上一下,這時師映川無比清楚地感覺到,紀妖師絕對不是在看自己,而是在看那個當(dāng)初說出這番話的男人,紀妖師眼下的面容很平靜,那俊美如神祗的臉龐就好象是一尊永恒的雕塑,某種無形的壓力漸漸散布出嚴峻的味道,悄然密布在周圍,然后在下一刻,這一切的一切突然就散去,就好象夏日里突然的降雨一樣,來得快去得更快,轉(zhuǎn)眼之間就已經(jīng)煙消云散,紀妖師的眉心之間皺起幾絲紋路,唇角卻破天荒地輕輕劃出一道不知包含了怎樣意味的弧線,形成一個笑容,他輕輕拍打著自己的大腿,笑嘆道:“一朝踏足長生道,劍斬塵緣皆是空……嘿嘿,連江樓,這就是你的大道?”

    室中仿佛被一股玄奇而古怪的氛圍所籠罩,師映川不禁抬頭看了紀妖師一眼,這個男人雙肩寬展,青金色暗紋華袍上有仙禽點綴其間,舉手投足之際倍顯逼人氣魄,事實上師映川不得不承認,無論從哪方面看,哪怕用最挑剔的眼光來審視,對方與連江樓其實都是很般配的,但是這個念頭剛一冒出來,就讓師映川的心里覺得酸酸澀澀的,就好象吃了一只沒有熟透的柿子,師映川明亮的眼眸幾不可察地閃爍了一下,似乎微微有些遲疑,就仿佛是觸及到了一些他并不愿去深想的事,這時紀妖師卻忽然輕輕‘嗯’了一聲,嗤道:“這個世間就是一個棋盤,每個人都是這棋盤上的一顆棋子,沒有哪個可以例外,除非是對這個世界已經(jīng)沒有任何眷戀和依賴,即便是像你師父這樣的人,也到底還沒有達到這個程度……大道,大道,他求的是哪門子的大道,堪的是哪門子的逍遙……放屁,都是放屁……”

    紀妖師似乎是在不忿地自言自語,師映川突然沒來由地就想笑,紀妖師最后的一句話根本就像是一個單戀少年的負氣之語,這與他的身份和形象簡直太不匹配了,極為突兀,也因而造成了一種出人意料的喜感,但師映川當(dāng)然不能真的笑出聲來,否則他可不敢保證紀妖師惱羞成怒之下會做出什么事情來,因此那笑意剛剛體現(xiàn)在臉上就又馬上被他憋住,但偏偏只是這么眨眼間的事,卻還是被眼睛極尖的紀妖師捕捉到了,這個剛剛還一副高深莫測之態(tài)的男人立刻就像是一個敏感的少年被人窺破了秘密一樣,惱道:“你在笑什么?”

    “呃,我沒笑什么啊?!睅熡炒ó?dāng)然不肯承認,他正襟危坐,做出一副眼觀鼻鼻觀心的做派,表示自己完全沒有嘲笑對方的意思,紀妖師也不好當(dāng)真跟他計較這些小事,便冷笑一聲,就此作罷,師映川心中暗暗抹了一把汗,發(fā)現(xiàn)自己跟紀妖師此人相處的時候真的是最累的,比和其他任何人相處都累,因為你根本就不知道這個男人在下一刻究竟會有什么舉動,情緒是好是壞,實在是時時刻刻都不得不緊繃著神經(jīng),不敢大意松懈。

    室中安靜了一會兒,正當(dāng)師映川心里組織著合適的語言,想要開口告辭的時候,紀妖師忽然看向他,眼中原本的那些淡淡暴躁的情緒忽然就消失不見了,仿佛是被風(fēng)雪卷得干干凈凈的地面,他看著師映川,面上流露出沒什么惡意的嘲諷與打量的神情,道:“小鬼,我和你師父之間的事情,你是很清楚的,我的心思你想必都很明白,嗯?”

    這種問題自然不好回答,因此師映川只是干笑了一下,沒有吱聲,紀妖師也不以為忤,然而就在師映川臉上露出的干笑之色消失的那一瞬間,紀妖師忽然說道:“小鬼,你可知道,我現(xiàn)在沒有子嗣?!睅熡炒勓裕行┮馔獾靥袅颂裘济?,他并不是意外紀妖師沒有孩子的這個消息,而是意外于對方忽然對自己說起這件事情這跟自己又有什么關(guān)系?

    像是看出了師映川的疑惑,紀妖師嘴角微撇,師映川這時目光看過來,正好就迎上了帶著淡淡笑色的的紀妖師,不知道為什么,紀妖師忽然就生出了一種想要稍稍逗弄一下這個小子的念頭,想到這里,他便以手支頰,面帶輕笑地看著師映川,用頗為暖昧的口氣說道:“小子,我直到現(xiàn)在還沒有一兒半女,你,想不想給我做兒子?”

    師映川聽著紀妖師說的話,想也不想就按照習(xí)慣含糊地‘嗯’了一聲作為應(yīng)付,然后馬上就發(fā)現(xiàn)不對,嘴里又‘嗯?’了一聲,尾音有些尖銳地高高揚起,憑借音調(diào)起伏把心中的震驚和愕然完全表達了出來,臉上滿是不可置信的復(fù)雜情緒,幸好此時他杯里的茶已經(jīng)喝完,沒有東西入口,否則定是當(dāng)場噴出茶來給紀妖師做兒子?

    偏偏此時紀妖師臉上滿是促狹的表情,極是懶散地道:“我對你師父的心思你很清楚,你是他的兒子,若我與他成就好事的話,那么你自然也是我的兒子……莫非不對?”

    “咳,咳……”師映川咳嗽了幾下,連忙舉起一只手,做出投降的樣子,一臉苦笑道:“山主莫要說笑了,這種事情,您跟我說有什么用啊。”說著,師映川皺起眉頭,明顯是退縮之態(tài):“山主不會是覺得我有本事影響到師尊的心意罷?我哪有這種本事,我一個小毛孩子,人微言輕的,山主太看得起我了?!?/br>
    師映川上來就是一大通的自貶之語,莫說他影響不了連江樓的想法,就能可以,他也絕對不會愿意自己師父和紀妖師結(jié)為伴侶的,他可不喜歡有一個后爹,當(dāng)人家的便宜兒子。

    被對方這么一口拒絕,紀妖師卻也不惱,他慢條斯理地用手指彈著杯沿,道:“怎么,莫非給我做兒子很委屈你不成?”師映川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辯解點什么,但最終卻沒能說出一個字,只是輕輕捻著腕上的一串黑色佛珠,心中百念齊生,末了,終于笑道:“恕我直言,山主這個笑話可不好笑?!奔o妖師破天荒地有了極好的耐心,他直接忽略了師映川了這種帶有一點頂撞性質(zhì)的調(diào)侃,自顧自地問起了不著邊的另一個問題,道:“師小子,我來問你,你覺得我弒仙山如何?可還入流?”

    這種跳躍性的思維讓師映川快有點跟不上了,他略略斟酌了一下語言,便笑道:“山主這話太謙虛了,弒仙山若是有這‘不入流’三字,這世間又有幾個是入流的?”他剛說完,突然間心中一動,似乎意識到了什么,紀妖師意味深長地看著他,聲音極輕極緩,卻足以傳進少年的耳朵:“……我現(xiàn)在沒有子嗣,但這只是我故意為之而已,并不代表我以后不會有,只要我想要,生一群兒女又有何難?這弒仙山以后自然是要傳下去的,至于究竟傳給誰,無非是我一言而決?!奔o妖師低笑起來,直言不諱:“若你做了我兒子,那么……給你又如何?”

    師映川心中大震,他深吸了一口氣,試圖穩(wěn)住心神,紀妖師這番話所帶來的沖擊實在太大了,沒有人比師映川更清楚這究竟這意味著什么,對于弒仙山這個龐然大物,他有著相當(dāng)具體的理解,它的能量,它的底蘊,它的積累,這棵參天大樹的綜合實力是普通人根本無法想象的,悠遠的傳承使之扎根深植于各處,乾國之所以要托庇于此,無非是因為弒仙山有著足以庇護一個國家的力量罷了,使得大周這樣的強國也不敢輕舉妄動,這樣一份巨大到讓人心臟狂跳的財富,如果送給你,你要不要?想不想要?敢不敢要?

    師映川心神驟亂,眉心微跳,這時紀妖師的目光卻清冷如水,這個俊美得妖異的男子就仿佛是在說著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一般,理所當(dāng)然地彈了彈自己修長如古竹的手指,似笑非笑地哂道:“你師父給你訂下了這門親事,日后萬劍山自然會落在你的枕邊人手中,要么是季玄嬰,要么是千醉雪,總之會是你的人,至于斷法宗,也會是你的,而山海大獄由龍樹這小子接管,跟落在你手里又有多少區(qū)別?如果你再成為弒仙山之主……師小子,到時候天下之大,無非任你把持而已,你可聽說從前那個統(tǒng)一天下的泰元皇帝?或許你會成為第二個泰元帝也未可知。”

    紀妖師的話中透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自信,而他的身份也確實有資格擁有這樣的自信,師映川心中掀起驚濤駭浪,他承認,這樣的誘惑……實在是太大了!

    室中靜得出奇,紀妖師也不催促,只是嘴角微揚地看著少年,不知過了多久,師映川將心中狂涌的激蕩極力壓抑下去,漸漸讓其冷卻,他輕輕握起右拳,在大腿上沉重地捶打了一下,借此讓自己的頭腦更冷靜一些,這時他皺起眉頭,望向紀妖師,認認真真地看著男子,神色鄭重其事,頓了頓,才忽地粲然一笑,說道:“……難道山主以為,我能夠左右我?guī)煾傅南敕矗俊奔o妖師哈哈一笑,一手輕輕在師映川的臉蛋上拍了兩下,嗤道:“當(dāng)然沒指望你說什么他就聽什么,他這個人休說是你,便是他親爹也未必能讓他聽從,不過……”

    紀妖師卻沒有把話說盡,但已足夠師映川理解他的意思,這一大一小兩個人哪個不是人精?自然不需要把話說透……師映川笑了笑,低頭不語,一直到他一顆一顆地數(shù)完了自己腕上的佛珠之后,這才抬頭看向紀妖師,表情如常,微笑道:“山主的話我聽清楚了,不過我的心卻還沒清楚?!闭f著,起身向?qū)Ψ揭欢Y:“耽擱的時間有些長了,只怕寶相他們等得急,如此,我便告辭了?!奔o妖師似笑非笑,依舊是那副令人無法揣摩的樣子,他好象什么也沒有發(fā)生似的隨意擺了擺手,什么也沒再問,只道:“……快滾罷,你若再不回去,只怕龍樹那小子就要進來向我要人了?!睅熡炒ㄔ贌o多言,就此出了房間。

    其他三人已經(jīng)隨著隊伍走了很久,師映川騎馬回到他們身邊,寶相龍樹問道:“舅舅讓你進去做什么?”師映川輕描淡寫地一帶而過:“也沒什么事情?!彼热贿@樣說了,其他人也就沒再多問,唯有寶相龍樹前去給紀妖師見了禮,很快也就回來了,這時千醉雪一扯馬韁,道:“既然已經(jīng)沒有什么事了,那我們便走罷?!敝T人并無異議,當(dāng)下便一起離開。

    四人速度不慢,先是買了香燭酒果等祭拜用的東西,這才繼續(xù)上路,沒多久就到了千醉雪的生母德妃所在的陵寢,這里是皇陵,自然有人看守,不過當(dāng)千醉雪自懷中摸出一塊金牌丟過去之后,守陵的衛(wèi)士頓時大駭,立刻便恭恭敬敬地放行,一時千醉雪下了馬,提了香燭等物品沿著漢白玉鋪成的墓道走過去,來到一處陵前,目光在上面靜靜流連了片刻,表情有些沉寂,過了一會兒才緩緩雙膝跪倒,頓首于地,這時師映川也走了過來,他雖是向來骨子里有傲氣,但無論怎樣,千醉雪如今已是他的未婚夫,日后是他的平君,這躺在陵墓中的德妃也就是他的岳母了,總歸是長輩,因此雖然沒有跪下,卻也深深三躬,算是拜過。

    千醉雪面上不見什么明顯的悲戚之色,更未落淚,拜了三下之后就取了放在一旁的香燭紙錢,拿火石點了,自行焚化,想起往事,只覺一股熱氣微微涌上雙目,但終究沒有表現(xiàn)出來,師映川則是把剛剛買來的果品酒水?dāng)[好,千醉雪面色平靜地將紙錢投入火中,開口道:“……母親,師門已做主為我結(jié)下一門親事,這是師映川,我二人今日前來祭拜,將這個消息通知母親?!睅熡炒ㄟ@時取了一杯酒徐徐傾倒在地上,說道:“德妃娘娘不必擔(dān)心,我二人日后自然和睦,相敬如賓,互相扶助?!鼻ё硌┞勓裕戳藥熡炒ㄒ谎?,沒有出聲,一雙幽深鳳目波瀾不驚,也不知他心中在想什么。

    祭拜過德妃之后,千醉雪卻不曾去他生父的陵前祭上一番,只招呼師映川離開,這時天色將晚,四人也就不急著趕路,準備在皇城里先住上一晚再說。

    乾國的京城雖有些不及大周那般雄闊,但沿途所見,也都透著一股熱鬧繁華,秋日里的淡淡蕭瑟之意彌漫在大街之上,街上的妙齡女子卻大多都還穿著薄薄的衣裳,盡顯自己青春的曲線,師映川在馬背上看到這番浮華的氣息,便不由得輕嘆道:“暖風(fēng)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乾國建國以來鮮少有戰(zhàn)事,若單純論起富庶的話,甚至某些方面比大周這樣的強國都不差,即使前段時間有大周鐵騎的陰云籠罩在頭上,但由于幕后的某些干涉力量,所以這個威脅目前已經(jīng)消除,這里的百姓沒有經(jīng)歷過殘酷的戰(zhàn)爭,沒有嘗過被鐵蹄踐踏的痛苦,所以這里的一切都沒有給人以緊迫之感,師映川看到的只有浮華奢靡的外衣,使得師映川對這個國家的未來與命運并不看好,不過當(dāng)他想到當(dāng)今乾帝已舉國供奉弒仙山的這個行為,心中不禁一動,雖然此舉相當(dāng)于給自己請了一位太上皇壓在頭頂,多有掣肘,但有了弒仙山這個強大的武力后盾,想必可保大乾相當(dāng)一段時間的平安,甚至有利于某些發(fā)展,這樣權(quán)衡之下,其實是利大于弊的,如此一來,這位乾國皇帝倒也是個頗有決斷的君主,并非庸碌之人。

    鬢邊的發(fā)絲微顫,都是被秋風(fēng)拂動的,師映川抬手掖了掖鬢發(fā),騎馬走在干凈整潔的街道上,長街之上時不時地有車駕出沒,行人往來穿梭,師映川微微側(cè)首,向旁邊的千醉雪問道:“我們?nèi)ツ睦锿端??”千醉雪未有遲疑,想來是早就打算好了:“有一家鴻來客棧,倒是……”

    話剛說了一半,前方忽然人群如潮水般分開,有人高聲道:“奉陛下之命,恭迎武王回府!”數(shù)百身著錦袍的侍衛(wèi)策馬滾滾而來,當(dāng)先一人身穿高品級的宦官服飾,翻身下馬,徑直快步來到千醉雪一行人面前,只一眼就認出了與先帝容貌肖似的千醉雪,干凈利落地大禮而下,恭聲道:“陛下得知王爺回京,歡喜極了,王爺一路勞頓,還請隨奴才先回府休息罷?!鳖D一頓,卻又輕聲補充道:“……是德妃娘娘的娘家,從前尚書大人的府上,陛下登基那年就已吩咐了,將尚書府改建為武王府,為的是王爺一旦回來,起居伺候都是極方便的?!毕惹扒Ш籼m回城之后,立刻就進宮將千醉雪歸國一事報與了乾帝,乾帝聽說此事之后,當(dāng)即下令命人準備一應(yīng)事宜,這師映川一行四人是極惹眼的,更何況前時紀妖師還召了師映川在眾目睽睽之下登車敘話,因此當(dāng)發(fā)現(xiàn)千醉雪祭拜過后,奉了乾帝之命前來迎接的這支隊伍便立刻大張旗鼓地趕到。

    千醉雪握著馬韁的手微微一緊,他的眼中流露出一抹難以描述的光色,只不過隱藏得極深,一閃而逝,千醉雪頓了片刻,終于冷然道:“……帶路。”

    武王府曾經(jīng)是前尚書府邸,后來當(dāng)今乾帝即位,下令以親王規(guī)格擴建此處,經(jīng)過增建等等之后,武王府便顯得頗為華麗豪奢,有些地方甚至不比皇宮遜色了,雖然千醉雪并未回來住過,王府空置多年,不過乾帝一直命人看守打理,因此當(dāng)師映川一行人進到王府的時候,這里不但不顯得荒涼,反而花木儼然,亭臺樓閣精美,整個王府都籠罩著一層不顯俗華的美感,師映川走在飛拱若虹的橋上,看著下面流水潺潺的清澈湖水,水中有錦鯉嬉戲,不免對千醉雪笑道:“你那皇兄倒也算是有心了,你這么多年沒有回來,宅子倒是給打理得不錯?!?/br>
    千醉雪淡淡道:“確實有心。”說話之際,一路已由人引到一間浴室中,進去之后,便有一群美貌侍女上前相迎,師映川一眼看見那熱氣裊裊的清亮池水,就當(dāng)即覺得自己滿身風(fēng)塵,有了好好沐浴一番的沖動,當(dāng)下四人在侍女服侍下解了衣衫,反正都是男子,也沒有什么可避忌的,便入池痛痛快快洗了一個澡,出水之后自有侍女捧了嶄新的衣物幫著穿戴妥當(dāng),從里到外煥然一新,這時一個太監(jiān)進來,請了四人來到一間殿中,里面已經(jīng)擺好了席面,菜肴精致,酒水醇美,四人各自入座,一起用了晚膳。

    飯罷,自有下人迅速撤了席面,送上茶來,師映川這才有時間認真打量此處,只見燈火通明的大殿上寂靜無聲,幾個容貌秀麗的侍女侍立在側(cè),一聲不發(fā),殿中雕梁畫棟,地上鋪了紅氈,,果然是皇室氣派,師映川走到一架價值千金的蘇繡屏風(fēng)旁邊,隨手撫著屏風(fēng)上的圖案,這時千醉雪將幾名侍女揮退,道:“事出倉促,若是他們有簡慢的地方,不要介意?!睅熡炒ㄐΦ溃骸斑@已經(jīng)不錯了,我們幾個也不是什么挑剔的人?!?/br>
    此時寶相龍樹坐在一張梨花椅上,旁邊小幾上面擺著幾碟新鮮果品,寶相龍樹隨手拿了一個,卻不吃,只在手里掂量,他微抬長眉看了一眼千醉雪,淡淡道:“這乾帝對你倒也頗費心思?!鼻ё硌┐鼓苦艘豢诓瑁骸盁o非是我如今師從萬劍山而已,若我只是十九弟,他自然沒有這般費心。”

    ☆、一百三十九、手足

    千醉雪說罷,臉色已是十分冷淡,一旁季玄嬰?yún)s在摩弄著一只紫銅香爐,里面燃著香料,幽香四溢,聞著就讓人情不自禁地生出幾分心平氣和之感,師映川向來喜愛他的性情,更敬他為自己生育了兒子季平琰,便來到青年面前,一手搭在對方肩上,輕笑道:“你猜等會兒能不能有人來這里?”季玄嬰看他一眼,道:“自然會有?!?/br>
    恰巧他剛說完,外面已傳來匆匆的腳步聲,有太監(jiān)道:“……王爺,陛下到了,正帶人往這邊來?!睅熡炒D時笑著一捏季玄嬰的肩膀:“你這張嘴也太準了些?!闭f著,又向旁邊寶相龍樹點一點頭,寶相龍樹會意,當(dāng)下放下茶杯起身,三人便離開了此處,畢竟他們幾個都不愿無端攪合進乾國皇室內(nèi)部的事情當(dāng)中。

    三人并肩走在一起,師映川被左右兩邊的兄弟兩人夾在中間,這讓他有點說不出來地別扭,這時寶相龍樹忽然牽住了師映川的手,道:“川兒,不如叫人取酒燙了來,再蒸幾只肥蟹,我們尋個亭子吃酒談天?這樣秋高氣爽的天氣,正是吃蟹的好時候?!?/br>
    未等師映川答話,旁邊季玄嬰已不聲不響地握住了師映川的另一只手,在手心里緊了緊,淡淡說道:“……可以再要一盤醉螺螄,聽說這是大乾有名的小吃?!睅熡炒ū凰值芤蝗税岩恢皇治罩唤悬c無奈,只恨不得干脆把自己劈成兩半,讓他們分著算了,嘆道:“我說兩位大哥,你們饒著我一些罷,或者你們倆索性把我從中間劈了,一人拿走一半得了,公平合理?!睂毾帻垬渎犓г?,便略松了松手,溫柔一笑:“別惱了,好象我欺負你似的,明明我疼你都來不及?!睅熡炒ū贿@種憊懶的態(tài)度弄得有些喜歡也有些無奈,嘆道:“rou麻……”

    不多時,三人便在一處亭子里談天飲酒,自有蒸好的螃蟹和醉螺螄作為佐酒之物送上,不過三人已經(jīng)吃過晚飯,眼下只是喝酒說笑而已,佐酒的東西并沒有動上多少,倒是這酒很對師映川的胃口,便喝了許多,他酒量很不錯,但此酒口感上佳之余,后勁更是極大,師映川又沒有必要運功化去酒力,因此等到后來,師映川已是偎在季玄嬰胸前,滿面紅暈地拈著金杯,笑吟吟地把杯子往嘴邊湊去。

    胭脂色的酒水灌入,嘴唇一片濕潤,季玄嬰捉住少年的手腕,道:“映川,你醉了?!鼻嗄臧尊哪樕弦嗍歉‖F(xiàn)著紅暈,但顯然神智還是很清醒的,師映川含糊不清地懶懶道:“哪有……”他說話之際,嘴角有水晶似的胭脂色酒滴輕緩地沿著皮膚蜿蜒至下巴,即將滑落,這時旁邊的寶相龍樹卻無聲地湊過唇,輕輕吮去少年下巴上的酒汁,順勢又在粉嫩的唇瓣上一舔,柔聲道:“川兒,還是回房休息罷,好不好?”不等師映川答應(yīng),寶相龍樹已將他從季玄嬰懷中抱起,像是抱著一件珍寶一般小心無比,走出了亭子,季玄嬰微微蹙眉,似是對懷中突然的空蕩覺得不滿,不過他沒說什么,只是站了起來,不緊不慢地跟上寶相龍樹。

    尋了一個侍女帶路,三人最終來到一處地方頗大的房間,此處并不怎么金碧輝煌,只見舒適精致,果然用來作為臥室最合適不過,寶相龍樹將懷里的師映川輕輕放在床上,那上面鋪著寸許厚的虎斑軟毯,極暖極綿軟,季玄嬰看了他二人一眼,見桌上放著一尊青花纏枝香爐,便去把旁邊放著的香料舀了一匙,添在里面燒上了,一面用手掌緩緩扇著,把氣味迅速逼出來,但這時他不經(jīng)意間朝大床那里掃了一眼,頓時目光一動,走過去一只手陡然按住了師映川的腰帶,阻止了那只正在少年腰間肆虐的手,凝眉道:“……你做什么?”

    寶相龍樹停了手,抬眼看向季玄嬰,他微微一扯唇角,輕笑道:“做什么?你又不是沒看見?!彼f著,繼續(xù)解開師映川的衣裳,一邊語氣如常地道:“我是他的情人,自然可以與他親熱,這是天經(jīng)地義之事,如果二弟你也想?yún)⑴c其中的話,也不是不可以?!?/br>
    “他現(xiàn)在并不清醒,也并沒有答應(yīng)與你歡好?!奔拘肷焓州p撫著少年的額發(fā),師映川此時酒醉昏睡,鼻尖微微發(fā)紅,小巧的鼻翼時不時地翕張著,樣子極是可愛,寶相龍樹情不自禁地低頭吻了吻他,這才對季玄嬰道:“這是我的權(quán)利,我有權(quán)這樣做,想必川兒也不會拒絕我。”季玄嬰表情微動,眼見寶相龍樹已經(jīng)脫去了師映川的中衣,他似是想要阻攔,但遲疑了一下,終究還是沒有強行擋下,但是也警告道:“你莫要當(dāng)真碰他,否則他定會惱怒,我也不會任你如此行事?!睂毾帻垬湫α诵Γ瑳]有接口,手上動作不停地解去了少年的衣物。

    比起從前,師映川的膚色已經(jīng)淺了許多,雖然還不白皙,但也是淺淺的蜜色,看起來健康而有活力,隨著衣物被一件一件除去,柔韌青澀的曲線也清晰地暴露在燈光下,寶相龍樹雖然不是沒有見過,但此時此刻,他才第一次發(fā)現(xiàn)心上人的身體竟然是這么美,細嫩滑膩的肌膚幾乎吹彈可破,當(dāng)寶相龍樹褪下少年的褲子時,過于光滑的小腿竟然從他手里無聲地溜出,軟軟沉在床上,寶相龍樹當(dāng)即失笑,捧起那只小腿溫柔一吻,相對于成熟男性來說,師映川的身體還有些稚嫩,全身的皮膚像是脂玉一般柔膩,散發(fā)著誘人的光澤。

    此時一旁目睹這一幕的季玄嬰臉色有些波動,他看著自己的哥哥在自己情人身上親吻撫摩,心中難以說清究竟是什么感覺,寶相龍樹的動作完全不粗魯,就連撫摩都是情意綿綿的,像是對待一件脆弱珍貴的瓷器,生怕弄壞了,季玄嬰面無表情地看著這一切,忽然間他彎下腰,重重吻上師映川的膝頭,寶相龍樹頓時一怔,他看了看季玄嬰,然后便繼續(xù)埋頭親吻著少年的胸前,一只手握住那充滿了驕人彈性的臀,溫柔地揉捏起來。

    兄弟二人誰也沒有出聲,只是摟抱著少年索取歡樂,季玄嬰的動作很生澀,他沒有多少與人親熱的經(jīng)驗,唯一那次與師映川歡好的時候也是神智不清的,而且他一向也沒有多少欲念,因此除了吻著師映川的嘴唇和額頭之外,他只是撫摩著情人的肩頭和后背,并沒有更多更進一步的行動,與其說是狎昵,不如說是溫柔的撫慰,與他相比,寶相龍樹顯然老練得多,他一邊有點酸溜溜地看著季玄嬰親吻懷中的少年,一邊自己不斷地摸索著這具美麗的身體,至于師映川,他在酒醉的昏沉中并沒有感到什么不適,反而覺得有一種異樣的舒服,這令他本能地迎合著,口鼻間偶爾發(fā)出微微的低吟,寶相龍樹見狀,更是心頭火熱。

    半晌,大床上徹底安靜下來,季玄嬰衣衫還算整齊,只是衣領(lǐng)被扯松了些許,寶相龍樹卻是上身半坦,露出大半個結(jié)實的背部,他臉上帶著幾分滿足的紅暈,在懷中少年的胸口深深一吻,季玄嬰掃了他一眼,拿過一旁的內(nèi)衣替師映川穿上。

    此時在斷法宗大光明峰上,一間房間內(nèi)燈火通明,這是非常清雅的一處所在,靠窗的一張桌子上擺著一張棋盤,上面黑白相間,卻是一副勝負未分的殘局,窗臺上擱著一只梅子青的香爐,大約幾步外,一張與桌子相同木質(zhì)的書案足有五尺余長,右側(cè)地上有一只龍泉斗彩瓷甕,甕內(nèi)插有長短不一的十幾支畫軸書軸,案上壘著幾份名人字帖,擺著筆架,里面放著各色紫毫,一大片足有二三十支,旁邊則是一方不知道什么材質(zhì)的硯臺,里面還有墨汁,長長的墨條搭著一頭放著,室內(nèi)的墻角處都擺著高高的書架,直抵屋頂,上面琳瑯滿目,大部分是紙頁泛黃的古籍,也有不少的珍本孤本,其中一個書架上卻是比較新的書卷,滿室淡淡書香。

    連江樓披著一件長衫站在書案后,手里拿著筆正在寫字,他面前鋪著一張雪浪紙,上面墨跡淋漓,字跡十分剛遒有力,旁邊壓著一個價值千金的碧玉貔貅鎮(zhèn)紙,此時連江樓松松挽著一個道髻,身上那件青灰色的長衫也是半舊不新的,樣子倒有點像是一個讀書人,一縷發(fā)絲垂在額前,給沒有多少表情的面目平添了幾許人間煙火的味道。

    這時外面的簾櫳微微一響,一個容貌十分出眾的年輕女子隨之走了進來,卻是當(dāng)初連江樓所在的船在七星海所救上來的女子宋洗玉,后來此女便成為了連江樓的貼身侍女,眼下宋洗玉穿一身嬌艷中不乏清麗之感的米黃碎紅衣裙,手里托著盛有茶點的托盤,燈光下倒是顯得越發(fā)玉容如畫,肌膚晶瑩,當(dāng)真是一個非常少見的美女,比之皇皇碧鳥那等姿色,也只是略遜了一分半分而已。

    宋洗玉腳步輕輕來到書案前,將手里的托盤放下,把茶點一一擺好,道:“廚下剛做好的點心,蓮座用些罷?!闭f著,將案角上的燈挪了挪,拿下紗罩,從發(fā)間取下一支玉搔頭,將燈芯撥了撥,再隨手抄起案上的小剪子細細修剪了一遍燈花,讓燭焰漸漸明亮起來,這才重新罩上了燈罩,這時連江樓暫時擱了筆,拿起一塊點心吃了,入口既化,確實十分香甜,宋洗玉狀似不經(jīng)意地看了他一眼,眼底深深隱藏著一絲愛慕之色。

    連江樓并沒有注意到宋洗玉的眼神,他的目光停留在墨跡淋漓的紙上,心中卻不期然想起自當(dāng)年收師映川入門之際所說的那番話我來問你,漫漫武道之路,獨立其中,或許千辛萬苦,或許百般劫難,或許紅塵迷眼,然此等皆為阻障,統(tǒng)統(tǒng)不得掩我本心,你,可持否?

    以絕大毅力,無窮意志,踏破種種阻礙,毫不畏懼,你,可持否?

    生死可畏,然我心之外,別無塵垢可遮可覆,凡阻我道者,皆可殺之,你,可持否?……

    燈火靜靜,連江樓放下手中剩的半塊點心,他重新拿起筆,在紙上慢慢寫下‘古來圣賢皆寂寞’幾個力透紙背的楷字,一旁宋洗玉凝目看去,不過還沒等她看清楚寫的是什么,連江樓已道:“……拿我的劍來。”宋洗玉一怔,隨即就應(yīng)道:“是?!彼D(zhuǎn)身出了房間,不一會兒就捧了那柄和光同塵進來,連江樓自她手上拿過佩劍,直接就離開了此處,朝遠處的紫竹林方向去了,這時宋洗玉才有時間去看男子方才都寫了些什么,不過等她走到書案前,卻發(fā)現(xiàn)那張寫滿字的紙已經(jīng)被內(nèi)力震成了粉末狀,再也無法看清一個字。

    卻說當(dāng)先前聽見太監(jiān)通報乾帝已至,師映川與寶相龍樹并季玄嬰三人離開之后,千醉雪卻并沒有起身前去相迎,未幾,外面忽然傳來一個朗朗的笑聲,道:“……十九弟既然回國,怎的卻不提前通知一聲?我們兄弟也有多年不曾見面,總該敘敘才是?!痹捯舴铰?,一個打扮成普通貴族青年模樣的男子已經(jīng)走了進來,此人大概有三十出頭年紀,身材修長,皮膚白皙,容貌與千醉雪略有二三分相似之處,神色和煦,令人很容易就生出好感,千醉雪見了此人,表情不變,仍是坐著,卻淡漠道:“我不過是來祭拜母親而已,陛下何必興師動眾?!?/br>
    來人正是乾國皇帝,他見了千醉雪的做派,卻完全是不以為意的樣子,只微微一嘆,走了過來,一面說道:“十九弟何必如此說話,莫非還是有所怨懟么?當(dāng)初父皇的做法是有些不妥,十九弟若還舊怨難平,為兄便代父皇給你賠個不是,如何?”

    乾帝口中說著,一面已將千醉雪的模樣盡收眼底,此時千醉雪裹著蕉黃印花交領(lǐng)長袍,米白色的發(fā)帶,臉色淡漠,乾帝見其形貌與先帝十分肖似,一時間心中也不禁有些感慨,千醉雪卻是神色不動,一雙沉冷的鳳目當(dāng)中幾乎看不到任何波瀾,道:“……不妥?我外祖一家滿門的性命,我母親郁郁而終,原來就只是‘不妥’二字?”青年說到這里,神色已經(jīng)冷漠如冰,乾帝聽了,眉宇間閃過尷尬之色,知道這個十九弟心智堅定,不會輕易被言語所動,無奈之下,卻還微笑著道:“是為兄所言不當(dāng),十九弟莫怪?!?/br>
    千醉雪冷冽如劍的目光平淡下來,他看了乾帝一眼,倒沒有繼續(xù)說什么冷場的話,乾帝徑自坐到了千醉雪對面的一張椅子上,目光在青年的面容上流連了片刻,然后才道:“一別多年,十九弟的模樣與從前卻是變化不大?!鼻ё硌n手于袖,平靜道:“陛下今日過來,莫非就是與我談這些舊日情誼?”乾帝苦笑道:“十九弟何必如此?當(dāng)日你連父皇大殯都不曾回來,雖是有些絕情,但為兄也知你心中舊怨難平,這也是人之常情,今日冒昧而來,也不過是敘敘兄弟之情罷了,十九弟不必拒人于千里,畢竟骨rou親緣總是斷不去的?!?/br>
    千醉雪卻只是一副恍若未聞之態(tài),乾帝嘆息道:“十九弟莫要見怪,為兄也不說那等言不由衷的虛話了,你如今師從萬劍山,乃是傅劍宗的嫡系徒孫,可作為我乾國的擎天之柱,日后若是能夠在萬劍山接掌大位,則對我乾國而言,有說不盡的好處,身為皇室中人,天生就有一份責(zé)任,十九弟縱然有所怨懟,也畢竟還姓個‘千’字。”

    千醉雪眼中閃過一絲譏誚冷色,道:“陛下這便是曉之以理,動之以情了么?!鼻垩壑辛髀冻鲆荒ㄕ嬲\之色,口中卻道:“昔日父皇就已說過,十九弟乃是眾多皇子之中的翹楚,日后成就必然不凡,對你寄予極大的期望,縱然十九弟至今還埋怨父皇,但乾國終究是你母國,是你出生之地,這里有你的兄弟姐妹,有你的親人……”

    千醉雪眼中深邃莫測,只淡淡打斷了乾帝的話,道:“陛下是要和我談血濃于水的道理么?可惜我天性涼薄,倒不在意這些東西?!鼻勰徊徽Z,一面心思數(shù)轉(zhuǎn),半晌,才輕嘆道:“十九弟,前時為兄為保祖宗基業(yè)不至毀于一旦,只得舉國托庇于弒仙山,若是當(dāng)時十九弟愿意向劍宗大人求告,以萬劍山之名震懾大周,為兄又何必如此呢?一旦乾國傾覆,則我千氏宗廟不保,你我兄弟終歸是千氏子孫,日后又有何面目去見家族先祖?為兄知道十九弟并非真是無情無義之人,不過是因為怨恨父皇當(dāng)年所作所為罷了,但父皇已大行多年,難道十九弟的怨氣直到如今還是不能消散么?更何況是生在帝王家,很多事情都是不得已的,對于父皇而言,有些事也是不得不如此?!?/br>
    乾帝的一番話聽起來字字句句都是情真意切,千醉雪不語,原本木然的臉上略松了松,良久,方開口道:“我已是一心修行之人,改朝換代、爭名逐利的事情于我而言不過是過眼云煙,自從母親去世之后,莫說是兄弟姐妹之情,就連乾國江山社稷也不在我眼中,于我而言,這世間唯有師祖、師父等寥寥數(shù)人才是要緊之人,我此次不過是與師劍子來祭拜母親而已,不會多作停留,至于陛下的來意我很清楚,陛下可以放心,我對這皇位并無興趣,也不會插手任何乾國之事?!?/br>
    千醉雪也是出身皇室之人,有些東西又怎會不知?乾帝今日固然是希望拉攏他以成為乾國的一個靠山,但這其實并非多么迫切,成固然可喜,不成也不必太過沮喪,畢竟現(xiàn)在乾國已經(jīng)托庇于弒仙山,未必一定再要靠上萬劍山,所以乾帝今日過來,最重要的其實是探明他千醉雪是否對乾國之事有插手的想法這才是一個帝王最關(guān)心的事情!

    被人一語道破真實的意圖,乾帝卻也毫無尷尬之色,他微笑道:“只要乾國得以昌盛,百姓安居樂業(yè),為兄就是舍了這皇位,又有什么不可。”其實乾帝很清楚,這個十九弟雖然一直都表現(xiàn)得冷漠無情,但事實上卻并非真的絕情絕性,只不過是積怨難解,過不去自己的心結(jié)而已,一顆心事實上并不是冷硬如石。想到這里,乾帝心思百轉(zhuǎn),知道自己這個十九弟心中終究有一隙破綻可趁,但是此刻當(dāng)面而對,倒不能再深入什么了。

    這樣想著,便將滿腹心機壓下去,心中不禁暗自輕輕一嘆,但面上乾帝還是笑意融融,道:“既然師劍子也隨十九弟一起來了,不知如今卻在何處?不如為兄明日在宮中安排宴席,宴請師劍子與十九弟?!鼻ё硌┑坏溃骸安槐亓耍幌矚g見外人,也不耐煩這些應(yīng)酬之事?!鼻勐犃?,原本也沒怎么指望對方會答應(yīng),因此也就一笑而罷。

    漸漸的,天上月色已近寒,許久之后,殿外等候的一群侍衛(wèi)就看見乾帝從里面出來,乾帝負起手來,樣子就仿佛是訪友興盡一般,淡然跨出,且還將殿門帶上,這才對眾侍衛(wèi)道:“……擺駕回宮罷?!笔绦l(wèi)應(yīng)諾,便護衛(wèi)著乾帝離開了武王府。

    少頃,殿門被人從里面推開,千醉雪走了出來,徑自邁下臺階,隨手召過旁邊的一個太監(jiān),問道:“客人在哪里?”那太監(jiān)忙道:“請王爺隨奴才來?!弊吡舜蠹s一刻鐘,才在一處軒麗的居所前停下,千醉雪將那太監(jiān)摒退,自己走了進去,等到進了里面,卻見室內(nèi)一片昏暗,只在桌上留了一盞小燈,隔著羅帳隱約可以看見床上有人睡得正熟,千醉雪見狀,有心想要轉(zhuǎn)身出去,不過他遲疑了一下,不知想到了什么,終究還是沒有走,卻將外衣脫了下來,掀起帳子便上榻休息。

    ☆、一百四、相處

    月亮淺淺一鉤,明麗動人,好似水銀一般傾泄而下,將整個皇城都籠罩在淡淡的銀華當(dāng)中,皇宮里的一間華殿內(nèi),一個十來歲的少年正獨自一人坐在桌前喝酒,少年容貌俊秀,身著華服,長發(fā)以金冠端正束起,他面前的桌子上放著一把和田白玉制成的酒壺,并一只同樣材質(zhì)的酒杯,杯中殷紅的酒水散發(fā)著甘甜的濃香。

    這少年便是千呼蘭,此時他握住酒杯的手指加了幾分力道,仰頭狠狠將酒一飲而盡,面色陰沉不定,眼中不時閃過冷然的幽光,殿中微微令人窒息的氣氛讓周圍的宮女下意識地將呼吸也變得輕微了許多,千呼蘭微微瞇起眼睛,想起今日白天之事,突然間猛地將手中的玉杯用力一擲,只聽‘啪!’地一聲,杯子頓時摔得粉碎,卻不防一個原本就緊張的宮女吃這一下,本能地驚叫了一聲,千呼蘭當(dāng)即看了過去,有冷光仿佛針尖一樣從他的眼中刺出,令人心驚膽戰(zhàn),那宮女登時大驚,連忙誠惶誠恐地迅速跪倒,顫聲道:“……王爺恕罪!”

    千呼蘭表情冷硬銳利,目光直刺那清秀宮女,寒聲喚人道:“來人,把這賤婢拖出去!”那宮女聽了,大驚失色,她知道自己雖然是宮中服侍乾帝之人,尋常人是不能隨意動的,但這千呼蘭卻不同,他乃先帝幼子,生母與當(dāng)今乾帝的生母乃是親姐妹,如此一來,他和乾帝與那些一母同胞的親兄弟也沒有什么不同了,向來很得乾帝寵愛,一個小小宮女在他眼中,不過螻蟻一般,抬手就碾死了,如此一來,這清秀宮女嚇得連連叩首,向千呼蘭求饒。

    千呼蘭厭惡地看了一眼猛磕頭的宮女,對兩個快步進來的侍衛(wèi)道:“還愣著干什么,將這賤婢拉下去,重打四十杖!”說罷,再不管別的,叫人再取一只杯子來,那宮女聽了,花容失色,連連叩首哀求,兩名侍衛(wèi)卻不敢怠慢,連忙將宮女拖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