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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崩原亂在線閱讀 - 第167節(jié)

第167節(jié)

    眼見這父子兩人出了房間,季玄嬰這才慢慢活動了一下四肢,酥軟的身體已經(jīng)逐漸恢復(fù)過來,他有些蹣跚地走到鏡臺前坐下,靜靜看著里面略顯狼狽的男子,然后他整理了一下發(fā)髻和衣衫,讓自己看起來正常一些,片刻,鏡子里的人已經(jīng)不再狼狽,精神了很多,季玄嬰看著鏡中男子,這張臉生得很好,但與從前卻并不相似,找不到什么共通的地方,此時的季玄嬰面上神情出現(xiàn)了一絲游離之色,這是他極少會有的情緒,他仿佛又看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的時光,那時的自己還是少年,與義兄寧天諭初初相識,在那個時候,那個未來注定君臨天下、在歷史上寫出濃墨重彩一筆的男人也還沒有日后那樣的深沉,兩人在一起時,偶爾談及理想,寧天諭總是豪邁無比,亦是野心勃勃,有著在其他人看來宏大到甚至可怕的愿望,而自己那時卻知道,自己的理想只是與身邊這個男人永遠在一起,什么都不能將他們分開,等到后來年紀漸長,那情愫越發(fā)蓬勃,才慢慢明白曾經(jīng)那看似簡單的理想,事實上卻是如此遙不可及。

    緣分這樣的東西,為什么總是不能被人所掌握?有的時候,它喜歡姍姍來遲,讓人錯過了多少美好,而有的時候,它明明是錯,卻又讓人情不自禁地怦然心動,自此,萬劫不復(fù)。

    季玄嬰的表情變得微微恍惚,再怎么冰冷的人也總會有熱的一面,就好比再堅硬的殼子里面,也往往會有柔軟的果rou一樣,方才在被師映川恣意對待玩弄的時候,甚至是被兒子看到狼狽的自己的時候,他都依然能夠保持鎮(zhèn)定自若,讓自己對這些都無動于衷,因為那種東西,無論是折磨還是羞辱,這些他不得不經(jīng)歷的所有懲罰,都是打不倒他的,對他造成不了什么傷害,然而現(xiàn)在想起從前,回憶起那個人的笑容,身體的溫度,平和的話語,這一切的一切猶如潮水涌來,一顆被堅硬外殼所包裹著的心,在這一刻,仿佛就被一種莫名的東西所融化,一時間季玄嬰再也撐持不住,徐徐握緊了雙拳,兩行清淚悄然滑落,低聲喃喃道:“皇兄……”

    到底有多久了呢,自從懂事之后,就不再流淚,不再去依靠誰,一切都靠自己,所有的困難和痛苦都自己扛,無論什么樣的挫折都無法讓他低頭,然而此時此刻,季玄嬰?yún)s忽然很想傾訴,靠一靠最親密的那個人的肩膀,不知不覺間,在這個沒有任何其他人的地方,透明的淚水順著白皙的臉頰緩緩蜿蜒而下,季玄嬰沒有去擦,任憑自己像個孩子一樣流淚,他已經(jīng)堅強冷漠了太久,所以,就這么軟弱一次也好,就這么放縱一次也好,哪怕……只是一次。

    師映川為師傾涯講解了那卷劍譜上的幾處難題之后,并沒有回去再找季玄嬰,而是去了皇宮,一時坐在大轎中,寶相龍樹就靜靜地坐在他的身邊,師映川拉著對方?jīng)]有溫度的手,輕聲道:“我這樣對玄嬰,你畢竟是他哥哥,看到他如此境況,應(yīng)該也不好受罷……其實我那樣折磨他,心中也未必開心,并不覺得有什么解氣的感覺,而這些話,我也只能對你說說……”

    寶相龍樹不語,木然坐著,師映川靜靜看著對方,心中有一種淡淡微妙的感情浮現(xiàn),他是知道的,這究竟是什么,自己當初說過,此生唯愛連江樓,對其他人,心中喜歡,有情,但未必是愛,然而那時所說的愛,在很多年后,在另外一個人的身上,他體會到了究竟是什么感覺……也許不能與對連江樓的愛相比,但卻是一樣的真摯,一樣的強烈,一樣的刻骨銘心!

    師映川緩緩握緊了寶相龍樹的手,長長的睫毛微垂,想起從前種種,寶相龍樹的愛情是焚燒自身的烈火,而對于自己,就仿佛夜歸人回到家中時,那一盞專門為自己留著的燈,只要看到,只要時時想起,就總有溫馨流淌于心頭,師映川無法形容這種感覺,他只知道那種溫暖讓他感動,那種柔情讓他有一瞬間想要落淚,也許人生就是這樣的罷,有些東西一直都不會被在意,只是一點一滴地在不起眼的角落里慢慢生長著,平時并不會被發(fā)現(xiàn),也不會有誰去留心,因為那只是習以為常的東西,但是當有朝一日失去了,才會真正看清那究竟意味著什么,也由此發(fā)現(xiàn)了一個殘忍得幾乎血淋淋的真相:懷念,是人生當中最無能為力的事情。

    師映川雙目微合,發(fā)出似有若無的嘆息,他將寶相龍樹的手放在唇邊,輕輕一吻,似是自嘲地道:“其實直到現(xiàn)在,我才真真切切地體會并接受你已經(jīng)死了的這個事實,我并沒有無限悲傷,但心里很疼,真的覺得很疼,一直以來,隨著實力的增強,我以為自己已經(jīng)逐漸可以掌握自己的命運,然而眼睜睜看你死在我懷中,我卻不能挽回,這樣的感覺,就好象又回到了曾經(jīng)身不由己的歲月,那樣無助無力,這種滋味真的太令人惡心,讓我厭惡憎恨無比?!?/br>
    寶相龍樹無動于衷,表情是一如既往的冷漠,師映川也不以為意,只輕嘆道:“我記得你曾經(jīng)說過,人生在世,總是會遇到很多遺憾,而且往往無法挽回,所以一定要學會釋然……我想,你說的很對。”說罷,師映川拍了拍自己的額頭,就此恢復(fù)了平淡之態(tài),一時到了皇宮,晏勾辰還在批閱公文,見師映川到來,便笑道:“正好,這些折子馬上就要批完了,我正想去尋你說話,沒想到你自己倒來了。”師映川讓寶相龍樹坐了,這才說道:“一直待在房中練功,時間長了也覺得氣悶,還是出來走走為好,勞逸結(jié)合?!标坦闯劫澩溃骸罢侨绱恕!?/br>
    說話間已有伶俐內(nèi)侍送上新鮮果子和糕點小食等等,晏勾辰見師映川拿起一枚鮮果送入口中,便看了一眼旁邊神色冰冷木然的寶相龍樹,道:“他……不需要進食么?如此維持rou身不衰,應(yīng)該也是需要攝取食水的罷?”師映川從懷中取出一只不過成年人拇指大小的玉瓶,從中倒出一粒黃豆似的丹丸,喂進寶相龍樹口中,這才說道:“他不需要像正常人一樣進食,只要不時服用一些滋養(yǎng)rou身的丹藥或靈草一類的東西就可以。”晏勾辰看到師映川給寶相龍樹喂食丹丸時溫柔的動作,不覺微微一怔,既而嘆道:“你待他也算情義匪淺了,他若地下有知,想必也會覺得安慰了?!睅熡炒ǖ溃骸拔抑辉杆麃硎榔桨蚕矘?,再無情愛煩惱。”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著話,他二人如今乃是這世間最有權(quán)勢的絕頂人物,一言一行便可決定億萬人的生死前途,但此時說的卻并非家國要事,事實上無論是師映川還是晏勾辰,都是城府極深之人,晏勾辰是做慣皇帝的,而師映川不但曾經(jīng)做過皇帝,這一世又是經(jīng)歷過太多東西,心性已是變得深沉無比,因此兩人之間在交談的時候,如果不是必要的話,就往往都是只談些日?,嵤轮?,或者風月趣聞,總之并不會輕易涉及其他,互相之間自有默契,這并非意味著感情上的疏離,而是彼此在經(jīng)歷了太多風云滌蕩之后的大勢所趨,畢竟如今與從前相比,終究還是已經(jīng)大不一樣了,這其中自然不是沒有著遺憾,但已不是人力能夠改變。

    末了,晏勾辰拿起茶壺,為師映川添了茶,他似是無意地說道:“聽說你已經(jīng)為新城命名為云霄城?”晏勾辰語氣十分自然,仿佛只是在隨口問起一件并不值得在意的小事,師映川聽他問起,便微微頷首,一面拿起茶杯啜了一口碧綠的汁液,簡單明了地說道:“……不錯?!?/br>
    晏勾辰面色如常,言語當中的輕松隨和口氣亦是絲毫不變,只笑著說道:“云霄城所投入的人力物力極其龐大,所以才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就已經(jīng)基本建設(shè)完成,你在這其中所耗費的資金之巨,若是換作我,只怕是掏空了內(nèi)庫也拿不出來,怪不得都說你是天下第一的財主?!?/br>
    師映川聞言就笑了笑,但笑得很是淡然,只一閃即逝,他眸光沉靜,不知真假地說道:“雖是如此,但當年遺留下來的那些泰元寶藏,也都因此全部取出來,在這上面消耗殆盡了?!标坦闯铰勓?,只是微笑,頓了頓,就看著師映川,師映川容光絕世,縱然與其耳鬢廝磨多年,晏勾辰眼下看著,卻依然還是不免贊嘆上天造化之神妙,原來‘美’就是這樣的直截了當,這樣具備著最強烈也最原始的震撼力,晏勾辰心中微微有些異樣的感受,面上卻是一如既往,只問道:“現(xiàn)在云霄城即將徹底完工,既然如此,你是怎么打算的,準備過一段時間就搬過去么?”師映川垂目看著杯內(nèi)殘余的碧色茶湯,淡淡道:“且過一陣罷,此事也不急于一時?!?/br>
    對于這個話題,兩人都是很有默契地一觸即收,并沒有更深入地提及,今日師映川沒有在皇宮逗留太久,等到中午和晏勾辰一起吃過飯后,便帶著寶相龍樹按原路返回了青元教,一時師映川換過衣裳,便開始在房中打坐,他自從晉升大劫宗師之后,生理上就已徹底不再需要像正常人那樣睡眠,只需不時地打坐調(diào)息一番就可以恢復(fù)精神,讓身體一直處于顛峰狀態(tài)。

    室內(nèi)安寂如水,只有風鈴被不時地吹動,發(fā)出悅耳的清響,不知過了多久,師映川忽然睜開眼來,他微微側(cè)首,看向門口,很快,外面就有人低聲道:“……君上,屬下有要事稟報?!?/br>
    師映川沉聲道:“進來。”話音方落,一個普通中年人模樣的錦衣男子便推門而入,快步來到師映川面前跪下,此人便是負責調(diào)查寶相龍樹隕落一事的秘諜頭領(lǐng),師映川見狀,眼神微利,道:“本座交代的事情,有頭緒了?”那人恭敬道:“屬下幸不辱命?!闭f罷,自懷中取出一卷經(jīng)過詳細分析整理過的秘報,膝行上前,雙手奉于師映川面前:“……還請君上過目?!?/br>
    師映川伸手一把抓過,翻開來匆匆瀏覽,很快,師映川臉上的表情開始有所變化,且逐漸陰沉得可怕,周圍的氣溫似乎都隨著少年身上散發(fā)出來的寒氣而迅速下降,冷得磣人,那中年人瞳孔驀然收縮,分明感應(yīng)到了一股無與倫比的煞氣,他下意識地抬頭,正看到師映川的雙眼,饒是以他的心志,也不由得心臟猛地一抽,只見那原本鮮紅的一雙鳳目已滿是nongnong的猩紅,紅得近紫,深邃而又可怖,仿佛正有什么令人不敢窺探的東西正在其中醞釀,只等著徹底爆發(fā)出來,這時師映川似有所感,目光微一轉(zhuǎn)來,眸色深深如血,看得中年人立刻駭然低下頭去,師映川根本沒有在意這些,只是捏著那卷秘報,手指不自覺地緩緩用力,室內(nèi)日光明媚非常,師映川長長的睫毛在雪白的臉上投下一抹深深的陰影,他一言不發(fā)地低頭注視著手上的秘報,嘴角忽然就緩緩浮現(xiàn)出一絲森冷的笑色,道:“……你做得很好,下去罷。”

    中年人連忙靜悄悄地退了出去,師映川突然笑起來,道:“是你……原來是你……”他起身走出房間,眼中有濃重血色在逐漸擴散,讓那雙眼變得深極無底,紅得妖異,他慢慢朝著某個方向走去,不知過了多久,終于來到一片古樸大氣的建筑前,青元教身為天下第一大派,資源無數(shù),自然也有著屬于自己的藥師,平日里專門煉制丹丸,調(diào)配各種藥劑,其中不乏優(yōu)秀的醫(yī)者,此處便是匯集了一批這方面的頂尖人才,而這些人,則是由皇皇碧鳥一手掌管。

    半刻鐘之后,面色沉靜如水的師映川無聲地走進了一間布置得極其簡單的房間,室內(nèi)的家具除了桌椅之外,就只有十幾排巨大的書架,上面滿滿的都是醫(yī)書,一個穿著素色長衫的男子正站在書架前,從中翻出一本發(fā)黃的古卷,然后就在原地翻閱起來,根本沒有注意到有人到來,男子看得很是專注,溫暖的光線中,只見他生得頗為俊美,雖然從眼神能夠看出此人應(yīng)該已經(jīng)不年輕了,但面貌潔凈,肌膚光滑,再加上極會保養(yǎng)的緣故,乍看起來不過是二十七八歲的青年樣子,卻是出身于桃花谷方家、如今已經(jīng)名滿天下的醫(yī)道圣手,醫(yī)圣嵇狐顏。

    師映川看到嵇狐顏,絕美的臉上并沒有絲毫波動,但一雙猩紅近紫的眼中卻已是風云變幻,滾滾醞釀著噬人的可怕風暴,他靜立了片刻,這才忽然開口,緩緩說道:“……為什么?”

    這突如其來的悅耳聲音令正在閱讀書籍的嵇狐顏愕然抬頭,這才終于發(fā)現(xiàn)室內(nèi)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多了一個人,還沒等他反應(yīng)過來,一件東西已經(jīng)迎面被拋來,嵇狐顏本能地伸手一下子抓住,原來是一卷精心訂起來的案卷似的東西,這時就聽一個聲音冷漠道:“你自己看?!?/br>
    嵇狐顏拿著這卷東西,他怔了怔,突然間似乎就明白了什么,他深深看了一眼不遠處那個面無表情的絕美少年,然后就翻開了手中的秘報,但他只是略略看了幾眼而已,就又重新合上,這時師映川已經(jīng)走了過來,他的表情是那么的冷淡,眼神也是那么的冷淡,這都不是刻意為之,而是一種發(fā)自內(nèi)心深處的對于殺戮的漠視,他平靜地說道:“一件事無論做得多么完美,都總會留下蛛絲馬跡,本座發(fā)動麾下無數(shù)秘諜,暗中調(diào)查寶相龍樹隕落一事的真相,為此花費了極大的力氣,到了最后,所有的矛頭都指向了一個答案,那就是你,嵇狐顏?!?/br>
    師映川的這番話說得很慢,言語之間卻帶著一種不容人否認的篤定,而聽著少年徐徐這樣說著,嵇狐顏的表情卻沒有什么變化,只是一味地平淡,面前的這個人是世間最可怕的存在,但嵇狐顏卻仿佛全無畏懼一般,一時間這個男人目光沉靜,平平說道:“不錯,的確是我?!?/br>
    話音方落,嵇狐顏眼前突然一花,下一刻,他整個人就仿佛被一頭洪荒巨獸迎面撞了個正著,后背重重地撞在了冰冷的墻上,師映川一只手緊攥住他的衣襟,那只手雪白纖細,美麗無比,但上面所蘊含的力量卻令人無法抗拒,師映川猩紅的雙眼使之看起來就像是一頭擇人欲噬的獸,都說上位者不會輕易在人前顯示喜怒,但師映川已站在這世間的最頂峰,他根本已經(jīng)不需要掩飾自己的情緒,此刻他將嵇狐顏牢牢抵在墻上,一字一句地道:“為、什、么?”

    “……為什么?”面對著隨時可以奪取自己性命的少年,嵇狐顏的表現(xiàn)卻是平靜無比,他甚至很無所謂地笑了笑,但緊接著,他突然一拳就朝著師映川用力地打了過去,以嵇狐顏的修為,當然不可能打中,但師映川卻并沒有阻攔,事實上這樣的力量于師映川而言,就如同蚍蜉撼樹一般,他任憑嵇狐顏一拳結(jié)結(jié)實實地打在了自己的肩頭,卻是絲毫無損,而嵇狐顏卻仿佛打中了一座山,手骨都幾乎碎了,但嵇狐顏完全不知痛似的,他雙目迫視著近在咫尺的師映川,低啞笑道:“你問我為什么,那么我也想問你,你為什么不為梳碧報仇,為什么?”

    師映川頓時面色瞬變,嵇狐顏看著對方,一抹似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冷笑自他嘴角揚起,這冰冷的笑容極具感染性,在他的臉上仿佛罌粟一般綻放,嵇狐顏冷冷道:“梳碧當年可以說是被寶相龍樹間接害死,你是她最愛的人,但你卻沒有為她討一個公道,好,既然你不做,你對寶相龍樹下不了手,那么,就由我來……我早有覺悟,就算有一天我為此而死,那也無妨。”

    嵇狐顏笑了笑,帶著一點漠然的平靜,他似是有些自嘲:“我知道,與寶相龍樹這樣的天之驕子相比,我只是一個小人物而已,那些快意恩仇的事情,我難以做到,我拿他沒轍,你都不肯為梳碧報仇,我又能做什么?我武藝平平,寶相龍樹一根指頭,就可以碾死我,在這樣的大人物面前,我是那么的渺小,如果換作其他人,他們也許會因此給自己一個冠冕堂皇的放棄的理由:是啊,我不是不想為她報仇,我只是無奈,所以才做出這樣不得已的選擇!”

    說到這里,嵇狐顏輕輕嘆了一口氣,然后他又自然而然地放肆笑了起來,一只手用力拍了拍自己的額頭,但是下一刻,他卻突然厲聲低吼道:“你可以找很多理由不為她報仇,你可以推脫,可以舍不得懲治罪魁禍首,但是,我不行!我嵇狐顏做不到!永遠做不到!師映川,我承認你比我強一千倍,一萬倍,所以梳碧她當年選擇了你,我雖然痛苦,但我還是接受了,只要她過得開心,我又有什么不能釋懷?可是你呢?你連一個弱女子都保護不了,讓她屢遭打擊,后來年紀輕輕便離開人世,而你,甚至連給她報仇都不肯!師映川,你枉為男兒!”

    師映川已經(jīng)忘了究竟有多久沒有人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了,時至今日,他功成名就,傲視天下,有什么人敢這樣當面痛斥于他?然而此時此刻,師映川卻無法反駁哪怕一句,因為對方字字句句都是事實!這時嵇狐顏似乎已經(jīng)逐漸有些平靜下來,他深深望著師映川,道:“是的,我武藝低微,沒有報仇的力量,但總算老天還是給了我另一條路可走!我是一個醫(yī)者,雖然在修行方面天資平庸,但我在醫(yī)道一途上的天賦,未必比你在武道上的天賦遜色多少?!?/br>
    嵇狐顏說著,微微閉上眼,似是有些疲憊,他仿佛是說給師映川聽,又仿佛只是在自言自語而已:“以寶相龍樹的修為,縱然我想用毒,只怕也難以奏效,即便僥幸奏效,但以他的身份,什么靈丹妙藥沒有,想要他的性命,幾乎難比登天……所以,這些年來我花費了很多心血,皇天不負有心人,終于被我研究出取他性命的法子,即便這世間有再神妙的靈藥,但有一種情況是藥石無解的,那就是壽元耗盡,為此,我想盡了辦法,終于成功在寶相龍樹身上做了手腳,一開始只是對他的身體有所影響,不過看起來只會給人還不是很嚴重的感覺,隨著時間推移,癥狀也并不會加重,他會因此而放心,但是當他晉升宗師之際,就會徹底爆發(fā),導(dǎo)致天人五衰立刻降臨,這世間唯有能夠延續(xù)壽元的陰九燭可以暫時救他,可惜這種寶物實在可遇而不可求,即便被人發(fā)現(xiàn),也是立刻服用以增加壽元,不可能留存,無論是他還是你,手中都不可能有陰九燭,所以,他必死無疑……我一定要他死,我一定要為梳碧報仇?!?/br>
    一口氣說了這么多話,嵇狐顏仿佛是累了,他淡然睜開雙眼,看著面色冰冷而復(fù)雜的師映川,就露出了一個笑容,他選擇去做這件在其他人眼中不可思議的事情,這并不是糊涂,也不是愚蠢,而是堅定,是一種必須要為心愛之人討回公道,哪怕為此玉石俱焚也毫不猶豫的大無畏!此時此刻,嵇狐顏仿佛已經(jīng)放下了一切,他望著師映川,表情淡然而輕松,沒有緊張,更沒有畏懼,只從容道:“寶相龍樹毀了梳碧,那么,我就毀了他,這很公平,不是么?”

    面對這個問題,師映川無法回答,他依舊攥著嵇狐顏的衣襟,但手上的力氣卻不知何時已經(jīng)逐漸變小,他定定望著這個瘋狂的男人,這個為了替心愛女人報仇而苦苦隱忍多年,最后伺機而動,終于一舉成功的男人,此時次刻,饒是以他的心志,都不知道該說什么,而在這個時候,師映川也突然明白了當初寶相龍樹臨死前所表現(xiàn)出來的異樣,那時的寶相龍樹分明是已經(jīng)知道了什么,卻含糊過去,并沒有對自己說明,現(xiàn)在想來,寶相龍樹應(yīng)該是至少對此事有了幾分猜測,而以寶相龍樹的性子,既然有所線索,就算是不能肯定,但只要有一點蛛絲馬跡可循,那么就一定會說出來,讓自己為其報仇,可偏偏對方卻選擇了沉默,這是很不合理的,畢竟以師映川今時今日的權(quán)勢地位,以他天下第一人的大劫宗師實力,天下之大,他又怕得了誰?沒有什么人是他得罪不起的,就算此事是晏勾辰所為,他也能為寶相龍樹討一個公道,所以基本可以排除寶相龍樹是因為有所顧忌才會隱瞞真相的這種可能,那么既然如此,現(xiàn)在細想想,整件事情也就變得清晰起來,寶相龍樹當年因一己之私而害了方梳碧,心中終究有愧,如今嵇狐顏做下這種事,顯然是在為方梳碧報仇,如此一來,才導(dǎo)致了寶相龍樹最終選擇了緘口不語,選擇了將此事隱瞞下來,這樣一來,所有的一切也就說得通了!

    師映川只覺得心頭滯澀,這時嵇狐顏已輕輕掙脫了他沒有再繼續(xù)施力的手,面色平靜地道:“事情就是這樣,此事是我一手所為,其他人并不知情,所以,不必牽連任何人。況且,我雖然出身桃花谷,但我相信你不會因此對桃花谷方氏遷怒,因為那是她的家族……她當年選擇了你,我不怨,但你沒有保護好她,待她也不專一,她并不幸福,所以我怨你?!睅熡炒犞?,目光微微復(fù)雜地看著嵇狐顏,仿佛是第一次認識對方,這個男人的冷靜不是故作鎮(zhèn)定,不是無知鹵莽,而是來自于內(nèi)心深處的平靜,一種不可形容的人性光輝,他毅然決然地選擇了為心愛女子復(fù)仇的這條路,并坦然接受任何后果,這一切讓早已習慣了權(quán)衡利弊,習慣了淡忘的師映川感到一種莫名的震動,此時此刻,師映川知道縱然自己在任何方面都遠遠超過面前的這個男子,是對方必須仰望的存在,然而至少在這一刻,他師映川,自、愧、不、如!

    “……也許當年我沒有出現(xiàn),她嫁給你,才是最好的結(jié)局,那樣的話,她現(xiàn)在應(yīng)該還會無憂無慮地活著,有疼愛她的丈夫,幾個可愛的兒女。”師映川突然開口,慢慢說道,他的眼中沒有了殺意,變得平靜:“每一個人都會有著自己獨特的性情,有著自己為之堅持的理念,所以我能夠理解你的行為,我也佩服你……嵇狐顏,這世上最愛她的人從來不是我,而是你?!?/br>
    嵇狐顏笑了起來,他面色平和,道:“自從做了那件事開始,我就對這一天有了心理準備,那么,我最后只有一個心愿,請帝君看在這些年我為青元教做了些事情的份上,滿足我這個請求?!睅熡炒勓裕浪且呀?jīng)有了死志,事實上兩人都很清楚,事到如今,嵇狐顏非死不可,無論他是有多么充分的理由而害死寶相龍樹,他都必須為這種行為負責,一時間師映川點了點頭:“你說?!憋佌溃骸拔宜篮螅瑢⑽曳倩?,埋在梳碧長眠的那棵樹下?!?/br>
    師映川聽了這話,眼神微動,頓了頓,方道:“好?!憋佉妼Ψ酵?,就似是松了一口氣,臉上露出笑容,他從懷中取出一只瓷瓶,倒出一粒淡青色的藥丸,就道:“對外,就說我是在研制毒物的時候意外中毒身亡就是,畢竟這樣對大家都好?!睅熡炒ú徽Z,這就是默認了,嵇狐顏見狀,將藥丸直接送入口中,轉(zhuǎn)身就向外走去,他走了一會兒,來到一處環(huán)境清幽的所在,當年方梳碧死后,遺體被師映川埋到青元教中的一株桃樹下,就是這個地方,一時嵇狐顏走到那棵埋著方梳碧的樹前,這些年來,他經(jīng)常來這里祭拜伊人,也無數(shù)次希望能夠在夢里見她一面,只是,她卻沒有一次入他夢中。

    嵇狐顏慢慢坐下,他撫摩著樹干,然后倚著這株桃樹,微微瞇起了雙眼,他臉上帶著一絲微笑,靜靜等待著死亡的到來,這時一個身影映入眼簾,嵇狐顏看著,忽然就笑起來,他嘴角開始有細細的血流蜿蜒溢出,他低聲道:“這些年,你可曾夢到過她么?我明明那樣思念她,但她卻一次也沒有入我夢中見我一面,這是為什么……難道,她就這么不想見我么……”

    師映川的袍角在暖風中微微拂動,他望著樹下的男子,沉默片刻,就道:“并不是她不肯見你,只不過她已轉(zhuǎn)世為人,又怎么會在你夢中現(xiàn)身。”

    嵇狐顏原本已經(jīng)閉目待死,然而聽到這番話,已經(jīng)鮮血大量涌出嘴角的男子突然就猛地睜開了眼,緊緊盯著不遠處的少年,嘴唇動了動,卻是已經(jīng)說不出話來,師映川沉聲道:“我可以肯定,我那孫女紀桃,就是她轉(zhuǎn)世之身,事到如今,我也沒有必要騙你?!?/br>
    嵇狐顏的眼睛微微亮了起來,他艱難咧開嘴,輕輕地笑,他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師映川,明明已經(jīng)堅持不住,卻猶自不肯閉眼,師映川知道他的意思,就道:“她前生與我情孽牽纏,致使一生不幸,這一世她是我血親,與我血脈相連,如此,我必愛她護她,再不會讓她因我而傷,你可以放心?!?/br>
    嵇狐顏笑得燦爛,他的視線已經(jīng)模糊,意識也開始迅速消散,但師映川的話他卻都聽得清清楚楚,沒有漏掉一個字,于是他放心了,整個人都輕松起來,他想起那個叫紀桃的小女孩,他沒有見過她,但想必一定會是個很好很好的女孩子罷,就像從前的她一樣……是了,她似乎叫作香雪海?真是個好名字,花海之間,香飄處處,如此美好得令人心醉的畫面啊……

    第339章 三百三十九當時只道是尋常

    天邊云卷云舒,師映川站在距離桃樹幾步外的地方,彼時天色明好,暖風徐徐吹來,到處都是花香,師映川的發(fā)絲被微微拂起,映襯著他無瑕美玉一般的絕麗面孔,他看著嵇狐顏,以他的修為,能夠清楚地感應(yīng)到嵇狐顏已是氣息斷絕,心跳停止,只是那臉上卻還帶著笑,淡淡的像纏繞在枝頭的一縷春風,望著眼前的這一幕,師映川不由得想起那張已經(jīng)在記憶中漸漸淡去的柔軟面孔,于嵇狐顏而言,那人清水芙蓉般的嬌顏,必是至今也未曾稍有忘記過的罷……一時間師映川心中混雜著說不出的許多滋味,到最后,只化為唇邊的一聲輕輕嘆息。

    ……

    夏天很快便到了,天氣再不見了春天里的那種柔和的暖熱,仿佛一下子就變得guntang起來。

    殿外烈陽高掛,地面被陽光照得明晃晃一片,白得刺眼,站在上面一會兒都覺得被炙得慌,好在樹還是有的,遮出大片的陰影,濃蔭匝地,這才好些,此時正是晌午偏后,師傾涯剛在皇皇碧鳥那里吃過飯,回到自己宮里便痛快洗了個澡,歪在椅子上看一本從前師映川年少時自己整理的修行心得,師傾涯在幾年前就已經(jīng)搬離了皇皇碧鳥的住處,畢竟?jié)u漸大了,不能還一直留在皇皇碧鳥身邊撫育,不過終究受皇皇碧鳥教養(yǎng)多年,兩人之間感情很好,與真正的母子也并不差什么,如今師傾涯隔三岔五也總要前去請安探望,時常陪著對方說笑解悶。

    天氣炎熱,不當值的下人都躲去納涼,那些當值的則是靜悄悄地干著各自的差使,弄得周圍沒有一絲人聲,只有殿外樹上的那些蟬在有氣無力地叫著,不過很快聲音就小了起來,顯然是下人去粘了蟬,省得聒噪得太厲害,吵到了主子,師傾涯靠在椅子里一頁一頁地慢慢翻著手上的冊子,這里面記載的都是師映川當年練功時整理出來的心得,這可比干巴巴地自己悶頭修行要更有助益,也能夠少走一些彎路,眼下師傾涯一邊看著,一邊手上就不由自主地運用起來,只見少年雪白的指尖微翹,如拈花一般,幾道淡青劍氣繞著五指流轉(zhuǎn)不息,不見生澀,很是熟稔自若,過了一會兒,師傾涯放下冊子暫時歇一歇,就喚人端冰鎮(zhèn)酸梅湯來,雖然以他現(xiàn)在的修為,倒是不大在意寒暑影響,但大熱的天里,喝上一碗冰冰涼涼的酸梅湯終究是一種讓人舒爽的事情,不多時,一罐子冰鎮(zhèn)酸梅湯被送過來,再加上幾樣井水湃過的瓜果,師傾涯吃了些,又用一方灰銷金汗巾浸了冷水,好好地擦了一把臉,頓時覺得十分痛快,當下就脫了外面的袍子,歪到窗下一張涼榻上,繼續(xù)翻著那本寫得密密麻麻的修行心得。

    或許是昨夜睡得太晚的緣故,也可能是這樣的天氣原本就容易讓人犯懶,因此不知不覺間,師傾涯的眼皮就漸漸耷拉下來,開始打瞌睡,不過還沒等他真的睡著了,外面就忽然有下人來報,說是太子到了,師傾涯這才一下子清醒了幾分,打起精神吩咐道:“那么,就請他過來罷。”說著,起身去洗了洗臉,正用汗巾擦著,晏長河已進來了,師傾涯把手擦了,隨意指了指桌上的東西,說道:“有冰鎮(zhèn)的酸梅湯,你先喝上一碗,驅(qū)驅(qū)熱氣?!标涕L河笑道:“我正想說快給我一口水喝,可巧眼下就有止渴生津的好東西……這鬼天氣,真是曬得人頭疼?!?/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