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青檸、翠色田園之第一農(nóng)家女、絕品醫(yī)仙、混在美國當(dāng)土豪、重生之天下、退役元帥直播間[星際]、那么愛,那么恨、靈龍傳奇、古代小清新、重生之萌妻難養(yǎng)
阿嬌收了身,見她臊得沒法兒,便不再笑她,只問:“你什么時候起輦回府?我這地兒沒甚么好的,只是冷,大暑的天里,避暑最合適。只問問這永巷八大宮,才人美人夫人,哪個有我這兒冷?”阿嬌笑了起來,又拿自己的身份輕?。骸啊齻儼?,都沒我福氣,君王恩澤濃厚,見天兒地?zé)?,哪像我這兒,撂了冰塊不打扇子,只浸在這三伏天里,也還是冷……” 竇沅見她愈說愈不得法,不由心酸難耐,關(guān)切道:“阿嬌jiejie,你這樣說,叫我聽了難受……更不要說,館陶姑姑要是聽見了,心里要怎樣苦?!?/br> 阿嬌嘆口氣,問道:“阿母可還好?” “上回謁長樂宮,拜見太皇太后去,可巧撞見館陶姑姑也在,我看她心里可是不快的,”竇沅想了想,只能挑最不叫人心酸的話來說,她可不能在陳嬌皇后面前細(xì)說館陶大長公主是怎樣在她這個宗親后輩面前抹淚痛哭的,因是說道,“太皇太后也疼得緊,因說:‘是徹兒發(fā)糊涂,這性子改不了,擰得跟先皇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過些日子,他想明白了,自然要給我們嬌嬌發(fā)落個好去處的……’,館陶姑姑也說,做不做皇后不算得甚么,只要阿嬌能好,就是發(fā)落個‘夫人’,她也一萬個謝隆恩!” “阿母自然不好,”阿嬌低頭,似在自言自語,“母親一世好強(qiáng),有我這么個沒能耐的女兒,母親如何能好?” 第2章 紗窗日落漸黃昏(2) “可瞧著表姐消瘦了些,館陶姑姑說,表姐這些日子身上不大好?”阿沅見陳嬌皇后姿容仍是美艷,眉目間卻是掩不住憔悴之色,那臉色也白的很,如同撲了層滾厚的脂粉,及遠(yuǎn)看去,竟似臺上戲角兒,全無血色。 阿嬌撐著面額,戚戚笑了笑:“懶怠了,整日蔫在屋子里,氣色哪會好?倒讓阿母沒的白擔(dān)心。”她忽然似想起了些什么,嘆一口氣,問竇沅:“阿沅,前次新晉家人子入謁,皇外祖母那頭回了聲,沒見,我這邊曲里拐來的消息,聽說外祖母身上大不好?他們都瞞我,今天幸能見到你,阿姐只問你討一句話——太皇太后是否抱恙?” 竇沅驚痛,見皇后表姐已經(jīng)問到了這個份兒上了,便想據(jù)實(shí)相告,卻又想起竇太主此前一再告誡她,若見到阿嬌,切不可叫她驚憂外面諸事,若陳后問起家母或外家祖母,只說一切安好。因此竇沅并不敢據(jù)實(shí)相述,正想法兒搪塞時,卻聽阿嬌又道:“想來我們是姐妹情分,如今我已這個樣子了……你若憐我恤我,阿沅,便給阿姐一句真話罷!”陳后戚戚然,叫人不忍回?fù)?jù),阿沅只得說道:“太皇太后鳳體有恙,藥膳伺候有些時日了,也不見好。皇上每日晨昏定省,只瞅著皇祖母氣色一日頹過一日,有一回,竟在長樂宮潑了那起子太醫(yī)一臉冷水,動了好大的氣,直罵太醫(yī)不中用,唬得一大喇子太醫(yī)在長樂宮外庭毒日下跪了一地,皇帝龍顏大怒,太皇太后因說:‘徹兒,不怪那起子醫(yī)官,那是阿祖的命,人說長樂宮‘千歲永泰’,永巷八大宮主位‘千歲永泰’,咱們吶,哪能真活個千歲呀!阿祖福祚近七十,這輩子呀,算夠數(shù)了!徹兒,不叫他們?yōu)殡y,我的徹兒,可是‘萬年無極’的皇帝!往后福祚綿綿,祖母看著你,看著你……’皇上見太皇太后又動了傷心,這才作罷,免太醫(yī)死罪,因在長樂宮又與皇祖母敘舊……太皇太后最記掛的,莫過表姐你,那一日,皇帝退出長樂宮,臉上郁郁,想來是太皇太后在他面前,提了表姐……館陶姑姑教阿沅提點(diǎn)表姐一句,凡事皆要寬心,往后日子長著呢,堂邑侯府在,大長公主在,長樂宮阿祖在,長門陳氏便富貴榮華享之不盡!且教阿姐寬心,阿姐這邊擰著氣兒,長樂宮再使勁,怕是也難成大事……” 竇沅果然是個明白事理的,幾句話便點(diǎn)掐要害,那意思是說,數(shù)上輩兒的親緣,打斷了骨頭還連著筋呢,阿嬌畢竟是竇太主唯一親女,而竇太主,畢竟是長樂宮老太后唯一親女,凡是母親總疼女兒的,只要老太后還在一日,她陳阿嬌總有守得云開見月明的一天!只是阿嬌性子太擰,怕她于君前觸逆鱗,燎了武帝滿肚怒火,那么,她們在后面再使勁兒,怕也不得事。 阿嬌嘆息道:“母親為女兒做的一切,女兒都知道。這幾月來,貶黜長門,日子待的清靜了,我也想明白許多……只是心中仍十分惦念皇外祖母,阿沅,為姐托你一件事——為姐……為姐想……想見一見阿祖……” 阿嬌抹淚,心中感覺十分歉意,自打“皇后失序,惑于巫?!敝?,那起子踩低捧高的奴才眼中便無她,一介廢后,黜于長門惶惶度日,皇帝不念舊情,眼下她也算是有門禁,腦門子上箍了緊箍,誰敢擅作主張放她入長樂宮謁老太后? 著實(shí)為難阿沅了! 竇沅伏地,長跪:“阿沅萬死,必以螳臂之力為表姐納命!當(dāng)朝以孝謹(jǐn)治天下,皇帝孝心感人,長樂宮于尊,皇帝與表姐皆為孫,如今老太后抱恙,斷無不肯教表姐謁見之理!” 她拖長裙曳地,膝席,叩首大拜,是為尊禮。 阿嬌忙扶她起來:“是表姐料想不全,為難阿沅了!” 竇沅抬頭,眼眶蓄淚:“難教‘為難’,見表姐這樣消瘦,阿沅心里難過;說句大不敬的話,太皇太后……”她說到這里,已經(jīng)哽咽不成語,輕輕掏出秀絹,抹了抹淚,言道:“想及……太皇太后恐是……年及大限……我等……我等入謁長樂宮服侍的日子,怕也是數(shù)過一天是一天了呀!” 遂伏地大慟。 竇沅這一番話撩起阿嬌心事,她偏居長門數(shù)月,早聽說老祖母身上不愈,竇太皇太后年事已高,宮里再多好物將養(yǎng)著,也敵不過天年大限。況她母親那邊,為不教她難過,是半點(diǎn)不肯漏風(fēng)聲的,如今只能靠著竇沅小翁主,想著法子放她出去走一遭,見見自幼偏疼她的老祖母。伏席行了大禮,病榻前再親伺湯藥,也算是盡了陳嬌皇后一點(diǎn)孝心…… 兩人皆是竇太后孫輩,數(shù)起這遭心頭病來,頗有共應(yīng)。姊妹二人話著心事,愈說愈傷感,竟抱頭相哭…… 日頭沒入西山時,廝門催請?jiān)偃?,陳皇后抹淚因說:“罷了,罷了,阿沅有阿沅的日子過,再賴著你,是為姐不識相啦!”她拉著小翁主纖細(xì)的手,說道:“阿姊等你好消息——若不得法,盡可叫堂邑侯府出力,你做不來的事,教母親相幫……阿沅阿沅啊,你為為姐,可是犯了險啦!萬萬要為自己留得出路,所謂‘伴君如伴虎’,龍顏大怒可不是鬧著玩兒的……”她輕輕捧竇沅的手,握著不肯放,叮囑再三:“煩請小翁主保重身體,為阿姊,為長樂宮里的阿祖,你也斷不可出事!” 竇沅伏地行大禮,花紋繁復(fù)的裙裾拖的老長,她此刻已是淚眼婆娑—— “阿沅謹(jǐn)記表姐囑咐,如此……阿沅可要走啦!” 陳皇后閉上眼睛,只覺那滾熱的清淚將要溢出,眼睛疼的發(fā)澀,她揮了揮手,宮人已經(jīng)退下—— 大殿里,線香熏迷,魏其侯府的小翁主音色清淡,恍恍仿佛要繞進(jìn)那靡靡香霧中:“妾告退!” 膝行而出。 長門冷宮,又是一宵月中天。 又一日。 武帝自上林苑榮返,頭一件事便是晉謁長樂宮,去瞧阿祖太皇太后。竇太后如今年事已高,加之舊年有眼疾,即便宮中衣食用度一應(yīng)皆是上好,兒孫繞膝,權(quán)力至尊,也難排郁憂。 武帝劉徹踐祚以后,更奉長樂宮為尊,孝謹(jǐn)感人,于這位尊祖,一向都是善待有加。竇太后歷文帝、景帝、武帝三朝,通脈朝中事,漢室江山,女主力佑非常,皆因如此,武帝劉徹感懷在心。 瓊樓玉苑,廊下雕鏤珍禽走獸無數(shù),壁上環(huán)伺金漆巨龍,這一路通派下來,宮燈數(shù)盞,將御階兩側(cè)照的通透如白晝。 皇帝已經(jīng)下了御輦,玄色冕服拖曳在地,兩階宮人提璃花宮燈,陪侍在側(cè),那精致宮燈里透出的光亮,映的年輕的宮人臉龐似嬌花,粉妝玉雕似的可愛。 司禮太監(jiān)尖細(xì)的嗓音唱開: “陛下御行——幸——長樂宮!” 是夜東朝長樂宮,梨花滿地。俱無掃庭人。 漢室自惠帝以來,奉“人主皆居未央,而長樂常奉母后”,是以武帝常居未央聽政,東朝長樂宮辟出,侍奉太皇太后竇氏頤養(yǎng)天年。 竇太后宮中婢子年輕貌美者幾多,長年居長樂宮奉養(yǎng)太后,鮮少能見天顏,那些年輕貌美的女孩子本應(yīng)于老太后祜下,好生過日子,不該想生事端;然皆因平陽公主府中歌姬衛(wèi)女于君前得幸,前例在先,長安城中已有歌謠唱曰:“生男無喜,生女無怒,獨(dú)不見衛(wèi)子夫霸天下。”此等勛榮,想及可嘆,年輕輕的宮女子們,哪能不心生羨慕? 因此,此番聽司禮太監(jiān)唱起,武帝已駕幸長樂宮,那些個粉妝玉雕的宮女子們,個個削尖了腦袋,盼想在御前留個明光光的好印象…… 長樂宮內(nèi)侍總管引眾人出前迎駕,烏泱泱跪了一地:“陛下長樂無極!” 武帝微微凝眉:“免?!?/br> 冕冠十二旒于額前簌簌有聲,皆是玉石撞擊;他一手虛扶小腹,玄色冕服繡九條金龍,金絲線,玄色底,一團(tuán)威嚴(yán),龍首正懸于小腹上方,十二章紋分辟于冕服,功包三皇五帝,好一番氣派!偉哉帝王! 武帝因覷見廊下偏隅停著一座肩輦,問道:“再晚,宮門就要下鑰……長樂宮有客?” 內(nèi)侍楊得意伏禮答曰:“稟陛下,魏其侯府的小翁主在此,往常宮門下了鑰,太皇太后留宿竇沅翁主,此時恐怕翁主還在長樂宮……” 武帝臉上松泛,一雙龍目在宮燈下矍矍:“竇……沅?竇嬰的女兒?” 楊得意回曰:“是了!小翁主孝心感人,長樂宮老太后湯水不進(jìn),皆憑竇沅翁主悉心照料,如今太皇太后全日臥在病榻上,左右更是離不得竇沅小翁主!” 武帝不語,眉峰在月色下朗朗,兩列宮女并字排開,手挑宮燈,一路直向內(nèi)宮行去。 第3章 紗窗日落漸黃昏(3) 長樂宮內(nèi)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