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青檸、翠色田園之第一農(nóng)家女、絕品醫(yī)仙、混在美國當(dāng)土豪、重生之天下、退役元帥直播間[星際]、那么愛,那么恨、靈龍傳奇、古代小清新、重生之萌妻難養(yǎng)
但像陳阿嬌這樣有趣、又愛胡鬧胡說的小祖宗,可真不多見!按說皇帝也愛圖新鮮吧?難不成是那新鮮勁兒過去了,便把寶貝疙瘩似的陳后拋了腦后去? 伴君如伴虎,皇帝的心思,誰猜得透呢! 她也不是那個九尾靈狐,沒那么多條命去猜吶! 楚姜因細瞧倚在軟榻上的陳后,——她此刻正翹著指頭剝丹蔻,那模樣兒真像個小女娃子,一臉憨態(tài)。不知什么時候,那陳阿嬌忽地抬起頭看她:“楚姜——你……你有心事?” 楚姜一怔,只覺腿肚子抖的跟農(nóng)家篩糠似的,站也站不住了,軟得撲了地上去…… 第25章 金屋無人見淚痕(10) “有件事……婢子不知當(dāng)講不當(dāng)講?!背隽诉?。 宮里鐵則,“不知當(dāng)講不當(dāng)講”的事兒,一般都是必須當(dāng)講的。阿嬌笑道:“但說無妨,咱們這宮里,橫豎一條繩上拴著的螞蚱似的,哪有不能講的話呢?即便貼了‘大不敬’的名頭,本宮橫豎兜著便是了?!?/br> 楚姜神色如常,因說:“請娘娘屏退左右。” 阿嬌一愣,這可真是攤了甚么勞什子大事啦?楚姜平時不這樣的。再瞧那丫頭,雖面色穩(wěn)穩(wěn)地端著,但心里頭到底揣著不一樣的想法兒,假作鎮(zhèn)定的,也能被人看破來。陳阿嬌平素胡亂來事,但關(guān)鍵時刻,還是挺知理的,便搖了搖小絹扇:“你們……暫退下罷,本宮有些乏,留楚姜一人侍候便是??粗T,沒的別教旁人來攪了本宮清靜?!?/br> “諾?!?/br> 宮女子們徐徐退下,宮袖羅裙在燭影里曳曳擺著,好不美妙。 殿里頓時安靜下來。陳阿嬌剛想問話,不想那楚姜已“撲通”一聲跪了下來,陳阿嬌大驚:“好好說話兒,沒的這樣子做甚么?”因遞了細絹子去:“好好擦擦,姑娘家家的,哭丑了——”她還像小時候那樣兒,怪有趣的一位小翁主,說話跟大人似的,但又有些娃娃的含糊,真挺逗。 楚姜被她這樣一安撫,倒確然平穩(wěn)了下來,端端扶著小榻,捉起案上一把小剪子,“咔嚓”一下,準兒好的很,剪了燭芯,把燭火挑得旺極。她因嘆一口氣道:“上回……婢子鬼門關(guān)跑了一趟,被司禮局的嬤嬤捉住,好一頓打,倒也算因禍得福……”她眼角微微垂下,極好看的柳葉眉,襯了眼底一汪燭光,盈盈的,像是閃著的上貢明珠,她瞧了一眼陳阿嬌,又道:“娘娘猜婢子可獲了怎樣個大收成?” 阿嬌笑她:“妮兒不怕臊,收成?可不是收了個姓趙的莊稼么?” “噯,娘娘您……”楚姜果真臊得沒能耐,一張嘴怎樣也說不過陳阿嬌,因扶了小案站起來,輕輕退后:“娘娘可還要聽?……噯喲,這話兒可還要怎樣說下去!” 阿嬌笑得前仰后合:“敢情面上不敢說,心里可怨懟本宮——九成九是在想,那‘廢后’亂沒正經(jīng),怪道中宮一路跌下,是不?”她玩笑也不敢開得太大,生怕駭破了楚姜那小丫頭的膽子,因道:“你說便是——是本宮不好,沒的打斷你話頭,看你滿急的,八成確有緊要的事……” 楚姜因說:“那日在掖庭黑屋子里,婢子被嬤嬤摑掌,挨了幾天鬼一樣的日子,可好——有一人倒半夜摸來給婢子送藥、送吃食,婢子心里感激,昏迷中也不忘問恩人名字……” “她是誰?” “婢子也疑惑——問了一遍又一遍,暈暈沉沉的,‘她’卻不說話……” “不說話?”陳阿嬌驚疑。 “不說話可才壞啦!”楚姜輕輕拍著桌角,仿佛又回到了當(dāng)時場景:“……后來,婢子身子稍愈,能與她好端端相處了,婢子一應(yīng)細細小小都觀了個遍,總算心里摸了個底兒,才敢問她——” “怎樣,”陳阿嬌向來好奇,愛詢問,“‘她’是大有來頭?” “噯,算甚么‘大有來頭’,”楚姜微嘆一聲,倒是淺長的,呷著半絲無奈的回音,“她……她……是婢子親妹子呀!” 陳阿嬌一口香茗差點噴將出來,大大訝異:“這可怎么說?” 楚姜的聲音,輕輕軟軟,似柳絮在春色生暖的殿里輕徊:“婢子尚未入掖庭時,家中有一親妹。這姑娘才出生,便帶異象。妹子是天啞,生來不會說話的,但極聰穎,能辨人口型聽教,因此,平常生活,倒也無礙。父母也不因這一原因嫌妹子多費糧食,農(nóng)家小戶的,也算疼。我這妹子,兩三歲便能識穢物,村子里有鬼上身的、駭了魂去的,妹子小指一點,皆能數(shù)辨,當(dāng)時村人稱大異。時日久了,我父母心里頭皆有些慌瘆,妹子長到五歲上,村東頭一獨居老巫來到我家向父母討人,直言,農(nóng)家小院那氣兒鎮(zhèn)不住那異物啦,時日久了,恐要生出大事來!不如給她老婆子要了去,教導(dǎo)些行巫之術(shù),或可保全家性命。母親被那老巫一說道,婦道人家,沒個主張,亂忙亂忙,便是慌了心。父親說,古來淺灘也困不住大龍呀,她去了也好,沒的跟老巫祛祛邪氣,還能學(xué)些謀生之術(shù)。——那時咱們那小村落,很講究些神神鬼鬼的怪道巫術(shù),旁來有個喪事啦,祭典啦,總要教老巫挑個好時辰,被鬼上了身糊涂過去的人,總也要叫老巫來將那禍害請走……總之,妹子跟著那老巫,也不算壞事?!?/br> “日子就這么過著,一天一天……跟大雁飛過了似的,去了就再也不回來。我有三年沒見到我那親妹子啦——老巫看得緊,妹子愈發(fā)出息,聽說還去外村跟著術(shù)人方士捉鬼,怪靈的,掙幾個小錢活得也好?!?/br> “……直到有一天,老巫驚慌失措牽了妹子家來,要將妹子還我爹娘。妹子八歲了,跟筍兒似的,和我上回見她,足足竄高了那么一截兒。她仍不會說話,一雙眼睛就這么汪汪瞧著咱們,老巫牽著她的手,對爹娘說,虧這丫頭陪我三年,黃土蓋了腿肚子,我便不念想了,我也沒幾天好活頭,就把她還了你們來罷?!o你們指條明路,這丫頭火氣旺、命硬,家里是養(yǎng)不住的,你們個窮家破落戶,哪鎮(zhèn)得住這樣個物什?早早要收了命的!……只有那大富大貴,紫氣環(huán)繞之處,才能養(yǎng)的好這么個東西。不怕你們惡堵了氣兒,我便直說,這丫頭……八字硬的很,克父克母克五服之親!這么個怪誕法咒,饒是解不了啦!” “爹娘自然不信那老婆子荒荒誕誕一兜子怪話,把妹子養(yǎng)在了家里,還跟三年前一樣,吃吃喝喝,破布條子剪個衣裳,我想妹子還能跟筍子一樣拔節(jié)長大,就像她從小就在我們家一樣,沒離開過咱們家一天一時??墒遣怀衫?,三天后,娘從外面回來,瘋瘋癲癲地抖著唇,連話也說不來,爹問她,她哆嗦了半晌,才說,村東頭那老巫被鬼上了身,可慘,嘴巴里吐了半天白沫子,將將蹬了腿,去啦!” “這時,連爹也蔫了似的,半天都說不出話。我到現(xiàn)在還記得,爹緩過勁兒來,盯著妹子的眼神,是那樣驚慌。——那能怎樣?那是妹子!我一母同胞的嫡親妹子!不養(yǎng)著還能怎樣?三天以后,家里的雞發(fā)了瘟,一死一窩,農(nóng)家小戶,這不是要了人命么!再三天,家里那條見了妹子就齜著牙吠叫的大黑狗,也得了犬瘟,吐著白沫子繃直了腿,死在狗窩里。” “我知道有什么事情要發(fā)生,總有什么事情要發(fā)生……沒過幾天,娘又出了事,好端端的,娘和往常一樣在河邊洗衣,熟諳水性的她這一次卻不知怎么,竟滑到了河里,連手都展不開,差點窒死。幸而挑著擔(dān)賣鞋的小兒郎路過,救起了娘。” “這一回,爹是徹底發(fā)了瘋,拖著妹子,要將她浸了豬籠溺死——我哭著不肯,爹扇我一巴掌,罵我死蹄子要害死全家么?我被嗆紅了眼,惶急之下,我想起老巫的話,便梗了脖子沖我爹喊:留meimei一條命也不難呀,那巫婆升天前不是在咱們家說了么,不是meimei壞了事兒,是咱們破落戶鎮(zhèn)不住meimei這么個神物,要送她到那紫氣環(huán)繞的去處,方能好呢!” “我爹怔了怔,倒是很對我說的話上心。可我那時還小,哪知道那‘紫氣環(huán)繞’的去處是哪個旮旯呢?爹琢磨了兩三日,擇好了日子,托亭長把meimei送走了……” 阿嬌支著下巴,聽故事似的,相當(dāng)入神,那情態(tài),倒有點兒像個小孩子,巴巴望著你,就像等糖似的等接下來的話頭。 “那麼……”她敲了敲小案,卻突然“哎呀”一聲兒叫了出來,吃驚道:“你妹子后來可是進了宮啦?那‘紫氣環(huán)繞’的好去處,可說的便是皇宮罷?” 她不笨,猜都能猜個齊全來。楚姜點了點頭:“正是。除了皇城天子腳下,正氣威威,還能有哪個地兒能鎮(zhèn)得住那種妖邪怪物?”楚姜的聲音卻低了下來,“妖邪怪物”,她拿這種詞兒來說道自個親妹子,心里可是苦楚非常。 阿嬌又說道:“你后來機緣之下,也入了宮,這些許年來,怕是也惦念著這個妹子吧?只不過……高墻厚瓦的,要見個面兒,哪那么容易!”阿嬌因嘆一口氣,這宮里的女人,原該都是不快活的。 楚姜的眼淚就這樣剌剌淌下來,xiele閘似的,止也止不住。 第26章 金屋無人見淚痕(11) 案上有香茶,阿嬌捉起絹扇指了指:“你喝口水,潤潤喉吧,不急的,咱們就像嘮嘮家常,本宮有耐性聽你慢慢說來?!?/br> 楚姜謝了恩,因跪塌下,抿了一口香茶,道:“進宮這些年來,掰著指頭捱過,烏飛兔走,日子過的倒也快……婢子時時刻刻都在尋meimei的消息,有幾個年頭了,半點兒進展也沒有的,婢子便也不盼了,料著meimei前途怕也不好,——這皇宮可是個什么地兒?天家住著的,哪容妹子那樣的……那樣的……”她咽了咽,索性將那詞兒給跳了過去:“況婢子那meimei,也算會些行巫之術(shù),天家規(guī)矩嚴苛,查實到了她頭上,必不能容忍的。永巷何時缺過冤魂?她便是真把小命兒豁了這兒來,也是不奇怪的?!?/br> 阿嬌聽她聲音中透著掩蓋不住的憔悴,不由寬勸道:“都是過去的事啦,想它作甚?好楚姜,你實實眼盯著往前邊兒看不就好啦?日子嘛,”陳阿嬌老練非常,竟將那一圈理兒說的頭頭是道,那口氣,蒼老的像行將入棺的婦人,“捱著捱著,便過去了?!彼猿耙恍Γ骸帮垼怯脕沓缘?;日子嘛,就是用來捱的……” 楚姜被她這樣一提點,可總算從浮沉往事中抽了身,將那神兒給緩過來了,焦急道:“婢子只顧著向娘娘吐苦水,可怎地將頂頂重要的事兒忘稟了呀!” 阿嬌笑道:“慢稟,再喝口水,歇歇……” “婢子這一陣叨叨,想必娘娘已知那位與婢子失散多年、新近才相認的妹子,可是個什么來路?!?/br> “知道知道,本宮可知道呢。”陳阿嬌捉起扇骨,頑似的敲著自個兒左腕,發(fā)出“嗒嗒”的聲音,她還自覺好玩兒,完全沒意識到,楚姜帶來的,將是怎樣一個驚痛的消息。 楚姜因道:“婢子那妹子,名喚作‘楚服’,早年在民間,因天生異象,便是遠近小有名氣的巫女,能占卜算卦,很是靈驗,若不是楚服那小女娃氣性兒太大,小宅里鎮(zhèn)不住,爹娘怕反害的小戶家宅不寧,也不會將她送走。——實來的講,楚服留在家中時,家財是興旺的,小妹子能算家中財位,從無出錯,爹爹每回出去掛彩頭斗輸贏,總能小賺?!背D了頓,跪在案前,低垂著頭,見陳后聽的認真,便小心翼翼道:“……這妹子奇處,婢子一時也數(shù)算不來,總之是奇人。”她反問:“娘娘是否信楚服能算卦?” 阿嬌笑了笑:“你必不會誆我?!彼匀粣坶_玩笑,因道:“難不成你教楚服算下一卦,本宮就要復(fù)歸后位了么?”她哈哈大笑,像個孩子似的滿臉無憂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