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青檸、翠色田園之第一農(nóng)家女、絕品醫(yī)仙、混在美國當(dāng)土豪、重生之天下、退役元帥直播間[星際]、那么愛,那么恨、靈龍傳奇、古代小清新、重生之萌妻難養(yǎng)
皇帝的眼神回了過來,正轉(zhuǎn)她臉上,倒并不慍怒,更無其他的情愫。她自認是皇帝默認了她的分析,便撐了膽子又說下去:“陛下,萬請好生思量!臣妾聽說,遠瑾夫人受封前,乃長門當(dāng)差的普通宮女子,名喚‘鶯子’,鶯子初時承一朝寵愛,原是造化,可那丫頭畢竟福祚淺薄,陛下愛過一回,便不再愛她,將她拋了遠去……今晚那鶯子卻意外出現(xiàn)在建章宮,這、這里頭……恐有問題。望陛下詳查!” “還有呢?”皇帝抬了抬眉。 衛(wèi)子夫抽了口氣,絹帕揉手里幾是要發(fā)皺了,她從皇帝的語氣里,揣不出一絲味兒……皇帝略微地側(cè)過臉去,卻不動,那樣子,似在等待她答復(fù)。 她聲音低的幾乎要聽不見了:“還、還有……遠瑾夫人未免長得也太……” 作者有話要說:第二更… 第77章 我愿君王心化作光明燭(6) 皇帝蹙眉,眸色間掬了一捧清冷的月光,劃過衛(wèi)子夫雙頰時,她明顯一滯,只聽皇帝道:“像什么?” 她慌的很——像什么?這不明擺著么?她要如何答? “總之——”她吞吞吐吐:“倒像長門的陳娘娘呢……” 皇帝冷哼一聲。嚇的她慌忙縮回了滿肚的話。 ——“我知你說她像誰,人人皆這么說,朕耳朵都要聽出繭子來了。你心里在想些甚么,朕豈會不知?”他目光收回,衛(wèi)子夫已惕惕然低頭:“妾……妾萬般猜測,皆是為陛下好?!?/br> 皇帝目光凌厲:“你懷疑她接近朕另有目的?你疑她——萬壽節(jié)宴出現(xiàn)在建章宮,是刻意為接近朕,從而復(fù)寵?” “妾不敢,”衛(wèi)子夫眼淚漣漣,“妾待陛下一片真心,萬般皆是為陛下著想,然……妾深思,只怕陛下此刻情意真切,輕易被圈了進去,左也思不明。因此斗膽——陛下且想,遠瑾夫人初回受幸,是何時?近一年過去,陛下將此女子完全拋諸腦后,一年后的今天,卻又意外出現(xiàn)在陛下的宴席上,當(dāng)著滿朝文武的面,復(fù)得陛下寵愛,這……妾擔(dān)心,這女子心機是否稍重?” 眼瞧皇帝已作色,平陽連插了進來:“陛下,子夫向來不是搬弄是非之人,她今朝所進之言,全悖她往日作風(fēng),這樣的昭明心跡,全為陛下呀!忠言逆耳,還望陛下看在子夫這般為您著想的份兒上,原諒她今兒失言!” “失言不算甚么,”皇帝語氣略重了些,“失德才是緊要!”言罷,眼色只輕輕這么一掠,嘲諷的語氣由心而來:“皇后,朕若未記錯,朕記得多年前初見你,是在平陽公主府上,朕確然愛慕你,便將你帶回了宮——那時你是可愛的,朕惦記過你一時,這未錯。后來……朕記得,朕將你撂了后宮,便忘了,不再想念你。不知你是否怪過朕,——朕是皇帝,原是見一個便愛一個,也許朕曾經(jīng)確被你的舞蹈打動,但這愛散的太快。你入宮一年,朕全不記得有過這么個人。建元三年,朕宣召后宮宮女子,欲放出婚配,你也在其列。那是你自入宮之后,第一次,在明堂丹陛上見到朕,朕尤記得那一年的你,淡妝整儀,立殿下,哭的那樣凄涼。你哭著面立向朕,求朕記得往日情分,不將你放出皇宮去……” 衛(wèi)子夫滿目含淚,好似又回到了多年前的那個下午,灼日炎炎,她們一行宮人列于大殿之上,等皇帝一封詔諭,將她們放出宮去。她心里凄凄惶惶,極不情愿等來這個眾人皆歡喜的結(jié)局,——她不欲出宮。她與同行同命的那些姐妹皆不同,燕雀安知鴻鵠之志。 她聽得極入神—— 皇帝繼續(xù)說著:“朕憐惜你,這才想起一年前在平陽公主府發(fā)生的那次艷遇,想起了那時歌舞傾城的你……子夫,憑你說,你可失寵一年,在朕面前哭泣而復(fù)幸——偏她不可么?子夫,偏她不可么?” 皇帝重了重語氣。 最后這一問,當(dāng)真要將她的心都戳出血來,那樣直白赤/裸的質(zhì)問——問她,偏陳阿嬌再出長門來,求得帝王寵愛,算是心機,建元三年,她衛(wèi)子夫于殿上那般哭泣求寵,便不算心機么? 她無話可說。 平陽見狀,因道:“陛下,您回宣室殿歇一歇吧,再晚些,群臣都要面圣早朝啦。您這樣子,怎撐得住?” 他搖了搖頭。平陽再欲說時,他已抬手,極緩地揮了揮…… 平陽知其意,因向侍駕眾人道:“你們都退罷……留兩個內(nèi)侍侍候陛下就行。”見衛(wèi)子夫仍不欲動,平陽勸道:“子夫,你也走罷,據(jù)兒該找娘了……陛下這邊,有我呢?!?/br> 衛(wèi)子夫這才郁郁瞧了皇帝一眼,輕謁了謁。又向平陽道:“這里全托阿姊照看……” 流動的月色下,一行人的影子愈拖愈長、愈行愈散…… 平陽知道,皇帝心思全在這兒。未央永巷,極近的距離,他卻不敢再踏前一步。皎素的月光映照那端飛檐,皇帝目之所及,盡被穹廬浩宇籠罩。 帝君那般孤單。 他身后跪著群臣,他殿下山呼萬歲,平陽卻仍覺,她這個弟弟,太孤單。就像那一年在白虎殿上,他與至親的皇祖母爭鋒相對、勾心斗角,那時少年天子王氣已成,卻也從那時便已注定,他這一路行來,注定孤身一人。永享王座的榮耀,他擔(dān),這背后的孤苦與寂寞,他必已無法放下。 平陽隱隱心疼。 孤家寡人??蓱z生在帝王家。 皇帝忽然摘了額前十二旒,將冕冠狠狠砸地,平陽未反應(yīng)過來,只驚皇帝這動作太粗俗,皇帝卻已解了內(nèi)扣,生生將冕服扯開,少頃,已將長袍摜在地上!掠起的塵土輕輕闔蓋,被風(fēng)一下便吹散了…… 皇帝小跑,已搶了她前面去。 留下侍駕的兩個內(nèi)侍將將反應(yīng)過來時,已擦著拳緊跟著跑了上前去,皇帝步速太快,他們緊跟后邊兒擦汗喘息,稍有吃力。 是桂宮的方向。 他終于耐不住了。 平陽輕嘆一聲,彎腰將皇帝扔下的冕冠十二旒、盤絲冕服樣樣小心收好,卷在臂彎里,也一路小跑著跟了上去。 此時天邊已初現(xiàn)微光,晨曦清晨,便這么緊趕著來了。 耳邊有風(fēng)嘯過,恍如流過的時光擦著耳鬢輕聲唱。是他的童年、是他的少年,皇帝抹了抹眼睛,一切好像都呈在眼前,就在昨日,就在今朝,那樣近,近的他一抓便要破啦。 自然有她。 她貫穿了他整個的童年與少年。 嬌嬌。嬌嬌。 夢竟這樣近。這樣貼近現(xiàn)實。 他一路小跑,迎在風(fēng)中,連汗都要蒸干了。只顧不斷地、不停地往前跑……再停下時,這一場夢,便如置身其間。那一年薄雪初冬,阿嬌便也是這樣小跑在雪地里,追他的身影……她著一件紅色大氅,映著瑩白的雪色,似一朵妖冶張揚的紅蓮,極好看。 那是皇帝終生不敢忘的記憶。 這一生,能這樣掏心待他的人并不多,阿嬌算一個,她待他的好,是無計代價的,不若這后宮諸人,皆畏懼他、皆有求于他。 若然要數(shù)算這樣掏心待他的第二人來,著實要費一番腦筋。 他……那樣愛阿嬌。 正如……阿嬌也曾那樣深愛過他。